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給韭菜、大蒜什么的做個CT片子，我應該能判斷出來。”鄭仁很認真的胡說八道。
一本正經的瞎扯淡，等著回家吃飯，鄭仁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身子窩在阿斯頓馬丁的座位里，鄭仁愜意的很。
謝伊人也很輕松，話比平時多了不少。
正是晚高峰時間，車流緩慢。兩人倒也不急，一路慢慢悠悠走，一路閑聊。
鄭仁漸漸的了解了小伊人為什么要讓自己買菜，畢竟家里還有常悅和蘇云兩個人，雖然不見外，但和二人世界還是有區別。
這樣，挺好的。
謝伊人詳細問了鄭仁去前線的經過，鄭仁嘴有些笨，也不想給謝伊人描述那些悲慘的樣子，他只是簡單說了說。
可就是簡單的述說，也讓謝伊人感受到了一絲前線的艱辛與硝煙的味道。
畢竟蘇云那廝，硬是在家睡了一天。回去叫他的時候，還不情不愿的不肯起來。
正說著，謝伊人的手機響了起來。
“悅姐，我們還有半個多小時就到家了，你們餓了？”
“啊？吳小妹來了啊，菜不夠啊。”
“行，我知道了。那就回去再說，不行就出去吃吧。”
說完，謝伊人掛斷了電話。
“鄭仁，吳小妹和周瑾夕來找你。”謝伊人說到。
“……”她倆？來找自己？
鄭仁倒沒什么心虛，只是覺得謝伊人的語氣忽然有些不對。
直到此刻，鄭仁終于意識到了一些危險。他小心翼翼的用眼角余光瞄了瞄謝伊人，見她表情有些嚴肅，心中忐忑。
“悅姐說，小妹生病了，很重。”謝伊人有些擔心。
她雖然沒見過吳小妹，但是聽鄭仁和常悅都說起過。在海城的時候，吳小妹的父親還挑著一擔子新鮮綠色蔬菜過來看望鄭仁。
怎么就病了呢？
她好像二十歲都不到吧，應該不會有什么大病。只是剛剛常悅說話不方便，沒說清楚，但語氣卻表明出了什么大事。
和常悅在一起久了，謝伊人能覺察到她的某些細微變化。
至于鄭仁這廝……一直都是呆萌呆萌的，像是東北的傻狍子。當然，要不是去前線的時候說沒事，直接手機關機，謝伊人肯定會認為他和其他人不一樣。
鄭仁也有些不解，但沒看到人，再說什么都沒用。
“對了，我遇到了一個人，他是做餐飲生意的。”鄭仁想起宋營，說到：“要是需要什么菜，可以給他打個電話。”
“哦？”
“算是個患者吧，來帝都做科研的時候遇到的。CT室褚主任的關系，唐宋食府的老板。”
“唐宋食府啊，我去過兩次，飯菜還不錯，他對吃是有追求的。”謝伊人開車，過了紅燈。
宋營對吃有追求？
鄭仁一下子想起來宋營手上拿的烤腸，配合他走路的姿勢，特別有畫面感。
“還要做什么菜，我打電話要點食材？”鄭仁問到。
“嗯……”謝伊人沉吟，然后說了幾樣東西，鄭仁那邊開始聯系。
宋營也沒想到，鄭仁的電話竟然會來的這么快。
“周瑾夕也來了，前幾天她給悅姐發了一個信息，說是她們女團在魔都有一場慈善募捐演唱會，邀請你和悅姐去。”謝伊人想要沖淡一下那種猜測的氣氛，想了幾秒鐘，順利找到一個話題。
“哦？那個女團都能開演唱會了？”鄭仁還記得周瑾夕。
見了面不一定知道，但說起名字來，浮現在腦海里的是唯一一次用腸鏡做闌尾切除術的技術以及全過程。
要是現在做，效果肯定會更好，鄭仁心里暗暗想著。
“當然，她們女團現在挺火的呢。”謝伊人笑了，“不過那幾天我和悅姐天天看新聞頻道，沒有心思去看演唱會，敷衍了幾句也就算了。”
“哦。”鄭仁點了點頭，“難得她們還有聯系。”
“悅姐說了，讓我小心周瑾夕。悅姐說，她看你的眼神不對。”謝伊人看似隨意，說出一道題目。
這絕對不是送分題，而是一道送命題。
