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來到icu,換衣服走進去,鄭仁看見任靈的系統面板紅色有所消退,看樣子病情正在一點點好起來。
“鄭老板,來看眼患者?”icu的住院總招呼道。
“嗯嗯,您忙,我隨便看一眼。”鄭仁微笑說道。
“整體狀態正在逐漸恢復,就是盆腔引流量還是有點大。”icu的住院總道。
這正是鄭仁擔心的。
他又仔細看了一遍任靈的系統面板,沒有陌生的疾病以及并發癥,比如說胰漏這種要命的診斷。
“我看眼記錄。”鄭仁道。
icu的住院總放下手頭的工作,帶著鄭仁來到電腦旁,給他找到任靈的病歷以及護理記錄單。
現在鄭仁在912風頭正勁,icu的住院總也有所耳聞。
聽說的都不重要,這名叫做任靈的患者送過來后,自己這面卻遲遲看不到手術記錄。
她催促了次,胃腸外科那面卻總是說還在寫。
icu的住院總很奇怪,只是一個手術記錄而已,有什么好寫的?912這種成熟的大型三甲醫院,什么手術沒做過?什么手術記錄的模板沒有?
一般情況下,把模板粘貼下來,然后根據術中情況做些修修改改也就夠了。
一個術后記錄寫20分鐘,都算是多的。肯定是胃腸外科那面偷懶,icu的住院總對此有些不屑。
后來早晨主任查房,對胃腸外科遲遲不寫手術記錄很憤怒。
主任直接一個電話打給魏主任,說明事實情況。
這種情況不多見,卻也不少見。做了一夜手術,精疲力竭,誰有心情連夜寫手術記錄?但潛規則里,在早交班之前肯定是要完成的。
要不然大主任查房,這面連手術術式是什么都說不出來,那就操蛋了。
肯定是某個進修的小大夫偷懶,icu的住院總是這么想的。
但電話打給魏主任,可是那面表現的很平靜。
魏主任好像知道情況,他沒有憤怒的叱罵,而是讓這面等等,再有3、5個小時手術記錄會傳上來的。
那就等吧。
可是等手術記錄傳上來,icu的住院總都看傻了眼。
洋洋灑灑三千多字的手術記錄,她看了整整一個小時。
這特么是一臺什么手術!
術中醫務處的林處長現場指導、逐段切、逐段縫,還是顯微手術。最后,還有腸系膜上動脈的重建。
看完后,icu的住院總琢磨了幾乎一天,也沒想懂這么重的患者,到底是怎么活下來的。35xs
活下來不算,恢復的還相當快。
24小時就可以脫機,但她和主任匯報了手術情況,icu的主任看到那份有史以來最長的手術記錄之后,也沉默了。
這是一份不管男人還是女人,看了都會沉默的手術記錄。
出于謹慎考慮,決定48小時再脫機。
icu的住院總這一天都在觀察任靈的病情變化,所有化驗指標都不同程度的有好轉,人其實已經醒了,完全可以不用呼吸機輔助呼吸。
除了盆腔引流多一點之外,其他完全沒問題。再有……就是患者清醒之后躁動的略微厲害一點。
這么重的外傷,這么快的恢復,知道這事情的人都由衷的佩服。
而手術,就是這位鄭老板做的。
堪稱神人!
icu的住院總不懂手術怎么做,但是做個手術,能讓人寫出三千多字的手術記錄的術者,自己這輩子只見到這么一個。
絕無僅有。
如果這樣都不算牛逼的話,什么才算呢?
不知不覺中,鄭仁又多了一個小迷妹……老迷妹。
“鄭老板,今天的腹腔引流量要比昨天少一點,600l,淡黃色,有沉淀。”icu的住院總說到。
“淡黃色……”鄭仁回憶昨天自己來看引流的顏色,看了一遍今天一早的各種化驗急查回報。
淡黃色的引流液,鄭仁琢磨著不像是胃液,也不像是腸液,淋巴漏更不像。
膽漏的話顏色應該更深,患者尿液很多而且澄清,也不像是尿外漏。
難道是胰液,手術時候探查,遺漏了胰腺損傷?
