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故意找麻煩，這的確是最好的解決問題的方式。
“好。”惠經理猶豫都沒猶豫，直接應了下來。
這……鄭仁和蘇云對視一眼，太詭異了吧。
難道說他準備事后搜集證據，然后鬧事？鄭仁的腦海里馬上出現了這樣的一個念頭。
或許他在錄音也說不定。
想到這里，鄭仁戴上了習慣性的假笑，溫和的說道：“花費可能要高點，但這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方式。至于……”
“鄭老板，您放心，盡管檢查。”惠經理義薄云天的說道：“現在就辦理住院手續么？檢查什么時候做？”
鄭仁這回是真的遇到自己沒遇到的情況了。
他詫異的看著惠經理，仔細盤算了一遍剛剛說的話。應該沒有什么問題，即便是被錄音了，也沒事。而且要是做冠脈造影，患者的心臟X綜合征就能確診。
能確診，還折騰個毛線呢？
不過話雖然是這么說，但卻還是要小心謹慎。
鄭仁像是卡機了一樣，一頓一頓的交代著。而惠經理十分主動，帶著身后的女經理，抓緊時間給患者辦理了入院手續。
按照鄭仁的要求，以急診收入院，診斷是心臟X綜合征，后面加了一個問號。
急診入院，急診檢查，急診手術，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惠經理，咱們這么做……”女經理疑惑的問道。
她想了一路，也沒想明白惠經理為什么要這么積極。但一路都沒什么機會詢問，這回患者送進手術室，終于閑下來問清楚自己心里的疑惑。
“你知道剛才那位是誰么？”惠經理也長出了一口氣，他看著手術室的大門上的字，心思不寧的說道。
“一個介入科的醫生啊。”
“你啊，912的人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怎么都不知道。”惠經理冷冷的說道：“那位是半年前空降到912的。”
一說空降兩個字，女經理就知道輕重了。
912這種地兒，別說是研究生，即便是博士、本家的博士都留不下。海歸的博士，還要看命。
能空降的人，都是大能！
“嚴院長用一堆住院總換了這么一個鄭老板來。”
“換？”
“嗯，那堆住院總現在被發配到海城去了。這不跟支援邊疆一樣么，你說這種人能得罪？”
其實惠經理也想不懂前因后果，但別人這么說了，他也不用知道為什么，只需要知道鄭老板牛逼、鄭老板威武也就夠了。
“人家，是美國的終身教授……就像是咱們的院士一樣。”惠經理繼續說道。
“那么年輕……”
“莫欺少年窮，再說鄭老板可不窮。別狗眼看人低，你今兒做的不錯，還知道匯報一下。”惠經理道：“這位鄭老板可不能得罪，前幾天人家去帝都婦兒醫院救臺，下了臺連那面院長請客吃飯都不去。你說說，這得多大能耐！”
“……”
“老老實實的等著吧。”惠經理輕聲說道。
不過他可一點都不放松，緊緊的盯著循環介入手術室的大門。
30分鐘后，手術室大門打開。鄭仁穿著隔離服，戴著帽子口罩出現在門口。
“惠經理？”鄭仁喊了一聲。
惠經理早都像是兔子一樣站在鄭仁身邊，賠笑道：“鄭老板，手術順利么？”
“嗯，一會幫忙把患者推回去，我給你們講一下手術經過。”
又20分鐘后，鄭仁換好了衣服，坐在循環科張琳主任的辦公室里，給患者家屬講解手術的影像。
時間還是有點短，光盤沒有刻，不過那個不著急。
“這里，造影看冠脈沒什么問題。”鄭仁手里拿著一管原子筆，輕輕點著屏幕說道。
“嗯嗯，沒問題，沒問題。”惠經理連連應道，幾乎就是鄭仁說什么，他就跟著說什么。
“問題出在這里。”鄭仁繼續說道：“看上去患者心臟的血供一點事情都沒有，但惠經理你注意心臟的跳動。”
“哦哦，注意心臟的跳動。”
“黑色的是隨著血流進入冠脈的造影劑的影像，你看看心臟蹦幾下，血流才到最后的毛細血管的。”鄭仁道。
“1、2、3……”惠經理很聽話的數著。
“8下。”最后他給鄭仁了一個準確的答案。
“嗯，這就是問題所在。”鄭仁道，“一般情況下，普通人的冠脈血流會在1.5秒之內到達所有的毛細血管分支。簡單說，就是兩個心動周期……就是心臟蹦2次的時間。”