“不對么？”鄭仁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一只腳已經踏到了懸崖邊上，第一想法就是難道自己那天的手術做呲了？
不對啊，一個闌尾炎而已，自己都快做出花來了，不會做呲的。況且系統這個大豬蹄子給出的手術完成度，也是100%，不可能有事兒的。
那她怎么會看自己的眼神不對呢？難道是對醫療程序有不滿意的地方？也不應該啊。
謝伊人發現鄭仁陷入沉思，有些驚訝。
“喂，你想什么呢？”難熬的沉默了十幾秒鐘，謝伊人打破了沉默。
鄭仁的反應，出乎了謝伊人的預料。她曾經設想過鄭仁會怎么回答這個問題，但唯一沒想過鄭仁會沉默的冥思苦想。
“診療程序有什么問題？我覺得不會有不穩妥的地方，她不應該有敵意吧。”鄭仁皺著眉，說到：“而且你是手術室護士，要是告到醫調委，也和你沒關系。手術是我做的，病例是常悅寫的。”
兩個人，兩個思路，一下子讓事情走上了不同的方向。
傻人也有傻福，沒有意識到危險，偏偏卻如履平地的走了過去。
謝伊人笑了笑，趁著等紅燈的時候，側頭看了一眼鄭仁。
這貨還在沉思當時做手術前后的細節。
“不是這樣，是周瑾夕似乎有點喜歡你哦。”謝伊人笑了。
“啊？她喜歡我？周瑾夕長什么樣來著？”鄭仁自言自語。
不過轉瞬意識到氣氛有些不對，立刻正襟危坐。
“肯定不是喜歡。”鄭仁作為一個心理特別有逼數的人，馬上否定了謝伊人的看法，“我估計是她當時事業剛起步，要做闌尾切除術，要留下疤痕，對她來講是一個巨大的創傷。
所以周瑾夕當時很害怕，在那種時候我給她做了手術，算是挽救了她的職業生涯。這是一種很有名的心理論述，叫做瑞恩德斯綜合征。”
……
半個小時后，鄭仁和謝伊人回到金棕櫚，鄭仁拎著菜和謝伊人上了樓。
開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常悅有些陰沉的臉。
這是出事兒了！
像鄭云霞，像吳小妹，還有季菲兒、杜春芳都是例子。
“常悅，怎么了？”鄭仁小聲問道。
“小妹兒發現了breast cancer。”常悅說到。
臨床上，當著患者面，尤其是術前患者的面，是絕對不能說癌這個字的。
要是非得說腫瘤，也要把良性的可能性仔細描述一番，給人以希望。
吳小妹？那么年輕，怎么會？！
年輕也會，鄭仁知道。這個疑問，只是鄭仁的一種愿望而已。
“有病理？”鄭仁換鞋，小聲問到。
“沒有，但查體診斷證明大概率是。”常悅的臉陰沉著，鄭仁能感受到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這時候是絕對不能招惹常悅的，鄭仁知道。他換了鞋，走進屋子。
進門就是大客廳，剛剛為了說兩句話，所以鄭仁躲到角落里。
剛一進屋，鄭仁就看到周瑾夕和吳小妹坐在沙發上，蘇云葛優癱，玩著手機。
周瑾夕拉著吳小妹的手，說著什么。而吳小妹則透過大落地窗，看著外面那個黑乎乎，頗有前衛設計的黑色建筑物發呆。
見鄭仁進來，周瑾夕有些緊張，比上臺唱唱跳跳的時候還要緊張。
臉有點紅，坐也坐不住了，特別局促。
她忘記松開吳小妹的手，直接站起來，說到：“鄭醫生，您回來了。”
“嗯。”鄭仁應著，眼睛卻看著吳小妹。
系統面板是淡淡的綠色，大豬蹄子根本沒給出診斷。
鄭仁知道大豬蹄子的操行，而且經過前線的歷練后，鄭仁越來越相信大豬蹄子。
沒給出診斷？要是換以前，鄭仁第一個想法就是大豬蹄子壞了、宕機了。
但這回，他第一個念頭是一定沒事兒。但具體怎么沒事，就要下一番功夫去找證據了。
“鄭醫生……”吳小妹看到鄭仁的瞬間，整個人像是從水里來到地面上，覺得有了依靠。