因為手術完成度最后不是百分之百,所以鄭仁有這方面的猜想。
雖然大豬蹄子沒給明確的并發癥診斷,但他還是想到這上面來了。
一早的化驗檢查,沒有血尿淀粉酶的數值,雖然可能性不大,但是不能排除這點。
“麻煩查個血尿淀粉酶。”鄭仁道。
“您考慮胰腺有問題?”icu的住院總問道,“體征不是很像。”
“只是看看情況,怕有遺漏。術中探查,肝臟有挫傷、脾臟也有挫傷,胰腺沒什么問題。”鄭仁說著,忽然怔了一下。
“胰腺肯定沒事兒,我仔細看了,很完整,沒有外傷性的損傷。”蘇云道。
“不!”鄭仁忽然一揚手,頓了下,腦海里有一個想法,忽然被蘇云給打斷了。
“怎么?”蘇云還不知道自己打斷了鄭仁的思路。
“沒有腹膜炎體征,一會查一下體看看。”鄭仁道,“胰腺有問題的可能性真的不是很大。”
“我覺得你就是狐性多疑,引流會少下去的,只要引出來的不是血性液,你怕個毛線。”蘇云鄙夷的說到。
“不是怕,這么多引流液,總要有個說法不是。”鄭仁說完,去給患者查體。
引流袋里有300l左右淡黃色的引流液,一早清空,這個點有300多毫升,意味著今天的引流還是不會少。
鄭仁又看了一遍系統面板,依舊什么特殊的診斷都沒有。
他開始查體,就像是病程記錄里描述的那樣,沒有腹膜炎體征,切口完好,引流通暢,也沒有血性液引出。
在按壓腹部的時候,鄭仁注意到患者有皺眉、躁動的行為表現。
術后疼痛是有可能的,但自己沒用多大的力量,反應不應該這么強烈。
只是最后一切的懷疑再鄭仁用聽診器聽到腸鳴音后都不成立了。
腸鳴音45次分。
不是腸瘺,也不是胰腺有問題。如果說有消化液在腹腔里的話,36小時的時間肯定應該出現腸麻痹。
而現在所有體征都很平穩……不像是有事兒。
但這么多的引流液,到底是哪來的呢?
“嗯……”鄭仁腦子里在琢磨無數的情況,對蘇云的問話只是有意無意的拉了一個很長的回音。
然后就沒然后了。
蘇云也很無奈,但鄭仁非要琢磨這個小事兒,他覺得是沒事閑的。
愿意琢磨就琢磨唄,蘇云見患者沒事,就跑去和ICU的護士聊天去了。鄭仁對此一直很奇怪,他為什么和陌生的人有那么多話說。
要是換了自己,肯定尬聊兩句,第三句自己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可是看蘇云那面,和兩個ICU的小護士聊的興致盎然,小姑娘們笑的花枝招展。忙里偷閑,這也算是福利了?
海城市一院錢主任當時為了蘇云要去急診科的事兒,還和老潘主任對罵過。
不過說起蠻橫不講理,老潘主任可是一把好手。錢主任,根本不夠看。
只要有蘇云在,護理班子就散不了。鄭仁想到當時老潘主任說的這個結論,也覺得很荒謬。
“鄭老板,您有懷疑的可能性么?我馬上去查。”ICU的住院總詢問道。
“先不用,我琢磨一下。”鄭仁站在病床前,不去看蘇云,而是開始回憶昨天自己接診的過程。
不是自己接診,接到電話,說是有急診骨盆骨折搶救的患者,自己就跑過來了。
進手術室就看見……
等等!
鄭仁怔住了,自己剛才想的什么事情,一下子變的清晰起來。
是麻醉的問題!
麻醉插管,插到食管里,自己進屋的時候看見患者的肚子略有膨脹,四肢開始出現紫紺。
對!
肯定是這樣。
全麻后胃腸道平滑肌松弛,此時大量氣體壓進來造成胃極度擴張,一部分小腸也是類似表現。
高度的張力使得胃腸壁變薄,微觀角度上內皮細胞間隙增寬,滲透性加強,導致液體外滲。
腹腔積液,其實和嚴重腸梗阻時的積液一個道理,只是沒有感染因素而已。
所以引流袋里引出來的液體是淡黃色的,沒有沉淀、沒有血性滲出。
鄭仁想到這兒,馬上拿起手機,做了一個手勢,找了一個稍微安靜的角落,把電話打給老賀。
“老賀,是我。”鄭仁道。
“鄭老板,有急診?”老賀的聲音略有些小興奮。
“沒有。”鄭仁道:“問你個事兒,你遇到過插管失誤,插到食管里的情況么?”
