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2的夜并不深。
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上演著人間喜怒哀樂。雖然已經很晚了,但還有無數病房的燈是亮著的,里面人影憧憧。
住院部門外有一個吸煙區,一個瘦削的身影背對著住院部大門,右手拿著瓶子,左手拿著煙。
這是誰家的陪護,半夜出來抽煙喝酒了吧。這癮頭,可是挺大。
蘇云笑了笑,要離開。可是他眼角余光卻看見鄭仁穩穩的站著,一動不動。
“哦?老板,你什么時候對喝酒感興趣的。”蘇云問到。
“不是,我怎么感覺那人情緒不對呢。”鄭仁小聲說到。
半夜,在醫院住院部外面抽煙喝酒,的確有點問題。蘇云無奈的笑了笑,道:“老板,你老丈人明天回來。”
可是這次,蘇云的威脅失去了作用。
鄭仁直奔瘦削的男人走去,蘇云無奈,在后面跟著。
“知道了吧,跟著一個精力旺盛的老板,是什么感受。”蘇云和林淵抱怨著,“熟人找他,忙的跟狗一樣。這都不算,平時沒事還愿意管閑事。”
林淵有些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鄭仁來到吸煙區的椅子上,坐在男人對面,笑著說道,“哥們,借根煙。”
那人抬頭看了他一眼。
他面白無須,頭發亂蓬蓬的,眼睛里都是血絲,一身的酒味。臉上皺紋很多,看得出來一股子一生顛沛流離的勁兒,但卻打理的還算是干凈。
要不是看到系統面板的提示,鄭仁考慮到了某種可能性,他是不愿意湊到一個喝酒的人身邊的。
光是聞著酒味就要醉了。
“自己拿。”男人對著身邊的煙盒和一次性火機努了努嘴,抓著二鍋頭的酒瓶子,又灌了一大口。
他的手不穩,微微顫抖,少許的酒灑在胸前。
要是喬峰那樣的人,這個動作就充滿了豪邁、慷慨。可是換在眼前的男人身上,卻只有說不出的落寞與孤寂。
蘇云也看出來不對,他笑瞇瞇的問到:“哥們,有什么過不去的坎了?”
醫院里看見這種人,要么是自己生病,要么是至親至愛的人生病。
“你這大半夜的,喝酒也不配點花生米?”蘇云繼續嘮叨著,“是不是覺得人生特別無趣?”
男人紅著眼睛看眼前三個奇怪的人,默不作聲。
蘇云嘿嘿一笑,從口袋里拿出煙,手腕一抖,一根煙跳出來。
林淵聞不慣煙酒的味道,皺了皺眉,想要離開。可是心里卻又好奇,只好忍氣吞聲的站在一邊。
“覺得自己這輩子一貧如洗、一知半解、一籌莫展、一事無成。”蘇云笑瞇瞇的說到。
“你……”男人有些怒氣。
但怒氣轉瞬消失,蘇云說的沒錯。
“大家都一樣,誰都不比誰好到哪去。”蘇云笑著說道,“看見旁邊那個盤亮條順的姑娘了吧。”
男人紅著眼看了林淵一眼。
“美國哈佛畢業的博士,估計上學的時候是學霸一級的人。”蘇云道,“回來后怎么樣,還不是天天累的跟孫賊一樣。”
“你說什么呢。”林淵不高興了。
“都這樣,不管男人女人,都特么當牲口用。”蘇云繼續道:“有事說出來就好了,別把人給憋屈壞了。”
男人灌了口酒,低下頭。
鄭仁看著他身邊的片子,也不等男人說話,一把拿了過來。
林淵也是很無語的。
平時掛號都掛不上,這人蹲在這兒喝酒,鄭老板卻上趕著看片子。
“你們干什么!”男人這回忍不住的怒道。
“呦,肺占位啊。”蘇云瞄了一眼肺部CT的片子,笑呵呵的說到,“沒啥事,現在都什么年代了,1cm的占位直接切了就行,術后5年存活率80%以上。”
“……”
“按照幾率來講,就你這么抽煙喝酒燙頭的,五年之內誘發心腦血管疾病導致死亡的可能性,要比肺癌切除術后轉移的可能性大多了。”
林淵好奇,聽著蘇云胡說八道,湊過來看片子。
患者肺部CT左下肺有一個1cm左右的陰影,看樣子是肺癌,比較典型的那種。
因為光線不是很好,她沒看見縱膈淋巴結有沒有問題。
“沒事,切了就好。”鄭仁沉聲道,隨后又拿出來另外一張片子。
“不是那……”男人想說什么,但只說了一半,便把剩下的話咽回去,當做是風干小菜,用來下酒。
蘇云剛要說話,瞥了一眼鄭仁手里的片子,馬上神色一肅。
男人盆腔CT,右下腹可以看見一處5.0cm×4.5cm×3.2cm大小實性回聲團,邊界還算是清晰的占位性病變。
呃……這是轉移了?是盆腔腫物轉移到肺部,還是肺部占位轉移到了盆腔?
