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仁下臺,蘇云壓迫止血。
“很順利么。”老潘主任見手術進行的很快,和上次截然不同,便贊賞道。
“還好。”鄭仁笑了笑,“栓的比較結實,術后可能會有疼痛和惡心等癥狀,相應給藥就行。”
后一句話是和守在手術室的常悅說的。
常悅欣然答應。
雖然不懂介入手術,但影像上最后腫瘤灌注消失,她還是能看明白的。
手術成功,意味著云姐還有可能多活半年以上,這無疑是一個好消息。
鄭仁和老潘主任去換衣服,回到病房,一路回答老主任對介入方面的問題。
很多很淺顯的問題鄭仁沒有不耐煩,而是深入淺出的用白話講解的明明白白。
老潘主任很是開心,鄭仁則對他這么大歲數還有如此旺盛的求知欲望感到驚訝。
“潘主任,您怎么對介入這么感興趣?”鄭仁也是狗肚子裝不了二兩香油的主,想到就直接問了。
“我上了歲數,學不會,就算是學會了也上不了臺。但能救人的手段,都是好的。”老潘主任道:“有時候我會不自覺的聯想,要是早些年有這樣的技術手段,得少死多少人。”
鄭仁沉默。
他估計老潘主任想到的是當年血染沙場的事情。
要是當年有現在的條件,介入手段以及深靜脈穿刺、外科切除等等,肯定會少死很多人。
可惜了。
不過鄭仁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老潘主任,只能沉默。
“去了帝都,一定要把握住機會。”老潘主任在鄭仁身邊,不厭其煩的絮叨:“你水平足夠高,需要更好的平臺,才能展現出你原本的價值。海城,市一院,這個平臺太小了。”
“那咱們急診怎么辦?”鄭仁隨口問道,話剛出口,他就猜到老潘主任要說什么了。
自己真笨啊。
“離了你,地球還不轉了?”老潘主任滿滿慈愛的呵斥了一句。
兩人隨后沉默。
老潘主任直接去了機關,說是要盡快把介入手術的資格換到急診病房來。
鄭仁則回到急診病房,剛到走廊,就看到走廊里幾個身穿著黑色衣服的人抬著一口棺材正在忙碌著。
那個老爺子去世了?
鄭仁連忙快走兩步,想去看看情況。
白發蒼蒼的阿姨眼中含淚,但行為舉止依舊溫婉得體,見鄭仁快步走過來,微微躬身,道:“鄭醫生,謝謝您了。”
“阿姨,這太客氣了,我當不起。”鄭仁連忙說道:“老爺子走了?”
“嗯,走了。”話語聲輕輕,宛如初春的小雨,飄落后了無痕跡,“很安靜,沒遭罪,挺好。”
鄭仁有些惋惜,但自己做不了什么,能安排一個單間,讓那位老爺子安安祥祥的走,就已經盡到最大的力了。
“多謝您了,我兒子兩天后從美國回來,處理完喪事,再來道謝。”
“有需要幫忙的嗎?”