這回惠經理聽懂了。
2次和8次，相差了4倍。
“我們能看到的大血管，只承擔心臟血供的5%左右血流，95%都是看不見的微血管承擔。”鄭仁覺得自己說的還不夠細致，想了想，道：“冠脈就像是高速公路，堵了的話交通直接癱瘓。可是高速公路不堵車，你下了高速，也不能直接到家。”
惠經理不住的點頭。
“要到家，還要串大街走小巷，也就是毛細血管供氧。”鄭仁繼續說道：“因為血液遲遲不能有效輸送到位置，心肌需要的養分不能及時獲取，與血管狹窄或血管痙攣造成的結果一樣，也是心肌缺血的一種。”
“呃，之前的檢查都沒用啊。”惠經理覺得鄭老板講手術講的通俗易懂，他漸漸的聽進去了。
“也不能說沒用，心臟X綜合征像患者這么重的并不多見。”鄭仁道：“為了確定這一點，我們接下來用注射用尼可地爾來改善毛細血管的狀態。”
說著，鄭仁點開影像，繼續播放。
“尼可地爾適用于各類型心絞痛，包括勞力型心絞痛和痙攣性心絞痛，而且能顯著減少心血管事件發生風險。”鄭仁道：“現在是靜脈推注尼可地爾后的情況。”
“患者毛細血管痙攣的情況大幅度的緩解，你看黑色的造影劑下去的多快。”鄭仁點著屏幕。
的確是立竿見影，造影劑幾乎是“刷”的一下子進入給心肌供養的各級血管里。
屏幕上，盤根錯節的樹根一般，無數枝杈重新煥發生機，給患者的心臟提供養分。
“診斷很明確，是心臟X綜合征，患者并不是在裝病。”鄭仁最后微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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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歐洲的一篇個案報道，患者年紀更大，病情更嚴重。寫么，肯定是往極端上湊，諸位書友大人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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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于高速公路的解釋，我和很多患者說過，只是那時候我們醫院還沒開展心臟介入手術，都讓去上級醫院繼續診斷，后繼沒有跟蹤。
有關于X，不是冠脈CT沒事就不用在意。
人體是很精密的儀器，有時候結實抗造，車禍患者被撞的沒了人形，半個月后順利出院回家休養；有的患者走著來的，卻沒法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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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心臟x綜合征不算少見，卻特別容易被忽略。畢竟無創的檢查很難查明究竟，患者輾轉無數家醫院，最后沒有得到一個確定的診斷也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啊啊啊！”蘇云忽然怔了一下，隨后道：“忘了一件事兒！”
“啊？怎么了？”鄭仁詫異的問道。
“剛才王總找你來著。”蘇云道，“他問我你有沒有時間，出來就看見一個心臟x綜合癥的患者……”
“哦，王總找我干什么。”鄭仁問道。
“說有一個呼吸困難、走路就暈的患者，沒什么好診斷，想讓你幫著看一眼。”蘇云說到，“海城那面正準備全院會診呢，這都下班了，也不知道會診完事兒了沒。”
“哦？”鄭仁問道，“他們判斷是肺氣腫還是眩暈癥？”
“老板，以后會診要不要收費？咱們怎么都是帝都的專家了，就這么找咱們會診，跟使喚通房大丫頭似的。”蘇云沒有回答鄭仁的話，而是嘮叨著其他事情。
“別說的那么難聽。”鄭仁笑笑，“資料傳過來了么？”
“沒呢，他就是問問，看你有沒有興趣。”蘇云道。
“看看唄，看不明白就讓患者過來。”鄭仁隨口說到。
“過來干什么？”
