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自己在臺上……每一個人,不管是不是胸外科的人,都有這么一個念頭。
設身處地的去想,要是自己,怕是手術時間至少要在四個小時以上,而且還不一定能做得下來。
“準備開縱膈。”鄭仁淡淡說到。
蘇云點了點頭,他早已經做好了準備。
看鄭仁做助手,他似乎有了新的心得體會,當助手的水平也有增長。
一伸手,剛要和器械護士要大長鑷子,蘇云放到褲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董總,幫我接一下電話。”蘇云說道。
“哦。”董佳戀戀不舍的看著手術術野,他從蘇云屁股后面的兜里摸出手機,接通后放到蘇云的耳邊。
“伊人,來了。”蘇云道。
“我和老板在臺上,我讓別人去接你啊。”
說完,蘇云看了一眼董佳。
董佳心里悲傷逆流成河。
看手術的人有十多個了,把手術臺圍的水泄不通。自己因為來的早,位置屬于第二等的好地兒。
這時候就算是有尿,也得憋著。
一旦出去,再回來怕是腳凳都不夠用,得站在小圓凳上看才行。
而要是前面的人有個什么動作,他腦海里已經腦補出來自己摔倒,頭撞到吸痰器的棱角上的畫面。
頭外傷,頭皮挫裂傷,硬膜外血腫……
我不想去啊……
董佳的想法還只是想法,他連說的機會都沒有,就敗在蘇云的眼神下。
算了,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的去接人吧。
“云哥兒,是胸科醫生還是普外的?”董佳轉身要走,隨口問了一句。
“想什么呢。”蘇云一邊用大長鑷子捏住一塊組織,給鄭仁暴露術野,一邊說到:“是老板的器械護士。”
“……”
“……”
“……”
手術室的空氣,死一般的寧靜。
這是諾獎候選人的標準配置么?身為介入科醫生,做普外、胸外手術不算,上臺還要自帶助手。
這些還都能忍受,可人家連特么的器械護士都要自帶……
912諸多大佬那個羨慕嫉妒啊。
倒也有人出門飛刀的時候帶助手和器械護士,可那是欺負外地人。在912,誰敢這么做?
當這個人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本來應該群情激昂的聲討,但看著眼前的手術,所有人都沉默下去。
手術室罕見手術,器械護士跟不上節奏,這是不爭的事實。
可是換了專門的器械護士,就可以了么?
董佳怔了一下,他乖巧的沒什么什么,從人群中鉆了出去。
他剛一動,站的位置馬上被人填滿。
“董總,記得和手術室護士長說一聲啊。”蘇云的聲音從人群里面傳出來。
“好。”董佳欲哭無淚。
這種高難度的事情,為什么又落到自己的頭上?怎么跟手術室護士長說?難道說你手下的器械護士配臺跟不上節奏,然后術者自己帶了器械護士來么?
那是找打,自己得被打的鼻青臉腫的。這都是小事兒,就怕日后上手術,迎接自己的都是白眼。
不行,這種事情一定要甩鍋,至少是主任級別的人打電話才行。
董佳是心里有逼數的人,他瞬間認清了現實。什么事兒能做,能事兒不能做,他心里清楚的很。
一路走出手術室,打開大門,一個22、歲的小姑娘站在門口,披肩發落在一身素白的衣服上,溫婉美麗,輕柔可人。
呃……
董佳怔住了。
有器械護士就算了,還能忍。為什么找一個女神一般的姑娘來當器械護士?這也太過分了吧!
不過他只愣了1秒鐘,便露出微笑,問到:“請問您是伊人?”