“不麻煩您了。”白發蒼蒼的阿姨的語氣越是溫婉,鄭仁心里面越是難受。
這是多年的教養,讓阿姨克制住內心深處巨大的傷悲,和自己平靜對話。這樣的人,無疑是這個世界溫暖的一部分。
把安詳的老爺子送走,鄭仁看著空蕩蕩的病房,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雖然相處的日子不長,只有一天,但昨晚床邊念項羽本紀的那一幕卻依舊回蕩在鄭仁眼前,久久不能忘懷。
這樣也好,過了很久,鄭仁搖了搖頭,自己安慰自己道。
生死有命,不遭罪就行。
很快,常悅、蘇云帶著鄭云霞下來,謝伊人和楚家姐妹周圍陪同,聲勢浩大。
一個患者家屬看著奇怪,好奇的問鄭仁:“鄭老總,這是哪家的大領導,竟然有這么多人護送。”
鄭仁怔了一下,隨即笑道:“不是領導。”
“別開玩笑了鄭總,不是領導能有這么多人跟著?要我看,至少是個廳級干部,要不就是家里特別有錢。那患者我昨天見到了,挺低調的,不顯山不露水。”
鄭仁心里腹誹,本來就沒有什么山水,顯露什么。
但這些話,根本沒有必要和患者家屬詳細解釋,鄭仁也不是那種愿意八卦的人,只是笑笑,便跟著把鄭云霞抬到病床上。
術后,暫時沒有任何不良反應。
鄭云霞有些興奮,跟鄭仁說到:“鄭總,我看見腫瘤完全消失了。”
介入患者因為是局麻,手術中有意識,只要頭稍稍往左側看一下,就能看到醫生的影像屏幕。
一般有心的患者做過一兩次介入手術后,基本都變成了半個職業者,最起碼的腫瘤影像還是能判斷的。
鄭仁笑道:“這次栓塞很成功,術后可能會出現不舒服,記得頭偏向一側,要不然突然惡心、嘔吐,會發生窒息。再有就是疼了就和常悅說,讓她給你用止疼藥。”
“現在有點惡心。”鄭云霞認真的敘述自己現在的情況。
“甲氧氯普胺10mg肌肉注射。”鄭仁吩咐道。
常悅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下醫囑,讓護士來給藥。
對于鄭云霞來講,能在風雪交加的夜晚遇到常悅、鄭仁,自此打開了人生的另外一扇大門。
天無絕人之路,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吧。
鄭仁還知道常悅不好意思麻煩自己,正琢磨給鄭云霞找一份工作,比如說打掃急診病房的衛生。
因為急診病房剛剛成立,衛生員還沒有固定的,都是其他病區派來支援的。要是老潘主任肯說句話,這件事情沒什么難度。
常悅已經麻煩鄭仁很多次了,她也對自己的圣母心有準確的評估,不能再麻煩鄭仁,這事兒要自己去做。
但能和患者處的像是家人一般的常悅一旦面對領導,就會換了一副面孔,生疏而遠離,不知道這屬于哪一類少見的人格分型。
甲氧氯普胺肌肉注射后,鄭仁又觀察了一下穿刺點的輔料包扎,沒有滲血。加壓包扎上還壓了鹽袋,六個小時后可以拿下去,起到輔助止血的作用。
忙完這面,鄭仁剛想要回辦公室看看書,看見辦公室門口有兩個衣衫破爛的人在守著,不知道什么事兒。
“大夫,方醫生在么。”一個高大的漢子客客氣氣的問到。
聽口音,應該是附近郊區人。
他身材高大,腰有些佝僂,一臉風霜,滿面塵泥。
“我們這兒沒有姓方的醫生。”鄭仁道。
“……”兩個男人都陷入迷茫中。
他們有些膽怯,尤其是面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時,更為明顯,連話都說不利索。
或許在他們眼里,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不是天使,那種洋玩意他們也不熟悉。
所有醫生們都是能決定人們能留在陽間還是去陰曹的厲害人物,所以在這種質樸的想法下,天然對醫生有一種畏懼。
或許,用敬畏來形容更準確。
見他們嘴唇微微抖動,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鄭仁的臉上馬上露出來溫和的笑容,“進來說吧,別客氣。是誰讓你們來的?”
兩個男人跟著鄭仁走進辦公室。
窗明幾凈的辦公室,讓他們更加局促,生怕把這里弄亂、弄臟。
鄭仁又問了一遍,那個高大的漢子才說到:“是骨科的周醫生讓俺們來的,說是看病要找方醫生。”
回答的亂亂糟糟,鄭仁依舊沒得到線索。不過骨科周醫生的話……
鄭仁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周哥,我是鄭仁。”
“對,兩個患者,說是來找方醫生。”
“哦哦,我知道了。什么病?”
簡單的幾句交流后,鄭仁放下電話,哭笑不得。
原來周醫生讓他們來找鄭仁,或許是因為緊張,他們把鄭醫生理解成方醫生。
鄭仁腹誹,難道正方兩個字能換過來用么?
