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仁帶著周立濤，風風火火的去留觀室查房。

“11、13、14……”鄭仁掃了一眼，順手翻看周立濤捧著的病歷，一個患者一個患者的點明。

粗略看，患者的病情雖然大致相同，可鄭仁竟然把一個肌肉酸疼，行走無力的患者也加了進去。

蘇云覺得有些奇怪，自家老板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

這回怎么看著有點急呢？有些急躁，有些慌張，遠遠沒有往日的那種勝券在握的感覺。

出事兒了！

蘇云意識到，他的眉頭皺起來，心里叫苦，這一天天的過點安生日子不好么？怎么一件事兒接著一件事兒的。

患者有些不高興，沒什么事情，要調病房？

鄭仁拿著打印出來的患者病歷，說完后直接就走了。這里的亂攤子都留給周立濤去處置。

他沒去辦公室，而是直接去了周立濤的值班室。

把病歷都放下，鄭仁打開電腦，開始一個患者一個患者的看起來。

這些沒有系統診斷、或是系統診斷都只是一些和癥狀不相符的老年病的患者，基本都是這兩天來的。

癥狀也基本都一樣，除了一個患者自訴全身無力，肌肉酸疼，走路不小心跌倒碰了頭之外，其他都是主訴惡心、嘔吐、腹瀉。

看了三個患者的病歷，鄭仁的眉頭皺起來。

外面開始有喧嘩聲傳來。

蘇云嘆了口氣，這是患者、患者家屬不高興，宣泄著內心的不滿情緒。

這種宣泄內心情緒的患者，一般都是病不重的那種。真正重病在身，還想救治，基本都會很老實、很客氣。

即便有什么不滿，也會盡量忍耐。畢竟離開912，別家就能治了？沒人敢這么說。

鄭仁皺眉看著病歷，分明患者癥狀不是很嚴重，看了幾個病歷，化驗檢查基本沒什么問題。

周立濤心思還是很細致的，今早的急查項目一般的都有，什么肝腎功、血糖之類的大生化加上血常規、c反應蛋白，以及離子。

患者也略有些不正常，但蘇云雖然看到了，琢磨了一會，也沒找出來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比如說有個患者一直在撓自己的肚子。

90……不，99，這都是一種無意識的行為。

可是如果深究的話，往嚴重了說，這是瘙癢。最典型的是膽道梗阻，黃疸會并發這種癥狀。

蘇云仔細觀察患者的情況，并沒有發現患者有皮膚黃染的跡象。

或者也可以說是蟻走感，一般見于維生素缺乏或者是……狂犬癥。

但罕見病的診斷并無法總是拿出來說事兒。

之所以是罕見病，就是因為一年都遇不到一次。

要是總能碰到，那就是流感了。

所以蘇云認為鄭仁有些小題大做，應該是接任務的時候上面的人口吻有些嚴肅，過分強調這次任務的風險。

這不，自家老板都拒絕讓祝風雨一起跟著。

有家有業，他這是怕老班長出現意外。

太緊張了，略有點過分，蘇云心里想到。

他隨后坐在鄭仁身邊，又看了兩份病歷、以及化驗報告，依舊沒有什么問題。

“老板，沒什么事兒吧。”蘇云道。

他很認真，沒有往日的戲謔。

“不。”鄭仁道：“有問題，只是現在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

“……”這種屁話說了跟沒說一樣，蘇云吁了口氣。

“你去把患者的影……”鄭仁剛說了半句話，周立濤值班室的門被“砰”的一下推開。

一個壯碩的老年人出現在門口。

他頭發花白，國字臉，一臉嚴肅，身上穿著白服，沒系扣子，打著領帶。

“程主任，您好。”蘇云立馬站起來，恭敬的說到。

程旺發主任，急診科的大主任。因為早年間受過傷，身體有些舊疾，并不是每天都來上班。

因為已經快到退休的年紀，沒什么大事兒，一般不會出現在急診科。

急診科么，要是建成急診病房、急診大樓，那急診科的主任責任就重大了。

可要是普通急診科，只要做好分診工作其實也就夠了。

畢竟912各科室的力量都很強，急診科這面急診急救，隨后把重病人推到各科室，然后和急診科就沒什么關系。

最主要的是周立濤能力和責任心都夠，這么長時間也沒出亂子，所以大家都很放心，程主任也樂得在家休養。

鄭仁聽到蘇云打招呼的聲音，也馬上站起來，恭敬的說到，“程主任。”