不管是哪種,都意味著病情嚴重,已經沒有了手術治療的價值。
除非是手術切除,取病理,然后按照病理分型做放化療。
但一發現就有轉移的患者,即便現有全部醫療措施都用上,最大的可能性是遭了大罪,但卻于事無補。
難怪大半夜的蹲在這兒喝酒。
可是也奇怪,為什么是大半夜呢?看樣子不像住院患者。蘇云腦海里開始琢磨起來,他不再胡說八道。
如果只是左下肺肺癌,1CM左右,可以說這個男人心里脆弱。切了就完事兒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之前的話,聽起來戲謔,其實是有道理的,蘇云沒有完全胡說八道。只是他說話的語氣不對,讓人抓狂。
但有轉移瘤存在,那就是另外一個概念了。
男人的眼睛更紅了,可是他沒對鄭仁、蘇云做什么,而是死命的抽了口煙,又灌了一口酒。
林淵湊過來仔細看片子,盆腔的腫物有血供,惡性腫瘤的可能性比較大。
而且從大小來看,應該是盆腔腫物是原發病灶,出現了肺轉移。
標準的癌癥晚期,手術是不建議做的,可以做個穿刺活檢,確定盆腔腫物的病理分型,然后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靶向藥物。
只一瞬間,林淵的腦海里就出現了后繼治療的程序。
鄭老板應該也是這么想的吧,林淵心里面想到。
這回不會錯了!她自信滿滿。
“嗯,蘇云說的對。”鄭仁莫名說到:“做個手術就好的事兒,你這么禍禍身子,以后出心腦血管意外的可能性更大。”
親,點擊進去,給個好評唄,分數越高更新越快,據說給新打滿分的最后都找到了漂亮的老婆哦!
手機站全新改版升級地址:,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
蘇云愣住了。
自己之前說的話,是一劑猛藥。
是想要用反方向的力量把這個男人喚醒,省得他沉淪在自己設置的哀傷之中,最后辦錯了事情。
不管是尋短見還是肆意妄為,不去做手術,耽誤了治療最后導致腫瘤細胞擴散,這都是蘇云不想看見的。
可是老板這句話……
患者已經有了轉移病灶……不對!
蘇云腦海里馬上出現一縷閃電,劃破迷霧。
肺部病灶看上去不像是轉移瘤,肺部的轉移瘤大多都是圓滾滾的那種,和患者片子上占位的形態有差異。
而盆腔的占位卻又那么大,難道哪張片子自己看錯了?
他疑惑的看著鄭仁,對面的男人根本不管他們在說什么,只是一口一口的酒自己灌著自己。
“你是外地來的吧。”鄭仁問到。
男人沒理他,繼續紅著眼睛盯著這三個陌生人看。
他已經被打擊到了十八層地獄之中,無法自拔。這幾個陌生人來,說了什么,做了什么,對男人來講都不重要,他們只是過客。
而自己,也是這個世界的過客,并且是即將下車的那種過客。
鄭仁看他的樣子,知道很難聽進去自己的話,也覺得有些無奈。
“鄭老板,您是想用心理療法?”林淵小聲問到。
“不是,他這病馬上做手術,沒什么事兒。”鄭仁看著男人,問到:“你是外地人么?”
