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病情不復雜,只是單純的急性膽囊炎。
在急診科把患者推到急診病房的時候,蘇云和謝伊人已經消失,估計是準備手術去了。
一般情況下,下級醫生需要接診,做術前交代,等術前準備結束后,推著患者上臺。麻醉結束,開始消毒,鋪置無菌單的時候給上級醫生打個電話。
鄭仁的這個“下級醫生”雖然吹牛逼說自己毫無破綻,但能把上級醫生扔到病房,去準備手術,怎么看破綻都很大。
無法吐槽,已經不是槽點了,大到槽坑的程度。
不過因為是白天,楊磊和常悅先后都回來了,下面也不缺人,鄭仁剛好偷會懶。
半個小時后,患者術前準備完成,常悅和患者家屬交代完畢,楊磊推著患者去手術室。
鄭仁體會到做上級醫生的一絲好處。
不過不好的地方在于上級醫生必須要負責任,比如說手術出現意外情況,上級醫生要是不扛起來,到處埋怨的話,即便是主任,也干不了多長時間。
鄭仁曾經聽說過在其他醫院的產科,有一個主任就是這種人。只要出事,他必然把責任推到下級醫生身上。
所以到后來,病房患者有事,下級醫生就會給他打電話,請示匯報,并記錄在病程記錄中。如果不接電話,醫生會如實記錄。
沒用多久,這個主任就因為睡眠不足等亞健康狀態退了二線。
當然,這只是極端情況。鄭仁只是一個住院總,還考慮不了這么多。況且有系統這個大豬蹄子在,現有的診斷、治療完全沒問題。
去手術室,換了衣服,鄭仁來到術間。
楚家姐妹麻醉完畢,蘇云正在鋪無菌單。
時間剛剛好,鄭仁刷手,換手術衣,站到術者的位置上。
今天的患者病情比較單純,做的是腔鏡手術,蘇云已經備好了器械,等楊磊刷完手上臺,手術正式開始。
只是一臺膽囊切除術,十多分鐘后,鄭仁就把膽囊切下來,放在病理標本盆里拿出去給家屬看。
蘇云、楊磊沖洗腹腔,縫合。
配合的幾乎完美,急診手術室越來越有成熟規范的大科室樣了。
楊磊縫完最后一針,患者全麻蘇醒。
對于楚家姐妹的水平,楊磊一直都很佩服。能做到這一點,不光要熟悉患者的用藥量與藥物的代謝時間,還要清楚每一名醫生的手法、速度。
要不然患者醒了,還差幾針,那就尷尬了。
一臺手術,前前后后用了不到一個小時,楊磊等患者徹底蘇醒,推著患者回去,急診手術室便再次安靜下來。
三個姑娘捧著零食,躲到值班室里,一邊悄悄話,一邊吃著,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患者下臺,常悅一路奔忙,除了手術記錄是鄭仁寫之外,其他所有文字工作都是常悅的。
不過常悅樂此不疲。
畢竟不用值夜班,鄭仁手術做的還好,根本沒有任何爛事兒留下來讓她處理。
所以,常悅也沒什么好抱怨的,開開心心的做著文字工作,管理病房。
楊磊毫無存在感,不光是在急診病房,從前在普外一科也是一樣。大部分時候,他的患者連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楊磊對患者不上心,一天三五次的查房,了解病情,可偏偏患者記不住他……或許這是一種特殊體質也說不定。
白天只來了一個急診,這讓鄭仁有些不習慣,心里忐忑,總覺得一天不做三五個手術,肯定會有更大的急診搶救等待自己。
晚上七八點鐘,正是急診科最忙的時候。
鄭仁下樓,巡視了一圈急診留觀室,見沒什么遺漏的重患或是某些罕見病情的患者,這才放心。
準備去診室看看,路過保安室的時候,鄭仁看見里面坐著一個人,很熟悉的樣子。
停住腳步,仔細打量。
原來是前幾天救過自己的范天水。
“范大哥,你怎么在?”鄭仁驚訝。
“鄭醫生,你好。”范天水像是一桿標槍般挺拔、筆直,行走之間龍行虎步,哪里還有生病時候的落魄模樣。
“連經理讓我來市一院急診的。”
“小六?”