“您好,我是謝伊人。”謝伊人微笑,說到。
笑容綻放,董佳覺得冰冷的手術室里開滿了鮮花。
這回不光是羨慕嫉妒了,隱隱的恨意浮現出來。
嘎吱嘎吱,后槽牙咬的直響。
“您說什么?”謝伊人聽到聲音,以為董佳在說話。
“呃……沒啦,請進請進。”董佳連忙說到,“這面是女更衣室,里面什么樣我也不知道,沒進去過……這是鑰匙,有事兒您招呼一聲哈。”
“嗯。”
“手術室在六手,雜交手術臺,我在門口等您。”董佳的話格外多,比平時多了數倍。
謝伊人嫣然一笑,點了點頭,拿著鑰匙進了更衣室。
自己要是有這么漂亮的專屬器械護士就好了……就像是霸道總裁,身邊要配一個美女秘書一樣。
董佳腦海里的想法開始不著四六起來。
但是人么,總是會偶爾一下,很快便會回到現實中。
專屬的器械護士這種比熊貓還要少的物種……董佳這輩子都別想了。
自家大主任都特么沒有,自己憑啥能有。
唉,鄭老板真是好福氣啊,董佳沒有走,而是站在更衣室的門口等著謝伊人換衣服,然后帶她進去。
幾分鐘,謝伊人便換好衣服走出來。
董佳遏制住心中的亂糟糟的想法,道:“這面。”
“什么手術?”謝伊人問到。
“肝包蟲病,侵犯到右腎、右肺、心包、下腔靜脈。”董佳道,“已經做到心包了。”
“哦。”謝伊人平淡的應了一聲。
“您配過臺?”董佳詫異的問到。
這種罕見病,自己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叫謝伊人的小護士能見過?不會吧。
“沒有。”謝伊人道,“不過看鄭仁想要用什么,就遞什么上去,沒多難。”
“……”
“知道他想什么,比他稍稍快一點,就可以了。”謝伊人說的理所當然。
董佳聽的直接崩潰了。
謝伊人說的事兒,董佳從來沒聽人說過。但很好理解,字面意思也就夠了。
這是了解術者的各種行為習慣,然后看術野,判斷術者需要什么,提早半步把器械準備好么?
這得多默契……
這話可不能讓其他主任聽到,這種靈魂助手,誰不想?可要是每個主任都問手術室護士長要這種器械護士,手術室就直接崩潰了。
這是特例,這是特例,是諾獎候選人的特權,董佳心里不斷的告訴自己,給自己洗腦。
算了,自己連特么國家級的科研都不能獨立主持呢。
博士畢業論文的科研,還是老師帶上了自己的名字。國家級的科研都不夠,還想諾獎?
那不是扯淡么。
什么靈魂配臺,簡直就是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
他沉默,帶著謝伊人來到雜交手術室。
剛一進門,董佳見蘇云正在收拾無菌單。胸科手術做完了?這么快?
心包那面的黏連是怎么解決的?
雖然不是胸科醫生,但是董佳卻覺得自己錯過了一個億。
“伊人來了。”蘇云瞥見謝伊人,說到。
謝伊人點了點頭,目光卻穿過人群,落到鄭仁的身上。
鄭仁眼睛瞇著,看樣子像是在笑,有些抱歉。
“請問哪位是血管科的?”鄭仁問到。
“我是血管科毛持。”血管科的毛主任站出來說到。
“患者肝包蟲侵襲了肝左葉和尾葉,一部分位于門靜脈與下腔靜脈之間,部分呈外壓性向下生長,并且侵犯部分下腔靜脈,需要您和普外聯合手術。”鄭仁道。
“嗯。”毛主任對手術的過程早就有了解。
胸科手術后,就該自己上了,而且還是和普外聯合開臺,難度相當大。
“先行肝左葉切除,顯露出尾狀葉包蟲侵蝕范圍,將占位與右肝交界處切開,在未阻斷下腔靜脈情況下,切除腫瘤與部分下腔靜脈前壁,并重建下腔靜脈。”鄭仁直視毛主任的眼睛,坦蕩而又自信。
“您準備上血管科的手術,還是普外科的手術?”毛主任忽然問到。
“都上。”鄭仁道,“肝左葉切除+全尾葉切除+下腔靜脈部分切除+下腔靜脈重建+膽囊切除術。我可以充當助手,協助您和楊老師手術。”
這……毛主任和楊教授對視一眼,兩人都沒說話。
一個人充當兩臺手術的助手么?要怎么做才能做得到?