“沒事，坐吧。”鄭仁擺了擺手，這還是第一次在家里給人看病，感覺有些小小的怪異。
蘇云從沙發上飄一樣的站起來，整個人依舊沒精打采的。
他看著手機，說到：“老板，今天干嘛去了？”
“去看了一眼消化內科的羅主任。”
“呦？嘴上說不要，身體真的很誠實啊。”蘇云道：“這是要突破床位限制？我跟你說協和的潘老師全院做手術，你還真的去拜山門啊。”
“是啊。”
“你就沒點逼數，等孔主任回來再說？一個年輕大夫去……你不會說你開了諾獎項目了吧，那樣的話就糟了。你都不知道學術上的傾軋有很……”
說著說著，蘇云看到鄭仁寬厚溫和的笑容，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羅主任送我出來，最后說，有事兒盡管去找他。”鄭仁道。
“……”蘇云像是看怪物一樣看鄭仁，周瑾夕和吳小妹站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有些尷尬。
“你就不能晚一天，帶我一起去？”蘇云抱怨道。
“你們聊，我去做飯。”謝伊人進屋，打破了尷尬。她不認識吳小妹，只是聽說過。這種情況，不管做什么、說什么都很尬，所以直接就躲了。
常悅去幫忙，她陰沉著臉一邊摘菜，一邊豎著耳朵聽外面的話。
“以后有的是機會。”鄭仁沒搭理蘇云那貨，對周瑾夕、吳小妹笑了笑，說到：“檢驗報告我看一下。”
看吳小妹的表情，鄭仁知道她對自己的“病情”已經有了了解，所以該避諱的避諱，不該避諱的也就不用扭捏了。要是謹慎的過了頭，怕是吳小妹會瞎想。
吳小妹沉默，眼圈有點紅，取出一個文件夾，雙手遞給鄭仁。
她沒回去坐著，而是站在鄭仁的沙發邊，低著頭。
“什么時候發現的？”鄭仁問到。
“前幾天開演唱會，小妹兒洗澡的時候發現了硬結，我陪她去檢查的。”周瑾夕也沒回去坐著，而是站到鄭仁沙發的另外一邊。
兩個一米八的女孩兒站在左右，鄭仁感受到了壓力。
蘇云看著這幅離奇的畫面，有些好笑。
按照女團的定義，一米八實在是太高了，并不符合大眾的審美。可是周瑾夕背后的團隊真的是很不錯，加上團員素質好，竟然能硬生生殺出條血路。
沒想到正在逐步攀登演藝道路的高峰時候，主力團員吳小妹竟然初步診斷為“breast cancer”，這是無法承受的，無論是女團還是吳小妹。
蘇云看過的美女太多了，周瑾夕和吳小妹根本不在眼里，只當她們倆是普通的患者。
只是這兩個患者比較熟，能進家門而已，僅此而已。
鄭仁從文件夾里取出各種檢查資料，逐一的仔細看著。
大豬蹄子沒給出疾病診斷，那出現問題的可能性不是不存在，而是很小。鄭仁先入為主，剩下的工作就簡單了許多。
即便看不見吳小妹，鄭仁覺得自己也能做出正確的診斷來，就像是下午在羅主任的辦公室里。
有它，更省心而已。
吳小妹的超聲檢查，發現右乳 1 點鐘方向一個低回聲腫塊，大小 1.5×0.9×0.9 cm，形態不規則，邊緣銳利，內部無血流信號。應變彈性成像提示腫物物質比較硬。在魔都醫院，B超檢查后，腫塊被分為 BI-RADS 4c期。
這個分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魔都的醫院B超水平也很不錯，單子上的兩個圖像盡可能的把腫塊全部標明。
BI-RADS 4c，意味著并不能通過彩超來確定良惡性，需要做病理穿刺活檢或者是直接手術切除后做病理。
腋下、頸部淋巴結都沒有探查到腫大，吳小妹的情況和下午遇到的沈博士的同學顧麗麗有著天壤之別。