“小鄭，你在搞什么！”程主任有些不高興，但還是壓住心頭的怒火，只是語氣略急一些。

“咳咳咳”因為說話太快，程主任開始咳嗽起來。

“程主任，您坐著說，坐著說。”鄭仁連忙去扶程旺發主任。

“外面患者都在鬧，你說你……”程主任想說兩句重話，但他也知道最近鄭仁鄭老板幫著急診科處理了很多大事兒。

比如說附院學生們群體癔癥的事情。

他重重的唉了一聲，很是不高興。

“程主任，患者的情況比較特殊，我感覺不對勁。”鄭仁實話實說。

“怎么特殊？”程旺發問道。

鄭仁語塞。

大豬蹄子不給診斷，系統面板卻呈現出深紅色，這算不算是特殊？

但這話怎么說出口！

鄭仁腦筋急轉，開始尋找借口。

“小鄭？”程主任見鄭仁不說話，愈發的不高興起來。

這不是胡鬧么！

只是胃腸感冒而已，做些檢查，急診留觀，注意別出現離子紊亂也就夠了。

這個季節又不是流感的高發季，最近也沒聽說流感大爆發，可是這位鄭老板偏偏要“作妖”。

程主任也是很無奈。

他知道，年輕人么，得志猖狂的事情也很常見。畢竟沒經過太大的挫折，不知道木秀于林的道理。

可是這次鄭老板鬧的有些過分了！

“程主任，我感覺有問題。”鄭仁找不到醫學理論依據，程主任逼問的還緊，只能這么說。

“感覺？你治病靠感覺？”程主任怒道。

“是豐富的臨床經驗。”鄭仁順嘴就把壓蘇云的話說出來。

也是急懵了。

“豐富？臨床經驗？！你跟我說豐富的臨床經驗？”程主任這回更生氣了。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

蘇云無語。

自家老板這是傻逼了么？

這種弱智的話，和自己斗嘴的時候能說。但換到現在這個場合，你特么和急診科程主任說？！

要是有理有據也無所謂，一巴掌甩過去，誰都得老老實實的聽著。關鍵是什么都沒有，只是說有問題，卻又不知道問題在哪。這種情況下還要說豐富的臨床經驗，這不是自己找罵呢么。

“老子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都多！”果然，程主任怒吼道，“你跟我說臨床經驗？”

鄭仁連連鞠躬，小心翼翼的賠不是，道：“程主任，我是真感覺有問題，不是胡鬧。今兒一早，崔老不是也說考慮有問題么。”

“你……”

“程主任，再容我幾個小時，我把病歷看完的，您說好不好？”鄭仁說著小話。

蘇云有些不忍心看。

來912這么久，這還是第一次遞小話，賠不是。

平時不都是一路橫趟的么？現在912誰敢質疑鄭老板的診斷？再說，也不是為了自己的事兒，就是一群胃腸感冒的患者……

蘇云心里重重的嘆了口氣。

程主任見鄭仁擺出一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姿態，一肚子怒火無處發泄。

他嘆了口氣，道：“小鄭……老板，現在是十一點三十六分，給你兩個小時，夠不夠？”

“三個吧。”鄭仁笑了笑，得寸進尺的說到。

“兩個！”程旺發主任咳嗽的聲音越來越大，過了十幾秒后，才稍好一點，道：“我就在我辦公室，兩個小時候我要一個準確的診斷。”

“好，好。”鄭仁把程主任給送出去。

看程主任氣呼呼的走回自己的辦公室，蘇云道：“老板，至于么？”

