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仁縫合完，拒絕了好意，沒有去靜點抗生素，而是靜悄悄的坐在手術室大門口。
他在等待。
等待手術結束。
等待方林或生或死。
自己已經盡力了，但……
依舊不夠。
他靜靜的等著，眼前還是暗紅色，一片血海。
腦海里空白，沒有憂傷，也沒有低落，只是平靜的等待著，等待一個消息。
生，或是死。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人坐到身邊，“顧教授診斷急性心梗，現在正在點滴，沒有危險。”
是蘇云的聲音。
鄭仁曾經很討厭這個聲音，但隨著手術配合的愈發默契，他漸漸的習慣了。
皺了皺眉，鄭仁道:“方林傷很重，正在搶救。”
“我知道，你盡力了。”蘇云手里一直拿著手機，死死的盯著:“胸外找到斷裂的支氣管動脈，已經縫合完畢。普外的肝破裂縫合也要結束了。”
“血壓呢？”
“略低，但是能側得到。”
“輸了多少血？”
“12u紅細胞，1000ml血漿。”
“監護室力量夠吧.”
“老板，這里是帝都。”或許是因為鄭仁狀態不好，或許是因為剛剛的事情帶給蘇云巨大的震撼，所以這次，蘇云很少見的沒有噴鄭仁。
“那就好。”鄭仁緩緩閉上眼睛。
他沒有問蘇云消息的來源，而是選擇了全部相信。
雖然那個尖酸刻薄的娘炮說的不完全是好消息，但他知道，方林活下來的可能性已經超過50%。
“你傷的重么。”蘇云瞥見鄭仁左肩上的敷料包扎，問道。
“還好，皮外傷。”
“回去和我開寵物醫院吧，到時候我聯系一臺二十年的核磁，加上其他技術手段，遠了不說，一定是海城最專業的寵物醫院。”
“不去。”鄭仁冷漠回答。
“你還有希望？”蘇云嘴角本來就刻薄的笑容，愈發凌厲。
“有我在，畢竟還有希望。”鄭仁淡淡說道。
蘇云怔了一下。
是誰給這貨這么強大的自信的？
剛想習慣性的譏諷幾句，蘇云忽然想到門診診室里的那一幕幕。
毫不猶豫的注射器針頭排氣，切開徒手止血。
所有病情的輕重緩急，
所有決斷的不顧一切，
所有處置的及時得當……
要是沒有他在，方林真的就沒希望了。有他在，雖然方林還躺在手術室里，急診搶救著，但畢竟保留了一份希望!
自己是一直在逃避么？蘇云恍惚想到那個自己尊敬的，最后卻落得一身殘疾的背影。背影腳下漸漸泛起一層血光，鄭仁迎面走來，仿佛行走在地獄與人間交界處。
蘇云搖了搖頭，這太文藝，不適合自己。
“手術已經結束了，血壓平穩，要送去監護室。”蘇云看見手機上傳來的一條信息，平靜說到。
“叮咚~~~”與此同時，一聲清脆的提示音響起，但鄭仁似乎沒有注意到。
“嗯。”鄭仁點了點頭，“咱們走吧。”
“去哪？”
“急診科，破傷風，抗生素。”
“喂，你有沒有點醫療常識？破傷風桿菌是厭氧菌，你這刀口，不會感染破傷風桿菌的。話說你也是治過破傷風感染的醫生，怎么連這點常識都沒有？那刀砍在你肩膀上，難道你還有腦外傷？對了，我記得你用頭撞了歹徒一下，要不咱們去做頭部ct吧。”蘇云習慣性嘮叨著。
“不打不放心。”鄭仁淡淡笑了笑，“從前是因為怕患者十萬分之一的概率感染破傷風桿菌才會用，現在自己遇到了，覺得還是打一針來的好些。”
“真是惜命。”
“嗯，的確是這樣。”鄭仁點頭，坦然承認了蘇云的說法。
兩人沒等方林被送出來，便走消防通道下樓去了。
已經知道具體的消息，生生死死的離別、不舍、哭泣，完全沒有意義。
……
……
兩人沒有去急診，又拒絕了普外科的好意，用蘇云的話說，他和普外科不熟。
蘇云帶著鄭仁去了胸外科，安排點滴，然后跑去給鄭仁開破傷風抗毒素。