不規則低回聲，有什么可能性呢？鄭仁坐在沙發里，沙發柔軟，卻又能保持椎體的正常生理彎曲，很舒服。
鄭仁用左手拿著B超單子，右手輕輕點在沙發扶手上。
蘇云覺得這貨越來越像是老大夫了，比如這個姿勢，好像老潘主任。
幾個人出現在門前，手里拎著精致的袋子和一個裝滿了水的深藍色塑料箱子。
“您好，我們是唐宋食府的。”當先一個年輕的小伙子說到：“這里是鄭先生要的食材，請查收。”
常悅看著一堆東西，怔住了。
“常悅，查收一下，是我訂的。”鄭仁眼睛沒離開b超單子，大腦高速運轉，無數種可能性一一出現，被否定或是待查。
“蘇云，你去付賬。”
對于花錢，蘇云倒沒什么概念，懶洋洋的站起來走了過去。
“老板，昨晚我就擼了幾個串的功夫，你這可倒好，連訂餐電話都要來了。社交能力……啊~~見漲啊。”說著，蘇云打了一個哈氣，懶洋洋的。
其他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一臉茫然。
鄭仁繼續沉思，沒搭理這貨。
鉬靶斜位，右乳極為致密，無可疑發現。
化驗單，也都正常，包括正常breast aner需要檢查的腫瘤標志物都沒有可疑的地兒。
不是說數值不高就可以判定正常，在腫瘤的早期，腫瘤標記物可以正常。這是根據各人身體素質、機體自身免疫反應所決定的。
甚至腫瘤晚期，腫瘤標記物也可能不高。
鄭仁還遇到過肝臟腫瘤10以上的患者，甲胎蛋白正常的患者呢。
雖然沒有決定性意義，但可以作為一種參考。
看著鄭仁一張一張單子翻過去，吳小妹和周瑾夕的臉色越來越嚴肅。
要是沒事兒，這時候鄭醫生應該說了吧。
可是他一句話都不說……
吳小妹最后還抱著一絲希望，但看著沉默的鄭仁，希望也漸漸的破滅了。
在發現腫塊之后，懷疑是惡性的，只是為期還比較早，吳小妹就堅定的拒絕了公司的安排，直接飛到帝都來找鄭仁。
來的是如此匆忙，甚至上飛機之前都沒有告訴常悅。
她，她們，在聽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慌了。
的確，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在外打拼，或許看上去會很堅強。可是一旦遇到生死之類的問題，誰還能淡定？
職業生涯？公司雪藏？在乳腺癌的面前，都是一個笑話。
鄭仁的手指敲打沙發扶手的速度沒有任何改變，仿佛他的情緒，沒有任何波動，只是沉默的看著b超單上的兩個圖像。
就像是老潘主任敲打那本已經看的破舊不堪的《管錐篇》一樣，這只是一種思考的行為模式。
“老板，你特么定的什么東西啊。”蘇云交了錢，幫著常悅把東西送到廚房，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唐宋食府的大廚要留下來幫忙的說法，黑著臉和鄭仁說到。
“哦？伊人要的東西，好像是魚和幾樣青菜，怎么了？”鄭仁正在腦海里回憶著一篇一篇的文獻與綜述，加上之前自己遇到的各種相關病例。
他對蘇云的話，只是聽到了，單純的聽到了。
理解的也只是字面意思，再多就沒有了。
“八千多！老板，你還有良心么！”蘇云惡狠狠的瞪了鄭仁一眼。
“哦。”鄭仁手指忽然停止了敲打，抬起頭，看著吳小妹說到：“坐，坐，這么站著，沒辦法說話。”
吳小妹心里忐忑，聽到鄭仁說話的一瞬間，兩行眼淚噼里啪啦的掉了下來。
“別哭啊，沒什么事兒的。”鄭仁笑了笑，臉上青紫一片，剛到吸收期，看著愈發古怪，像是傳說中的羔羊醫生。
“有話就說，你這么是要把吳小妹嚇死。”蘇云道。
鄭仁也很無奈啊，仰著頭說話，自己……醫生的話根本沒有任何可信性。要是就這么說了，怕是吳小妹更不肯相信了。