患者又一次的改換體位,幾名手術醫生去刷手。董總和楊教授耳語了幾句,楊教授很無奈,但人家是來幫忙的。得罪人的話,也只能自己說,這事兒得捏著鼻子認了。
他摸出手機,在刷手前走了出去,和手術室護士長溝通去了。
過了幾分鐘,他面如土色的走進來,說到:“鄭總,您的器械護士刷手上臺吧。”
董佳心里豎起拇指,楊教授真是好樣的,這種事兒都能搞定!
只是看他的臉色,不知道挨了多少罵。
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能看到女神一般的器械護士配臺,就算是挨罵也是值得的。
因為兩科聯合手術,頭部、腿部各配器械護士。
經過將近4個小時的手術,終于做到這一步了。
手術室里的空氣凝滯,好像出了重大的醫療事故一樣,沒人說話,只有器械護士和巡回護士在輕點器械的數數聲音間斷響起。
消毒,鋪置無菌單,手術再次開始。
毛主任沒著急,他可以晚上幾分鐘,等普外游離、切掉肝左葉后,再上臺也來得及。
早早上去,也是等,完全沒必要。
楊教授站在術者的位置上,心里有些虛的慌。
他看了鄭仁一眼,小聲問到:“鄭老板,您來我這兒?”
“不了。”鄭仁微笑,道:“我在這面,還得給毛主任搭把手。”
楊教授無語,沉默,低下頭,開始手術。
人家不是不能做,也不是顧忌自己的面子,而是覺得助手的水平都差了點。為了手術順利,去給兩個外科配臺。
這水平……
楊教授早就對鄭仁的水平有了基本的判斷,但隨著手術的深入,判斷早就被刷新了無數次。
因為兩科同時開臺,患者還是瘦小的年輕女患,站不下那么多人。
但大家翹首以待,想要看鄭仁一人當兩名術者的助手時,鄭仁和蘇云小說說了句話,蘇云便去刷手了。
眾人長出一口氣,這位鄭老板,知道輕重,不是為了炫技而手術。
一時間,鄭仁在大家心里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鄭仁和蘇云同時上臺,普外與血管外科的住院總只能站在臺下眼巴巴的瞅著手術。
腹腔是開放的,做胸科手術的時候,用棉墊和無菌紗布覆蓋。此時不用開腹,倒也省事兒。
肝臟在之前的手術中,已經游離的差不多了,楊教授一伸手,一把鈍剪刀拍在手心里。
感受到鈍剪刀的力量后,楊教授的聲音才從喉嚨里發出來:“鈍剪刀。”
汗……這速度?
楊教授怔了一下,自己的聲音還沒有器械護士的手快,這事兒到哪去說理去?
只以愣神的功夫,鄭仁那面已經分離、鉗夾了肝圓韌帶,楊教授順手剪斷,再伸手。
鉗帶線拍在手心里,兩把鉗帶線,前后不超過秒鐘,交給了鄭仁和楊教授。
結扎,剪線,繼續找鐮狀韌帶、左三角韌帶。
手術越做越是恍惚,楊教授覺得自己肯定是在做夢。
經歷了最開始的事件后,他強忍住不說話,無論需要什么,只伸手。
鬧笑話的事兒,一次就夠了。
或許也有一絲賭氣的成分在里面,只是這種情緒瞬間就煙消云散,轉化為驚訝,最后變為順暢的專心致志手術。
無論需要什么器械,只要伸手就可以了。
這種感覺讓楊教授對手術人生產生了無限的懷疑。
自己之前做的都是假手術,一定是的!