醫生值班室不小，床鋪很干凈，鄭仁沒有坐在床上，而是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點滴。
看著窗外，之前的緊張搶救帶來的負面影響漸漸削弱，消失。
自己受的傷，應該不會影響到日后的手術精確性吧，他開始有些擔心起來。
鄭仁活動了一下左手，似乎沒事，手指靈活無礙。活動了一下肩膀，略有些疼痛，但問題不大。
對了，一直到這時候，鄭仁才反應過來，剛剛似乎聽到系統的提示音來著。
任務？什么時候有任務了？
視野右上方系統面板里提示，任務完成。
咦？或許……系統以未知的力量確定搶救成功？鄭仁沒有看任務獎勵，而是開始思考系統是不是暗示自己什么。
要是這樣的話，似乎很好。
心里的忐忑不安消散了許多，過了幾分鐘，鄭仁才注意到還有任務獎勵。
三選一？還要做選擇題么？為什么不是全都提升？
不過要做三選一的話，x光片的閱片水平會從側面提升自己的手術中影像辨認程度，看上去似乎不錯。
b超，暫時沒什么用，可以排除。
核磁共振……
核磁共振……
他還記得鄭云霞做手術前，裴教授需要核磁、ct雙增強。
這應該前輩們在無數次失敗中總結出來的經驗教訓，只要條件允許，雙增強自然有雙增強的好處。
那就這個吧，鄭仁略微在x光片和核磁共振之間猶豫了幾秒鐘，便選定了核磁共振。
點選后，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中游走，無數影像沖擊著鄭仁的意識。
“……”鄭仁怔了一下，隨即閉上眼睛，全部精神都用來抵御那種不適感。
過了很久，鄭仁聽耳邊傳來聲音。
“竟然坐著睡著了？你可真行。”
為什么之前沒有過？難道說自己有過基礎就不會有不適感？但……
鄭仁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也就不去想了。
回憶之前見過的核磁共振片子，鄭仁有些明悟。
“剛接到通知，下午要去研究所開會。”蘇云忽然說道，“你這個熊樣，就留在這里點滴，開會的事情我去就行了。”
“開什么會？”
“……”蘇云楞了一下，這位小爺，感情把自己來帝都做什么都忘記了？
“下午一起去，點滴能點完吧。”鄭仁問道。
蘇云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鄭仁。
“走。”
“干嘛去？”鄭仁一愣。
“做個頭部t，看看你腦子有沒有事兒。”
“……”
“你能不能有點逼數？”蘇云憤怒道:“你是傷員，還想著披鉛衣做手術？躺手術臺上躺迷糊了，還想上去是不是？破會我去應個場面就行，你在這兒歇著。”
“沒那么嚴重。”鄭仁搖了搖頭，“就是想聽聽開會的內容。”
“瘋子。”蘇云冷冰冰的說到。
僵持了幾句，蘇云見鄭仁堅持，便拿著破傷風抗毒素出去。雖然他現在什么都不想干，但身為一個毫無破綻的助手，該做什么，他還是下意識的要去完成。
開會前，肯定會發準備資料之類的東西，既然鄭仁要去，那就去好了。
蘇云也很無奈啊。
“這個，一會給鄭老板打了。”蘇云把破傷風抗毒素交給胸外科值班的進修生。
帝都的大型三甲醫院，“本家”醫生并不多，繁重的值班、寫病歷、做手術，很多活都是靠著進修生、研究生、博士生來完成的。
今天二線班的住院總跑到iu去照顧方林，家里面只留了一個進修生負責看家。
“好。”值班的進修生將近四十歲，臉有些黑，很憨厚，很穩重。
接過破傷風抗毒素，他忽然笑著說道:“我剛來的時候，就聽過云哥兒的故事，您可是傳奇。我要有您一半本事，早就不在家里的小醫院窩著了。”