男人依舊不說話,氣氛有些莫名的尷尬。
喝多的人都這樣,鄭仁表示無奈。
“老板,說說你的想法。”蘇云道,“不用管他,一會給保安打個電話就行。”
鄭仁想想,也只能這樣了。
“只是單純的肺部占位,手術切除后5年以上生存率很高,可以說不用放化療,也沒什么事兒。”
“那盆腔的你考慮是良性包塊?”蘇云皺眉問到。
“不,那是隱睪。”
“……”蘇云和林淵都怔了一下。
“你看他胡子比較稀少……算得上是沒胡子,這就是證據之一。”鄭仁看著對面的男人,嘴里說到。
男人有些恍惚,但鄭仁的話觸碰到了他心底最隱秘的事情。
情緒瞬間失控,男人猛然站起來,右手的酒瓶子當頭砸下去。
“啊……”林淵嚇的一聲尖叫,她從來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
下意識的捂住眼睛,但幾秒鐘后,林淵才注意到沒有想象中的酒瓶子碎裂的聲音、也沒有打斗的聲音、更沒有男人喝完酒斗毆時候的怒罵。
什么都沒有,很安靜。
安靜的就像是……她沒有文藝,而是拿開遮擋眼睛的手,愕然看見酒瓶子握在蘇云的手里,而男人卻坐在椅子上捂著胸口愣神。
鄭老板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淵有點后悔了,剛剛發生了什么,自己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把腦袋藏起來當鴕鳥么?可以說這一點你比老板做的還要徹底。”蘇云瞄了一眼林淵,鄙夷的說到。
“沒事,現在準備聽我說說了?”鄭仁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輕聲說道。
男人有點懵。
剛剛自己手里的酒瓶子怎么就到他們手里了呢?
發生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你小時候身體有問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父母沒有領你去醫院。”鄭仁坐在男人的對面說到:“你有點自卑,不敢找女朋友,也不敢結婚。”
“躲避是沒有用的,如果你去醫院,只需要做一個很小的手術,就能解決這個問題。”鄭仁繼續說到。
男人的目光從憤怒到畏懼,只用了一瞬間。
自己的秘密,從來沒對任何人講過,這個年輕人怎么知道的?
蘇云看男人的表情,馬上明白鄭仁在說什么。和片子對比,逆推,隨即明白整個事情的經過。
這個經過,讓人哭笑不得。
剛剛還錯怪了林淵,眼前的男人才是那個鴕鳥。
“隱睪么,小問題。手術很簡單,也沒有出現缺血壞死。只是會導致雄性激素分泌障礙,所以你從小就覺得和其他男生不太一樣。”
鄭仁繼續說到,他看男人的表情,知道自己說的他終于聽進去了。
該說的說了,剩下的和自己沒什么關系。眼前的這個男人要是無法克服他自己的心理障礙,自己總不能把他按在手術臺上做手術吧。
“我估計你是在912有同學之類的,在老家發現問題,醫生要查體,或者是建議你做手術。所以你干脆就拒絕了,直接跑到帝都來。”
“沒有查體,少了一步診斷過程,很容易造成誤診。盆腔的隱睪比較少見,這也是一個因素之一。”
“肺部的陰影,只有1cm左右,還算是小結節,做個楔形切除就完事了。”
“你要擔心的,反而是隱睪。看位置比較高,也比較深。沒有查體,沒有摸過,估計是不可觸摸型的。這種出現癌變的可能性很大,所以你要當心。”
“建議你抓緊時間住院,兩臺手術,可以先做肺小結節切除術,然后去做隱睪回復的手術。術后你就是所謂的正常人了,沒事。”
鄭仁說完,很認真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問到:“我說的你都聽清楚了?”
男人茫然的點了點頭,眼神隱藏著一絲恐懼。而且他像是見了鬼一樣看著鄭仁,到現在還不知道這個男人是怎么知道自己隱藏了多年的秘密的。
“重復一遍。”鄭仁沉聲說道。
重復……林淵無語。剛剛那一大段話,這個男人能找到其中的重點?