“抓緊時間去拿片子，讓周立濤安撫患者。”鄭仁道。

蘇云嘆了口氣，但沒有反駁，而是一路小跑去取片子。

這貨辦事兒鄭仁還是放心的，他甚至沒有囑咐更多的話。轉身回到周立濤的值班室，坐在桌子前，繼續看病歷。

兩個小時！

雖然自己可以拗著程主任做事情，甚至可以叫林格過來，但鄭仁并不想這么做。

這里是912，這里是急診科。

要是沒有診斷，而強行掃了一個大主任的面子，那就是徹底的跋扈了。

只是……

患者有問題，但所有化驗檢查都沒有提供出任何蛛絲馬跡。

可惡，大豬蹄子到底為什么不給診斷，但系統面板卻是鮮紅的顏色？

鄭仁有點緊張，他的腿有些僵硬，身上有點冷。

17個患者的系統面板都是紅色的，很紅的那種。雖然暫時不致命，可是隨著病情進展，天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

抓緊時間，鄭仁知道，自己只有一小時五十八分鐘了。

很快，蘇云先跑回來，手里拎著一沓子片子。片子袋都用黑色印記筆做了記號，標注患者的姓名，很醒目。

周立濤和另外一個大夫搬著閱片器進了值班室。

鄭仁一動不動，他拿起看過的一份病歷，道：“徐盛。”

蘇云馬上找到這個患者的片子，插到閱片器上。

肺部ct，有肺氣腫，肺紋理略粗，可這都說明不了什么。沒有小結節、沒有支氣管擴張。

關鍵是沒有任何肺炎的征兆，也沒有胸腔積液。

換句話說，患者沒有上呼吸道的炎癥。

鄭仁看了一眼日期，是昨天做的檢查。時間應該還好，患者入院36個小時候復查，還是沒什么事兒。

“老板，c反應蛋白不高，不考慮炎癥。”蘇云看了一眼片子，知道鄭仁在琢磨什么，他馬上說到。

鄭仁點了點頭，但是還在看著這張片子。

重建，依舊沒有新的發現。

他拿起患者的心電圖，也沒發現有什么問題。竇性心律，st段沒有抬高。這種程度的st段抬高，毫無意義。

“便常規，你催一下。”鄭仁道。

“好。”蘇云知道鄭仁說的是今天一早做的便常規化驗，這種檢查一般要下午四點左右出結果。

他馬上聯系檢驗科。

很快，蘇云小聲說道：“檢驗科說，盡快出結果，但初步判斷沒有什么問題。”

鄭仁眉毛皺的更緊了。

這個患者有頭痛、頭暈、怕熱、煩躁、心悸、出汗等癥狀。入院后，今天一早的查房，癥狀沒有緩解，身體疲倦，說是昨晚沒休息好。

鄭仁記得他的系統面板，和其他人一樣，紅呼呼的，但就是沒有診斷！

md！他心里惡狠狠的罵了一句。

問題出在哪里？

拿起b超單子，上面有b超的影像。但這些影像完全沒有問題，很正常。

“腹部ct沒做，是吧。”鄭仁問道。

“嗯，沒做。”周立濤在一邊道。

只是胃腸感冒，現有檢查做的已經很多了，要是再做更多的檢查的話，怕是患者會直接翻臉。

不讓做過多的檢查，為了避免所謂的過度醫療。

很多患者也都自鳴得意的說，醫生說讓我做某某檢查，我沒做。你看，我這不是也好了么？

“周總，做患者工作，查腹部ct。”鄭仁瞇著眼睛看著b超單子，說到。

“……”周立濤無語，這簡直要了親命了。

沒什么診斷，還要做檢查？好吧，鄭老板都說了，那就去查好了。

周立濤有些“幽怨”的看了鄭仁一眼，轉身出去做患者的工作。

“老板，你考慮是什么問題？”蘇云問道。

“暫時沒有考慮。”鄭仁道，“只是感覺，肯定有大事兒！”