常悅一直豎著耳朵聽，開放式的廚房就在鄭仁的背后，她擦了擦手，連忙走出來，把吳小妹扶到沙發上。
“魔都的醫生，是不是說不排除惡性腫瘤的可能性？”鄭仁微笑，說到。
常悅聽鄭仁這么說，眉頭皺的緊緊的，連連向鄭仁使眼色。
鄭仁依舊溫和的微笑，說道：“這么說，是沒錯的。”
他說完這句話，并沒有大喘氣，而是直接繼續說道：“但我的診斷是乳腺膽固醇肉芽腫。”
“膽固醇？”常悅愕然。
“肉芽腫？”蘇云沉吟。
“這種疾病……或者都算不上疾病，臨床表現是多樣的。我看病歷，說未觸及右側乳腺腫塊。這是臨床表現的一種，觸及或是不觸及都不重要。”鄭仁的笑容，給了吳小妹極大的信心。
她停止哭泣，睫毛上還掛著眼淚，像是清晨的掛著露水的嫩葉。
“所有報道，情況都不一致，有的b超能看到分葉或是不規則低回聲。鉬靶能看見，或是看不見，這都有可能。”
蘇云覺得鄭仁在說廢話。
“但b超還原信號數據這種純粹的醫療的事兒，就不多啰嗦了，我看b超上的影像分析，是乳腺膽固醇肉芽腫的可能性比較大。”
“那是什么？”吳小妹壯著膽子問到。
“簡單說，是良性的，連病變都算不上。”鄭仁笑道，他自己也覺得自己說的太多，太專業了。
鄭仁的態度，讓吳小妹恍惚了。
怎么說也是長了東西，鄭醫生這是在安慰自己呢么？為什么說連病變都算不上呢？
東西就長在那里，要是不算病，那是什么？
之前，魔都的醫生告訴她，最好的可能性是個腺瘤，良性的，沒什么問題。
至于壞的，不用醫生說，吳小妹也能猜得到——惡性腫瘤唄，還有可能手術后不斷的復發，自己很快就要離開這個世界。
所以，她在迷茫、彷徨、無助的時候，想到了海城市一院的那個急診科的住院總。
吳小妹對鄭仁有一種迷之信心。
她爸爸當時診斷是疝氣，被她看成了癌，鬧了一個大笑話。但是根據鄉里人的看法，是這位鄭醫生有大氣運，讓癌變成了小病。
吳小妹很迷信，所以堅定的拒絕了公司給她安排的海外就診的機會，義無反顧的來到帝都。
這也就是之前邀請鄭仁、常悅去看演唱會，知道她們來了帝都。要是沒慈善募捐演唱會的話，怕是直接飛回海城，撲了一個空也說不定。
只是鄭仁說的話……怎么聽起來不靠譜呢？
“鄭醫生……”吳小妹怯生生的看著鄭仁，話說了一半就頓住了。
她很糾結，很矛盾。
相信鄭仁？說實話，她并不相信。
可是不相信？鄭仁說的又是她最想聽到的。
大老遠從魔都跑到帝都，不就是為了聽這么一句話么。
看吳小妹的表情，淚痕未干，鄭仁笑了笑，“沒事兒的，放心吧。”
“老板，你這么說，顯得很沒有誠意啊。”蘇云栽歪在沙發上，還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在前線，他說回來要睡上三天三夜，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呃……剛才你說什么東西那么貴？”鄭仁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只好拍了拍手里的化驗單問到。
“我去，老板!你要的是什么？”蘇云一下子精神起來，騰的一下坐起來，做了一個夸張的表情。
“好像是多寶魚，伊人說要清蒸來著。”鄭仁努力回憶，有些不確定。
只是一條魚而已，怎么會8000多。
吳小妹的病情，在鄭仁看來，沒什么好說的。要做的，只是帶她去做個檢查，自己親眼看看，能有7、8成的確定。
要想完全確定，只能做病理了。
鄭仁想了想，拿起手機，開始尋找電話號碼。那面蘇云大聲吼道:“伊人，是多寶么？怎么那么貴!”