“嗯。”范天水笑,“這里的安保工作本來是另外一家安保公司的,但經理說他們工作做的不細致,與其要我天天在附近守著,還不如直接把這活要過來。”
醫院的護理員、護嫂們都是某某家政公司的人員,這事兒鄭仁知道。可是保安都是安保公司的么?
之前鄭仁對此毫無概念,直到范天水說起來才隱約有了印象。
“辛苦你了。”鄭仁真心感謝。
“這里挺好的,應該我感謝你才是。”范天水有些不好意思,局促的說到:“一個月3000元工資,包吃包住,也沒什么體力活。”
要求可真簡單啊,鄭仁心想。
“對了范大哥,有人鬧事,你可不能出手沒輕沒重啊。”鄭仁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提醒范天水。
“放心。”范天水咧嘴一笑,“都是百姓,好壞有公安管,我只負責這里的安全。”
“那就好。”鄭仁這才放心,都是人民內部矛盾,可千萬別弄出大事,“抽煙么?”
“行啊。”范天水和鄭仁來到急診外面掛著吸煙室的板房里,他從身上摸出一盒林海靈芝出來。
這煙太嗆,和以前老人抽的蛤蟆賴一樣,鄭仁抽不了。
“忙不?”
“不忙。”兩人點上煙,范天水深深吸了一口:“經理前一陣子通知了市一院附近的一些人,說是再有組織的在一院鬧事,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所以一院現在挺清凈的,只要有點地位的人都知道了這事兒,去別家醫院了。”
“……”鄭仁楞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竟然通過這種方式給醫院總了貢獻。
雖然有些莫名的悲哀,但他畢竟是得到好處的那個人,悲哀只是一閃而逝,更多的則是喜悅。
只要是正常人,就沒人喜歡在不穩定的環境下工作。
鄭仁雖然是憑實力做手術,憑實力單身的鋼鐵直男,卻一樣這么想。
“在公司,生活的怎么樣?”鄭仁問了一句廢話。
看范天水現在的情況,和生病的時候簡直是天壤之別,就能想象到答案。
范天水憨厚的說到:“我聽常醫生和經理說了,是鄭醫生你幫著聯系的,這份人情我記著。在公司還不錯,每個月沒什么花銷,除了資助一下犧牲的戰友家里,能攢下一千多塊錢。”
“嗯,那就好。”鄭仁點頭。
兩人又聊了幾句,煙滅,話熄。
因為急診病房的手術范圍只限定在普外科的層面上,所以還不算很忙。
加上小六施加的壓力,從前經常性能看見的職業醫鬧在市一院徹底消失,鄭仁的日子過得還是很滋潤。
一天三五臺急診,偶爾有產科等認識到介入手術重要性的科室請會診,讓鄭仁幫忙解決一些急性出血的病人。
日子一天天過去,系統那個大豬蹄子也一直沒有發布新的任務,最近一段時間,鄭仁幾乎要把系統給忘記了。
只有每次領取長期主線任務的時候,鄭仁才會坐在系統空間茅草屋、小池塘前發一會呆。
又半個月過去了,鄭云霞來復查。
肝癌介入術后,復查時間根據不同的主治醫生而不同。鄭仁的手術手法和術后的管理偏北方系一些,而且鄭云霞的病情比較重,所以三十五天是最長的時間。
鄭云霞沒有住院,只是在門診采血化驗,做64排CT增加+三維重建。
要不是因為鄭云霞做三維重建,鄭仁幾乎忘記了自己還有一項大師級的技能。
鄭仁決定自己去試一試,畢竟有一項大師級的技能傍身,自己卻不知道該怎么用,怎么想怎么覺得不對勁兒。
第二天,鄭云霞的化驗結果全都出來了。肝功能全面恢復,谷丙、谷草轉氨酶只比正常值高一點點,直膽、間膽、總膽也都開始恢復正常值。
甲胎蛋白已經從大于2000,降到132.