但患者到醫院,一般情況下都很緊張,有對自己身體疾病的緊張,有對醫院的敬畏,不一而足。
所以聽錯話,記錯事兒很常見,沒什么大不了的。
“坐吧,周醫生讓你們來找我。我姓鄭,叫鄭仁。”鄭仁試圖繼續用溫和的笑容安撫兩人的緊張情緒,但效果……依舊不明顯。
“我聽周醫生說,是一期的股骨頭無菌性壞死?哪位是患者?”鄭仁開門見山。
“我。”另外一個矮小些的漢子說到,“開始貓冬,就覺得胯骨疼。不動還好,一活動更疼,鉆心的疼。”
“有片子么?”鄭仁在視野右上方系統面板上早就知道了患者的病情,但該看片子還是得看,該問患者還是得問,這里是醫院,鄭仁可不想給人一種巫醫的感覺。
“有,有。”高大的漢子拿出一卷塑料袋,打開后小心翼翼的從里面取出幾張膠片。
又是這么保存的,鄭仁多多少少有些無奈。
膠片最好是放到陰涼的地方,平放保存。
像這樣卷成卷,倒是好放好拿,可插到閱片器上看片子就巨困難了。
鄭仁沒跟這哥倆說這些,本來人家就很緊張了,要是還說他們做錯了什么,怕是接下來的病史都不好問了。
“以前疼過么?”鄭仁問。
“沒有,就是從貓冬開始的。”
貓冬是東北的老說法,冬天的時候外面太冷了,只能在家“貓”著,所以叫貓冬。
片子鄭仁看了,他對骨科的核磁有一點點了解,但了解的不多,只能看個大概。
有股骨頭無菌性壞死的跡象,但是并不嚴重。
骨科的周總說,這種一期的股骨頭無菌性壞死不需要手術,要是置換髖關節的話,一是花費太高,患者無法承受。二是根本沒必要,他剛剛進修回來,帝都的醫院這種都是用介入來治療。
因為鄭仁做了兩例骨盆骨折的介入止血治療,所以他對鄭仁有印象。
相關的患者,他們沒有必要處置的,就打發過來讓鄭仁會診了。
“受過外傷么?”
“沒有。”
“有用左腿單腿站的習慣么?”
“沒有。”
“那吃過什么藥么?”
“沒有。”
“不對,哥,農忙的時候,你不是吃了小白藥片嗎?”高大的漢子馬上糾正。
小白藥片?鄭仁心里很快就有了答案。
“是啊,但那小藥片和腿疼有什么關系。”身材矮小的漢子說到。
“是地塞米松嗎?”鄭仁馬上問道。
“……”
“……”
兩個漢子都一臉懵逼,地……什么塞……什么米松,那是什么鬼?
“家里還有小白藥片么?”鄭仁追問。
見鄭仁表情嚴肅,兩人有些害怕,手都開始不由自主的抖起來,難道說那小白藥片是什么毒藥?
鄭仁馬上醒覺,自己太急了,這樣會給他們造成很重的心理壓力。
緩和了一下情緒,鄭仁裝作無所謂的坐下,一邊打開電腦上的工作站,一邊說到:“沒事,小毛病。給家里打個電話,問問小白藥片是什么藥。”
“誒。”高大的漢子果然放松了一些,拿起手機開始給家里打電話。
幾分鐘后,他一臉敬佩的看著鄭仁。
“鄭醫生,你可真是神醫啊,小白藥片就是地塞米松。”
鄭仁沒有因為一句神醫的贊美而欣喜,更多的是無奈的情緒。
“你吃地塞米松干什么?”鄭仁問到。
“農忙的時候每天特別累,聽同村人說,吃了地……小白藥片就不累了。”矮小的漢子有些緊張的回答:“吃了效果很好,特別精神,第二天干活都勁頭十足。”
鄭仁點頭,琢磨治療方案。
見鄭仁不說話,矮小的漢子緊張問到:“鄭醫生,不會是什么絕癥吧,是骨癌嗎?要是骨癌我就不治了。”
“不是,死不了。”鄭仁回答的很干脆,直接,甚至有些粗魯。
但這時候這種回答,才能帶給患者滿滿的信心。
一聽說不是骨癌,矮小的漢子表情立馬放松下來。
“村子里那個庸醫,告訴老子是骨癌,回去就恁死他。”他和高大的漢子笑呵呵的開著玩笑,心情大好。
“不是骨癌,但也很麻煩。”鄭仁道:“是股骨頭無菌性壞死。”
“啥是股……股骨頭無什么死?”