“哪個嘴欠兒。”蘇云一臉冰寒，驕橫的樣子一如既往。
“昨天還聽他們聊，云哥兒你找了一個小老板。我還覺得奇怪，有什么人這么牛逼。”憨憨厚厚的臉上帶著一縷陽光微笑，“果然，太特么牛逼了。”
蘇云心情很不好，跟沒聽到他說話一樣，大步往外走去。
進修的中年大叔也沒不高興，對于這類天賦異稟的妖孽似的人物，他又能說什么？
“老韓，你這傻笑什么呢？”值班護士拎著點滴子回治療室，問道。
因為方林受傷，所有人的情緒都有些壓抑。
“沒。”說著，老韓走進治療室，找了一個1l注射器，準備去作皮試。
“咦？你要干什么？”護士詫異。
“給鄭老板皮試破傷風啊。”老韓順口回答道。
“放那，我來。”小護士匆忙把點滴針處理，把老韓擠開，從手里搶過1l注射器。
“……”老韓不解，自己這不是想要幫個忙嗎？怎么看這小姑奶奶的表情，自己像是和她有血海深仇一樣呢。
“好好干你的活。”小護士道，隨后端著放著碘伏、棉簽、注射器的消毒盤走了出去。
小護士來到值班室，先站在門外深呼吸了幾次，這才輕輕敲了敲門。
敲值班室的門，還是這么溫柔的敲門，這感覺好陌生啊。
夜班，患者有事兒的時候，敲門叫一線值班人員起來，那叫一個粗暴，哪里有現在這么溫柔。
“請進。”鄭仁的聲音傳出來。
“鄭總，我給你做皮試。”小護士換上了一副乖巧的笑臉，來到鄭仁身邊，把手里的盤子放下，笑盈盈的說到。
“麻煩您了。”鄭仁道。
“您太客氣了。”
鄭仁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剪碎，扔掉。現在披著一件蘇云的外衣，看上去有些古怪。
小護士拉過來鄭仁的手，繃緊，右手熟練的拿起1l注射器，開始皮下注射少量破傷風抗毒素。
“有不舒服，馬上告訴我。”做完后，小護士笑著說道:“鄭總，你手機呢？”
“這里。”鄭仁把手機拿出來，有些疑惑。
他沒有設開機密碼，鄭仁是覺得麻煩，完全沒有必要。
“我來弄就行。”小護士打開手機，點開微信，找到二維碼，然后又取出自己的手機，加了鄭仁好友。
一切一氣呵成，快到鄭仁都沒有反應。
“有事兒，微我。”小護士說完，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過了幾分鐘，鄭仁還有些懵逼，這是第一次被女孩要微信？
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了，在海城，那個梳著馬尾辮的小姑娘，叫……對了，叫劉欣毓，也要過自己的微信。
那姑娘看著有些眼熟呢，到底什么時候遇到的？
想了很久，鄭仁壓根想不起來。也就干脆不去想了，開始琢磨起前列腺的局部解剖來。
“老韓，你去看著點。”小護士跑出值班室，和老韓交代到。
老韓笑瞇瞇的答應下來，本家的護士比進修生厲害多了，老韓從來沒想著什么爭強好勝。出來進修，結幾份善緣，日后要是請哪位老師去做手術，也方便不是。
要是得罪了護士，雖然以后見不見面都不一定，但請教授去做手術的事情平白多了幾分變故。
小護士到治療室，處理銳器，回想起來一早上班，見到平車上鄭仁徒手止血的那一幕，血腥中透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厚重，不知不覺，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蘇云回來了，看著鄭仁說到:“下午的會議別去了，我帶你去香山，去密云水庫玩玩。”說是玩，但蘇云沒有好氣的說話腔調透露出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來帝都是學習的，只是開個會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鄭仁慢條斯理的說到。
