“有你這么說話么,什么叫愛上哪上哪去?還混蛋了!”大耳朵朝簡雍翻了個白眼,這一回他們是出城十里,要迎接一位貴客,準確的說,是兩位。
一位譙縣許褚,許仲康,一位,卻是曾在大耳朵身邊呆過了陳群,陳長文!
“哈哈,反正他們也聽不到!”簡雍大笑,兩個人挨得很近,幾百個親兵左右分列,陳到就守在一旁。
大耳朵卻不依不饒,捅了捅簡雍:“你在他們兩個面前,是不是也叫老子混蛋呢?”
“嗯?”簡雍怔了怔,隨即矢口否認:“沒有,絕對沒有,我就是叫你大耳朵!”說著話,簡雍伸過手來要揪他的大耳朵,大耳朵無奈避開兩步,簡雍得意的哈哈大笑。
“主公,來了!”陳到跑過來,手指著前方兩里之外,一支人馬正緩緩行來。
大耳朵手搭涼棚,果然見人群中,有一個高壯如山的大漢,身不著甲,卻是徒步而行,張飛也是下馬步行,還有一個青年文士,騎著馬正與張飛說著話。
“陳長文,總算是來了!”大耳朵嘆了口氣,悠悠的道。
那個青年文士,正是潁川陳群,陳長文,文范先生陳寔之孫,大儒陳元方之子!
也難怪大耳朵感慨,且不說陳群聲名顯赫的父祖,本身又是才識卓遠,風雅過人之輩!大耳朵曾經與陳群相交甚契,舉為別駕,信任非常,然而最終,陳群卻還是離他而去,那時候,簡雍并不在大耳朵身邊,對這個陳群,可以說是素未謀面。后面大耳朵不死心,又屢次征召,可惜陳群都借口不還,直到這一回,他終于還是出山了!
“大頭,你好像從來沒與我談及過陳長文?”翻身上馬,大耳朵回頭看著也正在躍上馬背的簡雍,出其不意的一句話道。
“嗯。”簡雍屁股在馬背上挪了個舒適的位置,笑道:“陳長文么?你不是比我更了解他,我還有什么好說的。”
大耳朵夾著馬腹,揚鞭指著簡雍,笑道:“你這話不實!”
簡雍搖了搖頭,不過大耳朵倒也不再追問了,兩人一前一后,拍馬朝那支人馬隊伍迎了上去,陳到驅著數百親兵,緊隨在后。
“長文,我是望眼欲穿呢!”驅馬疾奔,人未到近前,大耳朵揚鞭大笑。
陳群坐于馬上,早看著劉備奔來,聽著劉備呼喚自己,連忙翻身下馬:“群死罪,不敢勞使君遠迎!”
大耳朵躍下馬背,親熱的拉著陳群的手,簡雍也勒馬停住,打量著這個歷史上魏國政壇的不倒翁,傳說中兩晉南北朝士族制度的始作甬者,九品中正制的提出人,現在只有三十歲不到的年紀,也許有了,不過他臉上無須,看著顯年輕,身長七尺余,儒雅非常,風鑒過人——這是簡雍見過的最有風度的一個人!
目光越過陳群,一個高壯如山的大漢,靜靜的立在張飛身后,面相有些敦厚老實,身長八尺余,脖子粗大,肩闊如船,兩只胳膊怕不有自己大腿粗,簡雍不禁暗地咋舌,張黑子杵在那里已經是下山猛虎一般的猛人一個了,這家伙,看起來比張黑子還要猛上十分,也不知道他跟他跟張黑子干一架,誰的勝面會大些?
許褚身后,是一百余壯實沉穩的大漢,肩扛大刀,赤膊露胸,身上一應虬結的肌肉,如綣縮的靈蛇一般,條條晃扎人眼。
挖人墻角,把老曹的侍衛都挖來了,這一回,賺翻了!
簡雍翻身下馬,陳群的目光似有意無意的,看了過來,大耳朵已經將目光放在許褚身上了。張飛拉著許褚大笑著走了上來:“大哥,他就是譙縣許仲康,哈哈,他手底下的功夫,可不比我差!”
“小人許褚拜見主公!”許褚雙手抱拳,單膝跪地,伏在大耳朵跟前。
“拜見主公!”許褚身后那一百余精壯的漢子齊刷刷跪倒。
“好,好漢子!”大耳朵大喜,雙手緊緊的握住許褚如巨大蒲扇般的大手掌,扶他起來,細細的打量,哈哈大笑:“想不到我今日不但與長文這樣的舊友重逢,又喜得仲康這樣的壯士相助,哈哈,今日我當與諸君痛飲一回!”
許褚有些惶恐,陳群的大名他也是聽說過了,自己哪敢與他陳群同列?陳群卻并沒有什么不舒服的樣子,或許他早已習慣了大耳朵的為人,目光,卻放在了后面一言不發的簡雍身上。
“憲和公?”陳群略施一禮,微微躬身致意。
“長文先生!”簡雍也與陳群略施一禮,笑道:“玄德久望長文兄,如魚之盼水,渴之久矣!”
陳群謙讓的與簡雍再度施禮,笑道:“使君大人垂愛,群受之有愧!”
“是當仁不讓!”簡雍笑道:“長文此番復歸,玄德可是如虎添翼,從此天下群雄再不足道,大事可坐而待矣!”