“就是你胯骨軸子缺血了,有很多血管堵了。就跟種田一樣,不澆水的話,田還能長么?”鄭仁用盡量通俗的語言解釋。
這下子矮小的漢子明白了。
“要治療,首先那種小白藥片不能吃了。”鄭仁肯定的說到:“然后需要手術。”
“得花多少錢?”
對于要花多少錢,鄭仁心里也沒數。
農民現在的日子雖然好過了,而且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的出現讓農民有了更多看病、治病的機會。
但以鄭仁的經驗,一旦花費超過一萬塊錢,放棄治療的可能性非常大。
“我爭取把手術費用控制在5000-8000之間。”鄭仁盤算了很久,耗材用國產長風微創的,花費應該并不高。
加上患者還能回去報銷一部分,經濟壓力也不會很重。
即便如此,兩個漢子臉上還是露出為難的神情。
鄭仁想要安慰一下,但旋即想起另外一件事兒。
“對了,股骨頭無菌性壞死這個病你們了解的多不多。”鄭仁問到。
“今兒第一次聽說。”矮小的漢子還沉浸在“巨額”花費中,有些肉疼。
“這個病,不是不吃小白藥片,加上手術就能痊愈的。”鄭仁實話實說,“手術,只能保證一段時間內的血供,如果要是有重體力勞動或是其他的原因,很可能會再次復發。不過要是不治,一期進展到三期,可能就要做髖關節置換手術了,花費大概在十萬左右。”
五千到八千就是巨額,十萬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兩個漢子被嚇得臉色都變了。
“留個電話,你們回去考慮一下。如果錢還趁手的話,趁著農閑的時候趕緊治療,恢復的才好。”
兩個漢子連連點頭。
“對了,要是來的話,去你們當地醫保問一下報銷的事情。如果需要轉診或是什么手續,提前辦好,別到這兒把錢花了,回去沒辦法報銷。”
“雖然報銷比例不會很高,但能省點就是點不是。再有就是,來做手術,我這面會盡量給你節省費用,不該花的不花。”
“鄭醫生,謝謝你。”高大的漢子連連鞠躬,誠摯感謝。
“沒事。”鄭仁擺了擺手,“你們回去商量一下,要是想做,隨時打這個電話聯系我。”
說完,鄭仁在打印機里拿出一張A4紙,上面寫下科室的電話號碼。
私人電話……要是沒有特殊情況,鄭仁是不想給的。
接電話時候心率直接蹦到100以上的那種感覺,簡直太難受了。
鄭仁最近都在考慮,要不要備點倍他樂克之類降心率的藥物。
兩個漢子千恩萬謝后離開急診病房,鄭仁抻了一個懶腰,希望今天別忙,還有小說沒看呢。
看完小說,還要學習一下前列腺……
一想到前列腺,鄭仁就有些膩歪,連個供養血管都沒有,能做介入手術?但既然老潘主任很重視這件事情,自己該做還是要盡力去做的。
在鄭云霞的病歷界面里,鄭仁打開手術記錄,開始寫手術經過。
因為有常悅的存在,所以鄭仁的工作量少了許多。
住院大病歷,病程記錄,化驗單記錄,術前討論,搶救記錄,全院會診記錄,轉入轉出記錄,出院小結……
這一系列瑣碎到讓人崩潰的活,一股腦都甩給常悅,鄭仁覺得自己神清氣爽。
寫完手術記錄,打了一個電話,老潘主任在自己的辦公室。
和常悅交代了一聲,鄭仁便下樓,奔著老潘主任的辦公室走去。
敲門,進去,鄭仁開門見山。
“潘主任,剛剛接診了一個一期股骨頭無菌性壞死的患者。”鄭仁道。
“又是吃地米吃的?”老潘主任頭都沒抬,就知道事情的真相。
這不是未卜先知,而是見過、接診過類似的患者太多的緣故。
“嗯。”鄭仁道。
“有什么辦法?”老潘主任忽然抬頭,想起了什么,問到。
“介入,不僅能栓塞,還能疏通血管。”
“那是血管科的介入手段,你可以?”