手術的效果全面展現出來。
看著客觀的化驗數值,鄭云霞拿著化驗單的手情不自禁的抖了起來。
對于手術,她的了解都是百度來的,而且無數次的失望過后,她下意識的對手術治療以及其他治療不抱有任何希望。
因為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沒想到,在最絕望的時候,有這么一只手,這么一群人把自己從深淵里拽上來。
她拿著化驗單去急診病房找常悅,常悅看了之后沒有和鄭云霞說恭喜之類的話,而是把化驗單照下來,發到群里面。
大家在為鄭云霞高興的時候,也開始商量下一步的治療。
要想明確肝臟惡性腫瘤的改變情況,化驗單只能提供一部分證據,最重要的還是64排CT。
依舊是蘇云聯系趙姐,準備在下班之后加個班,抓緊時間把這事兒給完成了。
鄭仁想的可不光是手術的事兒,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手術資質問題。
上一次找長風微創請魔都的裴教授來做手術,因為教授做手術,資質方面肯定沒問題。
但要是想繼續治療,總是請教授,對于鄭云霞來講沒有一點可操作性。
雖然上一次手術完全是鄭仁和蘇云做的,但……規矩就是規矩,能游走在是與非的邊緣,卻不能一步邁得太大。
容易扯到蛋。
鄭仁對鄭云霞的化驗回報很滿意,所以手術資質的問題就提到議事日程上來。
要解決這事兒,鄭仁去辦,就算是花三五年的時間,也根本沒有任何可能。
所以,他來到老潘主任辦公室。
只有江湖地位高的老潘主任才能解決這事兒。反正老潘主任天天沒事就往機關跑,要人、要錢、要政策,這應該也算是政策的一種吧。
敲門,老潘主任沒在。
鄭仁拿起電話,找到老潘主任的號碼撥打出去。
果然,老潘主任正在機關呢,聽說鄭仁有事兒,便立馬趕了回來。
坐到辦公室里,老潘主任先說到:“上次跟你說的裴教授找你去帝都研究新術式的事情,那面又來信兒了,你準備一下,就這幾天的飛機。”
“嗯?”鄭仁怔了下。
“這是好機會,面對巨大的平臺,是不是有點興奮。”老潘主任笑呵呵的看著鄭仁。
“還好。”鄭仁老老實實的回答,新術式的研究,一般在地市級醫院,膽子大的醫生會偶爾做。對于這種項目,講真,鄭仁并不是特別感興趣。
“年輕人,要樂觀、積極、向上。”老潘主任認真說到,“說吧,你找我什么事兒。”
“也和裴教授有點關系。”鄭仁道:“一個月前,裴教授來我院指導手術的患者來復查了,大概率需要繼續鞏固治療。”
“嗯,繼續。”老潘主任沉吟。
“急診急救,已經超出我的職業資格范圍。但醫院指定的急診科住院總,做急診介入,還有說理的地兒。可是要做介入科慢診手術,就比較為難了。”
“這事兒啊。”老潘主任笑了笑,在鄭仁看來天大的事情,換成老潘主任,只是小事一樁。
略考慮了一下,老潘主任便說道:“醫院介入科已經關停并轉了,相關手術由我們急診導管室接手,總不能看著患者不去救吧。”
最后一句,是唱高調,鄭仁當沒聽到。
老潘主任說的話,前面才是重點,沒有介入科,所有相關手術由急診導管室接手。
“可行嗎?”鄭仁小心的問道。
“當然。”老潘主任爽朗笑道:“我這面是沒問題的,擔心出問題,首先要擔心你。”
“我?”鄭仁楞了一下。
老潘主任搖了搖頭,臉上一副年輕人就是年輕人,考慮事情不全面的表情。
“就怕你身體吃不消,而且這只是其一。慢診不像是急診,我看書上寫,肝癌的慢診手術需要多次做。你說,萬一你明天找個女朋友,要避線準備要孩子,手術就得停。”
“……”鄭仁之前沒考慮過這一點。
什么結婚生子之類的,太遙遠了。憑實力單身的鄭仁,怎么會違背自己這個人物設定呢?可是老潘主任一說,他馬上反應過來。要是接手了一批肝癌的病人,自己要避線,患者怎么辦?