“是多寶啊，今兒的多寶特別好，看樣子是北歐空運過來的，新鮮。多少錢呀，電話別忘了，以后再在他家訂東西。”謝伊人一邊忙碌著，一邊回答道。
北歐……空運……
蘇云吹了口氣，額前黑發飄呀飄的。
鄭仁這才注意到，這貨不知道什么時候洗了頭，那縷黑發重新出現在眼前。
看著好熟悉，好像回到了海城啊。
“北歐的么？不是山東那面人工繁殖的啊。”鄭仁翻著電話號碼簿，說到。
“8000塊錢一條魚，要是山東人工繁殖的，我這就去找那個老板拼命。”蘇云有氣無力的說到:“老板，報銷……”
“知道了，你幫我聯系一下，吃完飯帶吳小妹去做個b超。”鄭仁道。
他翻到沈博士的電話，才想起來，那貨已經不是住院總了，早就下班，估計正吃飯呢。
“有事兒才知道找我，飯錢要記得給我報銷。”蘇云嘟囔著。
鄭仁知道這貨不缺錢，也沒把他的嘮叨放在心上。關鍵是鄭仁自己拿出這么多錢，也有點心疼，還要等912開工資才行。
想到這里，鄭仁忽然意識到，自己是不是該找教授去把慈善捐款給接收了呢？
“伊人，還有多久吃飯？”蘇云手里拿著手機，正在撥號，順便問了一嘴。
“你們先忙，半個小時后吃飯。”廚娘謝伊人回答道。
“喂，我。”
“值班么？”
“哦，好，我一會過去。帶個熟人查b超。”
“不用，就你那水平，我可信不過。我老板去，親自做。”
“行了，見面說。”
說完，蘇云掛斷電話，看著鄭仁道:“老板，我沒誤會你的意思吧。”
“嗯，自己做b超，比較放心。”鄭仁笑了笑。
周瑾夕謹慎而小心的問到:“鄭醫生，你認為是膽固醇肉……什么來著？”
“膽固醇肉芽腫。”鄭仁道。
周瑾夕沒問什么，而是用眼神看著鄭仁，詢問著。
“這是一種不太常見的改變，意思是導管擴張破裂，釋放富含脂質的物質進入導管周圍實質，導致膽固醇晶體形成，并伴周邊異物炎癥反應。”鄭仁認認真真的說到。
周瑾夕和吳小妹聽著鄭仁的解釋，半信半疑。
“這只是一個說法，還有另一種理論認為導管擴張伴隨導管周圍炎及導管壁的損傷，從擴張導管釋放的富含脂質的物質形成膽固醇結晶，膽固醇結晶滲入炎性肉芽組織中從而形成膽固醇肉芽腫。”
鄭仁的解釋，把周瑾夕和吳小妹都繞暈了。
蘇云嘴角露出鄙夷的笑容，要不是有人在，肯定要上來懟鄭仁了。說那么多干嘛？直接說吳小妹你胸太大了，發育過程中導致導管破裂，出現膽固醇外溢，形成肉芽腫不就得了？
這醫生，真是不合格。就這和患者溝通的能力，差評。
嗯，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小伊人在家，沒辦法說的那么明確。
“總之呢，一會吃完飯，我帶你們去醫院看看。要是b超合適，明天門診局麻下做個小手術，術中冰凍出來就能知道是什么。”鄭仁笑道:“明天這時候，估計你們已經到魔都了。”
“鄭醫生。”吳小妹整理了一下衣服，淚光閃閃的看著鄭仁，卻努力做出一副大人的樣子，說到:“本來我攢了一點錢，也不想看病了，這病就是往里扔錢，看不到頭。”
“別這么想。”鄭仁插了一句話。
“我琢磨著給村子里面修條路，錢不多，但把土路好好修一下，也能好很多。”吳小妹說到，“您一定要給我一個認真的答案，我不想……”
“呦？覺悟這么高？”蘇云說到。
“別提了。”周瑾夕嘆了口氣，道:“拉都拉不住，小妹給村長打了個電話。但幾個小時后，村長說問了村里人的意見。每家每戶，要給500塊錢，才讓修路。”