“喂，你這是輕傷不下火線？”蘇云的語氣越發歪歪。
“皮外傷，沒事。”鄭仁笑了笑，“三天抗生素，一針破傷風，七天后拆線，沒事。”
“我在群里面說了，她們要來看你。”蘇云道。
“……”鄭仁的手僵了一下。
“你是不是欠兒的，說這個干嘛？”鄭仁很少見的急了起來。
“被我勸回去了。”蘇云看著鄭仁，冷笑，“你就不看手機的么？”
“有些頭暈，沒看。”鄭仁聽蘇云這么說，才略略放下心，拿出手機，打開微信。
科室的小群里面，幾百條聊天記錄，密密麻麻的，看著頭疼。
蘇云搖了搖頭，已經詞窮，真不知道該用什么方式和鄭仁交流。
值班室沉默下去，鄭仁拿起手機來翻閱聊天記錄，一直到老韓過來確認了皮試沒事，他才緩緩把手機放下。
鄭仁正在逐條看微信聊天群聊天記錄的時候，當當當敲門聲響起。
值班室的門隨后打開，一個人說到：“鄭醫生在值班室點滴。”
因為值班室的大門被柜子擋住視線，蘇云沒看見是誰。瞥了一眼鄭仁，他正在專心致志的看著聊天記錄，仿佛沒聽到敲門聲。
一個瘦小的身影出現，身后跟著兩個刑警。
蘇云先是怔了一下，隨即意識到，出了這么大的事兒，應該是來問當時情況，記錄口供的。
他連忙用腳碰了碰鄭仁，感覺這家伙著了魔。
“鄭醫生，你好。”瘦小的人穿著便裝，嚴肅認真的站在鄭仁身后三步的距離，朗聲說道。
“嗯？”鄭仁被拉了回來，轉身看去。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胸外科的主任，包云明。”說著，他對鄭仁深深鞠了一躬，“感謝您的出手相助，我代表全體胸外科的同仁對您表示最衷心的感謝。”
鄭仁連忙站起身，手足無措的想要說點什么，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坐吧，為了不耽誤你的治療，我帶著刑警同志來這里詢問當時的情況。”包主任很客氣的與鄭仁說到。
兩名刑警也很客氣，先和鄭仁握了握手，然后詢問鄭仁、蘇云當時的情況。
過程很簡單，記錄，按手印，刑警離開的時候，鄭重敬了一個禮，然后沉默離去。
包主任要給鄭仁安排個單間養病，被鄭仁拒絕了。
開什么玩笑，只是皮外傷而已，用得著嗎？人家只是客氣客氣，自己可不能當真。
“鄭醫生，你好好休養，有什么需要盡管說。”包主任臨走的時候，留下話。
在海城，也遇到過一次警察問詢筆錄的事情，幸好當時有老潘主任坐鎮。這次也是一樣，有包主任在一邊。
鄭仁實在不擅長這種人際交往，和包主任客客氣氣的道別后，繼續點滴。
過了很久，蘇云才悠悠說到：“只要有點情商的人，都會順著話把這份感激給夯實了，你呀……”
后面無窮無盡的留白里，鄭仁自己腦補出來各種譏諷、嘲笑。
但這也沒辦法，社交場合，自己實在是不知道說什么。
鄭仁笑了笑，見點滴已經要完事兒了，便讓蘇云去找護士把點滴拔了。
“一天兩次，晚上別忘了。”小護士囑咐道。
“呃……”鄭仁遲疑了一下。
“你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遠，我都快追不上了。”蘇云悠悠說到：“局部感染，發熱。感染組織滲透，牽連胸膜頂，然后大面積肺感染，肺膿腫，膿胸。閃舞小說網心包受累……”