“問題不大。”鄭仁道:“股骨頭無菌性壞死的介入治療,是介入手術里最簡單的。”
“哦。”老潘主任認真琢磨起來。
鄭仁保持沉默,因為他相信自己要說什么,老潘主任心里早就知道了。
“那我有時間去趟省里。”老潘主任道:“資格的問題,我了解過,咱們醫院有,但是歸屬于急診科就需要省衛生廳批準了。”
“您親自去跑?”
“要不然呢?等醫院方面走完流程,我估計是幾年后的事情了,那時候怕是你都去了南方。”老潘主任語氣中毫無戲謔,而是簡單的陳述一個事實。
“……”
一說到這個問題,鄭仁就無言以對。
現在他真心沒有去南方的打算,至少也要副高職以上的職稱才行吧。
一旦要是晉級成功,那么以后走不走?
這個選擇題應該是一道送分題。
鄭仁見過廈門的一家新建的公立醫院在網上發的招聘函,迎面一行大字——掙陽光下有尊嚴的錢。
因為各種歷史原因,導致醫生的收入偏低,這一點是無可厚非的。
面對一個月四千和一個月四萬的收入,要怎么選擇,還要猶豫么?
老潘主任最近頻頻提起這件事兒,也是不想耽誤鄭仁的前程,或者是錢程。
老主任真是宅心仁厚,鄭仁心里暖洋洋的。
“走不走還不一定,萬一以后咱們醫院和南方一樣,能給出高薪呢。”鄭仁笑道。
“我這輩子是看不見了,你到我這個歲數,或許還有可能。”老潘主任搖了搖頭,以自己的社會經驗給這件事情定了性質,“所以,我要在你走之前,拼命壓榨一下。”
到最后,老潘主任哈哈一笑,說了個并不怎么好笑的玩笑話。
鄭仁離開主任辦公室,心情略有些復雜。
手術資質的問題交給老潘主任去解決,今兒似乎沒什么事兒了,回去把小說追更完,然后開始學習一下前列腺的解剖,再去系統空間里看看有沒有什么趁手的工具能夠購買。
這段時間,系統這個大豬蹄子也不頒布任務。系統空間愈發的活靈活現,那只小狐貍栩栩如生,但似乎擺脫了危機后,系統也沒那么勤快了。
這就是一個咸魚系統啊,鄭仁感慨。
不過幸好家底還算是殷實,提升技能到高級水準的技能書還有兩本,技能點也積攢了一大堆,需要的話,應急是足夠了。
一邊想,一邊走到急診病房。
還沒等進去,鄭仁手機響了起來。
心率103次/分,鄭仁心慌的有些難受。
拿起電話,見是謝伊人,鄭仁這才安穩了一點。
“鄭仁,救命啊!”剛接通電話,里面傳出謝伊人哭泣的聲音。
一聽是謝伊人聲嘶力竭的哭泣聲,鄭仁一下子慌了,心率瞬間蹦到145次/分,血差點就比身高高出10cm。
“別慌,怎么了,慢慢說。”鄭仁強行壓制住自己身體不適,并且安慰謝伊人。
“鄭仁,苗小花要死了,你趕緊來呀!”謝伊人慌亂中根本無暇顧及說話的邏輯性與條理性,也不管鄭仁是不是能聽懂,只是哭著。
鄭仁知道,苗小花就是謝伊人的那個住院的閨蜜,前一陣子因為暴飲暴食得了胰腺炎在市一院的消化內科住院治療。
好像前幾天,他們幾個驕奢淫逸,去吃烤肉,還遇到了苗小花。
不是出院了么?怎么要死了?