器械護士不光給自己器械,人家是鄭老板的專屬器械護士,首先滿足鄭老板的手術需要。
但盡管如此,楊教授還是如飲甘露一般。
手術做的……有牛逼的助手暴露各種視野,無論自己想到了還是沒想到,鄭老板總是能提早半步暴露好。
而器械,只要一伸手,就會變魔術一樣出現在手里。
要是以后都能這樣,那該有多好。
顯露肝左、肝中靜脈和下腔靜脈左側緣,以乳膠管纏繞肝十二指腸韌帶后輕輕束緊,以血管鉗固定,阻斷入肝血流。
手術按部就班,不疾不徐的進行著。
距離正中裂左側10以電刀切開肝包膜及淺層肝實質。
楊教授看了鄭仁一眼,然后將左手拇指放在肝的表面,其余四指伸到肝的后面將肝輕輕托起,沿切斷線用刀柄鈍性分離肝實質。
看上去楊教授做的事情很重要,但他知道,手旁所遇各種管道——動脈、靜脈、韌帶,鄭仁都快速一一給予鉗夾切斷和結扎。
甚至楊教授隱約能感受到剪刀在自己手邊呼嘯生風。
不光是小的動靜脈,在第一肝門附近遇到肝左靜脈,門靜脈左支,肝動脈左支。鄭仁依舊毫不猶豫,鉗夾后切斷、結扎。隨后剪斷肝后壁包膜,移除左半肝,松開入肝血流阻斷帶,肝斷面出血點一一縫扎止血,兩斷端対攏縫合完畢。
全程……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鐘。
“老板,慢點,看著暈。”蘇云站在鄭仁右側,下意識的吹了口氣,說到。
“還好,沒多快。”鄭仁切除左肝,一個病理標本盆出現在左手邊。
滿是包蟲的左肝放到盆里,密集恐懼癥患者只看一眼就會犯病。
謝伊人招呼巡回護士,小心翼翼的連盆帶左肝都扔到黃色垃圾袋里,避免污染無菌區。
直到滿是包蟲的左肝消失,謝伊人才長出了一口氣。
拿這種肝臟……真是嚇人啊。
與此同時,鄭仁把病肝移出后,迅速從門靜脈灌入uw液。
uw液是器官移植時,用來保存供體器官的液體,主要含有乳糖酸,是主要非滲透性陰離子,分子量相對較大。
它能減輕冷藏時細胞的腫脹,并含有棉糖、羥乙基淀粉和腺苷。
那面,門脈切除、人工管道修補也已經開始了。
鄭仁分出一半的精力去盯著血管外科的手術,見那面阻斷、切除、縫合很順利,便放了心。
蘇云畢竟是做過心臟移植的醫生,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小白鼠的心臟移植,難度絕對要比人類的心臟移植更大。因為血管直徑細,縫合需要用顯微鏡。
而切除含有包蟲栓子的門脈段,用人工血管代替門脈,縫合的難度和心臟移植不能比。門靜脈硬度比較高,縫合起來的難度較小。
鄭仁知道蘇云肯定能行,在系統手術室里,相關的步驟并沒有詳細訓練。
原本他想自己做個替補,預防萬一而已。然而蘇云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和包主任配合的特別流暢。
切掉了被肝包蟲侵犯的肝臟,患者剩余的肝臟小的可憐。
“術后會長時間的肝衰竭吧。”看臺的醫生有人憋不住了,問到。
“肝臟體積是原來的1/3,大概率會出現肝衰竭的。”
“那這臺手術的意義在哪?”
是啊,這臺手術的意義在哪?下臺后,必然會肝衰竭,患者生存下來的幾率小于5%。
還有必要手術么?
即便是正常人,切掉這么大體積的肝臟組織,怕是也受不了。更何況這個患者右腎段切,肺段切除,心包部分切除,上腔靜脈切除并改道……
這一系列的手術,創傷打擊是十分巨大的。
再加上術前患者就有感染性休克……
即便是912,諸多外科教授面對如此情況,心里也都涼了半截。
楊教授心里和后面小聲議論的同事們是一個想法,但他根本停不下來。
對面的助手冷靜的像是ai一樣,自己全神貫注都跟不上,更不要說和其他人討論術后的問題。
最重要的是——手術雖然已經經歷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卻還沒到最關鍵的步驟。
自體肝移植,能解決同事們的疑問。可是自體肝移植又是最難的!