“停！”鄭仁連忙止住蘇云的話，苦笑，“晚上來點滴，還不行么。”
“你想作死，沒人攔著。”
“……”鄭仁腹誹，只是皮外傷而已，說的跟不點滴就會死一樣。
衣服已經都壞了，蘇云給鄭仁借了一件白服披上。等一會回去換件毛衫之類的，就能勉強應付。
出了胸外科的大門，鄭仁看到馮旭輝慌慌張張的跑過來。
“馮經理，你這是干嘛去？”鄭仁有些詫異，問道。
“……”馮旭輝喘了幾口粗氣，緩過勁兒來，才自責的說到：“鄭總，對不起，對不起。我早晨就應該跟您一起去診室，誰成想出了這么大的事情。”
“哦。”鄭仁沒想到是因為這事兒，他笑了笑，道：“又不是你的事兒。”
“您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馮旭輝懊惱無比。
一早，把鄭仁、蘇云的早餐事情搞定，馮旭輝又把兩人送到門診，就告辭離開。
可是沒想到一兩個小時候，朋友圈里沸騰開了。
這么大的事情，就像是病毒傳播一樣，在朋友圈和微博里瘋狂傳播。
馮旭輝也是看到之后，才開始打聽。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事兒竟然和鄭仁有關系！
不知道鄭總傷成什么樣，馮旭輝試探著給鄭仁發了一個微信，但卻沒有得到答復。
這下子把馮旭輝嚇傻了。
他哪知道，鄭仁累得根本沒有聽到手機的提示音，手機只被小護士打開了一次，鄭仁根本就沒看。后來打開，鄭仁只顧著看群里面的聊天記錄，根本沒點開馮旭輝的界面。
要么鄭總出了大事，這次科研告一段落……
要么鄭總遷怒自己，自己……
馮旭輝連忙找各種或是熟悉或是不熟悉的關系詢問，幾經周折，才打聽到鄭仁在胸外科點滴。
一路狂奔，幸好在門口堵住鄭仁。
見鄭仁沒有介意，他這才略略放心。
一定不能再犯錯了，馮旭輝心里不斷的告誡自己。
“鄭總，您這是要去哪？”馮旭輝問道。
“回去休息。”蘇云道。
“去開會。”鄭仁道。
兩人同時說道，隨后對視一眼。
“還在作死？”蘇云冷冷說道。
“來都來了，該開會還是要開的。”鄭仁道。
“切。”
馮旭輝愣住了，這可怎么辦呢？對于職場新丁的他來講，眼前鄭仁和蘇云之間的分歧，要怎么解決，難比登天。
“不要緊的，只是皮外傷，總不至于什么都不干吧。”鄭仁拍了拍蘇云的肩膀，示意自己沒事。
他低著頭，看那樣子，是真的不想搭理鄭仁。
鄭仁倒也無所謂，蘇云不跟自己說話，是最好的。要不然這個尖酸刻薄的娘炮不知道要怎么攻擊自己。
一路走去，蘇云陰沉著臉，忍了又忍，最后還是忍不住，說到：“鄭老板，您就不想打個電話，給家里面報平安么？”
“嗯？”鄭仁楞了。
報平安這種事情……對于一個孤兒來說，太陌生了。
一轉念，鄭仁知道，自己錯了。
拿出手機，鄭仁先在幾個人的小群里面報了個平安——無恙，勿念。隨后見老潘主任的微信有留言，點開看后便給老潘主任把電話回撥過去。
告訴老潘主任自己一切安好，只是受了點皮外傷，已經處理完了。老潘主任再三叮囑，要是不舒服，就趕緊回來，在外面無論如何都沒有家里好。
鄭仁心里暖暖的。
掛斷老潘主任的電話，鄭仁猶豫了幾秒鐘，拿著手機發呆。
“總是要打的，真不知道你猶豫個什么勁兒。”蘇云仿佛是鄭仁肚子里面的蛔蟲，知道他在猶豫什么。
也是，鄭仁隨即釋然。
電話撥打過去，鈴聲響起。
“是我。閃舞小說網”鄭仁接通電話，聲音忽然有些拘謹。
蘇云冷笑。
“嗯，沒事，皮外傷。”
“好的，我會注意。”
“嗯，盡早回去，放心。”
簡單幾句話，鄭仁便掛斷了電話。
“第一次談戀愛？”蘇云湊上來，問道。
“……”鄭仁有些恍惚。