“你是大夫?”男人恍惚的問到。
鄭仁點了點頭。
“我這是病,不是天生殘疾?”男人關注的點,根本和鄭仁、蘇云、林淵的關注的點不一樣。
鄭仁笑了笑,道:“對,只是一個小毛病,做個小手術,兩三天就能恢復,一周拆線就沒事了。”
男人沉默。
“你看你,東躲西藏這么多年,這又是何苦呢。有事兒就去醫院,別憋在心里面。”鄭仁道,“事情都跟你說了,要怎么做你自己看。”
說完,他站起來,又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把片子放在他的身邊,轉身離去。
記住手機版網址:
親,點擊進去,給個好評唄,分數越高更新越快,據說給新打滿分的最后都找到了漂亮的老婆哦!
手機站全新改版升級地址:,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
三人離去,林淵還有點不放心,三步一回頭,看那個中年男人。
“別看了,沒事。”蘇云笑呵呵的說到,“心理疾病,就跟你剛才用手捂住眼睛一樣。”
“那能一樣么。”林淵不高興的說到。
人家是女孩子,看見打架用手捂住眼睛不時很正常的么?這貨怎么能把自己和隱睪的患者放在一起比。
但她的好奇心卻遏制不住,隨后問到,“鄭老板,您是怎么判斷的?”
“查體,又不是非要用手。”鄭仁笑笑,“當醫生,首先要學會相面,你導師沒教過你?”
林淵茫然的搖了搖頭。
鄭仁覺得這個菜鳥真的是好菜,但她很認真,寫病歷寫到這個點,適當教點好了。
真是不如老柳省心就是了。
不過想象,老柳那是多少年的老油條,在臨床摸爬滾打出來的,和林淵這種世界頂級的科班畢業生沒有可比性。
“坐在患者對面,首先發現他的頭發很亂,很長,應該是2-3天沒睡覺了。一般這種時候,胡子拉碴的才對。可是你注意沒注意他的胡子很稀疏,甚至可以說是根本沒有胡子。”
“……”林淵茫然。
“當然,這不能當做是判斷的標準,只是懷疑。所以坐下后看到片子,盆腔有占位的表現,首先考慮的是腫瘤,其次考慮的是隱睪。”
“CT影像上,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有2cm左右的軟組織影。要是沒有考慮到隱睪的這個診斷,這一點就被忽略掉了,因為它對腫瘤來講沒有任何意義。”
“但我們有了隱睪診斷的意識,再看到軟組織影,就會把相對小可能的隱睪診斷提升一步。”
“加上之后和他的對話中猜測,很容易就知道事情真相。”
林淵聽懵了,她努力記住鄭老板的每一句話,準備回家反復回憶一下。
“老板,你是覺得咱們倆在,他肯定沒事?”蘇云說的很簡單,但鄭仁知道他的意思是揭穿了多年的秘密,惱羞成怒的事兒。
“我自己在也沒事。”鄭仁笑道。
“切~”
“你說說,這種小病,做個小手術就好,被他自己耽誤了多少年。”鄭仁嘆了口氣。
這事兒,還真是不好說。幸虧今晚遇到了自己,要不然指不定發生什么。
“沒辦法,你剛才看見林淵的樣子了么?看見別人抄酒瓶子,不反擊也不跑,先捂眼睛。”蘇云鄙夷的說到,“你以為是別人看見你洗澡了,你把臉給捂住就行了?”
“你這人怎么這么討厭。”林淵不滿的說到,卻也沒不好意思。
“別鬧了,趕緊回家吃飯睡覺了。”鄭仁道,“明天還有手術呢。”
林淵開車,想送鄭老板和蘇云回去,被直接拒絕了。
她獨自回家,一路上琢磨著鄭老板說的話。當醫生,還要先學相面么?