電話那面頓時一肅。
這個話題,隔著電話,鄭仁似乎都能聽到老賀的心跳加速的聲音。
“鄭老板,您稍等一下,我找個安靜的地兒跟您說。”老賀的聲音都謹慎了起來。
鄭仁哭笑不得,他知道,老賀肯定是理解錯了。
但他懶得跟老賀解釋,反正也等不了多久。
過了幾十秒,老賀的聲音傳來。
“鄭老板,是您在急診科搶救出事兒了?”老賀小聲的問道。
“不是。”鄭仁笑著回答到。
電話那面松了口氣。
“前天凌晨,普外接到一個急診患者,我趕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患者肚子鼓起來。然后我用纖維支氣管鏡重新下管,手術都做完了,患者恢復的不錯,我在ICU正看患者呢。”鄭仁解釋道。
“嚇死我了。”老賀道。
“我想問你,你見過這類患者么?”
“鄭老板,這是麻醉科最大的醫療事故之一,和操作失誤導致的術中清醒是一樣的。”老賀道:“比那個還要嚴重。我遇到了幾次,但都救回來了。”
“這些患者的術后情況,你有沒有跟蹤?”鄭仁問道。
“沒有,不過我可以在群里面問一下,都是全國的老麻醉師。”老賀道。
“幫我問一下,術后腹腔引流,引出大量淡黃色的液體,他們見過沒有。”鄭仁道。
“好咧!”老賀應了聲。
鄭仁掛斷電話,見蘇云身邊的小姑娘們越來越多,住院總的臉色已經開始不好看了。
真是太影響工作了,難道他說要戴兩層口罩的事情是真的?鄭仁仔細想了想,覺得有些荒謬。
這貨,一點正經事兒都沒有。
“鄭老板,您是和您的老師咨詢么?”ICU的住院總見鄭仁打完電話,便笑呵呵的問道。
鄭老板這個歲數,應該有個特別厲害的老師才合乎邏輯吧。
“呃……”鄭仁笑了笑,又回到床頭,看患者的引流袋。
淡黃色引流液很清,偶爾有點渾濁物,但并不多。鄭仁回憶了一遍手術的過程,心里計算引流量,越來越確信自己的判斷。
住院總見鄭仁沒說話,心里琢磨,可能他的老師已經去世。這是個傷心的事情,自己就別揭鄭老板的傷疤了。
十多分鐘后,老賀打來電話。
“鄭老板,有人遇到過,說術后會有中等量的滲出液。”老賀道,“聊天記錄我這就發給您,您的判斷是對的。”
鄭仁看了一眼聊天記錄,那個麻醉師說了很多,看樣子這個患者在他的印象里是很深刻的。
是一個刀刺傷的患者,發現插錯了之后,也是一樣,馬上人工呼吸,并用纖維支氣管鏡進行重新插管。
術后麻醉師因為擔心出事,患者有腦乏氧的癥狀,所以跟了三天。
他對術后引流的情況一直都記憶猶新。
淡黃色引流液,500-1000ml,每天逐漸減少,后期沒有出現腦乏氧的癥狀,轉出ICU就不再關注了。
這名麻醉師所說的情況和鄭仁看到的情況一樣,鄭仁笑了。
臨床技術水平,就是這么一點點提高的。
這次自己沒有經驗,想了半個小時。但以后要是再遇到,就不會再因為引流量多的事情而困擾了。
“蘇云,走啦。”鄭仁站起來,招呼蘇云。
“弄明白了?”
“嗯,應該是。明天引流量會在200ml左右,依次減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鄭仁很肯定的說到。
蘇云挑眉,但這面人比較多,沒法詳細詢問。
和護士們說了一聲,蘇云隨著鄭仁離開ICU。
……
老賀完成鄭仁交代給他的任務后,心里覺得不對勁,查找手術記錄單。
那天晚上,是崔志英的班。老賀琢磨了一下,跑去術間找他。
他的助手在患者頭部觀察、監測各種數值。
“老崔,沒事兒?”老賀進來,笑呵呵的問道。
“嗯,手術再有半個小時就結束了。”崔志英抬起頭,眼圈黑乎乎的,看著整個人都沒什么精神。
“你怎么這么累?都多大歲數了,交公糧還這么勤,小心你的老腰。”老賀開玩笑道。
“這兩天休息不好,上歲數了,值個夜班兩三天都歇不過來。”崔志英看著老賀,有點感慨,“老賀,你這最近運勢真好。”
老賀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心里也有感慨,便笑道:“走吧,抽根煙去。”
崔志英看了看麻醉劑和監護儀還有微量泵里的藥量,囑咐了兩句,和老賀來到值班室。
“老崔,前天晚上出事兒?”老賀關上門,也不寒暄,直接說到。
他知道崔志英這個人,脾氣比較悶,水平還不錯,要是想套他的話半個小時肯定不夠。
崔志英聽老賀這么問,臉色微微一變。
但他很快意識到以老賀和鄭老板之間的關系,知道那事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
“唉,老賀,別提了。”崔志英深深的嘆了口氣。
“放心吧,我不會亂說的。再說,患者也沒出事兒,你這算是過了一關。”老賀笑著遞給崔志英一根煙,道:“事兒再大,還有我前兩天的事兒大?”