“……”蘇云覺得今天不是一個好日子。

明明安安靜靜的坐在家里等著出任務就可以了，偏偏還要來急診科會診。會診還不算，沒什么問題的患者老板竟然“小題大做”。

他是瘋了么？

蘇云看了一眼鄭仁，見他臉上的表情極為嚴肅，平時掛在臉上的假笑都沒有，擺明了一點敷衍了事的心思都不存在。

他說的是真的，蘇云第一時間判斷。

可是b超表明肝膽脾都沒問題，至于雙腎、輸尿管沒做。患者有腹瀉癥狀，做一個b超已經算是醫療過度了，全身檢查？醫保中心很快就會找上門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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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分鐘后，周立濤還是說服了患者家屬，同意做腹部ct。

而此時鄭仁陷入一種無解的困擾之中，十分困惑。

他決定陪著患者一起去做ct。

一沓子的病歷，他只是看了一遍，便決定找其中一個患者作為突破口。

這些患者類似的地方在于病情、在于系統面板都是紅色、在于都沒有系統診斷、在于……當鄭仁看到患者后，他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患者系統面板上的紅色越來越重，可是——依舊沒有診斷。

“你哪不舒服么？”鄭仁湊到患者身邊，溫聲詢問道。

“問多少遍了，還問？惡心好像好一點了，這回聽清楚了？”患者怒氣沖沖的說到：“今天沒有吐，我覺得我已經好了。大夫，是不是做完ct就可以出院了？”

“做完了我看看結果的。”鄭仁道：“別著急出院，留在醫院里多觀察一天。”

“大夫，一屋子里那么多人，我昨晚都沒睡好覺。”患者抱怨道，“本來睡眠就不好，人一多更睡不好，今天早晨起來特別沒精神。感情你不在這兒睡，不用擔心失眠是不是？”

鄭仁知道他說的是實際情況，可是這脾氣，也太操蛋了吧。

醫院的病房，要不是病的走不動路，誰愿意在這兒住？

從前在海城的時候，鄭仁是盡可能的給患者行方便。別說腔鏡闌尾切除了，就算是腔鏡膽囊切除，術后24小時，患者只要能下地，第一個想法就是回家。

只是這脾氣……鄭仁嘆了口氣。

“我們商量了，要是沒什么事兒的話，下午我們就走。”患者“通知”鄭仁。

“你們？”鄭仁有些詫異。

“是啊，一個病房6個患者，我認識其中4個。”患者問道：“大夫，我們都是一個小區的，你不知道？你怎么問的病史，我要是當大夫都比你強。”

呃……

鄭仁猛然愣住了。

一個小區？

這意味著什么？水源？食物？還是別的什么感染？

食物中毒？應該不會。因為上次在海城的時候，亞硝酸鹽中毒，大豬蹄子是給了明確診斷的。

重金屬中毒？

也不會。

在南洋的時候，王老先生的系統面板里明確給出鈷中毒的診斷。

“你家里人有和你一樣癥狀的么？”鄭仁假做輕松的問道。

“你們有完沒完？”患者很不耐煩的說到：“現在醫院都這么黑心了么？按在病房里，死活不讓出院？”

“……”鄭仁長出一口氣，沒有反駁他的話。

這時候說什么都沒意義。

先做檢查好了，有沒有器質性的改變，自己應該能看出來。而且根據患者現在系統面板的顏色，估計器質性病變已經發生了。

惡心沒有好轉，但是不吐了。也可能是沒吃什么東西，沒有胃內容物。只要惡心的感覺不是很強烈，應該處于一種吐無可吐的狀態。

這不能證明患者已經好了。

看鄭仁不說話，患者覺得自己找到了問題所在，他很憤怒的說到：“沒什么事兒，還讓我在這兒住院。我兒子已經請了3天假了！”

蘇云有些不耐煩，道：“你兒子請假……”

“蘇云！”鄭仁沉聲道，“做檢查。”

蘇云不服氣，可是隨即低下頭，不再說話。

“見過黑心的，沒見過這么黑心的。”患者情緒有些失控，他眼圈黑乎乎的，看樣子真的是一晚上沒睡好，“沒什么問題了，說死不讓出院，還要做檢查。”