算是談戀愛么？他不知道。只是在接通電話的一瞬間，自己有一種小孩子犯錯誤的感覺。
“要大膽，死皮賴臉，烈女怕纏郎。”蘇云尊尊教誨。
“這是你的經驗？”
“不，我完全不需要。”蘇云撩了一下額前黑發，帥的一逼。
鄭仁不想搭理這貨，快步往前走。
“該下樓了。”蘇云道。
鄭仁覺得耳朵有些燙，蘇云這貨還真是討厭。不過自己應該大膽一點，這是對的。
本來準備出去吃口飯，但鄭仁身上穿著一件白服，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看起來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只好回到招待所，鄭仁只帶了內衣，像毛衫這類御寒的衣服，他沒有多準備。蘇云又冷嘲熱諷了幾句，拎著自己的一件毛衫扔給鄭仁。
馮旭輝馮經理早就貼心的叫好了外賣，鄭仁也不矯情，有吃的就吃一口好了，下午還要開會。
好久沒開學術會了，誰知道帝都的風格是什么樣，到底是干凈利落的幾句話完事，還是一直不斷有教授發言，不拖到晚上點鐘不算完。
“肩膀怎么樣？”鄭仁換好了衣服，蘇云問道。
雖然是關懷的話，但是從這廝的嘴里說出來，怎么都不覺得是好話。
鄭仁很奇怪，蘇云怎么會在帝都有這么多朋友的。
“還好，沒事。”鄭仁道。
“你確定要去開會？看你這樣子，不可能穿鉛衣去做手術。我跟裴教授請個假，發生了這么大的事兒，誰還能逼著你做手術不成？”
“死冷寒天的，沒地兒溜達。”鄭仁很認真的說到：“來都來了，去聽聽，也不是什么壞事。”
蘇云用看傻逼一樣的目光看著鄭仁，但見他目光清澈，是真沒聽懂自己的意思，只好嘆了口氣，把話說明白。
“你出門的時候，小伊人給你買了一身衣服。回去之前，你是不是得溜達一圈，看看有什么女孩子喜歡的東西，給她帶回去？”
鄭仁愣住了，這……這完全不在他人生的認知中。
“懶得說你。”蘇云吹了一口氣，額前黑發飄呀飄的。35xs
鄭仁仔細想了想，覺得蘇云說的有道理。
那抽時間去看看給謝伊人她們買點什么回去好了，不過今天，還是應該去開會。
馮旭輝聽兩人對話，轉過身在手機的備忘錄里記下來這件事情，并且標注上重要。
這個鄭總，似乎是個白癡型業務人才，好對付，好對付，馮旭輝心里面給自己打氣。
二十多分鐘，馮旭輝點的外賣就到了。
他下樓取了外賣，一路小跑回來。
馮旭輝把外賣擺在桌子上，正猶豫要不要一起吃，就聽鄭仁道：“馮總，一起吃口吧。”
“好咧。”馮旭輝折騰一上午，也餓了。
但他沒想到鄭仁和蘇云吃飯的速度那叫一個快，不到五分鐘，就已經狼吞虎咽的把飯吃完。
這是醫生的基本技能之一，尤其是繁忙的科室，吃飯速度要快，一切以填飽肚子為主。天知道什么時候，一個急危重癥就會被送到醫院來，搶救七八個小時都是經常的事兒。
要是吃的慢了，就有可能餓著肚子。
這也算是人類生存本能吧。
吃完飯后，蘇云帶著鄭仁直奔研究所而去。
研究所在后院的一棟新建的高樓里，寬敞明亮。
很明顯，這里不光是手術研究的中心，還有藥理學、病理學等等學科的研究處。
鄭仁、蘇云來到三樓，進了一間中型會議室。蘇云不知道是來過還是聽人說了，很熟悉這里的情況。鄭仁也沒在意，反正跟著蘇云走就是了，犯不上為這種事浪費腦子。
三樓會議室里，已經有七八個人零七八落得坐在位置上等待會議開始。
看這樣子，應該是會有人講一下研究的進程，讓新來的手術獸們了解一下這種古怪離奇的手術應該怎么做。
所謂手術獸，就是一些教授養的年輕人。比如說國內某手外科的知名教授，在十七八年前帥先開展斷肢再植的顯微外科手術后，就養了一批“手術獸”。