“不過呢,這只是最極端的情況。”老潘主任顯然考慮的周祥,“我們可以少量開展,比如說鄭云霞,把患者數量控制在一定范圍之內。只要數量少,到時候安排起來也會容易一些。”
“急診么,還是要以急診工作為主。”
老潘主任最后一錘定音。
鄭仁連連點頭,姜,還是老的辣。
“對了,回去準備一下。把身份證照片發給我,那面一旦長風微創的馮經理會給你預定機票。”老潘主任最后囑咐。
“鄭總!”值班醫生在后面叫住鄭仁。
“嗯?”
“有個病人,說想要住院,但……還是你來看一眼吧。”值班醫生說到。
是急診內科的值班醫生,鄭仁出身外科,和他們并不是很熟悉,他們很少讓鄭仁幫助診斷,如果遇到難解決的、棘手的患者就直接收入院了。
鄭仁點點頭,走到急診搶救室。
一個平車在急診搶救室中間,上面躺著一個氣若游絲的老人,看樣子大概七八十歲。
旁邊站著一個老太太,也一般年歲。
“鄭總,阿姨說想入院,也不想治療,只是想送老爺子走。”急診內科的醫生說道。
臨終患者,有的地方風俗是在家走。有的地兒,風俗是在寺廟或者教堂走。但更多地方,是在醫院送走。
可是現在正是初冬時節,心腦血管疾病高發,神經、循環、呼吸等大內科全部人滿為患。活人都盡快出院,更不要提一個瀕死的人了。
“您就是鄭醫生吧。”老太太慈眉善目,眉宇之間沒有太多的哀傷,很平靜,平靜的像是……系統空間里的那汪池水。
“阿姨,您好,我就是鄭醫生。”鄭仁道。
“想送我先生一程,家里很多不方便,要麻煩您了。”老太太微微鞠躬,動作輕微,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舉手抬足之間,雍容、富貴、典雅。
“不麻煩。”鄭仁道:“可是現在相關科室沒有病房,我們也沒什么好辦法。”
老太太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消散。
“鄭醫生,只需要一個安靜的屋子,別驚嚇到他人就可以。我先生估計留不了幾天,您看……”
“如果要留在急診病房,倒是能有安靜一點的房間,可是我們連老爺子是什么病都不知道,也沒有更多人手搶救、看護。”鄭仁發難。
“不用搶救,也不需要治療。”老太太的頭略低下,用手輕輕撫摸著患者滿頭銀絲,一臉愛意,“只要他安安靜靜的走,就可以了。”
“那您跟我來吧,不過拒絕搶救之類的要簽字的。”鄭仁道。
急診內科醫生知道急診病房的人員情況,剛剛初建,人員配備可以說是極為寒酸。每天應付急診都很吃力,鄭總這是糊涂了?怎么要收入院呢。
鄭仁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只是送一程,寫一份病歷而已,常悅不愿做的話,自己可以寫,反正全算下來只是多了四五個小時的工作時間。
看上去不多,但四五個小時是從學習、休息時間里擠出來的。
老太太面善,雖然很麻煩,但鄭仁還是想幫一把。
“那就多謝您了。”老太太客客氣氣的說到。
鄭仁招呼了兩個陪檢的大哥,幫著一起推平車去急診病房。
常悅見收了新患者,便開始忙碌起來。沒有因為不是急診科的診療范圍,導致工作增多而惱火、抱怨,一如既往的平靜中帶著讓人心喜的熱情。
把老爺子安排在最后一間病房,常悅去和家屬溝通,詢問病史,刷信任感。
鄭仁則坐在辦公室里,回想老潘主任跟自己說的那些話。
世間,很多事情,都是沒有道理的。
想要有不是黑就是白的道理解釋,根本不可能。
再牛逼的人,譽滿天下的同時也會謗滿天下。再好的事情,也會有毀有贊。
只想了幾分鐘,鄭仁就笑了笑,開始研究該怎么把鄭云霞手術做好的事情。
而那些道理……管那么多!