“還是有問題的。”鄭仁道。

“什么問題？！”患者憤怒的說到：“到底是什么問題？采血都不行，還要做ct？你家錢都是大風刮來的？”

一問到到底有什么問題，鄭仁就啞口無言。

到底有什么問題？

他也不知道。

來到ct室，鄭仁瞄了一眼剛剛送進去的一個患者，系統面板很明確給出硬膜外血腫的診斷。

他又看了一眼身邊的患者，依舊什么診斷都沒有。

不是大豬蹄子的事兒，是這個“病”太古怪，連個診斷都沒有。

沒有診斷……鄭仁又開始沉思起來。

這是一種什么情況？

見鄭仁和蘇云都不說話，患者愈發不耐煩了。他罵罵咧咧、摔摔打打，表達自己內心的憤怒。

鄭仁也很無奈。

里面的患者推出來，鄭仁便把這個患者推了進去，隨后他來到操作間。

“鄭老板，今兒沒事兒？”操作間的醫生認識鄭仁，熱情的打招呼。

“嗯，沒什么事情。”鄭仁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患者我看著還好，您怎么跟著一起來的？”ct室的醫生問道。

“呃……”

鄭仁自己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今天面對此類的問題，每每啞口無言。這種感覺真的是太糟糕了！

患者開的是上腹部ct，在鄭仁的要求下，ct室的醫生給做了一個全腹的掃描。

鄭仁擔心錯過某些東西。

8分鐘后，鄭仁看著機器上的全腹ct影像，愣住了。

依舊沒有任何問題！

沒有腫瘤、沒有腸道寄生蟲、甚至連輕微的炎癥反應鄭仁都沒有發現！

不是拉肚子么？怎么連點炎癥都沒有？

真是見了鬼了，鄭仁心里罵了一句。

這要怎么辦？

ct室的醫生把片子給打出來，特意做了一個薄掃交給鄭仁。

“鄭老板，患者沒什么事兒，這回放心了。”他笑呵呵的說到。

鄭仁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謝后拿著片子轉身離開。

ct室的醫生很奇怪，患者沒什么事兒，為毛線鄭老板一臉愁容？難道有事兒才會開心么？

“老板，這回傻逼了吧。”蘇云沒有幸災樂禍，他沉聲說道：“腹部沒問題，你現在怎么考慮？”

鄭仁沉默，搖頭。

他拎著片子，沒有直接回急診科，而是走后門，找了一個略安靜的地方坐下。

舉著片子，他還在苦苦的思考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是不是食物中毒？”蘇云問道。

“不像。”鄭仁道：“食物中毒的話，患者……”

鄭仁沉思患者病情，差點沒說出系統診斷的事兒來。

“你怎么吞吞吐吐的？”蘇云扔給來一根煙，鄭仁又扔了回去。

沒有心情。

“看不出任何問題。”鄭仁看了將近20分鐘，最后頹然說到。

他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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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仁看了一眼，是急診科的電話。和蘇云對視，有些無奈。

“喂。”

“我知道了，盡量拖延……”

“好，我馬上回去。”

鄭仁無奈的掛斷電話，頹然站起來。

“怎么？”蘇云問道。

“很多患者都要求自動出院。”鄭仁嘆了口氣，說到。

“那就讓他們出院好了，暫時沒發現什么問題。”蘇云道，“要是回家有事兒，他們會盡快回來的。”

“我雖然不知道哪里不對，但肯定有不對的地兒。或許等他們回來的時候，一切都晚了。”鄭仁有些煩躁。

“老板，我覺得你是太緊張導致的情緒低落，凡事兒都往最壞的地方去想，這才回認為有事。急診科的患者只是胃腸感冒而已，幾乎所有的情況我們都考慮過了，沒有什么問題。”

“不，肯定有我們沒想到的事情。”鄭仁略顯暴躁的說到。

“好吧，你對你對，接下來要怎么辦？”蘇云鄙夷的說到：“把患者強行留在醫院里？那算是非法拘役！”