不過通過謝伊人的簡單描述,鄭仁知道大概率是生病,而不是被綁架之類離奇的事件。
生病,在醫院,搶救及時,很難死去。
現有的醫療條件,呼吸機等設備在臨床漸漸普及,死人也能帶著呼吸機再喘三天。
“慢慢說,你在哪,我馬上過去!”鄭仁雖然稍微安心一些,但還是馬上問到事情重點。
“消化內科……”謝伊人的情緒估計已經崩潰了,勉強說出地址后“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鄭仁連忙飛奔出急診病房,路過醫生辦公室的時候,奔跑中交代楊磊看好家,有事兒給自己打電話。
也不管楊磊聽沒聽清楚,鄭仁拿著電話,一邊絞盡腦汁安慰謝伊人,一邊狂奔向二住的消化內科。
是胰腺炎急性爆發?還是其他什么病?鄭仁腦海里無數的猜想平面鋪開,構想著到底是什么病。
幾分鐘,鄭仁便氣喘吁吁的出現在消化內科。
因為消化內科經常有大嘔血的患者,所以他們有一間搶救室。而此刻,謝伊人趴在搶救室的床邊,抓著苗小花蒼白的手,泣不成聲。
鄭仁視野右上角系統面板血紅的顏色仿佛下一秒就會有鮮血低落。
胰腺假性囊腫破裂出血,失血性休克。
呃……竟然是胰腺假性囊腫!
鄭仁怔了一下,這種病可并不常見。
胰腺假性囊腫的臨床表現特點,主要是根據急性或慢性胰腺炎所處的階段。
急性囊腫時,表現為發熱、上腹部脹痛和壓痛、腫塊、腹脹、胃腸道功能障礙等;嚴重的可出現多種并發癥。
慢性胰腺假性囊腫多發生在慢性復發性胰腺炎的基礎上,當囊腫體積不很大,主要表現為慢性胰腺炎的癥狀,如上腹部及腰背部痛、脂肪消化功能障礙、糖尿病等。脾大、上消化道出血是此癥的特征。
但還有一種特殊的并發癥——囊內出血!
苗小花此刻,就是胰腺假性囊腫囊內出血。
因為胰腺假性囊腫中,胰周與上腹部許多較粗的血管常構成囊壁的一部分。
如胃左動靜脈,胃右動靜脈,脾動靜脈等。
血管壁被激活的胰酶和感染侵襲,可突然發生破裂出血病人可突然出現劇烈的持續性腹痛,腹部包塊急劇增大,且有刺激征,常表現內出血癥狀,很快進入休克狀態。
這特么可是要命的病!鄭仁在一瞬間思維平面鋪開,想了一系列的事情后,身體自行分泌大量激素,ATP高能磷酸鍵噼里啪啦的斷裂,提供能量,心率恢復到正常。
而他也進入急診搶救狀態中。
消化內科的護士在短時間內已經完成留針,采血,展現出很強的專業素質。
此時苗小花的上衣已經被剪開,沒人在乎是什么名牌,多少錢的衣服能有命重要?