剛才男人的樣子在林淵的腦海里回蕩著。
頭發雜亂,滿滿的油,看著像是幾天沒洗過。但誰會注意到一個頹廢的患者或是患者家屬的胡子有多少。
再說,胡子少的男人不是也挺多的么。
他是這么留下印象,然后看見CT后,自然而然的聯想到了隱睪?
還真是相面。
林淵不知道鄭老板是逆推的,她只覺得鄭老板好神奇,這都可以。
無形之中,鄭老板的形象再一次被放大。
今天收獲滿滿,林淵腦子里琢磨了很多事情。手術,自己看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做了幾臺,等自己看熟練了,就請求主刀試試。
再有是丙泊酚會導致尿液變色,這也是從前不知道的。再加上剛剛的說教,要當醫生就得先學會相面。
真是好神奇。
回到自家樓下,林淵覺得自己精力充沛,一點都不累。
她下車,邁步坐電梯回家。
拿鑰匙打開門,盡量小點聲音,別打擾到父母睡覺。但她沒想到父母都沒睡,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
“爸,媽,我回來了。”林淵知道自己又面臨著一場殘酷的戰斗。
不過沒事,喵喵喵的叫一下就解決問題了,和自己與鄭老板之間的戰斗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這種事兒,自己從小到大都習慣了,一點壓力都沒有。
“怎么又這么晚。”林院長皺眉問到。
“還好了。”林淵笑道,“昨天值夜班的醫生,不比我回家早多少。下夜班,干了一天活,這不都正常么。”
林院長有些無奈。
他知道自家丫頭這是在偷換概念。
別人回家早晚,和她回家早晚,那能一樣么?
現在帝都腫瘤醫院還有兩臺手術在做著,大半夜的,大家都習慣了。
可別人是別人,自家丫頭這么熬著可不行。
林院長在老伴的注目禮逼迫下,咳嗽了一聲,準備先迂回下。
“是不是天天寫病歷?很無聊吧。”
“一點都不。”林淵笑瞇瞇的說到,“剛才鄭老板和云哥兒又去了一次醫院,我學了個乖,當醫生要先學相面。”
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
林院長無奈的看著林淵,還相面,這不是扯淡么。
林淵笑瞇瞇的講了剛才的事情,滿滿敬佩的說到:“爸,你知道么,那患者要是我自己回家,出門肯定不會注意的。鄭老板卻主動上去,把事情給解決了。”
回想自家丫頭講的經過,林院長在心里面還原了一下,心中也是驚訝。
鄭老板年紀不大,看人可是挺準,真是有一套。
隨便搭茬,要根煙,就能看出來患者有隱睪。
如果不是自家丫頭在他那當牛做馬,被當成牲口用,林院長可不想得罪他。
但是現在自己也沒辦法,總不能看著自家丫頭每天早出晚歸,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吧。
全國不時有醫生猝死的新聞,林院長早都麻木了。
當大夫的,辛不辛苦,掙多少錢,自己心里清楚。都是賣命的錢,活著都不容易。
可自家丫頭絕對不能這樣。
放著好好的、舒適的生活不過,非要在醫院加班加點,還要做介入手術吃線,這不是腦子有病么。
林院長心意堅定,看了一眼林淵,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親,點擊進去,給個好評唄,分數越高更新越快,據說給新打滿分的最后都找到了漂亮的老婆哦!
手機站全新改版升級地址:,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
林院長有一張底牌,或者可以說是王牌。
今天林淵發來的病情簡介,他找了十幾個老大夫咨詢,大家都一籌莫展。直到最后,才有一位老院士說可能是麻醉藥物導致的。
這是純純的臨床經驗,林院長不信鄭老板能知道。
他即便再怎么有天賦,進入臨床的時間短,見過、聽過的事情少,這是不爭的事實。
豐富的臨床經驗,嗯,就用這個打敗他!