陳群淡淡的一笑道:“群自當勤勉,拾漏補遺,不敢懈怠!”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客套著,彼此觀察考較,聲音客客氣氣,亦也平淡如水。繞了一會,陳群話鋒突轉:“使君有意進京奉迎天子,可是憲和公的主意?”
簡雍并不否認:“這個主意招了很多人反對,長文兄的看法呢?”
“這是為人臣子的本份,若是我,也當盡力為使君大人成之!”陳郡神色有些嚴肅。
“嗯?”簡雍臉上露著一絲玩味的微笑,這大概是自己除大耳朵之外,關于進長安打小皇帝主意的第一個支持者了吧?
說話間,大耳朵已經跟許褚的一干族內丁壯一一打過了照面,大耳朵的性子善下人,親和力強,這一通子團團打了個照面,就引了許褚和他的一干族內丁壯們極大的親近,引著許褚過來,見簡雍與陳群說話,笑道:“你們二位,雖是第一見面,可不必我再為你們引薦了吧?”
“雖未謀面,慕名久矣!”陳群笑道。
“長文可謂我之知己!”
“哈哈!”大耳朵大笑,幾人各自上馬,大耳朵注意到了許褚所騎之馬頗有些不堪重負,簡雍在一旁笑道:“仲康,你這身板,想要覓匹好馬,怕是不易!”
許褚略有些尷尬:“教憲和公笑話了,小人一向以來不敢騎馬!”
大耳朵大笑:“既是如此,我等便與仲康一同步行回去罷!”
說罷,大耳朵翻身下馬,張飛簡雍也都下了馬,陳群亦也下了馬,許褚大吃一驚:“小人焉敢累主公如此!”
大耳朵罷了罷手:“有什么累不累了,你來我們這里,就是兄弟,有水同飲,無米同饑,難道連一同行步回城都做不到么?”
這一路過來,陳群已經從張飛那里聽說了劉備將要進軍長安迎救天子的事,也已知道現在,關羽正揮軍殺入了兗州!
其實陳群心中并非像他與簡雍說的那樣,對于進軍長安奉迎天子的事完全贊同的,陳群所謂的贊同,不過大義上所需,迎救君父這等事是為人臣子者義不容辭責任,陳群雖不迂腐,卻不能落人口實。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卻是,進軍長安這個策略是簡雍提出來的,陳群自認自己一個去而復歸的人,縱然主君劉備對自己還是一如既往的親近,自己卻不能出聲反對了。陳群心里很清楚,當初劉備雖然對自己極為看重,卻并不是言聽計從——這也是陳群后來離開劉備的一個原因,雖不是主要原因,卻是足夠了,而現在的劉備,卻對簡雍言聽計從,且不說兩人少小相識,生死相托的交情,單憑簡雍為劉備獻了一個屯田之策,徐州從此足兵足食,一個征討淮揚,徐州聲勢大漲,袁術噤聲,陳群便自認不如!
所以陳群選擇了沉默。
一行人還未回到小沛城,一騎迎面馳來,陳到連忙迎了上去,馬上騎士翻身下馬:“報主公,徐盛將軍已于星峰口截住呂布!”
張飛精神一振,大聲道:“呂布還有多少人逃了出來?可有交戰?”
“稟三將軍,呂布并未與我們交戰,已遣張邈來求見主公!”
大耳朵與簡雍相視一眼,陳群笑道:“使君大人,既有客人來,我們先去會會他?”
簡雍笑道:“這事倒不急,我們先與長文兄與仲康接風,若是張孟卓來了,我們正好請他過來同飲一杯!”
聽著簡雍這么安排,陳群笑了笑,便也不再吱聲。
“益德!”大耳朵揮了揮手:“這頓酒你就別喝了,先領三千將士,去接應文鄉!”
“少一頓酒有什么關系,待我捉住了三姓家奴,讓他來給我倒酒吃!”張飛大笑。
簡雍想拉住張飛囑咐一下,讓他別跟呂布輕易起沖突,不過想了想,這當口,還是別泄了他張黑子的性子算了,便也不住口不語了。
早知道許褚要來,大耳朵讓人提前準備了兩百副精甲,許褚身體尤為高壯,大耳朵讓人給他準備了這副鎖子甲也是超大的一號,酒席也已準備好了,大魚大肉擺滿了一張張桌子,幾百號人依次入座。
陳群也大耳朵深施一揖,卻開口勸道:“使君,兩軍陣前,不宜飲酒!”
“長文所言極是!”大耳朵舉起了酒杯又放了下來,回身與簡雍笑道:“憲和,借你的水缸一用!”
看著大耳朵給自己滿了一碗水,許褚趕忙站了起來:“主公不飲酒,小人也不能飲酒!”
他這話卻是有些岐義的,許褚話剛說完,自己便也意識到了,頓時有些局促了起來,大耳朵卻沒放在心上,笑道:“今日我是為你接風,你怎能不飲?”
許褚臉上稍安,不敢堅持:“是,那小人小飲一杯,絕不敢多飲了!”
大耳朵大笑,拉著許褚,讓簡雍的親隨吳鉤捧著水缸,兩人一前一后,去與許褚帶來的人熱鬧,只余簡雍與陳群同座。
簡雍有些餓了,隨便撿了一盤子菜,大嚼了起來,外面聲勢喧天,簡雍抬起頭來,卻見陳群筷子都沒動一下,便也放下筷子,笑道:“長文心有所思?”