“我去勸勸患者。”鄭仁道，“不管怎樣，留在醫院，他們的安全能得到最大的保障。”

“真是懷疑你有癔癥。”蘇云道：“沒有任何診斷，你非要說患者有生命危險。”

鄭仁腳步停頓，他迅速的尋找理由，能說服患者留下來、繼續檢查一直到讓自己尋找到問題所在的一個理由。

他并不擅長這么做，因為鄭仁本身的性格就是少說話、多做事。

沒有時間了，鄭仁直接去了系統空間，點選購買手術時間，進入系統手術室。

浪費！這是鄭仁心里面第一個想法。

不……絕對不是。

鄭仁隨后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開始坐在系統手術室里回憶之前的一點一滴。

病史，像是傳染性的某種呼吸道疾病，可是大豬蹄子沒給出診斷、有的患者是一家老小來看病，有的只有一個人。

這到底是什么問題？

鄭仁很小心的一點點的回憶，從自己看到患者的那一瞬間開始回憶。

有一個患者一直在撓自己的皮膚，像是瘙癢。有六個……不，是八個患者多汗。

現在的天氣雖然已經開始熱起來，但這幾天都是陰天，還偶爾有小雨，氣溫在20攝氏度左右徘徊。可以說是涼爽舒適，但絕對不是讓人出汗的環境。

嗯，這是一個可疑點，鄭仁把它記下來。

再有，就是四名患者自訴頭疼，略有煩躁。呃……煩躁？剛剛患者和自己說話時候很暴躁。

鄭仁見過太多的醫鬧，也見過心懷不軌、準備在醫院訛詐一大筆錢的那種人。

多多少少都會有些跡象。

但那名患者卻不像是故意的，他就是暴躁，看一切都不順眼。

以鄭仁自己的經驗判斷，要是醫生堅持的話，很少有人會執意要求出院。

現在醫患矛盾是比較尖銳，可是并不意味著醫生的權威性降低。

愿意鬧的，比如說前幾天肝膽外科的那個患者家屬，是把自家父親的生命放到天平上，來訛點錢的人畢竟是少數。

而患者本人最開始是贊成的，甚至還配合，表現出惡心、嘔吐的癥狀。

很快，患者本人就慫了，去給楊教授鞠躬，說這都是誤會。

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這是基本的道理。

而眼前，在醫生一再堅持之下，患者本人還那么暴躁，說了那么多難聽的話。

嗯，暴躁，可能是一個問題。

可是能導致暴躁的因素簡直太多了，腦部受到損傷、腫瘤、各種應激反應、內分泌系統的問題等等。

鄭仁現在手里什么相關資料都沒有，急診科是不會給一個惡心、嘔吐、腹瀉的患者做這方面檢查的。

過度醫療，就像是魔咒一樣在鄭仁頭頂嗡嗡嗡的叫著。

還有什么？鄭仁坐在系統手術室的房間里，手術臺上空空如也。

也就是說患者生的病，不是外科系統能解決的，而是某種內科疾病。

有一家人來的，有一個人來的……

鄭仁忽然想起患者說一個病房，他認識其中四個人。

沒有其他病例，只是小范圍、某個小區或者方圓幾公里的地方出現這種情況。

這也是一個疑點，鄭仁把這點也記下來。

還有什么？

鄭仁絞盡腦汁的在想，他窮盡自己所學，依舊沒有想到一個答案。

過了很久，購買的4小時手術訓練時間結束，鄭仁覺得自己的腦子都熱了，但依舊沒有答案。

搖了搖頭，鄭仁出了系統手術室。

他覺得有些無力。

有系統傍身之后，所有情況下鄭仁都擺出一副橫沖直撞的姿態，戰無不勝。

但這一次，他一頭撞到了南墻上。

只是，

他不準備回頭。

撞南墻怕什么？頭鐵，把南墻給撞破就是了！

“老板，你今天的狀態不對。心里想什么呢？怎么站在這兒就不動了？”蘇云拍了拍鄭仁的肩膀問道。

“想不出來患者的問題，但就是覺得心里不安。”鄭仁一邊走一邊說道，“你知道，有時候就是這樣。可能是一些小細節主觀意識忽略了，但潛意識卻記錄下來。”