“常悅,什么時候做64排?”鄭仁見常悅回來,便詢問到。
“今天晚上六點半。”
“空腹,可以么?”
“血糖值正常,云姐年紀也不大,應該沒問題。”
“行,到時候叫我一聲。”鄭仁想了想,問到:“你打聽一下,如果64排三維重建我來做,行不行。”
“你?”常悅有些詫異。
“嗯。”鄭仁認真道:“常規三維重建,只是制式的,我是術者,需要按照我的想法去做一個定制的三維重建影像。”
常悅微微皺眉,她自從接觸醫療后,就沒聽說過哪位臨床醫生要去自己做三維重建。
鄭仁鄭總這是當了幾天小領導,做了百十臺手術,膨脹了么?
看常悅的眼神,鄭仁就知道她心里面在想什么。
不過這事兒要解釋起來,會浪費太多的口水,最重要的是鄭仁覺得常悅聽不懂,這超出了一般臨床醫生的認知范圍。
現在的醫院,分科越來越細。什么木桶理論,根本不存在。
只要某一科專精程度做到大師級,那必然是會名震一方的。當然,鄭仁這種依靠系統力量被拔起來的,因為時間還太短,名氣并不如何大。
其他學科,也沒時間去學習。醫學,是實驗科學,哪里有人有那么大的精力去一科一科實踐?
輔助科室的影像資料,能看到七八分懂的人都不多,更不要說自己去伸手操作。
私人訂制?那根本不存在。
辦公室沉默下去,楊磊根本沒存在感,在最角落里的一臺電腦上書寫病歷,這面發生什么事情和他沒有關系。
常悅愈發看不懂鄭仁,但沉默了一會,便點頭說:“我問問蘇云。”
“他人呢?”鄭仁這才注意到,一直像是鬼一樣跟在自己身后的蘇云不見了。
“去聯系做64排爭搶CT的事情了。”
常悅一邊說,一邊拿起手機,開始和蘇云溝通。
果然,蘇云和常悅的反應是一樣的,但在常悅的堅持下,很快蘇云就跪了。
一物降一物,古人誠不我欺。
11箱大綠棒子把蘇云喝斷片后,估計蘇云在常悅面前,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他說試試看,應該沒問題。”常悅最后關掉手機,臉上還是帶著不相信的神情說到。
鄭仁也沒過多解釋,急診病房辦公室再次沉默下去。
下午來了一個急性闌尾炎,鄭仁和楊磊上臺,把手術做了。
術后剛好六點左右,鄭仁留楊磊看一會家,便去CT室,準備自己做三維重建。
來到CT室門口,一個聲音傳出來。
“你們現在的年輕人,真以為自己是萬能的?我五年前去帝都進修,那面的醫生都沒有自己做三維重建的。真是狂的都沒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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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仁揉了揉臉,上自己的笑容看上去更親切一些。
再怎么說,也是過來求人辦事,雖然刷的是蘇云的臉,要丟人也是丟他的人,但……太嚴肅了總是不好。
“趙姐。”鄭仁假裝沒聽到趙姐剛剛的嘮叨,進入CT室操作間,臉上洋溢著少見的笑容,把蘇云和常悅他們嚇了一跳。
“鄭總,不是我說你。”趙姐聲音小了很多,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可是該磨叨的還是得磨叨。
“您說,您說。”鄭仁擺出一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姿態。
“CT三維重建,可是高難度的操作,咱們醫院建院后買了機器都沒人捅咕明白。”趙姐一邊操作著機器,給鄭云霞做檢查,一邊嘮叨著,兩不耽誤,“后來醫院派了三批人去進修,我學了整整一年才略微會了那么一點。”
“是,是。”鄭仁一臉微笑,毫不尷尬。
“你說你要做三維重建?”趙姐越說越是不高興,“你學過?”