如果不算排斥反應,只論手術難度的話,自體肝移植的難度遠遠超出普通肝移植。
普通肝移植只要吻合大的血管、肝管就可以,手術難度……其實也很大。但是在楊教授做過肝移植的手術,他完全能拿得下來。
患者送來的時候,他首先考慮的是肝移植。可誰成想患者急診出現包蟲囊壁破裂,導致感染性休克。
根本來不及等肝源,只能做自體肝移植。
一想到自體肝移植,楊教授心里就泛起絕望來。
大大小小的肝管、血管……
這種高難度手術,楊教授也嘗試過。雖然成功了,但是他對自己的表現并不滿意。本來還打算磨練一下手藝,然后再次向肝膽外科最后的壁壘沖擊,沒想到天上掉下來一例手術,把他逼到手術臺上。
“楊老師,切肝八段,您看怎么樣?”鄭仁一面給蘇云搭了把手,趁著間歇期,客客氣氣的說到。
楊教授手是麻的。
切肝八段,的確是現在最好的選擇。根據病情判斷,八段肝屬于完好卻并不是最重要的肝臟。如果能成功做自體移植,成為肝臟左葉,手術可以說是大獲成功。
然而……
因為肝臟所剩無幾,肝功能受損嚴重,手術時間必須控制在2個小時以內。
這個和普通的自體肝移植還是不一樣,比那個難度更大,大到不可想象。
楊教授活動了一下手,嘆了口氣,問到:“鄭老板,您有把握么?實話實說,我一點把握都沒有。”
聽到楊教授這么說,手術室里又一次沉寂下去。
手術難度,大家都看在眼里,沒人會因此說楊教授水平不夠。患者病情太重,人力總有窮盡的時候。
只能一聲嘆息了么?
這么精彩的手術,要是最后沒有成功,那可是太讓人失望了。
“八成的把握。”鄭仁看蘇云那面已經開始阻斷上腔靜脈,要切除并改路縫合了,便淡淡的說到。
八成……這個高么?
楊教授有些不解。
他抬起頭,頸椎因為長時間的保持一個姿勢,發出讓人牙酸的咯吱聲。
顧不上活動一下頸椎,楊教授看著鄭仁的雙眼,想要看出這是不是一句玩笑話。
“一會做術中膽道造影,吻合膽管是沒問題的。細支的毛細膽管也能吻合。”鄭仁一句話,把楊教授徹底砸暈了。
一般來講,自體肝移植吻合膽管,只是粗大的膽管,剩下的毛細膽管會自我閉合。術后要引流,避免感染等并發癥。
可是自己聽到了什么?
術中膽道造影?然后要吻合毛細膽管?!
這……這種術式楊教授聽說過,可是只有泰斗級的人物在證明自己能做的時候,才會做一次。
理論上,是行得通的。但是,這種情況下,會有人能做到么?
“鄭……鄭老板,您沒開玩笑吧。”楊教授說話都開始結巴起來。
在他看來,這就是一個玩笑。
“切肝八段,準備移植吧,患者生命體征不是很平穩,我們沒時間了。”鄭仁瞄了一眼心電監護,說到。
“您來我這面?”楊教授又一次說了這句話。
“您先來,一會造影之后,我來協助您做自體肝移植。”鄭仁眼睛瞇了一下,似乎是在微笑。
手術臺上,被搶了術者的位置,是奇恥大辱!
然而,楊教授聽鄭仁這么說,心里猛然一松。
他敢這么說,相比能做到的可能性會很大吧。如果是一個普通的年輕大夫,楊教授早就把他轟下去了。
可是他對面站的是諾獎提名的醫生,諾獎的光環籠罩,又面對如此情況,楊教授也只能選擇相信了。
“好!”楊教授咬牙說到。
局部用鈦夾和prl線止血,創面看起來有些慘不忍睹。
血管外科下臺,楊教授看著鄭仁。
“先下去吧,我來造影。”鄭仁道,“造完影您再上臺。”
“老板?血管用造影么?”蘇云很少表現出躍躍欲試的架勢。
“不用,膽管造影,你在外面做片子。一定要細致,各種不同角度。要是有問題,把富貴兒叫上來。對了讓富貴兒或者喜寶兒送膽道逆行造影的管上來……是不是都回去了?你問問誰在,送一根上來。”鄭仁平淡的交代道,仿佛早查房,交代一臺闌尾切除術一樣。
“導管有的是,我這就打電話。不過不用富貴兒來幫忙。”蘇云一把撕掉身上的無菌衣,“不光你長進了,我覺得富貴兒現在的水平趕不上我。”
鄭仁笑了笑,是么?要是真的,那該多好。
蘇云的確進步了,但鄭仁估計他和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的水平應該在伯仲之間。
有他在的確就夠了,如果他有這個信心的話。
“伊人,一會你先下去,等我造影后再上來。”鄭仁道。
謝伊人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在手術臺上,鄭仁就是王者,無論說什么,即便是再古怪離奇,也得服從。
后面圍著的諸多教授們都有些恍惚,在912,什么手術沒見過?可是肝包蟲病術中膽道造影+自體肝移植就沒見過。
這位鄭老板要吻合毛細膽管,是藝高人膽大,還是無知者無畏?