“……”鄭仁怔了一下，隨后道：“視觸叩聽，望聞問切，里面都要看患者。你以為遠程會診能解決所有疑難雜癥？”
“老板，怎么一下子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呢？”蘇云笑著問道。他只是隨便問了一句，卻沒想到自家老板那么認真。
不過蘇云也沒在意，他只是習慣性懟了自家老板一句后就此作罷。
“別扯淡，找王總要資料。”鄭仁道。
蘇云拿出手機，雙手幾乎帶著殘影一般在手機屏幕上來回閃動。
那面全院會診還沒結束，看樣子的確是很麻煩，鄭仁判斷。不管是病情或是患者家屬，都會有麻煩。
很快，王總把患者的情況資料發送過來。
患者主訴全身乏力，疲勞伴呼吸困難三個月入院。
他不抽煙、不喝酒、家里沒有養寵物，平時吃飯也都很正常，最近沒有特殊的改變。沒有既往發病的病史，也沒有家族史等等。工作是銀行職員，沒有接觸粉塵以及其他金屬物質的機會。
只是忽然之間出現這種情況，經久不愈，不管是患者還是醫生都束手無策。
在幾個月前的第一次就診的時候做了胸片，診斷為下呼吸道感染，并進行了針對性治療。
抗炎、對癥治療后他的癥狀開始時還有所改善，但是在一個月后再次復發，更奇怪的是第二次以后他的x光片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
各項檢查都做了，依舊是沒有查出來患者有任何問題。
光是看檢查結果的話，這是一個很健康的人。但根據王總的描述，患者的病情極為嚴重，現在上不了樓梯，平地走路都顫顫巍巍的，走幾步就得歇一歇。
看著患者的病情簡介，鄭仁坐在周立濤值班室的椅子上抱膀開始琢磨起來。
“看病情簡介，像是嚴重的肺心病，可胸片和肺部ct顯示都沒設呢問題。”蘇云道。
鄭仁點擊鼠標，把胸片影像放大。
“要不要原始的數據？”蘇云問道。
“不用，能看清楚。”鄭仁道：“病歷里沒寫哮鳴音，蘇云你覺得哮喘能排除么？”
“早期在哮喘發作時可見兩肺透亮度增加，呈過度充氣狀態，片子上沒有，但也存在拍片的時候不在哮喘發作期的原因。”蘇云繼續說到：“但我也不考慮，根本沒提到哮鳴音，我覺得這種很明顯的癥狀不應該疏漏。”
說完，蘇云微笑，“再怎么都是三甲醫院，哮鳴音都聽不出來的話，蕭院長可以引咎辭職了。”
“嗯，而且哮喘在不發作的時候，并不考慮會出現四肢無力的癥狀。”鄭仁補充了一句，排除哮喘的可能。
“心臟看著檢查也沒什么事兒，24小時動態心電也查了，患者很健康。”
“癲癇？”蘇云問到。
“倒是有可能，有可能是患者自訴癥狀，把抽搐……也不對，四肢無力的話……這個診斷先保留一下，雖然可能性不大，但是有可能。”鄭仁沉聲道。
蘇云在a4紙上記錄下來癲癇的診斷，要是想明確診斷的話，等發作的時候給患者做個腦電檢查就可以了。
畢竟是遠程會診，想要排查患者在活動的時候有沒有其他反應，做更明確的診斷，可能性就不大了。
“肺炎呢？”蘇云道，“第一次檢查的x光片子上能看到隱約有炎癥的影像。雖然后期沒有，但也不能簡單排除吧。”
“解剖分類為大葉性肺炎、小葉性肺炎、間質性肺炎。患者的狀態，我考慮間質性肺炎的可能性大一些。”
“病因上分為細菌性肺炎，病毒性肺炎，支原體肺炎，其他病原體肺炎，真菌性肺炎和其他非感染因素引起的肺炎，例如放射性肺炎，吸入性肺炎，過敏性肺炎……”
鄭仁和蘇云一路排查，開始做各種鑒別診斷。
周立濤默默的在后面看著，患者才34歲，四肢無力加上呼吸困難，做了很多檢查都沒有診斷明確，看著簡直太奇怪了。
他第一個想到的，是患者年齡寫錯了。
34歲！這個患者看起來像是134歲。
……
……
海城，市一院。
雖然已經下班了，可是醫生們還是像工蟻一樣的在工作著。
王總在參加全院會診。
作為帝都的支援專家，現在市一院在全院會診的時候都會找他幫忙看一眼。
只是這次，王總也沒什么想法，無奈之下只好使用終極技能——召喚鄭老板。
“患者家屬很不滿意，做了這么多的檢查還沒確診。”醫務處的周處長用手指敲著桌子，沉聲道：“要是再沒有明確診斷的話，患者就轉診去上級醫院吧。”
呼吸內科的主任點了點頭。