陳群笑了笑,因道:“使君大人這一番來小沛,可就是為了要征討曹孟德么?”
“有點這意思。”簡雍點了點頭,拋下一根肉骨頭,“當年曹操到徐州殺得狠了,這都兩年過去了,我們是該與他討點帳回來了!”
陳群卻有些憂心忡忡:“曹孟德知兵善戰,他又背倚袁本初為靠山,并非易與之輩,徐州若陷兵于此,待要西進長安,恐便要給延擱了?”
簡雍擦了擦嘴巴,點了點頭,笑道:“你說得不錯,可是若不與曹操先打上一場,我更擔心待我們西進長安后,曹操會在背后面給我們搗亂!”
陳群道:“想必憲和公在徐州時,反對出兵長安者應不在少數罷?”
“準確的說,反對的是絕大多數!”簡雍笑道。
看著簡雍面容輕易,陳群微微皺眉,心想簡雍于此事,現在怕不是胸有成竹?難道他竟有把握迅速擊敗曹操?須知,曹操可不是袁術,他與呂布連戰兩年,知兵善戰,韌性十足,這樣的人?
不過陳群也知道,起初徐州出兵淮揚,本意,也沒有一口氣擊敗袁術十萬大軍的胃口,只是后來機緣巧合,這才一戰制敵的,對于這場勝利,只怕就是劉備本人,也是十分意外的!
看著陳群沉思,簡雍也不打攪他,伏首,又踞案大嚼了起來。
我們不得不承認,簡雍這個人的飯相極差,尤其當陳群這個世家子弟坐于他身邊的時候更顯得是如此。不待簡雍又將一盤子肉菜消滅,外面的喧華聲突然停了下來,簡雍抬起頭來,與陳群相視一眼。
“張孟卓來了!”陳群輕輕的放下了筷子。
簡雍搖了搖頭,咽下喉里里的半塊肉,笑道:“長文兄且先出去支應一下,我待這盤子消滅了再出來!”
陳群點了點頭,站了起來,其實他很不習慣在這等場合用餐,外面是一群粗魯的軍漢,身邊還坐著一個很沒形象的餓鬼,嘖嘖有聲的吞咽……
簡雍也不理他,拿手往身后一翻,這才想起自己的那口水缸被大耳朵要走了,無奈抹了抹嘴,口干的。
……
這是張邈第一見到劉備這個人,盡管劉備身在一眾粗欲軍漢中,張邈亦是第一眼看著這位長大漢子,就認得出來,此人,便是徐州之主,劉備!
“兗州張邈,拜見劉使君!”一路急急逃命,張邈汗濕內裳,滿面塵灰,然而盡管身形有些狼狽,張邈依然儀表從容,與大耳朵深深的一揖。
大耳朵手心微微一抖,伸出手來扶起張邈:“孟卓公,備仰慕久矣!”
“邈敗軍之將,走投無路之人,敢問劉使君,是否愿伸出救援之手?”盡管求人求到家門前,張邈依然不愿意墜了自己臉面,努力的保持著臉上的平靜。
“孟卓公,請里面說話!”看著一眾軍漢們望著這邊,劉備做了個請的姿式,把張邈往廳堂里讓。
張邈搖了搖頭,與劉備拱了拱手:“劉使君的軍隊截住了我等,后面,是曹操的追兵,我等性命全在劉使君一念之間,請劉使君給我個痛快話吧!”
此時陳群走了出來,眼見此景,上前與張邈抱拳施禮:“孟卓公?”
張邈望了陳群,眼波中有些驚訝,與陳群深施一揖,淡淡一笑道:“長文公,你也在,邈之生死,全仰賴長文公了!”
“孟卓公在此,誰能害你?”陳群笑著寬慰張邈,上來就要延請張邈入廳堂安坐。
張邈罷了罷手,退后兩步,雙目烱烱,望著劉備:“劉使君?”
不意張邈竟如此堅決,又分明感覺張邈精神有些亢奮激動,許褚已經站了出來,候在劉備身后。劉備點了點頭,沉聲道:“孟卓公,我的心意,先前憲和已與孟卓公明言,在徐州,在豫州,我不希望有人自擁私兵,聽不得我的號令!”
“哈哈哈!”劉備話音剛落,張邈仰天一陣凄烈的大笑,腳下一軟身子后退兩步,正撞于一顆柳樹上,樹枝搖曳,幾欲摔倒,陳群連忙上來扶住,張邈揮了揮手,一把推開陳群,望了劉備一眼,苦笑著搖了搖頭,一聲長嘆:“想不到我張邈自命仗義疏財,生年四十載,從來急人之難甚于己身,而今我走投無路,徒空有八廚之虛名,天下之大,竟再無我容身之地,天乎天乎,汝待我何其不公也!”
話到最后,張邈手指蒼天,高聲厲問。
“孟卓公!”陳群驚呼一聲,只見張邈手里捉著一把明晃晃的短刃,正抵于自己胸口,入肉三分,鮮血瞬間染紅了胸前一片。
劉備也沒想到張邈會如此決絕,饒是他數歷風波沉隱異于常人,一時間卻也怔住了,凝視著張邈,一時無語。
“劉使君,”胸口鮮血汩汩外流,張邈臉色卻出其的平靜,“邈此身將死,但請煩劉使君在我死后,將我尸身還于呂奉先,以明我張邈不相背負之志也!”