鄭仁胡說八道著，蘇云卻當了真。

他覺得鄭仁說的有道理，也開始沉思起來。

回到急診科，程主任站在走廊里，咳咳咳的咳嗽著。

而留觀室空了一半的床位。

一個老患者正在叫護士，他不想住在靠近窗戶的位置，想要去陰涼點的位置。

亂糟糟的，像是剛剛打過仗。

“患者呢？”鄭仁問道。

“自動離觀了。”周立濤嘆了口氣，道：“鄭老板，沒辦法。我緊趕慢趕才讓他們都簽了字，要不然他們……”

周立濤也很不好意思。

鄭老板為了自己科室的事情跑前跑后，可是留觀的患者卻自動離觀了，這還是在鄭老板反復強調不能走的前提下。

自己辦事情有問題，周立濤馬上開始深刻的自我檢討。

“沒事，我再去想想。”鄭仁道，“患者的電話都留好，一旦我想明白，再打電話還來得及。”

正在這時候，一陣喧嘩聲，從留觀室里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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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憤怒的咆哮，是那個要換床位的老患者在發火。

　　他手里拄著拐杖，看樣子要打幫著他換床位的護士。

　　護士跑出來，周立濤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去安撫他。

　　鄭仁看到老年患者的系統面板的顏色又深了幾分，按照鄭仁對系統的了解，估計病情距離大爆發的時間不遠了。

　　時間越來越少，可是從老年患者的身上看不出來有什么問題。

　　急躁是沒有用的，鄭仁走進病房，想要看看端倪。

　　老人的女兒在勸他。

　　“爸，你生病了，脾氣別這么大。”

　　“這都幾天了！還不好！還不好！！”老人幾乎是咆哮的在說話。

　　鄭仁忽然心中一動，向著患者家屬招了招手。周立濤在安撫老人，患者家屬有些猶豫，卻還是和鄭仁一起走出留觀室。

　　“請問您和患者一起住么？”鄭仁問道。

　　“嗯，我們一起住。”患者的女兒道：“有什么事兒么？大夫。”

　　“你們在一起吃飯么？”

　　“我生活很規律，每天我爸媽接孩子從幼兒園回來，我到家的時候一起吃晚飯。”她點了點頭，盡量把鄭仁下一步要問的話都回答出來。

　　很有邏輯的回答，但鄭仁卻十分失望。

　　他想要的絕對不是這個，要是因為食物引起的，那該有多好！

　　可惜，患者女兒的回答把這條路也給堵死了。

　　長長的嘆了口氣，鄭仁道：“麻煩了。”

　　“大夫，我爸還要多久能出院？我看狀態也沒什么緩解，可能回家會好一些。畢竟在這里不方便，晚上也睡不好。老年人么……”

　　“不要！”鄭仁背靠在墻上，剛剛進入思考。聽到患者女兒的要求后，下意識的大聲說道。

　　突如其來的大聲把患者女兒和身邊的蘇云都嚇了一跳。

　　程主任走過來，看著鄭仁，沉聲說道：“鄭老板，雖然沒有到兩個小時，但我還是要請您回去。”

　　患者女兒很好奇的看著兩人。

　　這種對話很古怪，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大夫明顯壓抑著自己的憤怒，卻還是要保持禮貌的和一名年輕醫生說話。

　　像是一般的認知里，不是老大夫會把病歷夾子砸在年輕醫生的懷里，叫他滾蛋的么？

　　難道這個年輕醫生有什么不同？

　　“程主任，我覺得我還想試試。”鄭仁堅持道。

　　“試什么？”程主任當著患者家屬的面盡量克制自己的情緒，沒有怒吼，而是憤怒的瞪著鄭仁，“化驗檢查沒什么問題，患者情況也沒問題，你到底要看什么！”