崔志英知道毛處長癱瘓的事情,要是換成自己……他一想到這點,心里就哆嗦了一下。
醫療事故,總在臨床干活的人誰碰不上?想要不出事,只有不干活。干活的人,就特么沒有不出事的!
出事兒了,認慫就是了。崔志英事后判斷,自己那天晚上,要是沒有鄭老板,出大事兒的概率至少在5成左右。
事后肯定要被停職,至少一年。
但一年后,還是能回來工作的。畢竟和開車一樣,要是犯錯就進監獄,一輩子都不能從事醫療了,現在的醫生這個行業估計已經沒人了。
這是自己的情況,老賀那面,可是科教處的毛處長。而且當時所有證據指向老賀的失誤,要不是鄭老板逆轉乾坤,怕是老賀現在已經完蛋了。
中間的細微區別,崔志英想的特別明白。
他看著老賀,心中感慨,想說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老賀這是倒霉了一輩子,終于時來運轉。自己……可是攀不上鄭老板那種高枝兒。
“老崔,講講,那天什么情況。”老賀笑呵呵的問道:“不是藥給你上眼藥,我先說明白。這不是最近算是半拉身子進了鄭老板的醫療組了么,我得知道鄭老板水平怎么樣,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才行。”
“要不然鄭老板幫我那么大的忙,我這面啥都做不了,心里也過意不去不是。”老賀直言不諱的說到。
“老賀,真是羨慕你啊,眼神真好!”崔志英嘆息,“跟著鄭老板,就算是你什么都不會,也……”
“別扯,什么都不會鄭老板要我干啥。”老賀連忙說到:“你都不知道鄭老板的醫療組競爭多激烈。”
“有多激烈?”崔志英不信,老賀的水平,他是知道的。
“別的不說,你知道鄭老板在海城那面,誰是麻醉師么?”
“還能是院士給當麻醉師?”崔志英不信,開始抬杠。
“一對剛研究生畢業的雙胞胎姐妹花!”老賀口吻夸張,做了一個痛不欲生的表情,道:“老崔,你說要是換你,是找個糟老頭子當麻醉師好,還是找雙胞胎姐妹花當麻醉師好。你說,你說!”
“……”崔志英怔了一下。
“照片我看過,那顏值,能去演電影。”老賀嘆了口氣,道:“所以,我這么拼命,不就是為了能抱上鄭老板的大腿么。老崔我跟你說實話,最近我也睡不好覺。”
“你那事兒都有結論了,病理出來不是說肯定是子宮內膜異位癥么?怎么還睡不好覺。”崔志英愕然。
“這是天大的人情,我就問你,換別人,這個診斷誰能給下?頂著毛處長、頂著全院所有主任,直接在全院會診上拍桌子說不是我老賀的事兒。”
崔志英繼續感嘆,MB的,自己當時怎么就沒看出來鄭老板這么厲害。
別的不說,光是這股子的勁兒,就值得跟他干一輩子。
“老崔,我的確給鄭老板配了幾次臺。但這些小事兒,能抵得上這次的人情?說不好聽的,我要是不進步,鄭老板看都不帶看我一眼的。”老賀說到。
“不會,鄭老板那人厚道。”
“雙胞胎姐妹花!我不知道你,反正要是換我,我說啥都得把她們調過來。你就說,鄭老板死乞白賴的要兩個人,嚴院長能說啥?”老賀說著說著,最后越來越覺得是真的,漸漸的他自己都開始害怕了。
如果說最開始還有幾分表演、做戲的想法,說到這里,他的心已經開始顫抖起來。
嚴院長犯了心梗,他自己都不知道,是鄭老板直接把人拎進搶救室,做了一個心電圖最后確定的。
之后據說還做了取栓的手術,術后嚴院長經過幾天休養,已經康復。
而去社區醫院支援的護士,那是912的精英,據說一半人留在社區醫院。
這幾天院里面各科室主任都瘋了!