沒人傻到這時候站出來質疑鄭仁,但是除了蘇云和謝伊人外的所有人都有無數的疑問。
鄭仁撕掉無菌衣,去重新刷手。
眾人知道,這是要穿鉛衣了。
后面觀臺的人默默給鄭仁讓了一條路,還沒到踩線的時候,誰都不想這么早的離開。
萬一……萬一手術成了呢?這可是特別牛逼的一臺手術,夠吹一輩子的了。
鄭仁來到洗手的地方,從系統空間里取出鉛衣和一個黑色的盒子。
盒子里是他研究手術的時候兌換的神經外科用的顯微鏡。
倍數是20倍,其他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神經外科的顯微鏡,一般是4-20倍,具體倍數,和術者的習慣相關,和手術技巧沒什么關系。
本來這種東西,去神經外科借一個也就是了。但鄭仁在系統手術室里做手術,要經常用。商城里看到也不貴,就直接買了一個。
他怕借來的不好用,自己還要習慣顯微鏡。
而且這種大路貨色的顯微鏡屬于隨手用,丟了也不怕的那種,和能量轉化鉛衣截然不同。
作為系統,竟然出售這種沒有任何附加屬性的裝備,鄭仁表示對大豬蹄子很是不屑。
“董總,幫個忙!”鄭仁穿上鉛衣,一邊刷手,一邊喊道。
“啊?”董佳楞了一下,馬上跑了過來。
“這是顯微鏡,一會造完影,您幫我戴上。”鄭仁努了努嘴,說到。
“……”董佳傻了眼。
普外科手術,啥時候用上顯微鏡了?!雖然據說做自體肝移植有用顯微鏡的,但卻很少有人這么做。
鄭老板說的是真的?!
“可吸收線,要最細的那種,幫我去要一些。要快,麻煩您了。”鄭仁說著,已經刷完了手,平舉在胸前。
“哦,好。”董佳怔了一下,馬上抱著顯微鏡的盒子,轉身跑出去。
這面要造影了,雖然董佳很想看造影的全過程,但是沒這個機會。這時候他不去跑腿,誰還去呢?
“蘇云,導管送來了么?”鄭仁回到手術室,大聲喊道。
“送來了,一會給你打到臺上。”蘇云坐在外面,擺弄著雜交手術臺操作間里的機器。
“機器用著習慣么?”