她早都想把患者轉走了，但因為第一次是在呼吸內科診斷的肺炎病給予對癥治療，所以她還是有些擔心。
誰也沒想到一個普普通通的肺炎患者會經久不愈，最后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麻煩。
只是也沒辦法，實在是看不懂。再不去上級醫院看，怕是患者的病情會越來越重。
按照呼吸困難的程度來看，就算是過幾天要上呼吸機，也不是沒這種可能。
要是那樣的話，一旦進了icu……
呼吸內科的何主任已經開始琢磨患者轉診的事情，看不明白病并不重要，誰還能保證所有病都看明白呢。
只要患者別“砸”在自己手里就行。
何主任開始想一會自己要和患者家屬怎么溝通的事情了，去省城還是帝都好呢？似乎省城的話，患者家屬更能接受，畢竟路途更近。
可是她并不認為省城能解決這個病例，這么古怪的情況……想著，她有些走神。
接下來幾名來會診的主任也都說了自己的看法，說的都很簡單，他們也沒什么太特殊要講的。
查什么，什么正常，有啥好說的。
說來說去都是車轱轆話，完全沒有意義。
王總反復回憶患者的病情經過，依舊一點頭緒都沒有。植物神經功能紊亂？或者是癔癥？看著也都不像。
一個34歲的男人，想要癔癥到走路都氣喘吁吁的程度，那可是相當難的。
正想著，手機振動起來。
王總看了一眼，是蘇云的電話，他不好意思的沖著周處長笑了笑，低著頭出去接聽電話。
幸好這里不是912，要魏主任坐在這里，或者主持全院會診的是林處長，自己怕不得被罵的狗血噴頭？至于葉處長，王總根本不敢想。
對于普通醫生來講，醫務處的葉慶秋葉處長就是錦衣衛的都督，真要是他出面，怕是不死也要脫層皮。
周處長搖了搖頭，環視市一院各個相關科室的主任，見他們臉上的表情就已經猜出來一二了。
大家都沒轍。
一邊辦理轉診手續，一邊用120急救車送去省城。至于省城聯系誰，周處長覺得還是讓患者家屬自己先聯系的比較好。
這種事情做的多了，患者家里肯定會認為醫院診療有問題，要是不理虧的話怎么會如此殷勤。
其中分寸，主要在于一個度，怎么把握周處長也漸漸有了眉目。臨床工作真是麻煩，想著想著，周處長心生一股子厭煩。什么時候能去后勤工作呢？
“那就這么定了，何主任去跟患者家屬溝通吧。”周處長道，“這個病……”
“周處長。”王總拿著手機回來，打斷了周處長的話。
“王總，您有什么看法？”周處長問到。
“我剛剛咨詢了鄭老板，他說建議給患者呼吸困難的時候查一個腦電圖。另外，還要查一個肺部增強ct。”王總很認真的說道。
他沒有因為是鄭老板的會診意見而改變表情，只是冷靜的陳述著一個事實。
周處長怔了一下，鄭仁么？他建議查肺部增強ct干什么。
“是懷疑有癲癇么？那不可能！根本沒發現癲癇的癥狀。”何主任毫不猶豫的斷然否定。
在何主任看來，每多做一樣檢查，都意味著會在患者家屬的身上多加一根稻草。
不知道哪根稻草會徹底把患者家屬的情緒壓崩潰了，趁著現在還在崩潰的邊緣，抓緊時間把患者轉去上級醫院的好。
而且鄭……總說的兩樣檢查，一個腦電，一個肺部增強CT，在她看來都是多余的檢查，就是在扯淡。
患者根本沒有癲癇癥狀，查腦電有什么用。
另外患者的胸片、肺部CT都表明沒有炎癥，肺子里干干凈凈的，還要再查一個肺部增強CT也完全沒有任何用處。
這兩樣檢查真是莫名其妙！
原來的鄭醫生，后來的鄭總多憨厚老實個人，怎么去了帝都后做個檢查都這么不靠譜呢。
這是膨脹了，簡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何主任心里想到。
王總見何主任反對，他沒有與何主任硬頂，而是沉默、冷靜的看著周處長。
周處長沉吟了足足有1分鐘的時間。
平時1分鐘眨眼即逝，可是眼前的周處長沉吟著，時間過的相當慢，而且尷尬莫名。
辦公室里坐了很多人，空氣有些悶。之前還有人用各種東西扇扇風，讓呼吸變的通暢一點。
可是在周處長思考問題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敢動，敢于打斷周處長的思緒。
對醫務處保持著最基本的尊重，這是一種求生欲，但更主要的還在于對病情沒什么看法。當醫生的看不懂病，這要是還上躥下跳的，被周處長指著鼻子罵一頓都沒處說理。