“孟卓公且慢!”劉備急喝一聲,張邈手底又向內進了一分,鮮血外涌,卻終于停住了。
劉備輕嘆一聲:“孟卓公,我答應你了,先放了刀罷!”
“咣啷!”張邈舒了口氣,拋下短刃,臉上浮起一絲蒼白的微笑,朝劉備拱了拱手,“多謝了!”
話音剛落,張邈腳下一軟,仆的跪倒下去。
陳群急忙上前來一把扶住張邈,不由的感慨:“像呂布這等反復無義之輩,能得友若張孟卓,縱死也該無憾了!”
劉備也急上前來,與陳群一左一右扶住張邈,回頭朝陳到一聲低喝:“快尋醫士來!”
簡雍也沒想到張邈會用尋死自裁的方式來逼迫大耳朵讓步,不過看張邈那樣子,位置倒挺正的,血也是流了一些,看著嚇人的,其實也沒什么性命危險嘛,倒是呂布?
算了,小事一樁,小事一樁!
簡雍無奈的搖了搖頭。
簡雍笑了笑:“玄德都這么說了,我們照做就是。”
“可這并非憲和公本意?”對于簡雍就這樣直呼劉備的字,陳群略略的還有些不習慣。
“其實依玄德的原來的意思,一但呂布走投無路來徐州的話,他是要倒履相迎的。”瞅著張邈一時半刻沒有醒過來的意思,簡雍一點也不避諱,“只是那日張孟卓先來下邳探路,不巧玄德去了彭城拜會鄭康成,是我接待了他,于是我便自作主張,呵呵,他呂布不是走投無路么?我就加了幾個條件,讓他們放下武器才可以進入徐州地界,玄德剛才是照顧我面子,其實就算張孟卓不往自己胸口戳那一刀,玄德還是會答應收留呂布的。”
聽著這話,陳群一時怔住了,眼神有些古怪的看著簡雍。
“不過既然話已經說出口了,就算張孟卓給自己胸口多戳了那一刀,我也不能就這么便宜了呂布!”簡雍笑著補充道。
陳群臉色有些難看,微微的一嘆:“憲和公可謂鐵面無情,八廚張孟卓求上門來,依然為憲和公所拒,也是他的造化了!”
聽著陳群語氣里略略的不滿,簡雍搖了搖頭:“八俊,八顧,八及,八廚,名聲喧天,而今世道凌遲,卻無一人補天?多少濫竽充數之輩!張孟卓前迎曹操入主兗州已是一誤,后又奉呂布為主,以致兗州兵戈不休生靈涂炭,呵呵!”
后面還有一句話,“一誤已經不可,何況再誤”簡雍抵在舌根沒有說出來,不過相信陳群是明白的,更聽著簡雍直斥張邈為“濫竽充數之輩”,陳群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簡雍也不再理他,便站起身來,朝杵于一旁的許褚招了招手。
“先生找小人有何吩咐?”許褚恭恭敬敬的與簡雍施了一禮。
許褚這般謙卑,簡雍有些不習慣,罷了罷手,笑道:“仲康,以后你我就是一鍋里頭掄勺子的兄弟了,不要再‘小人’、‘小人’的叫,我都不好意思了,呵呵!”
“禮不可廢,在先生面前,小人不敢放肆!”許褚又與簡雍深施一揖,正色道。
“呃?”簡雍摸了摸下巴,看著許褚一臉鄭重的樣子,頓時有些了無生趣,無奈搖了搖頭,“那以后你就自稱‘末將’吧,‘小人’,倒似我比你高大似的,哈哈!”
“是,末將明白!”許褚這下倒是不再堅持了,只是臉上依然一本正經,肅容躬身,靜候簡雍的命令——簡雍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這小子,真個不好玩!
“這樣,仲康!”也收起了笑容,簡雍正了正臉,“你去挑十個弟兄出來,都把甲穿上,待會跟我們一起去會會那呂布,以后,你就隨在玄德,嗯,以后你就隨在主公身邊,片刻不離他左右,我們把主公的安全,就交給你了!”
許褚有些詫異的抬起頭來,隨即鄭重的點了點頭:“先生放心,便著末將一口氣還在,必不教人傷了主公一根頭發!”
“好,你再把其余的弟兄都叫起來,我把他們交給陳叔至管教去!”這話一出口,簡雍又覺得有些不妥,換了個商量的語氣,笑道:“這些弟兄們我先讓叔至替你帶一陣,你不反對吧?!”
“在家為兄弟,從軍奉號令!”許褚雙手抱拳,大聲道:“我等弟兄二百單七人,自出許家塢投奔主公,便是主公的人,如何去處,全聽主公安排!”
他一口一個“主公”的,倒簡雍臉上有些發燒了起來,丫丫的,老子可不是你的“主公”,你這話,要不要老子把你的“主公”叫來再給你背書一遍?
正納悶著,大耳朵在外面已經點齊了人馬,走了進來,朝簡雍點了點頭,笑道:“憲和,長文,該出發了!”