“都一樣,沒什么習慣不習慣的。”蘇云隨口說到。
鄭仁點了點頭,穿衣服上臺。
他直接站到術者的位置上,一伸手,止血鉗子拍在手里。
游離十二指腸球部,然后鄭仁做穿刺,把造影的管順了進去。
要是普通患者,需要經皮肝穿,再做造影。而現在患者已經開腹,完全沒必要。直接從十二指腸把造影管順進去就足夠了,可以全程造影。
這種操作,鄭仁在現實世界里也是第一次做。
不過對于技能樹已經逼近巔峰的他來說,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操作而已。
準備好了一切,連接高壓注射器,鄭仁讓謝伊人去操作間。
身后觀臺的眾人也都迅速出了手術間,站在走廊里等著。操作間?那里是助手避線的地兒,除了蘇云在那剪片外,沒人不開眼去操作間。
氣密鉛門緩緩關閉,鄭仁開始踩線并同時按下高壓注射器的按鈕。
抬頭,對面的屏幕上顯示出來患者肝臟內肝管的結構。
鄭仁的眼睛瞇了起來,眼睛盯著屏幕,不肯錯過每一幀的細節。
在系統手術室里,都是他自己做片子,然后縫合毛細膽管。
那里除了鄭仁之外,連器械護士都沒有。出來后,有謝伊人和蘇云在,鄭仁也就不用那么費事了。
造影不到一分鐘,鄭仁便停止踩線,打開氣密鉛門。
謝伊人雙手放到身前的兜里,第一個走了進來。
巡回護士打了一個創傷科的無菌手術包,里面各種耗材都要比普外科的小了幾號,看起來跟兒童玩具一樣。
董佳進來,給鄭仁把顯微鏡戴上。
鄭仁閉上眼睛,習慣了一下,看了一眼謝伊人。
謝伊人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能行,隨后開始準備針線。
一伸手,小鉗子拍在手心里,鄭仁交到左手,右手里被拍入持針器和一根特別細的針。
針帶線,是一體的,不用把線穿過針眼。
要不然那么細的針眼,就算是謝伊人心靈手巧,也不是一次就能完成的。
楊教授隨著謝伊人進來,他沒有試圖站到術者的位置上,而是直接站到鄭仁的對面。看到鄭仁戴上顯微鏡,楊教授嘆了口氣。
這種手術,不需要助手。
術野小到術者都要戴顯微鏡,根本容納不下助手。
自己上來干什么?楊教授此時覺得自己特別多余。
30分鐘過去了……
1個小時過去了……
靜寂的手術室里,彌散著一股子駭人的氣息。
手術視野在顯微鏡下,觀臺的醫生、教授們都看不到。可是他們能看到那個做手術的人像是一桿鋼槍般站著,一個小時,軀體紋絲不動。
而他的手上的動作,幾乎看不見。
所有操作,只在毫厘之間,肝管、血管吻合一步步進行,超出了尋常普外科手術的概念。
雖然什么都看不到,可是沒人覺得無聊。嶄新的普外科手術方式,吊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加上做手術這人,身上帶著諾獎候選人的光環,大家都想看看最終的結果。
自體肝移植,用顯微鏡吻合毛細肝管,這特么是人能做的手術么?
“蘇云,片子。”鄭仁略微嘶啞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什么位置?”蘇云在操作間里問到。
“八段,第三象限,15°23′。”鄭仁給出了一個精準無比的回答。
隨即,對面的屏幕亮了起來,一張鄭仁需要的影像出現在面前。
鄭仁看了十幾秒鐘后,再次低下頭,繼續手術。
而影像就這么擺在那里,觀臺的人看的有些糊涂。
“造影的片子你懂么?”
“我看不懂,你呢?”
“能看懂一點,但這張看不懂。咱又不是搞影像的……”
說這話的人臉一紅,沉默下去。
能看懂片子的人,正站在臺上,用普外科教授都看不懂的方式在吻合毛細膽管呢。
就這手術,得做多長時間?
一般來講,神經外科的顯微手術,三五個小時都是正常的。現在已經凌晨了,就算做到天亮,在場眾人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然而患者狀態能承受?
怕是不行。
肝移植之前,看術者信心十足的樣子,估計兩個小時內能結束。
真的可以么?