“丫頭,你今天發來的病歷,912解決了么?”林院長笑瞇瞇的問道。
一切盡在把握。
“啊?”林淵微微一怔,說起這事兒就想到蘇云那貨給自己挖坑。
考自己就考自己,也沒什么,但挖坑就不對了。
林淵有些郁悶,隨后不開心的嘟起嘴。
“后來跟你說的,你問了吧。”林院長心平氣和的說道:“你說912的業務素質也真是,弄個病情簡介都弄不明白。”
“不是。”林淵嘆了口氣。
“就說他們不行,912那幫大夫我還不知道,他們能會啥。”林院長開始群嘲,反正是在家,也不會有人知道,不怕。
“爸,鄭老板早都把事情給解決了,那是考我的題目。”林淵一說起這個,就想到蘇云那張欠揍的臉。
要不是看他頗有幾分姿色,早揍他了!
“考你?”林院長愣了。
“是啊,丙泊酚極小可能性導致患者出現尿液變色。真是一群壞蛋,寫病情簡介,故意不寫丙泊酚的藥名。”林淵握著拳頭,恨恨的說道。
就像是寫了丙泊酚這個藥物名稱,她就能想到一樣。
呃……
林院長覺得一腳踩空,整個人都有一種失重感。
本來自信十足的一張底牌,結果人家早早就知道了答案。最讓林院長無法接受的,是這不是一次會診,也不是一次疑難病例討論,而是一個考試的問題。
搞什么搞!
自己白天興奮的找了多少專家教授咨詢,此時就有多失落。
“到底怎么回事?”
“一早ICU有個患者出現綠色尿,住院總就找鄭老板去看看。據說23分鐘,鄭老板就找到了答案,現在患者應該都轉出ICU,回普通病房了。”林淵說道。
林院長一時木然。
自己都找到了賦閑在家的老院士,這才找到問題的答案。怎么小鄭老板23分鐘就解決了!
這個時間極為精準,精準到就像是一次無遮掩的羞辱。
真是囂張,林院長的心里,對鄭老板的印象又差了一些。
回想起剛剛的話題,說的都是什么東西。
還當醫生要先相面,雖然林院長也知道察言觀色的重要,可這么堂而皇之的說出來,聽起來真氣人。
只有基礎極為扎實、牢靠的醫生才會把察言觀色這一點提到很重要的位置。
不是這一點最關鍵,而是人家技術水平過關,已經很難提升,這才著手改進短板。
鄭老板才幾個歲數,就到這種程度了?
囂張,真是太囂張了。
見林院長默然,他愛人心里一陣埋怨自家老林。這老慫貨在丫頭回來之前一個勁兒的說,今兒肯定能打擊一下鄭老板。
可是說了沒幾句就滅火了。
“丫頭,你這每天早出晚歸的不行。”林院長的愛人很強硬的說道,“你……”
她還沒說完,林淵便湊了過去,抱著老太太的胳膊搖晃起來。
“媽,干了一天活,好累。”林淵開始喵喵叫,“明天你再訓我好不好,我想睡覺,想睡覺。”
千般憤怒,萬種不愿,在這一瞬間盡數檣櫓灰飛煙滅。
“嘿嘿。”林淵在老太太的手摸到自己頭的一瞬間就知道自己肯定過關了。
明天?
明天的事兒明天再說!
“爸,媽,我洗漱了,你們也早點睡。好困……”
林淵隨后抱了老太太一下,雀躍著去洗漱。
看她的樣子,怎么都看不出來有什么累的。那股子年輕人的活力洋溢著,林院長堅信,再做一夜的手術,自家丫頭也沒問題。
可是這里是家,不是單位。自己是慈父,也不是在腫瘤醫院不怒自威的那個林院長。
真是無奈。
“先吃口飯!”
“不餓,在單位吃過了。”林淵已經餓的不想吃飯了,一天辛勞,現在只想睡覺。
半個小時后,林家安靜下去。
林院長坐在床頭,戴著花鏡,手里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老林,你怎么就這么沒用。”林院長的愛人抱怨道。
“沒用?”林院長眼角開始跳起來。
嘣嘣嘣。
“丫頭回來之前你怎么說的?巴拉巴拉的,我還真信了你個糟老頭子!”林院長的愛人道。
“唉。”林院長長嘆一聲,“你不是搞醫的,你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就是你水平太差。”
“你知道我今天找誰了么,老周院士,快八十的老人家都讓我給請動了。”林院長苦惱的說道:“本來以為……”
“是從前給老隋院長做手術的周院士?”林院長的愛人問道。
“嗯。”
林院長的愛人也很無語。
說別人她不知道,可是老周院士卻是泰山北斗級的人物。
老林不是不用心,而是對手太殘暴了。
但對手……只是一個不到三十的小大夫。
林院長的愛人疑惑道,“老林,只是一個小大夫,怎么臨床經驗這么豐富么?”