“看你操作過一次,就想試試。”
蘇云:“……”
狗日的,這是老子經常說的話!
“……”趙姐無語,沉默了半晌,道:“機器太貴重了,不能讓你隨便玩。我看著,要是哪里不合適,我會拒絕的。”
“應該的。”鄭仁一如既往的保持著低姿態。
這年頭,求人辦事兒多難啊。鄭仁知道趙姐的難處,要是趙姐找自己說她會做手術,要做一臺闌尾炎,自己怕不是得一巴掌把她扇出去。
就算是蘇云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鄭仁也不愿輕易讓他去做。倒不是壓制年輕人的成長……
兩人誰年輕都不一定。只是單純的因為自己手術做的更好一些,所以鄭仁只要每遇到特殊情況,都要自己親自操刀。
“半個小時。”趙姐最后說到。
“姐,半個小時不夠啊。”鄭仁說到:“常規的三維重建,就要半個小時一個病人。我要做逆向三維重建,需要至少兩個小時。”
“!!!”趙姐回頭,斜睨鄭仁。
這家伙在說什么?逆向三維重建?那是個什么鬼?
“是在三維重建的基礎上,尋找到異常增生的血管,然后逆行尋找微弱的、異常血管訊號,做重建的一種方式。”鄭仁簡單解釋了一下,見趙姐臉色有些難看,連忙說道:“姐,你不知道上次手術,患者的腫瘤供養血管有一根是從膈動脈分支下來的,我披著幾十斤的鉛衣在手術室里站了足足四個小時才找到。”
趙姐這下子動容了。
雖然鄭仁的話有點夸張,但基本屬實。蘇云剛要吐槽,被鄭仁的叫苦又憋了回去。
“你真的會?”趙姐回想了一下鄭仁說的話,自己雖然沒見過,但應該可以做到。只是需要的時間……那可是海量的計算。
不是CT室的醫務人員不這么做,而是64排機器極其昂貴,操作軟件核心技術掌握在跨國大公司手里。醫院就算是再有錢,也絕對不能一下子土豪到買十套八套軟件的程度。
就算是買了,逆向做一個三維重建,需要幾個小時的時間,也沒那么多人手可以用不是。
所以這只是一個特殊情況,趙姐這種CT室副主任級別的老醫生都沒有遇到過的特殊情況。
“那,你試試吧。”趙姐的好奇心終于占了上風,不再憤怒,而是自愿的同意。
半個小時后,鄭云霞的檢查做完,常規的重建也完畢。趙姐讓開座位,鄭仁做到操作臺前。
“小蘇,他真的會?”趙姐還是不相信,雖然鄭仁說的頭頭是道,但理論誰不懂啊,看幾天書就能說出一大套理論。真要是操作起來,才是見真章的時候。
“我真不知道。”蘇云苦笑,“在協和,我也沒見過有人自己做三維重建,更別說逆向三維重建。”
“要說你小子就是賊,我還琢磨你怎么顛顛跑到急診科去了,原來是有這么一條大粗腿可以抱啊。”趙姐打趣。
“姐,我自己就是一條大粗腿,不需要抱。”蘇云撩了一下額前黑發。
“他真要是會做,那就厲害了。就這手藝加上手術,去南方私立醫院,別說年薪百萬,就算年薪五百萬都有人給,還得是稅后。”趙姐有點羨慕。
今年春天,她也想辭職來著。借著帶薪假去南方看了一圈,投了幾家醫院的簡歷,所以知道行情。
因為她愛人腦出血的事情,辭職去南方的事兒就暫停了。
但這并不妨礙她了解什么樣的技術人才,在南方能拿到多少薪水。
鄭仁雙手在操作臺上飛舞起來,熟練的一逼。
要不是知根知底,還以為是哪家醫院的CT室主任來秀技術呢。
蘇云也有些恍惚,鄭仁怎么來CT三維重建都會?這又是什么時候學的?