“……”這回連蘇云都楞住了。
這特么的。
“鄭醫生，我要是真的不行了，多活一兩年也沒什么意義。村子里我再問問，不行我就把我爸我媽接到海城去。不過他們肯定住不習慣……”吳小妹又開始糾結起來。
“沒那么嚴重。”鄭仁擺了擺手道:“我估計大概率是虛驚一場。一會好好吃飯，吃完了我帶你去醫院。”
“馬上好飯，你們上桌吧。”謝伊人在廚房里說到。
說是半個小時，其實沒用那么久。
一頓飯，吃的食不知味。常悅心不在焉的幫謝伊人忙叨著，干錯了好多活，還不如謝伊人自己干呢。
上了桌，蘇云對著多寶魚頻頻伸筷，惡狠狠的，看那架勢是要把8000塊錢一頓吃回來。
周瑾夕沒什么胃口，但她明顯比吳小妹知道的多。多寶這種冷水魚，說起來頭頭是道的。
簡單一頓飯吃完，鄭仁要帶著周瑾夕和吳小妹去醫院。常悅不放心，又不好意思扔下謝伊人一個收拾碗筷，便拉著謝伊人出了門。
……
……
注1:前幾年聽說的一件事兒，應該是真的。
謝伊人的沃爾沃xc60還沒到，眾人滴了兩臺車，一路趕奔912醫院。
這來來回回折騰的，還不如在醫院等著呢，鄭仁想到。
但也沒辦法，一看吳小妹那個樣子，鄭仁就能想到鄭云霞坐在窗臺外面的情景。
折騰就折騰吧，好在這事兒也簡單，就是做個b超，自己心里有數就行。
等忙完了，回去了好好歇歇。
只睡了一晚上，全身酸疼的要命，鄭仁還沒完全歇過來。
估計要恢復正常，怎么都得十天半個月的。
到了912，呼呼啦啦六個人，一大隊親友團。
“你們在外面等著，我先進去看看情況。”蘇云道，“說是晚上齊主任吃完飯過來，別趕到一起去。”
鄭仁知道，這算是偷偷摸摸占便宜，可不能聲張。
他還想去換衣服，被蘇云鄙視了。
蘇云憑著一張臉就能在912橫晃，什么時候還要穿白服來著。
這一點，鄭仁是有自知之明的。
來到b超室，吳小妹她們在外面等著，蘇云敲了敲門。
“等一下，完事了叫號，你再進來。”一個聲音從里面傳出來。
“是我。”蘇云道。
“云哥兒，你等我下，女患者。”
蘇云聳了聳肩，站在門口。
已經是下班點了，這時候還不走，那是活沒干完。
外面沒有排隊的人，看樣子里面的醫生也快下班了。
“這么晚還不回去？”鄭仁有些好奇。
“這面比咱們海城合理多了。”蘇云靠在墻上，說到:“上班時間的b超是公務，一天一人一百個，多出來的是加班，每做一個醫院都要給錢的。”
“嗯，那的確是比海城好。”鄭仁道。
海城市一院，患者堆積如山的時候，就算是加班也是義務奉獻，十幾、幾十塊錢的加班費根本打動不了人。
都要辭職走人，是有道理的。
當到一個臨界點后，會有人注意到這一點，然后醫生的日子才能好起來，不用每個月拿著三千多的工資過日子。
這一點鄭仁知道，但他只是小大夫，無力改變什么。自己都走出來了，那面的事兒就不想了。也不知道912一個月能給自己開多少錢，會有幾萬么？
鄭仁想著想著，越想越遠。
過了一會，患者出來，蘇云推門就進。
“云哥兒，抓緊點時間，齊主任剛才打電話，說是要來。”里面的醫生大概三十多歲，和蘇云很熟的樣子。
蘇云這一點，鄭仁是很佩服的。
明明嘴上特別損，但朋友……認識的人到處都是。鄭仁知道，自己就算是再來一輩子，也不可能認識這么多人。
“介紹一下，這位，是b超的博士韓天驕。這位，是我老板，鄭仁。”蘇云道。
這名字，真帥氣!