可是誰都不敢說鄭老板不對,那是嚴院長直接下的命令。
護理人員不管什么時候都缺,鄭老板真是通天的手段,直接就要來一套精英班子。
那是骨干,都是護士長的人選,隨便要點新人……沒新人就要進修的護士,一瞬間便能擴出來更大的一套護理班底。
連那么多護士都能要來,想要兩個研究生畢業的麻醉師,很難么?
進912的確是難,可人家再怎么說都是研究生畢業,也不算是太說不通。嚴院長現在對鄭老板算是徹底信任了,這都不算鄭老板肩膀上還扛著一個諾獎項目。
老賀想到這里,打了一個寒顫。
自己這是藥丸啊!
可是剛開口說話,被憋屈的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去。
但老賀知道,惶恐是沒有卵用的。
未來要自己拼出來,他開始關注鄭老板麻醉水平的高低。
其實老賀自己對鄭老板的麻醉水平是有判斷的,連體外循環這么“冷門”的事兒都了若指掌,人家的麻醉水平一定很高。
而且麻醉科徐主任,水平足夠高吧!惡性高熱的患者急診搶救的時候,徐主任老老實實蹲在尿袋旁看患者的尿量。
徐主任那暴脾氣,要不是技術上的碾壓,他能這么老實?早就一腳把指手畫腳的人給踹飛了。
但是鄭老板的麻醉水平高成什么樣,老賀就很好奇了。
或許自己顯擺的一切,在鄭老板眼睛里都是浮云,而自己就像是動物園的大猩猩一樣,傻乎乎的扮丑賣乖。
“患者氣道有些畸形,這種患者平時見的多了,我很小心的插管,誰成想卻插到氣管里。”崔志英道:“當時我沒確定,鄭老板進來就把我推到一邊,把呼吸機拔下去,開始人工呼吸,還要了纖維支氣管鏡。”
這個過程,老賀能想象到。
鄭老板看著溫和,但那時平時。搶救的時候,就像是獅子一樣暴躁。在手術室里,他就是唯一的王,不允許有人挑戰他的權威。
老賀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崔志英。
手里的煙默默的燃燒著,他在猜想鄭老板用纖維支氣管鏡下氣管插管的時間。
麻醉師,重點工作有兩個氣管插管和對機器、藥物劑量的了解。
氣管插管時間長短,絕對能說明一名麻醉師的技術水平高低。
而對藥物劑量的控制,那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管中窺豹,現在老賀要做的就是這件事情。了解鄭老板的水平,然后好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我跑著把東西拿來,鄭老板三下五除二的就把氣管插管給下進去了。”崔志英道。
老賀一下子就毛了。
聽了這么半天,自己差點沒把自己給嚇死,就聽到三下五除二這五個字?
這不是扯淡呢么。
“老崔,鄭老板到底用多長時間下進去的?”老賀問道。
“呃……”崔志英怔了一下。
“當時太緊張,都忘了?”老賀給了一個自己認為合理的解釋。
“那倒沒有,只是我覺得是我自己眼花,看錯了。”崔志英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
“眼花?”老賀詫異的問到。
“嗯,我看鄭老板眼睛看著鏡子,一下就把纖維支氣管鏡給下進去了,然后開始插管,前后不超過10秒。”崔志英道,“這個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覺得眼睛花了。”
10秒,還特么不到!
老賀無語,他覺得身上有點冷。
你一個普外科的醫生,好好做普外的手術就是了,干嘛把麻醉都學的這么好!
老賀心里在哀嚎!
從前想不懂的事情,此時在老賀心里有了解釋。
難怪人家不管水平高低,執意要一對雙胞胎姐妹花當麻醉師。
原來鄭老板是本身水平超高的那種,根本不在意麻醉師做什么,只要聽話就足夠了。
不管什么意外情況,有鄭老板在,就能解決,不會出事。
對,就是這么自信。
鄭老板要的,是聽話。老老實實干活,急診搶救的時候別逼逼逼的就可以。
一對聽話的雙胞胎姐妹花……想到這個,老賀的心已經漸漸成冰。
自己的對手,絕對不是什么雙胞胎姐妹花,而是那個近乎于無所不能的鄭老板!