若只是“出發”,找個傳令兵進來叫一聲也就是了,大耳朵自己進來,自是另有話說,簡雍會意,拍了拍許褚肩頭,便朝大耳朵走來,先與陳到招了招手:“叔至,你今日就不必跟著去了,給你個任務!”
陳到一怔,看了看大耳朵,大耳朵點了點頭,笑道:“叔至上將之才,讓你一直呆在我身邊,屈了你,今后,你就出來帶兵吧!”
“主公安全重于泰山,末將不敢奉令!”陳到慌忙跪倒,態度極是堅決!其實從聽說了許褚這個人的時候,陳到就知道這是一個將要接替自己擔任主公侍衛的角色,卻沒想到,這人才來了不到一天,準確的說,連一個時辰都不到,主公就要他來接替自己,這么一來,陳到便不敢奉令了。
“呵呵!”大耳朵微笑著伏下身來親手攙起陳到。
許褚朝陳到抱拳一揖,鄭重的道:“將軍放心,末將許褚但有一口氣在,必不教人傷了主公一根頭發!”
陳到知事不可違,無奈站了起來,朝許褚抱了抱拳,深深的望著許褚,正色道:“兄弟,三將軍對你稱贊有加,論武藝,我是不及你的,不過你今日才投了主公,我非是信你不過,只是我負責主公的安全,不得不小心!”
許褚迎著陳到的目光,鄭重的點了點頭,突然取下自己的佩刀,拋下刀鞘,長一尺五,寬四寸,背厚半寸,寒光爍閃:“此刀追隨我已有十年,我今蒙主公信任,委拔為腹心,若我一絲懈怠,誤了主公,便如此刀!”
說罷許褚手按刀身,大喝一聲,刀身應聲而斷,擲于地下!
簡雍倒吸一口涼氣,這神力的!
“好!”陳到大贊一聲,“兄弟有此決心,請受陳到一拜!”
說罷,陳到撩袍,單膝便要跪倒。
“不敢!”許褚連忙上來扶住陳到。
許褚力大,陳到便跪不下去了,不禁臉色微變,掙開許褚的大手掌,退后兩步,雙手抱拳:“為主公,為兄弟的你這份決心,請受我陳到一拜!”
“小弟決不敢當!”
許褚上來又要相攔,大耳朵一手扶住陳到,一手拉著許褚,哈哈大笑道:“我看你二人性情相投,不若就此結為兄弟罷?”
許褚與陳到相視一眼,許褚退后一步雙手抱拳:“大哥,請受小弟一拜!”
說罷,許褚鄭重的單膝跪地,伏于陳到面前。
陳到一怔,這一聲大哥,卻不是因自己年紀大,武藝高,而是因為自己是他前一任擔任主公侍衛,陳到伏下身來,扶起許褚,深深的吸了口氣,慨聲道:“好兄弟,從今以后,你要替我保護好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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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一急,章節名竟然錯了……
“報,將軍!”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漢子從呂布身后馳馬奔來,馬上那漢士衣甲碎裂,頭盔也已不知去向了,胸口還包了重重的一扎。呂布雙目瞳孔一縮,緊張的挺直了腰,那大漢翻身下馬,沖呂布抱拳:“將軍,追趕我們的曹軍撤回去了!”
“你,你說什么?”呂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幾乎要跳了起來,身邊的十幾員將領也都紛紛站了起來,眼中露著渴求的目光。
“曹軍都撤走了!”那大漢鄭重的重復一聲道。
“張遼,你說的可是真的?”一個大員上來扯住張遼胸甲,大聲叫道。
那衣甲盡碎,胸前還受了傷的大漢,就是呂布手下大將,騎都尉張遼!
張遼掙開那人的拉扯,朝呂布抱拳道:“末將已令人擴大了搜尋范圍,料曹軍不會有詐,確實撤走了!”
“嗯?”呂布冷靜了下來,滿面狐疑,望了身后陳宮一眼,“公臺,你怎么看?”
陳宮坐于一塊大青石上,雙目微閉,腰板挺得筆直,聽得呂布詢問,緩緩睜開眼睛,看了張遼一眼,道:“還且等孟卓回來了再作計較!”
“等,等,還等什么!”一旁大將郝萌是等得不耐煩,大叫了起來,“那張邈去了這么久,必然投了劉備去了,要引劉備過來害我們,反叫我等這里干等!”
呂布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陳宮亦是臉色一僵,冷著臉再不說話。
郝萌依仍不覺,沖呂布抱拳大聲道:“將軍,既然曹軍已經退去,我們不如舍了這星峰口,另尋……”
“滾!”
呂布大怒,不待郝萌把話說完,呂布一腳將郝萌踹翻在地:“孟卓必不負我,你敢再詆毀孟卓一句話,老子活剮了你!”
郝萌捂著胸口痛處趕緊爬了起來,再不敢多言一語,恨恨的跑開。
“將軍,那邊來人了!”張遼手指著星峰口方向,呂布猛的回過身來。
……
簡雍騎著馬,領著吳鉤主仆二人,一前一后過來,約呂布相見。
“什么人?”
幾個士卒攔住了去路,手中長槍抵住簡雍胸前,簡雍卻已看見呂布翻身上馬,正朝這邊過來了。
棗紅大馬,赤紅若火,這便是赤菟么?果然神駿,送給關大個正好!