鄭仁伸手，露出微笑，道:“幸會。”
“你就是云哥兒的小老板啊，我才是幸會啊。”韓天驕的腰彎了一點，客客氣氣的說到:“王林那事兒后，就琢磨著有時間請您吃飯，認識一下您這位貴人。但您回去的早，這回是……”
“孔主任把我老板調來了。”蘇云道。
韓天驕的瞳孔縮了縮。沒有強光照射的情況下，卻出現了瞳孔對光反射。
鄭仁仿佛能感覺到韓天驕的上丘臂到達頂蓋前區的神經元迅猛的傳輸了某些信號，這些信號讓動眼神經出現反射。
“那以后就是同事了。”韓天驕努力掩蓋詫異的笑容，說到。
“誰跟你是同事，你丫的畢業后能不能留下來還不一定呢。”蘇云實話實說，韓天驕淚流滿面。
“別扯淡了，趕緊做檢查。”蘇云招了招手，周瑾夕和吳小妹走了過來。
兩個一米八的美女裊裊婷婷的走過來，本來應該賞心悅目。可是她們訓練習慣了，不經意之間把這里當做是演唱會現場，身上流露出來的那種氣場……關鍵是身高，帶給韓天驕巨大的壓力。
真高啊，韓天驕咽了口口水。
不過真好看，兩個人都好看。
“誰要做檢查？”韓天驕問到。
“一邊去，做檢查也輪不到你。”蘇云二話不說，直接開懟，“我老板來了，他親自做。”
“……”韓天驕怔了一下，“云哥兒，咱不帶開玩笑的。”
“誰跟你開玩笑了。”蘇云皺眉看著韓天驕，“你長得好看么？我跟你開玩笑。這是魔都的一個女團的人，我都進不去。要是你進去，以后女團火了，你出去叨叨叨，還做不做人了。”
女團的啊，難怪。韓天驕羨慕嫉妒恨的看著鄭仁帶著兩人走了進去，小聲道:“云哥兒，鄭老板真的會做b超啊。”
“當然，你才學了幾年b超，會看個毛線。”蘇云說的理所當然。
“我怎么也是專業的b超醫生，我聽說鄭老板應該不是影像專業的吧。我估計也就上學、實習的時候接觸過b超。”韓天驕不服，辯解道。
“我老板是普外專業的。”蘇云面無表情的說到:“要是和他的判斷一致，明天門診就做了。那面考慮是乳腺癌，我老板有不同意見。”
“嗯？”
“他看b超報告單上的影像資料，認為是膽固醇肉芽腫的可能性大。”
“……”韓天驕想了想膽固醇肉芽腫，心里一凜。這種改變，要靠b超確定，可不容易。
他偷偷向里面看了一眼，拉著簾，什么都看不到。但似乎往那個方向看一眼，自己能學會些什么。
“你可別丟人啊，我之前在海城的時候，普外的一個大夫就因為這事兒給停職了。”蘇云嘴角露出一絲嘲笑，說到。
“什么事兒？”
“兩個女孩去看增生，得病的女孩不好看，陪著去看病的閨蜜據說特別漂亮。普外的那位大哥，也是色迷心竅，看完之后對好看的女孩說，我給你也看看，不用掛號。”
“……”韓天驕氣憤道:“這種人，早就該停職。”
“我說你呢。”蘇云道:“你沒事兒張望個什么勁兒。”
“我是專業的啊。”
“我老板比你更專業，膽固醇肉芽腫，我就不信你能看明白。”
“哦？膽固醇肉芽腫？診斷明確么？”一個聲音從門口傳進來。
……
……
注1:依舊是真事兒……很無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