老賀都快哭了。
自己要怎么做?想要麻醉水平超過鄭老板?從前或許會這么理解,但聽崔志英說完后,老賀知道鄭老板的麻醉水平比自己高了一個幾何數級。
不到10秒,一個氣道畸形的氣管插管就下進去了,這種水平……別說是自己,即便是徐主任,甚至是自己這輩子見過的所有高手都做不到。
也不是完全做不到,對著假人做練習的時候,可能會偶爾有這種趕巧的時候。
但急診搶救,體內腎上腺素飆升,能保持絕對冷靜的人一百個里都不一定有一個。
平時能做到的,在實戰中至少要打個折扣。
要知道,當時面對的是馬上就要死的傷者,而不是訓練的假人。
就這水平……老賀差點一口老血噴到崔志英的身上。
“老賀,真羨慕你啊。”崔志英抽完煙,打開窗戶,苦笑說到:“好好跟著鄭老板干,我去看手術了。”
老賀沒送他,只是心里苦澀。
10秒,不到,氣管插管就插進去了,還是氣道畸形的患者。
就這水平,自己還干個毛線。
想著,他有些沮喪。
但老賀畢竟咸魚了一輩子,要是沒點樂觀主義精神,怕是早都跳樓自殺,了此殘生。
鄭老板牛逼,這是一定的,要不然自己干嘛要一門心思抱著人家大腿混?
但鄭老板牛逼,也不耽誤自己發揮么。有自己在,他能省點心,何樂而不為呢?
就算是雙胞胎姐妹花……聽話的雙胞胎姐妹花就算是來也無所謂么。她們負責當花瓶養眼,自己負責跑前跑后干活。
雖然人家一點活都不用干,可能拿的還比自己多。但只要有自己一個位置,管它是商務座還是一等座,有張站票就夠了。
想到這里,老賀開心了起來。
站票么,以自己的水平,應該是沒問題的。你看今兒個,鄭老板主動打電話咨詢自己實情,這就是一個好的開始。
自己解決的應該還算是好吧,至少能打7分。
老賀想著,又把聊天記錄調了出來。因為群里面不一定隨時隨地有人水,所以這段時間,有兩個麻醉師也說遇到了類似的情況。
加了他們好友,老賀開始詳細咨詢,并且開始登陸新英格蘭的英文網站,搜索相關的內容。
只要鄭老板需要,自己就像是做博士論文一樣,完完整整的做出一份資料出來。
老賀嘴角露出一絲笑,頭發花白,但整個人都充滿了精力,像是年輕了二十歲,回到博士畢業的那個年代。
“我懷疑是呼吸機插錯,經呼吸機打到胃里的氣體太多,最后造成的一系列反應。”鄭仁道。
“有點道理,也能解釋,但病例太少,沒有統計學的意義。”蘇云一想就明白,聳聳肩說到。
鄭仁笑了笑,自己就是沒時間,要是沉下心研究學問,幾天時間就能出一篇論文。
但論文什么的對自己沒意義,都麻省總醫院的終身教授了,還發表個毛線的論文。
那都是權小草應該干的事兒。
至于自己,名揚天下的任務進度條才是重要的。
“下午干嘛去?”蘇云問道。
“不知道。”鄭仁道:“可能坐著看會書,可能去急診科溜達溜達。”
“老板,告訴你一個秘密。”蘇云的眼睛瞇了起來。
“……”鄭仁心里一顫,雖然沒看蘇云,但他想說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這種語氣,狗日的肯定要說寧叔馬上就回來。
鄭仁所有的好心情都煙消云散。
【他們說快寫一首情歌……】
蘇云還沒說話,鄭仁的手機響起來。
“喂,羅主任。”
“我在ICU ,剛出來。”
“好,馬上去看看情況。”鄭仁說完,掛斷了電話。
“怎么了?急診?”
“不是,說是收了一個肝臟膿腫的患者,看著特別古怪。”鄭仁道。
“肝膿腫有什么好看的。”蘇云道,“抗炎對癥治療唄,不行就B超定位下穿刺引流,總有一款適合。”
“你說的羅主任能不知道?他說懷疑有問題,肯定是其他的事兒。”鄭仁說著,腳步快了起來。
兩人快步來到消化內科,鄭仁瞥了一眼,見羅主任不在醫生辦公室,便直接奔著主任辦公室走去。
敲門,里面傳出來羅主任的聲音,鄭仁推門進去。
“鄭老板,來看看這張片子。”羅主任看了一眼鄭仁,隨后眼睛又回到身邊閱片器上的片子。
鄭仁走過去,看了一眼。肝右葉可見一個7×3m的膿腫,形狀細長,凸出肝表面。
呃……這是個什么鬼東西?