幾分鐘后,鄭仁又讓蘇云傳了兩張片子上來。
在場眾人,依舊看不懂。
手術室里滿滿的問號,大家好奇的都快炸開了。
這間手術室里有直播的設備,可是卻沒有顯微手術直播的設備。光是看術者有什么意義?要看到顯微鏡下吻合的手段才可以。
時間滴滴答答的流逝。
“董總,幫我把顯微鏡摘下去。”最后,鄭仁的話終于徹底打破了沉默。
“鄭老板,成了么?”董佳一邊給鄭仁摘掉顯微鏡,一邊小聲問到。
“應該沒問題。”鄭仁道。
楊教授在臺上站了一個多小時,終于不用那么尷尬了。他開始協助鄭仁做大血管、肝管的吻合。
這是手術的最后步驟,鄭仁做的飛快。
他耳中響著監護儀的報警聲,患者的生命體征在藥物維持下,想要保持平穩,越來越艱難了。
解除門脈轉流,自體肝移植結束。血管補片修補肝下腔靜脈斷端,然后鄭仁松開血管阻斷鉗子。
異體移植猶如在停止行駛的車上更換發動機,而自體肝移植是在行駛狀態下的車輛上更換發動機,還要保證車輛的正常行駛,技術難度之大可見一斑。
目光匯聚在患者的肝臟上。
保留的肝臟顏色紅潤,水腫略微減輕。移植的肝臟也開始有血流灌注,并且在肉眼可見的時間段里,兩段肝組織只有些許的滲血,并沒有看到膽汁分泌。
手術,
成功了!
手術室的氣氛一下子輕松了許多,長出一口氣,要是術后沒有嚴重的并發癥,患者大概率是能活的。
自體肝移植,術后并發癥在于膽汁溢出,造成嚴重的感染中毒性休克。
現場觀看手術的人們,都不信會出現這種并發癥。即便有,也很輕,能用引流和藥物糾正。
這可是顯微鏡下毛細膽管吻合,手術已經做到了最好,還有什么能挑剔的呢?
“鄭老板,厲害!”楊教授站在一助的位置上,贊道。
“準備止血粉,止血紗布,沖洗。”鄭仁道。
話沒說完,溫鹽水就送到了手邊。
沖洗腹腔,留置引流條,鄭仁又在肝臟的創面撒上止血粉,并用可吸收止血紗布覆蓋。
縫合膈肌,又查看了一遍,見沒有活動性出血,關腹。
剩下的步驟,找個實習生上來都能做。但鄭仁和楊教授兩人還是一絲不茍的完成關腹,一直到把患者抬上平車,捏著氣囊送去icu,鄭仁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這臺手術……
他看了一眼時間,七個多小時。
九點開臺,現在已經是凌晨四點了。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一夜,就這么過去了。
還說要好好睡幾天,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叮咚~系統任務的聲音響起,此時聽著,是如此的悅耳清脆。
【系統任務鋒芒畢露第一階段完成。
任務內容完成肝包蟲的手術治療。
任務獎勵技能點10000點,幸運值+2,被動技能【重建】開啟。
任務時間24小時。消耗時間7小時32分鐘,剩余時間16小時28分。】
【系統任務擊破,最后的壁壘!完成。
任務內容完成一例自體肝移植手術。
任務獎勵經驗值10000點,幸運值+4
任務時間24小時。消耗時間7小時32分鐘,剩余時間16小時28分。】
“鄭老板,我先去看患者,您有什么特殊的醫囑么?”楊教授湊到鄭仁身邊,問到。
“沒有,都按照常規來就可以。”鄭仁有些沒精神。
看鄭仁累了,楊教授也不便多打擾,反正都在912上班,日后抬頭不見低頭見,時間還長。
招呼了聲,楊教授便帶著董總換衣服,去icu。
“老板,你要不要這么拼命啊。”蘇云打著哈氣,說到。
“還好吧,關鍵是自體肝移植第一次做,還是手有點生。”鄭仁道。
“允許你裝逼,但是不要過分啊。”蘇云的聲音拉的很長,“你這兒把神經外科的顯微手術設備都搬上來了,用了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做完手術,還說手生?要是熟練,你還準備一個小時做完自體肝移植?”
“沒那么夸張。”鄭仁搖了搖頭,實在是沒力氣和蘇云爭吵,他打了一個哈氣,轉身去換衣服。
把鉛衣和顯微鏡收到系統空間里,鄭仁看了一眼天色,今兒還有三臺tips二期手術要做,人生啊,怎么總是要熬夜呢?
換好衣服,給謝伊人留了一個信兒,鄭仁坐在更衣室的凳子上發起呆來。
他興沖沖的要去系統空間,看看【重建】的被動屬性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