心電監護儀上顯示的血壓、心率、呼吸、血氧飽和度都降到了瀕危程度。
“深靜脈穿刺包。”鄭仁沉聲說道。
消化內科的護士一怔,馬上反應過來。
因為患者失血性休克,所以粗大的針頭是沒辦法找到靜脈血管的,她們用細針才勉強建立了靜脈通道,維系住苗小花一線生機。
但也只是一線生機而已,那么細的針頭,要是輸血的話,怕是人死了一袋紅細胞都輸不進去。
聽到鄭仁的聲音,謝伊人晃過神,淚眼蒙蒙的回頭,見真的是鄭仁,一頭撲到鄭仁懷里,大哭失聲。
目睹了閨蜜在自己眼前一下子栽倒,
從活蹦亂跳,無憂無慮的青春美少女
到面無血色,生命垂危的臨終病人,
整個過程只用了不到十分鐘,謝伊人目睹了整個經過,現在她已經完全崩潰了。
這和搶救患者不一樣,再如何待患如親,也只是感同身受,和身邊的親朋好友絕對不一樣。
不過幸好不一樣,要是每次搶救的時候醫護人員都像此刻謝伊人一樣的崩潰,那得死多少人。
謝伊人內心深處對鄭仁的信任,讓她此刻得到了些許的慰藉。鄭仁寬闊的胸膛,能帶給她無限的安全感。
“叮咚~~~”
許久未曾響起的系統任務提示音在不經意之間再次出現在鄭仁腦海里。
【連續任務:堅不可摧的依靠。
任務內容:完成謝伊人的愿望。
任務獎勵:
1、被動能力,魅力無限。每成功完成一臺手術,都有可能獲得其他人的敬仰,回饋自身,增加魅力值。該項魅力值與堅韌、可靠有關。
2、技能點100點,經驗值1000點,另獎勵黃金寶箱一個。
任務時間:2小時。】
視若罔聞,此刻面對搶救,鄭仁根本沒聽到系統提示的任務一般,思維告訴運轉,盤算著該如何把苗小花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況且此刻軟玉在懷……
鄭仁沒有說話,只是摸了摸謝伊人的頭,毛茸茸的。把她扶到墻邊,讓她安安靜靜的站好,馬上回身拿過消化內科護士手里的無菌手套,撕掉外包裝,熟練的戴上。
“打開深靜脈穿刺包。”鄭仁來到苗小花的身邊,沉聲說道。
搶救的時候,只要有人下醫囑,那么這個人就是搶救的主心骨。可是這個主心骨是不好當的,必須要承受巨大的壓力。
搶救成功,皆大歡喜。搶救失敗,主心骨就是戴罪羔羊。
一次性無菌包打開,鄭仁用碘伏消毒,右手拿著深靜脈穿刺針,左手尋找穿刺點。
在亞硝酸亞中毒搶救中,鄭仁便展示了極為強悍的操作實力。此刻全神貫注,一針見血。
“低右,全速!”鄭仁把點滴臉上,繼續下醫囑。
低右,全名是低分子右旋糖酐氨基酸注射液,和糖鹽水不一樣的是它屬于膠體,是輸液中必須的。
很多人不喜歡用低右,因為極少數情況下可能會出現過敏。
但此刻,血漿、紅細胞都還沒有送來的情況下,給糖鹽水的同時輸入低分子右旋糖酐氨基酸注射液,是一種正確的選擇。
至于過敏……
與其注意那么小的可能性,還不如先搶救失血性休克。
“催血,去一個醫生,到輸血科,等著!”鄭仁毫不見外,繼續下醫囑。
因為輸血科的醫生不知道患者病情普通還是危重還是垂危,要是排隊的話,怕是等血來了,人也涼了。
一般情況下都是護士去取血,所以此時讓護士去,分量完全不夠。
一名醫生去輸血科,說明情況,一切走加急程序,才有可在苗小花涼之前輸上血。
留給鄭仁的時間不多了,只能這么辦。
最主要的是現在是白天,人手充足。
摘掉無菌手套,鄭仁拿出手機,撥打出去,聲音略有些嘶啞,“消化內科,搶救,馬上來。”
說完,便把電話掛斷。
低分子右旋糖酐氨基酸注射液掛上,有護士站在一邊,用加壓輸血器給低右的袋子加壓,短時間內輸入更多的液體。
鄭仁開始查體,苗小花的肚子漲起來,估計滿肚子都是血。她失去意識,也沒辦法查明是哪出血。
系統這個大豬蹄子!
鄭仁心里暗暗罵了一聲。
在最開始得到系統力量加持的時候,還沾沾自喜,這簡直就是超級能力。可是面對一個又一個難以解決的急危重癥患者時,鄭仁又感受到了無力。
特么得你倒是告訴我出血點在哪呀!光是一個胰腺假性囊腫破裂出血,一個失血性休克的診斷,是絕對不夠的。
開腹探查,也得有目的不是。要是把可能的位置全找一遍,苗小花估計得涼。
幾分鐘后,蘇云迅速趕到消化內科搶救室。
進來后瞄了一眼,就知道大概情況。他來到鄭仁身邊,小聲問道:“什么病?”