那幾名士卒也看見了呂布,見簡雍不理會自己,相視一眼,收了長槍退下。
“你是什么人?”呂布打馬來到簡雍面前,他身高體長,座下又是神駒赤菟,手執方天畫戟,威風凜凜,這一番問話,便有些居高臨下的味道。
“你就是陳宮?陳公臺?”簡雍瞇著眼睛,呂布身后只帶著幾員大將,估計陳宮并不在這里,不過簡雍多此一舉,故意這么問道。
呂布臉色一僵,他不是傻子,憑著自己掌中方天畫戟,胯下赤菟馬,他不信這世間還有人不知道自己是并州呂布!呂布身后一員大將軍跳了出來,大聲道:“這是我們溫侯呂將軍,你是何人?如此無禮!”
“哦?原來是呂將軍?簡雍有禮了!”簡雍露出一張驚訝的臉孔,朝呂布深施一禮,“請問,陳公臺將軍是哪位?”
“你就是簡雍?”呂布大怒,卻不得不按下心中焰火,狠狠的瞪視著簡雍,他是知道的,當初張邈赴徐州求援不成,就是讓簡雍給打發了。
“在下正是簡雍!”簡雍笑了笑,不得不說,呂布一個尸山血海里滾出來了煞神,這一番怒火欲渲未泄,雙目怒視,確實殺氣凌厲,讓他感覺十分的不適,不過好歹自個家里也是放著兩尊武神的,簡雍倒還受得住,朝呂布抱了抱拳:“請問溫侯,陳公臺將軍可在?”
呂布怒極,揮了揮手:“去叫陳公臺過來!”
一員大將飛馳而回。
簡雍望著那人馳馬而回的背影,又看了看呂布身邊諸位,滿身征塵,甲裳帶赤。簡雍這才認真的開始打量起了呂布這人,一張國字臉有棱有角,甚是剛毅方正,年輕時大概也該是一號大帥哥,不過現在也有四十歲了吧,沒有蓄須,依然老帥哥一個,只是又剛打了敗仗奪路而逃,衣甲不整,目光凌亂帶紅,再加些許戾氣,可憐相由心生,再年輕俊美的一張臉也抵不住人到中年歲月殺豬刀,手中長可丈二的方天畫戟,戟刃鋒寒,也不知飲過了多少人血,望之更令人生畏。
呂布出身并州,早年在丁原帳下,大受親待,據說恩若父子――丁原也是個粗暴的軍漢出身,他的這個恩若父子,估計跟張黑子待他的親將差不多,稍有不慎,就是一頓打罵,毒打惡罵——那個時候漠南出了個一代雄杰鮮卑人檀石槐,幾乎一統漠南草原諸部,屢次侵犯大漢邊疆,大漢曾先后派出幾路征討大軍,無一勝績,竟然還出現了全軍覆沒這樣的失敗戰例,丟盡了漢軍顏面,于是朝中竟然有昏瞆官僚建議封檀石槐為王,妻以公主與之和親!
那個時候的呂布,應該說是一員極其優秀的邊軍戰將,掌中方天畫戟,騎射無雙,護衛州郡邊疆不辭勞苦,并州父老稱之為“飛將”,將他比為武帝時代的飛將軍李廣!
若沒有黃巾之亂,丁原、董卓進京,若漢家能自己振作,呂布或許會一步步成長為一員邊軍名將,與飛將軍李廣同為后人所景仰……
很快的,陳宮騎著馬迎著這邊而來,只看著簡雍這一主一仆,又看著呂布臉帶怒色,不能發作,陳宮微微皺眉,朝簡雍抱拳道:“憲和公?在下便是陳宮,我等走投無路,懇請劉使君給一條生路,望憲和公行個方便!”
簡雍點了點頭,在馬上與陳宮深施一禮,笑道:“諸公來意,張孟卓俱已告知,我這便是過來請公臺與溫侯過去商議此事!”
“你家主公,這是何意?”呂布臉色僵硬,冷哼一聲道。
“不知溫侯希望我家主公該是何意?”簡雍收起笑容,目視呂布,淡淡的道。
呂布大怒,陳宮打馬上前攔在呂布前方,與簡雍深施一揖,道:“亡命之人,但請一處容身之所,如有得罪,請憲和公鑒諒!”
“得罪,當是沒有!”都求人到這份上,還敢這么囂張,簡雍冷冷瞥了呂布一眼,冷聲道:“溫侯威風凜凜,不知當初在翼州,可有何得罪過袁本初,竟然不為袁本初所容?”
“賊子,爾敢辱我!”呂布大怒,挺起方天畫戟直刺簡雍!
“住手,溫侯!”
陳宮大叫,想也不想伸手攔向呂布方天畫戟,呂布生生收戟而回,沒有砸到陳宮,怒視簡雍。
“你,放肆!”吳鉤早給嚇傻了,幾乎從馬上摔下來,一急拔出佩劍,戰戰兢兢的指向呂布,一張小臉卻已煞白了,卻仍堅持護在簡雍面來。
“回來!”簡雍朝吳鉤低喝一聲,沖呂布微微一笑,抱拳施禮:“冒昧再問一句,不知道溫侯身邊,還有多少人馬?”