從鄭仁開始操作,屏幕上已經初步重建的肝臟開始旋轉的瞬間,趙姐不再說話,專注的看著屏幕上的影像。
在她的腦海里,正在猜想鄭仁每一步操作的意義。
至于之前說的怕鄭仁把機器玩壞這種話,早就被忘到了腦后。
人家手法純熟,玩壞?趙姐猜想,怕是機器壞了這個急診科的鄭總都會修。
影像中,鄭云霞的肝臟經過一次介入手術治療后,已經得到了全面的控制。幾乎十公分的腫瘤外周已經壞死、機化,但因為腫瘤太大,鄭仁也沒有栓塞的太重。
因為全部壞死的話,腫瘤內部會出現液化,嚴重的可以導致敗血癥、菌血癥。甚至壞死組織腐蝕周圍組織,一旦有小血管被腐蝕爛了,破裂出血,那可是要人命的。
腫瘤直徑變成5cm左右,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但鄭仁似乎并不滿足,還在一幀一幀細致的尋找著。
十分鐘……
二十分鐘……
一個小時……
蘇云看困了,即便他天賦巨高,沒學過三維重建,根本看不懂鄭仁在找什么。
別說是蘇云,就連趙姐都看不懂鄭仁的操作。
畫面一幀一幀的濾,偶爾還會倒溯,調閱出原始數據,掃一眼后再繼續向下找。
他到底在干什么?!
“姐,他在干什么?”蘇云實在覺得無聊,又很好奇,只能小聲詢問趙姐。
“不知道。”趙姐眼睛死勾勾的盯著屏幕,忘記了時間。
“……”
“我估計是尋找肝臟邊緣異常的信號影,看看是不是腫瘤的供養動脈。”趙姐猜測。
“這么麻煩……”
“國內一般沒人做,國際上……我沒查過這方面的資料,也不清楚。但能做到這點的人,只有影像專業從事介入的那批人。”趙姐頓了頓,“就算是那批人,也不一定全都會。一般都是放射科的人搞介入手術,但這技術CT室都沒幾個人會。”
蘇云沉默,雖然不服氣,也看不懂鄭仁的操作。但只憑他的手速……去參加王者榮耀的職業聯賽應該是夠了。
準確,快速,毫無拖沓。
又過了十五分鐘,鄭仁右手從鼠標上拿開,打了一個指響。
“找到了?”蘇云問到。
他偷眼看趙姐的表情。
作為CT室副主任,專門從事三維重建的專業技術人員,趙姐一臉懵逼,根本沒看懂鄭仁找到了什么。
“嗯,就是這里,是新增生的動脈。”鄭仁很隨意的在白服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水,又繼續操作起來。
找到細到毫發的增生血管末端,剩下的就簡單了。
幾分鐘后,一根迂曲的血管出現在三維重建的影像上。不斷盤旋上升,忽然折了一下,往下走去。
像是黃河的河道,九曲十八彎。
十分鐘后,三維重建做完,那根血管發自胃短動脈。
直到這時候,趙姐才長長出了一口氣。
真他媽的牛逼啊!