“我也不知道。”林院長嘆了口氣,道:“本來我也是這么想的,就算是天賦異稟,也不可能經驗豐富。我在臨床這么多年,見過多少才華橫溢的年輕人,偏偏沒見過這種。”
“老林,你說咱家丫頭不會……”林院長的愛人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不會,絕對不會。”林院長覺得自己的心都腫了,“鄭老板有女朋友,從海城帶來的。這人吶,其實還是挺重情重義的。”
“那也不能拿咱家丫頭當牲口用。”
林院長有心說,臨床醫生都在被當牲口用。可話到嘴邊,哪里忍心說出口。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不行我去找老嚴說說。”
“你不是說不行么?”林院長的愛人也知道這太勉強了。
“別著急,咱們慢慢想想辦法。或許過幾天這股子熱乎勁兒過去,丫頭自己就累的受不了跑回來了。”林院長的愛人見老林沉默,便開始勸起來。
雖然,她也知道這幾乎不可能。
第二天,烏云散盡,晨曦灑滿帝都。
鄭仁吃過早飯,去社區醫院看了眼,患者平穩。隨后去912交班、查房,手術。
日子和往常一樣。
但今天是大日子,鄭仁沉心靜氣,心里不斷默念著每逢大事需靜氣,來安撫自己那顆隨時都會心律不齊的心。
一想到寧叔,鄭仁一個頭就變成兩個大,所以只能盡量不去想他。
至于下午會怎樣,自己會不會延續上一次白癡一樣的表現。
鄭仁像是準備一場戰役似的,一上午坐的筆直,剪片的時候手指也沒那么靈活,笨拙的像是神經系統傳導反射出現阻滯了似的。
手術做完,林淵去送患者,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去搜集、整理資料,鄭仁安靜的等小伊人收拾術間。
十多分鐘后,謝伊人收拾完,走了出來。
“鄭仁,走啦。”謝伊人道。
“嗯。”鄭仁站起來,手腳都有些麻,走路也很奇怪。
“別緊張么,都順拐了。”謝伊人哈哈笑著說道:“上次都見過了,怎么還這么害怕。再說,你和我爸在蓬溪鄉醫院一起共事了三天,多熟悉,用我爸的話講你們是戰友。”
不說還好,一說寧叔,鄭仁整個人都不好了。
但畢竟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他只是略有失態,隨后瞬間恢復。
當然只是鄭仁自己認為的恢復。
“晚上回家吃飯。”謝伊人很隨意的說道:“金棕櫚那面,你把事情推一推,別吃著吃著還要跑到醫院來。”
鄭仁慎重的點了點頭。
“你看著好緊張啊。”謝伊人伸手,摸了摸鄭仁的頭,笑道,“沒事的,交給你個任務,就不緊張了。”
“嗯嗯嗯。”鄭仁忙不迭的連連點頭。
“你種的小白菜,還記得么?”
鄭仁幾乎都忘了要種玫瑰花卻種出來小白菜的事情。
“晚上你去之前的屋子把小白菜給帶上來,我做個菜。”
鄭仁木然點頭。
這是任務,是任務,他心里默念小白菜,果然好多了。
真好,小伊人說的事兒還是對的。
換衣服,吃飯,鄭仁心里一直默默念著小白菜。心里有事兒,還自行無限強化,鄭仁吃的心不在焉。
去機場的路上,謝伊人說說笑笑,鄭仁則在心里默念著小白菜。
像是一個咒語似的,等到了機場停好車,鄭仁倒沒那么緊張了,而是陷入一種奇妙的狀態里。
看陌生人的馬賽克也都變成了小白菜,鄭仁的自我心理暗示如此強大,看見滿機場都是行走的白菜。
“我爸昨天晚上還夸你來著。”下了車,謝伊人拉著鄭仁的手,笑著說道。
“夸我什么?”