在陳宮的眼中,呂布就是個不長腦子的,不是說他腦子笨,而是呂布這人經常性的腦子發熱,而且一旦他腦子發熱,動不動就拿他引以為自負的武勇說事,舞刀弄劍嚇唬人!往日在自己頭上賣弄也就算了,今日也不想想現在這是什么情況,當面的這位又是誰?
純粹混蛋!
然而陳宮憤怒之余,卻也不能不為呂布捉辭婉轉,他們兩個,都是一條繩上的蚱蜢。
“我知道你們是走投無路了,要不然依你陳公臺的性子,也求不到我們這邊地野人身上罷!”簡雍冷笑一聲,目光在陳宮身上劃過,手指一個個指著呂布,指著呂布背后諸將,聲音冷若寒冰:“嫌我簡雍說話不動聲是吧?動手殺我!
你們這還是走投無路呢,后面曹操的追兵,是誰與你們逼退了!說得是要我們好意,高抬貴手收留你們,要糧食給糧食,要甲胄布匹,也給你們甲胄布匹罷?可你等捫心自問,你們有何德何能,要我徐州像供太爺一樣供著你們!
我倒是想知道,若是有哪一日你們吃飽喝足了,心里頭一個暢快或者不暢快,是不是再個要把手中劍朝我腦袋上砍過來?”
陳宮一滯,曹軍追兵,是劉備逼退了?
呂布一時面紅耳赤,羞怒難當,戟指簡雍咬牙怒喝:“你待我不敢殺你!”
簡雍冷笑:“你動一個手指頭試試,我叫你這三千殘兵敗將,叫你妻兒老小,一個個尸骨不存!”
呂布雙瞳緊縮,滿是殺氣。
“溫-侯!”
陳宮低喝一聲,朝簡雍抱了抱拳,低著頭:“簡公親來,足見劉使君仁義,溫侯性子沖烈,得罪之處,宮這便與憲和公陪罪了!”
說罷,陳宮翻身下馬,雙膝跪倒,額頭重重的觸地,伏于簡雍馬前,叩首!
呂布怔住了,他知道陳宮一向瞧不起自己,更從來也不敢想象,陳宮會為他在別人腳下叩頭求情的!
一時之間,呂布竟有了些感動。
別看呂布咋咋唬唬,牛氣沖天,其實他自己心里明白,他還真個是不敢對簡雍怎么樣的,歲月無情,年近不惑,今日之五原呂奉先,早已不再是當年那沖動的小年青了!
傷兵滿營,饑疲交加,前進無路,后有追兵,妻兒老小正瑟瑟發抖,呂布自負武勇,掌中方天畫戟可敵萬千之眾,可呂布決不是蠢蛋,嚇唬嚇唬眼前這文弱書生似的簡雍可以,真殺,呂布的腦子沒壞,也沒敢壞了!
問題是,他呂布腦子沒壞,眼前這文弱書生簡雍,也不吃呂布這一套!
同樣他也不吃陳宮這一套,尋死覓活,低眉順目是吧?誰不曉得你張牙舞爪的時候,吃人不吐骨頭的!
于是這里出現了這么一幕,陳宮伏于地上,低頭叩首,呂布高坐于赤菟馬上挺戟直指簡雍,簡雍氣定神閑,冷視著呂布。
其實簡雍心中也是驚訝的,驚訝于陳宮既然會伏膝跪地向自己陪罪!
為了呂布?
為了?
不論為了誰,陳公臺號稱智者,有良、平之謀,這一刻,他膝行伏首了!
……
“主公!呂布要害簡先生!”
劉備擺開酒筵,張飛與陳群陪侍,與受了傷的張邈說笑平生,一個軍士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大聲向稟報著。
“什么?”劉備吃了一驚,手中筷子幾乎墜地。
張飛虎的跳了起來,“呂布小兒,他敢!”
“呂布戟指簡先生,要對簡先生不利!”傳信兵簡單的將他所見向劉備做了稟報。
張邈暗暗叫苦,與劉備的一番談話,他基本上確認劉備此人對收留呂布并沒有十分排斥,是極好說話的,可同時他也明白,簡雍此人正是阻攔劉備收留呂布的最大障礙,早見著簡雍自告奮勇要去傳話,張邈就掙扎著想要同去,只是身上這傷……
聽罷傳令兵描述,劉備這才松了口氣,詫異的看著張邈,張飛已經奔出去了。
“玄德公,溫侯性烈,此中必有誤會,待我親去解釋一番?”張邈掙扎著站了起來,陳群連忙上前將他扶住。
劉備點了點頭:“來人,抬扶輿來!”
……
“哈哈哈,好,好!某征戰二十載,這桿方天畫戟飲了無數人血,能于某戟下還鎮定若此的,憲和公你是第一人,憲和公,某呂布,服了,服了!”
突然的,呂布一陣大笑,將掌中方天畫戟收于,柱于地上,躍下馬背,沖簡雍抱拳施禮,大笑道:“憲和公,方才不過戲語耳,某服了,你饒了我罷!”
“你服了?”簡雍面容稍霽,這呂布的臉,剛才還疾風暴雨,這會說變就變,這讓簡雍有些反應不過來,不過轉又一想到呂布的性子也是說變就變的,慣會干坑爹賣腦袋的活,簡雍便也釋然,又繃起了臉,“呂布,我信不過你,你如何證明,你將來不會對我徐州不利!”