普通外科還好，顯微外科過了五十歲就很難再從事了。
畢竟眼睛花了，別說做手術，就連看報紙都難。
當時國內的醫療程序并不嚴格，所以這批做手術的年輕人甚至還有沒拿到執業醫師資格的人存在。
但換做現在，這種事兒就不存在了。
研究所里的諸位教授們只能召喚自己的研究生、博士生來完成研究的最后臨床工作。
鄭仁拒絕蘇云坐在前排的想法，來到最后幾排，隨意挑選了一個沒人的角落坐下，看著前面的屏幕，心里回憶著前列腺的局部解剖結構。
“你就這么孤僻？”蘇云似笑非笑，坐在鄭仁身邊，問道：“這些人，可都是以后全國介入的牛人，最頂尖的大牛肯定會出自這里。”
“哦，我知道。”鄭仁淡淡說道。
“真是白瞎了老潘主任的一番好意，你不會以為你能親自操刀，做這臺手術吧。”蘇云表情隨著鄭仁的冷漠愈發冷厲。
“我隨意了，能看幾眼也是好的。”
“嘖嘖。”蘇云冷笑一聲，便不再說話。
過了十幾分鐘，七八位老教授進來，分散坐下。一個眉直口闊的中年人登上前臺，打開電腦，播放制作好的ppt。
“諸位，我是本次項目的秘書，叫李海濤。”打開ppt后，中年人自我介紹，“重要的工作，由各位教授和在座的各位年富力強的新生代完成，我只負責跑腿。”
略帶自謙的說法贏得了很多人的好感。
“下面，我來講一下教授們最近的研究成果。”李海濤打開ppt，也不廢話，開始從前列腺的解剖講起。
雖然他自己說只是一個跑腿的秘書，但估計也是臨床出身。講起課來，詳略得當，即便鄭仁擁有三千例局部解剖經驗，也挑不出多少錯誤。
帝都還真是到處都是人才，鄭仁心里想到。
李海濤先是簡略講解解剖結構，這一塊講解的很略，接下來是一些有關于前列腺造影的影像資料。閃舞小說網
這是太寶貴的資料了。
不做某個部位的手術，很少有人會去做那個器官的造影，留下影像資料。
但偏偏研究所里就有，鄭仁專心致志的看著ppt，估計這應該是諸多教授私藏的資料。
膀胱腫瘤造影、腎臟腫瘤造影，可能會有一部分造影劑進入前列腺附近，所以這些影像資料就留了下來，為這次的研究工作提供理論依據。
李海濤只是陳述，沒有講課老師的那種居高臨下的口吻，讓人很舒服。
指著影像資料，他笑道：“我們工作的難點，就在這里。前列腺的供養血管很細，細到普通的微導絲要以很細膩的手法才能進去。”
臺下一片沉寂。
要么是介入學科的大牛，要么是介入學科的明日之星，都清楚李海濤說的意思。
李海濤用了足足兩個小時的時間，才把科研完成部分講述完畢。
“接下來，就看諸位的了。”李海濤微笑說到：“實驗性手術的患者，現在有一例，正在泌尿外科住院。因為患者高齡，并發癥比較多，外科手術風險非常大。與家屬溝通，家屬堅持要求做實驗手術。
病例已經發到各位的郵箱里，回去后，請各位詳細了解。”
郵箱……鄭仁馬上打開手機，進入郵箱。
一份電子病歷在兩個小時前收到，點開后鄭仁看到了一份詳盡的病例。
眼睛一掃，鄭仁苦笑。
是最讓人撓頭的病人——高齡，各種嚴重的老年病。
難怪要做介入手術，像這種一碰都掉渣的老年人，泌尿外科就算是摳個前列腺都得冒著患者猝死的風險。
介入雖然是微創手術，但也只能降低患者的猝死風險，絕對無法完全避免。
很棘手呀，鄭仁微微皺眉。
患者的病情資料發到所有人的郵箱里，和鄭仁一樣，看完患者資料后，大家意識到這樣一個問題——只有一個患者，那么誰來做手術呢？
“由誰來做？”一名中年醫生心里想到，直接開口問道。
“這次科研活動找諸位來，是為了促進介入學科的發展，展示介入學科的潛力與魅力。”李海濤的笑容有些油滑，沒有直接回答問題，“今天是周六，諸位有剛到的，休息兩天。周一，諸位要做示范手術。”