“義肢的項目進行的很順利,我爸最近都在忙這事兒。他說本來還以為要找幾個老朋友一起出錢,沒想到你一個人就夠了。”
雖然是夸自己,但鄭仁卻還是很緊張。
“我也沒做什么。”他下意識的說到。
“做了很多呢。”謝伊人握著鄭仁的手很用力,笑的很開心,“我家鄭仁,是世界上最好的外科醫生,很厲害的哦。”
“嗯。”鄭仁點了點頭,很用力。
想起義肢的事情,鄭仁從來都沒有打算去蓉城那面做手術。
蘇云總說他是鴕鳥,這話一點都沒錯。
經歷過一次,鄭仁可以在遠方默默的做無數事情。但要再次踏上那片熱土,則需要很大的勇氣。
站在機場外,謝伊人站在鄭仁面前,給他整理衣服。
很細心,一點一點的為他弄整齊。
最后她很滿意的退后半步,看看鄭仁,笑道:“對,就是這樣,很帥氣。”
除了謝伊人之外,沒人會把鄭仁和帥氣兩個字聯系起來。
“好啦,咱倆進去吧。”謝伊人牽著鄭仁的手,走進機場。
機場里人潮洶涌,接機口滿滿的人,鄭仁忽然非常想念手術室。
在外面,自己只是個普通的再普通不過的人,看見老丈人都會害怕,雖然是未來的。
可要是換手術室里……
要是權小草她們有手術做不下來就好了,給自己打電話求援。
還沒見到謝寧,鄭仁已經開始有些慫了。
他的求生欲已經瀕臨枯竭,甚至忘記了謝伊人的叮囑,今兒別有什么事情,晚上要回家吃飯。
鄭仁像是軍訓的學生一樣,在接機口站的筆直,雙眼向前看,目不斜視。只是他的目光里有著一絲迷茫,怎么就會這么害怕呢?
人都說壁立千仞,無欲則剛。自己這是有所求,正因為有求,才會有得失心。
而且不光是有求,還是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的那種求。
鄭仁一直積極的為失去系統做準備。
如果系統現在離開,鄭仁覺得自己也能在912立足。他估計自己的水平至少是科室大主任的水準,甚至還要高一些。
能失去系統,但鄭仁絕對不能接受失去謝伊人。
鄭仁每每一想到謝寧如果不同意自己和謝伊人的事兒,他的腦子都會嗡的一聲。
謝伊人見鄭仁一臉嚴肅,知道他緊張。只有在乎才會緊張,她的心里還是很開心的。
不過溫言細語的勸了幾句,還不見好,謝伊人也只好隨緣了。
“老板,你們到多久了?”
鄭仁正在放空自己,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身后傳來蘇云的聲音。
在大黃牙眼睛里陽氣旺盛,百邪辟易的鄭老板竟然被嚇了一跳。
“呃,你干嘛這是。”鄭仁側身把蘇云的手甩開,假做鎮定的問道。
“談判還是不成,反正一直在拍桌子。那面說要飛回去不談了,我說要送他們來。趁著休息的時候,我看時間差不多,就直接來接寧叔過去。”蘇云道。
“……”鄭仁淚流滿面,此時才知道誰最知心。
“厲害吧。”蘇云湊到鄭仁耳邊小聲說道,“就知道你不知道怎么辦。見了寧叔,我把他直接拉走,再給你幾個小時緩沖的時間。這段時間,好好的拍未來丈母娘的馬屁。”
鄭仁連連點頭。
老丈人自己不知道該怎么搞定,可是丈母娘么,鄭仁心里有著近乎于無限的信心。
頂點
親,點擊進去,給個好評唄,分數越高更新越快,據說給新打滿分的最后都找到了漂亮的老婆哦!
手機站全新改版升級地址:,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