“胰腺假性囊腫破裂出血。”鄭仁道。
“……”蘇云無語。
越是罕見病,越是難處理,因為臨床經驗少。
一旦趕上罕見病大發作,能救回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能看出來是哪根血管破了么?”蘇云似乎什么都懂,一下子問到了事情的重點上。
“不知道。”鄭仁搖頭,但他馬上拿定主意,“去介入手術室,造影看,然后開腹止血。”
“……”
這是今天蘇云第二次無語了。
雖然天賦巨高,而且從全國最頂尖的醫院讀了研究生,回到海城,可是蘇云沒有經歷過造影后直接開臺的這種術式。
介入手術室是雜交手術室,可從來沒有做過外科手術,似乎也沒人有過這方面的經驗。
“你確定?”
“沒別的辦法了。”
“好。”蘇云沒有質疑鄭仁的決定,此刻他是完美的助手。
瞄了一眼苗小花身旁的心電監護儀上的數字,蘇云和消化科的醫生、護士們忙碌起來。
想要從消化科的搶救室轉運到急診介入手術室,需要冒著天大的風險,苗小花在半路出現心跳驟停的幾率大于30%。
也許30%這個數字看上去并不高,但是在醫護人員的眼里,這絕對是一個無法承受的可能性。
楚嫣之隨后也聽到信兒,帶著氣管插管的設備趕了過來。
不到十分鐘內,在新鮮冰凍紅細胞送來的時候,已經做好氣管插管,準備了皮球,10u紅細胞由消化科的醫生、護士用身體暖著,向著急診大樓一路狂奔。
幸好,醫用電梯此刻沒人,還算是順利。
一路小跑,除了中間更換紅細胞袋子的時候略有停頓,基本沒有耽誤一點點的時間。
來到介入手術室,把苗小花抬上手術臺,血壓已經測不到了。
楚嫣然已經做好麻醉準備,在第一時間給苗小花推注藥物,準備手術。
老潘主任聞訊趕來,雖然是醫院的護士,可是在沒有家屬知情、簽字的情況下,老潘主任還是按照正常流程,找來醫務處的工作人員,以院方的角度做好了一切法律手續的準備工作。
謝伊人跟著平車一路跑回來,像以往一樣,換衣服,刷手。
當她站在器械臺前的時候,淚水奪眶而出。
幸好無菌觀念已經融合到了靈魂最深處,下意識中躲開器械臺,這才避免了器械臺被污染,還要再打開一個手術包的事件發生。
倒不是手術包有多寶貴,關鍵是時間不等人。
第一次做雜交手術,這應該是海城市一院,甚至是海城市第一次雜交手術。
沒有任何交流,但大家都極為默契。
老潘主任站在外面指揮,處理各項雜事,梳理好每一個環節。
手術室護士長干脆穿了鉛衣,進入手術室,在鄭仁他們做介入的時候就準備外科手術的器械。
雖然苗小花的心跳沒有驟停,但心電監護上卻顯示出現房顫。怕出現危險,需要隨時給藥,所以楚嫣然和護士也都穿上鉛衣,進入手術室,隨時待命。
這是和以往完全不一樣的手術方式,沒有演練過,在這件事情之前,也完全沒有預案。
但是眾人齊心協力,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已經準備好要開臺。
在蘇云穿鉛衣、刷手的時候,鄭仁開始消毒,鋪置無菌單,穿刺。
與此同時,杏林園的直播間再一次開始直播。
【看前先催更,表示總看手術很無聊,要求大神出來唱首歌。】
【去別的視頻網站看唄,有的是漂亮姑娘,非來這里看。】
【就是,你的病很重,要早點治療。】
只是在開始的瞬間,有幾條彈幕飛出。
因為術后的錄播被取消了,所以一直關注這個直播賬號的人都知道要先看病例,多掌握一點信息,如果真是什么少見的手術,好有更多收獲。
今天的彈幕出奇的少,大多數人都選擇關閉彈幕,拒絕交流,專心觀看手術。
但當所有人看過病例后,全部都沉默了。
雜交手術,今天術者要直播的是雜交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