就算是親眼目睹了所有過程,趙姐還只能看懂其中一半的內容。
最關鍵的步驟,趙姐可以肯定,就算是鄭仁手把手的教自己,自己怕是一兩個月內也學不會。
“片子在哪打印?”鄭仁問到。
“這……這里。”趙姐點了一個按鈕,旁邊出片的機器一陣轟鳴。過了很久,幾張新鮮熱辣的片子才打印出來。
“彩色的圖紙要明兒才能做出來。”趙姐還是有些恍惚。
“不用了,其實找到增生血管來源就可以。”鄭仁笑呵呵的站起來,心情非常好。
坐在CT室里操作機器找增生血管,可要比披著鉛衣,站在介入手術室吃線找血管強了一百倍。
即便有系統的輻射射線能量轉化鉛衣,鄭仁也不想那么做。
看來系統這個大豬蹄子給的獎勵還是有道理的,鄭仁心里美滋滋。
“呀!”趙姐忽然驚呼。
“怎么了,姐。”鄭仁問到。
“晚上還要接孩子!”趙姐一下子陷入慌亂狀態,剛剛看的太出神,竟然忘記了這么大一件事兒。
慌亂的手勢了一下,把鄭仁、蘇云都攆走,趙姐急匆匆的一邊快走,一邊穿著外套。
“趙姐,我送你吧。”蘇云連跑幾步,追了上去。
鄭仁看兩人的背影,應該是趙姐拒絕,蘇云死皮賴臉的要去幫忙。
這樣也好,趙姐幫了大忙,別趕時間,車再磕了碰了,那自己可就過意不去了。
慢悠悠回到急診病房,時間已經將近八點了。
讓楊磊回家,鄭仁感覺有點餓。但過了飯時,吃不吃的……還是懶點,別吃了。
鄭仁抱著書,回到值班室。
先打開手機,在群里通知其他人,鄭云霞的片子做完了,整體情況比較樂觀,要住院做下一次手術。
囑咐常悅,和長風微創的馮經理聯系免費的耗材。
安排完這些瑣碎的事情后,鄭仁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準備開始看書。
不對!
還沒去查房。
難怪心里面一直忐忑,今兒做CT三維重建,消耗了太多的精力。
鄭仁捂額。
穿上鞋子,告別了溫暖舒服的姿勢,鄭仁開始轉病房。
其實夜間的病房沒什么好轉的,闌尾切除術后的患者很平穩,就是一直在說疼。
鄭仁下醫囑,讓護士給加了一瓶鎮痛的藥物,估計半個小時后患者疼痛就會緩解。
當他轉到最后一間病房的時候,猛然想起來,這里住著今兒收上來的走到生命盡頭的那個老爺子。
鄭仁輕輕敲了敲門,然后推門進去。
房間里沒有安排其他患者,老爺子住在中間的床位上。房間的大燈沒有開,只打開了一盞床頭燈。
老太太坐在床頭的椅子上,帶著花鏡,右手握著老爺子的手,左手里拿著一本書,正在輕聲朗誦。
“梁召籍入。須臾,梁眴籍曰:“可行矣!”於是籍遂拔劍斬守頭。項梁持守頭,佩其印綬。門下大驚,擾亂,籍所擊殺數十百人。”聲音優雅,不疾不徐。
“咳咳。”鄭仁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應該是打擾了老兩口之間的相處。但基于醫生的職業特性,他還是想詢問一些事情。
“鄭醫生,您來了。”老太太回頭,見是鄭仁,便放下書,用手摸了摸老爺子的白發,站起來,微笑說到:“您坐,鄭醫生。”
“不客氣,查房的時候是不能坐的。”鄭仁道:“剛剛您念的是什么?”
“史記,項羽本紀。”老太太和藹的說到:“我先生他最喜歡的就是這一章,知道他看不了了,但念幾遍也多少是個念想。”
鄭仁點頭。
“這次真的是麻煩您了,鄭醫生。”老太太雙手下意識的搓了一下,“連杯茶都沒有,怠慢了貴客。”
“太客氣了,太客氣了。”鄭仁連連擺手,“方便出去說兩句嗎?”
老太太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面色紅潤的老爺子,微微一笑,儀態萬方,“不用。”
“生啊死啊的,我們這個歲數,已經看的開了。他走的不遭罪,我還能多陪幾天,已經知足了。”
“那我再確認一下,不搶救,是吧。”鄭仁小聲道。
“嗯,沒那么看不開。”老太太語氣溫婉,卻又堅定。
“那我不打擾了,您繼續,繼續。”鄭仁鞠躬,然后離開。
這樣豁達的人,是需要尊重的,鄭仁如是想。
視野右上角系統面板上給出的診斷是多臟器衰竭,鄭仁判斷應該是到壽了,就像是車開的太久,幾十萬公里,什么車都得報廢一樣。
能安安靜靜的陪伴,安安靜靜的離開,這樣,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