“這?”
呂布漲著笑容,伏在地上的陳宮也抬起頭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著呂布這樣變臉,好快!
“陳公臺,你又何必如此!”看著依然跪于地上的陳宮,呂布既已服軟,簡雍便也就坡下驢,翻身下馬,伏下身來大手用力扶起陳宮,又看了呂布一眼,冷哼一聲道:“徐州不是見死不救,不過丑我話得說在前頭!像你呂布這樣……”
“呂布小兒,你敢放肆!”身后一聲暴喝,將簡雍的話音打斷。
簡雍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張黑子,還有老遠著呢,他嗓門大!
“在玄德未來之前,呂布,你得給我一個明白話,你將如何讓我相信,你永遠不會對我徐州不利!”
“某愿折箭為誓!”呂布毫不猶豫從身后赤菟馬箭兜里取下一根長箭,雙手握住,置于簡雍面前,“今日劉使君恩待收留我,若我呂布敢忘恩負義,便如此箭!”
聲罷,呂布將此箭一折為二,擲于地上。
簡雍卻依然冷著臉,并不認可。呂布臉色又復一僵。
“溫侯有一女,聽聞劉使君亦有一子,宮愿為媒,將溫侯之女嫁與劉使君之子!”
“嗯?”
簡雍怔住了,他是要敲打呂布,可不是要給大耳朵家的小虎頭娶老婆,至于扣留人質,更是從不曾想過的,搞笑,大耳朵家的虎頭,今年才三歲,還在吃奶尿床呢,呂布的女兒,應該也有十幾歲了吧?都可以送給袁術家去成親了!(大耳朵有個兒子,小名虎頭,詳見第三章)
“罷了!”簡雍輕嘆了一聲,罷了罷手,瞪視著呂布:“說得好不如做得好!我把丑話說在前頭,當面打哈哈,背后捅刀子的事,我簡雍不屑為之!呂布,你能與我等同心協力,共同努力削平這亂世,我等可共保富貴,若你膽敢有何不軌企圖,我自有法子治你,教你后悔不能!”
到最后這一句,簡雍聲色俱厲,直指呂布。
呂布臉色一僵,忙又堆起笑臉:“不敢!”
張飛手持丈八長矛,一馬當先飛奔過來,后面又有百余騎跟來,卻正見簡雍與呂布、陳宮言語融融,殊無殺氣,立馬在十步外定住,大喝道:“憲和,你回來!”
簡雍朝張飛揮了揮手,回過身來看呂布、陳宮道:“玄德在等著你們,好自為之!”
說罷,簡雍當先,翻身上馬,再不顧看呂布與陳宮一眼,徑自而去。
……
“怎么回事?”
見簡雍無事,張飛終于放下心來,卻是滿腹的疑惑,扯住簡雍問道。
“沒事,我就嚇唬嚇唬呂布。”
“你?”張飛上下翻瞅著簡雍,雖然知道這死大頭膽大,只是膽大到挑怒呂布?這,這可太出乎于張黑子的想象力了,不過看剛才呂布陳宮侍死大頭的樣子,好像,還真是那么一回事?
張飛好不納悶。
“黑子,看到呂布那匹馬了沒?赤菟馬!”簡雍抹了抹下巴,沒安好心的問道。
“嗯?看到了。”張飛又回過頭來,遠遠的看著呂布一人一馬,果然,好馬!比俺老張的烏騅都強些!
“過了今日,就是歸關大個了!”
張飛大愕,近身到簡雍身邊:“大頭,你要干掉呂布?”
“不必!”
“那你怎么搶他的馬?”
“你等著瞧吧!”
“喂,大頭,你等等我!”
……
“陳宮拜見劉使君!”
“玄德公,我呂布走投無路,投奔你來了!”
陳宮恭恭敬敬的與劉備施禮,呂布卻是大大咧咧,朝劉備抱了抱拳。
儀仗分列,許褚立于大耳朵身后,張飛坐于下首,簡雍手提著一個水袋,也站在大耳朵身后,他喜歡站著。
張邈正坐于大耳朵上首。
“溫侯,劉備迎接來遲了,請坐!”大耳朵笑了笑,欲要起身相迎,衣裳下擺忽的一緊,劉備便坐直了身子,手指著張邈下方的兩個位子。
“多謝玄德公!”
呂布大笑著,便要落座,張飛猛的站了起來,大聲喝道:“呂布,你因何敢對我家兄弟無禮!”
呂布一怔,望了大耳朵背后壯如山丘雙目凌厲的許褚一眼,便又見簡雍不知從哪來尋了條馬扎過來,就坐在劉備身后,肘柱著膝頭看他。
劉備沖張飛瞪了一眼,皺眉道:“益德,休得無禮!”
張飛忿忿的坐了下來,劉備與呂布抱了抱拳,歉道:“我這兄弟性如烈火,多有得罪之處,溫侯勿怪!”
“不敢,不敢!”呂布大笑著罷了罷手,“是某不該沖撞了簡先生,某與簡先生道歉了,先自罰三杯!”
說著也不管別人答不答應,呂布提起酒杯先自一飲而盡,又給自己倒滿了一杯。別的不說,但沖這份豪氣,又裝得孫子,呂布便是一人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