要是外傷患者,鄭仁就沒什么猶豫的了。可是在消化內科這面看到的片子,按照道理來講,應該是內科系統疾病。
可是高密度的實質,這是什么?肝臟結石?可也太大、太細,看著不像。
“鄭老板?你看這是什么?”羅主任問道。
“患者有外傷史么?”鄭仁直接問道。
“沒有,奇怪就奇怪在這里。”羅主任道:“自訴沒有外傷史,也沒有手術史。
患者是41歲男患,1個月前不明原因發熱,開始以為是感冒、發燒,在當地診所就診。靜點了兩周抗生素沒見好轉,于是去縣城。拍胸片的時候,發現有肝臟膿腫,就做了這個CT平掃。”
“病史這么簡單?”鄭仁瞇著眼睛看肝臟CT片,他已經確定,那是一個異物。
可是患者沒有手術史,沒有外傷史,異物是瞬移進去的?還是高維度生物直接放進去的?
這個簡直太詭異了。
“我怎么看怎么覺得是個異物。”羅主任盯著片子在看,“今天出門診,我看到患者的片子,就一直這么想。不敢確定,找鄭老板來掌一眼。”
“羅主任,不敢不敢。”鄭仁連連客氣,道:“我也覺得是異物,還是比較鋒利的異物。可是沒有外傷史這一點就比較奇怪了,您能確定么?”
討論病情的時候,鄭仁放棄了含蓄,問的很直接。
“為了確定這一點,我看了患者胸部和腹部的皮膚,沒有破損、也沒有手術瘢痕。肚臍周圍我也看了,也沒做過單孔腹腔鏡。”羅主任道。
鄭仁開始猶豫起來。
羅主任經驗的確豐富,自己能想到的,他都想到了。
甚至為了排除是患者敘述不清,或者遺忘了某些病史,他還在查體的時候直接排除了這些可能性。
沒有外傷,卻有異物,這就太奇怪了。
一張腹部CT平掃,并不能說明問題,鄭仁開始皺眉沉思,做起了三維重建。
然而三維重建的結果是肯定的,從膿腫內部密度看來,是一個尖銳而略鋒利的硬物。
密度又沒有鐵那么高,更不是子彈之類的東西。
難道真的是肝臟上自己長出來的?
鄭仁開始搜索肝臟結石之類的資料。
臨床上肝結石就是所謂的肝內結石,是指肝臟內的膽小管有結石,也有可能是單純的原發性肝內結石。
但最常見的可能性是總膽管結石向上游走堆積所造成的。
但這也說不通,肝臟結石……結石都不會這么鋒利、細長,像是石林一樣的肝內結石?
刺破膽小管,刺出肝臟表面,最后造成嚴重的膿腫?
鄭仁認為這種可能性幾乎不存在。
自己看了這么久的論文、期刊、雜志,從來沒看過任何一個案例是肝內膽小管里淤積的石頭形成尖銳、鋒利的針型,刺破肝臟。
“有思路么,鄭老板?”羅主任問道。
“完全沒有思路,但是要以患者的病情來分析,我覺得有必要進行探查手術。”鄭仁抱著膀看片子,很肯定的說到。
“嗯,找你來,就是這個目的。”羅主任也不隱瞞,直接說到:“探查異物到底是什么,手術的把握大不大?”
“手術是小手術,但要切開,或是在腹腔鏡下把異物取出來才知道到底是什么。”鄭仁道。
羅主任笑了。
鄭仁回答的和自己問的,根本就是兩回事。
自己問他手術的把握大不大,而鄭老板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患者體內異物到底是什么上。
手術是不是會失敗,鄭老板應該沒有考慮過。
或許對于鄭老板來說,這種難度的手術,成功是正常的。失敗,才是極偶然的一種情況。
甚至,暫時都不在考慮范圍之內。
真是個朝氣蓬勃,而且又滿滿自信的年輕人!羅主任看著鄭仁笑道:“患者的電話我發給你,剩下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你要是想做手術或者是直播的話,提前告訴我一聲,我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