李海濤的話引起眾人的討論。
這話是什么意思？
面對面pk？雖然沒有明說，但就是這個意思。
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其中將會有幾個人最后脫穎而出，帶領介入學科的未來發展。
但要評價一個人手術做的好壞，需要大規模的病例，而非一兩臺手術就能決定的。
如果按照李海濤話里面隱含的意思，示范手術就成了一種較量。
教授們的意見、他們對這個項目的重視程度會決定由誰來完成這臺手術。
有人重視這個科研項目，有人并不重視，但并不影響他們對類似于科舉殿試一般的手術示范感興趣。
李海濤似乎對此早就有預料，并不驚訝，也沒有讓眾人安靜。
幾分鐘后，當在座的中青年醫生們議論的聲音漸漸小了，他才笑道：“介入學科還處于快速發展階段，諸位都是業界精英，未來介入學科的發展任重道遠，就靠諸位了。下面，請各位把醫師資格證和執業證、身份證原件交到我這里，我負責去醫務處備案。”
“患者方面，院方已經篩出一部分同意做示范手術的病人。”
“那么，今天的會議就到這里，有什么問題，大家可以留我的微信咨詢。要是想術前看病人的話，會有醫院的住院醫負責接待。”李海濤安排完一切，把窗簾拉開，ppt關掉。
冬日陽光有些刺眼，蘇云的黑發更是扎眼的很。
“喂，你有信心嗎？”蘇云問道。
“什么信心？”鄭仁楞了一下。
“認真一點，這可是未來介入學科帶頭人的一次比試。”蘇云少有的認真，“要是你贏了，無論手術成敗，全國所有三甲醫院的介入科隨你挑，不用窩在海城。”
此時，蘇云似乎變了一個人，之前一直吵吵著不來參加會議的蘇云已經被扔到了異次元。
留在這里的，是一個燃燒著熊熊斗志，想要和其他手術獸一較高低的家伙。
“沒興趣。”鄭仁回答。
“月收入提高十倍、二十倍，一百倍，有興趣沒？”蘇云的話里面帶著想讓人胖揍他一頓的口氣。
“還好吧，暫時沒想那么多。沒有這次機會，以后也會有好的收入的。”鄭仁手里拿著手機，在反復看著科研組提供的患者病例，心不在焉的和蘇云說著。
“你還真是無趣。”蘇云撩了一下額前黑發，湊近后小聲說道：“難不成你想入贅到謝家，成為一名光榮的贅婿？”
“贅婿？”鄭仁聽到這個詞，馬上想到了那根爛香蕉。
“就看你和謝伊人眉來眼去的，不過你也太沒出息了吧，我跟你講……”蘇云很少見的和鄭仁推心置腹的說著。
可是就在他開始說話的時候，鄭仁耳邊傳來久違的“叮咚”聲響。
任務，系統任務！
【系統任務——初露崢嶸第一階段
任務要求：獲得前列腺介入手術資格。
任務獎勵：大師級技能書1本，技能點1000點，經驗值200000點，金質寶箱1個。
任務時間：7天。】
當鄭仁看到這個任務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呆了，哪里還聽蘇云磨叨什么。
初露崢嶸，這個任務獎勵絕對超出鄭仁從前接到的所有任務總和。
直接提升某種技能到大師級的技能書1本……鄭仁的口水都要落下來了。加上有大量的技能點，海量經驗值，超長的完成時間。
那可都是系統手術集訓時間啊！
本來對這臺手術沒什么性質的鄭仁心里的火焰被一下子點燃。
要完成！
一定要完成！
必須要完成！
蘇云正磨叨著，鄭仁一下子站起來。
“你怎么了？”
“去看看病人。”
“咦？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到挺誠實么。”蘇云冷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