　　“程主任，請您再給我點時間，我一定能想明白的。”鄭仁連連鞠躬。

　　蘇云真是懶得看他這幅孫子樣，轉過身去，覺得今天老板真是犯了邪。

　　要是有診斷，直接說出來就是了。什么新鮮的診斷都沒有，卻賴在急診科不走，在這兒……是醫鬧么？

　　我去……這個念頭剛剛從蘇云的腦海里浮現出來，他就驚呆了。

　　要是老板去當醫鬧，不！去當醫療律師，就算是912這種龐然大物，一年之內都得倒閉。

　　如果沒有其他力量出手協助912的話。

　　這貨診斷、手術的功底簡直太強了。雞蛋里挑骨頭，別人不行，自家老板肯定沒問題。別說挑骨頭，孵出一只小雞都有可能。

　　不對，不能這么想，蘇云連連搖頭，把這個嚇人的想法趕出去。

　　“鄭老板，你已經干擾了急診科正常的醫療秩序。”程主任臉色陰冷下來，“你以為醫務處罩著你，你就能為所欲為么？”

　　情緒有點激動，程主任又咳嗽起來。

　　鄭仁看著程主任的系統面板，支氣管痙攣、哮喘，診斷很明確。

　　隨著情緒激動，程主任的呼吸越來越不順暢。

　　明明系統面板是好用的，怎么就沒有那群患者的診斷？！

　　鄭仁也很憤怒，可是他只能把憤怒壓抑下去。

　　鞠躬，90°。

　　“程主任，我不是在胡鬧，請您一定要相信我。”鄭仁彎著腰，很誠懇的說到：“患者肯定有問題，我只是還沒找到問題所在。請您回去休息一下，我盡快，盡快。”

　　程主任都做好鄭仁被自己激怒，然后兩人去醫務處、乃至院長辦公室打官司的準備。

　　他就不信了，自己堂堂一個大主任，在自家地盤，還能由著一個小家伙胡鬧。

　　可鄭仁鞠躬就不起來，程主任很感慨，這腰可真好！自己是做不到了。

　　他哭笑不得，一肚子的怒火無處發泄，只能冷哼一聲，轉身回去。

　　所謂眼不見心不煩，再給他一兩個小時！

　　見程主任走了，蘇云踢鄭仁腿一下，“人都走了，你趕緊起來，看著累。”

　　鄭仁嘆了口氣，靠在墻上，抱著膀，像是平時看片子一樣又琢磨起來。

　　“蘇云，你說說，隨便說說你看到了什么異常情況。”鄭仁的語氣有點縹緲。

　　他這次是真的無能為力。

　　和群體癔癥那次不一樣，都是沒有診斷，可上一次系統面板也沒問題。而這次……

　　鄭仁又瞥了一眼屋子里還氣嘟嘟的患者，系統面板顏色好像又深了一點。

　　“那我隨便說了。”蘇云嘿嘿一笑，道：“所有患者都不蓋被，這天可挺涼嗖，咱病房的患者可都蓋著被子。”

　　鄭仁又嘆了口氣，蘇云這貨不正經起來真特么沒什么正經……等等……

　　不蓋被子？出汗？臉色潮紅？發燒？脾氣不好？

　　鄭仁的腦海里忽然出現一連串的癥狀。

　　串聯在一起，意味著一件事情——甲狀腺功能亢進！

　　要是忽然大量分泌甲狀腺素的話，會導致新陳代謝驟然提升，身體無法適應，出現惡心、嘔吐、腹瀉！

　　雖然這人還不知道為什么，但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能把所有癥狀都綜合在一起。

　　“周總！急查甲功全項！蘇云，你去送血，催一下結果！”鄭仁幾乎是吼的說到。

　　“小兔崽子，你吼什么吼！嚇死我你得償命！”屋子里的老爺子被鄭仁的聲音嚇了一跳，用更大的聲音吼道。

　　沒等鄭仁解釋，120急救那屋值班人員跑出來，喊道：“周總，剛剛離觀的患者昏迷了，我去拉人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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