“何主任。”周處長沉聲道。
“周處長，咱們怎么辦？”
“找人跟著，去做腦電圖和肺部增強CT。”周處長最后拿定了主意。
“……”何主任猶豫了一下，她現在真是覺得王總多事！找什么鄭總，去了帝都之后尾巴就翹到天上了。
“患者家屬的情緒不穩定。”何主任小聲的說到，“可別……”
“那是你的事兒！”周處長很不高興的說道，“你自己去和患者家屬解釋去，好好做工作，別引起醫療糾紛。”
雖然略有點不講道理，可何主任也無言以對，她只能心里面不斷的罵娘。
和醫務處講道理，醫務處有一百種方法告訴臨床主任這個世界上的各種道理。
光是撒手不管，何主任就受不了。畢竟，醫務處是負責給她處理各種解決不了的問題。
何主任嘆了口氣，心里又一次的回想去年這時候還默默無聞的鄭總。老實憨厚，去了帝都，怎么就變了一個人呢？
雖然在海城的時候何主任很少與鄭仁打招呼，但最基本的認知還是有的。
唉，何主任心里嘆了口氣。
胳膊擰不過大腿，周處長怎么說怎么是。
她馬上去安排手下的醫生去做患者家屬工作。
和周處長的態度一樣，何主任一臉寒霜，面對小醫生的以后，依舊是那句話——你自己去解決！
在辦公室里，主任們都靜靜的等待著。原本有急事的人也都按捺下急躁的情緒，好奇的等待結果。
做腦電圖的時間很長，可是他們沒有著急。雖然已經下班了，但他們也依舊沒有急著回去。
患者的檢查完全沒有問題，遠在帝都的鄭總為什么要做腦電呢？似乎和病情完全不搭調。
呼吸困難加上有全身無力，這是很明顯的心肺功能缺失的表現。如果是60……不，哪怕50歲以上的患者，都會考慮有沒有心肺功能衰竭。
腦電？癲癇？不應該有什么問題才是吧。
何主任很快回來，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辦公室里沒人說話，也沒有人焦急，安安靜靜的在等待著。
周處長沉思，忽然問到，“王總，鄭老板只說要做這兩樣檢查的，是么？”
“鄭老板的意思是先做這兩樣檢查，要是沒有思路，他再琢磨做其他檢查。”王總沉聲道。
“他說懷疑是什么病了么？”周處長問到。
王總搖了搖頭，也是一臉茫然。
周處長嘆了口氣，很明顯王總對患者的病情也沒什么好的想法。至于鄭……老板，人家現在是老板了，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周處長真想給他打個電話好好問問。
不過這小一年來的一點一滴在周處長的心里涌現出來。
尤其是鄭老板沒走的時候，普外科做手術下不來臺，發現了女人長著GW的那次，正好遇到省城的專家兩口子提著東西上門感謝，二話不說就把問題給解決了。
看人家的排面，有些事兒還是不能不信。
反正也不需要浪費多久的時間，周處長嘆了口氣，還是等著吧。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何主任的電話響起來。
她看了一眼電話的顯示，沖著周處長眨了眨眼。
“小劉。”
“腦電沒發現異常的波形是不是？”何主任詢問的聲音有些大，語氣很重。
“知道了。”她拿著手機，看著周處長問到，“周處長，腦電沒有異常，肺部增強CT還有必要做么？”
鄭仁要做兩樣檢查，其中一樣已經證明沒有問題。而兩外一種……肺部增強ct，一般來講是發現問題，看不清楚才要做的一樣檢查。
只是之前做的幾樣檢查，尤其是最近的檢查，根本沒有發現問題。就算是做增強CT的話，又有什么意義呢？
何主任也是帶著一肚氣，剛剛被周處長懟出來的火氣，都灑在遠在帝都的鄭總身上。
反正他不再身邊，總不能跳出來打自己不是。
“何主任，鄭老板想要看增強CT，我建議還是做。”王總有些不高興的說道。
“有意義么？”何主任問道，“患者也沒看，就要做檢查，感情和患者家屬交代的事情不歸他管。”
何主任越說聲音越小，可是越說語氣里的那種不屑的情緒就越是濃郁。
本來不應該有這種對立的情緒，但何主任現在只想好好的把患者送走，她生怕晚一點點患者就會呼吸功能衰竭，導致用呼吸機輔助呼吸。
頂點
他冷冷的看著何主任，道：“從診斷學的角度上來講，我相信鄭老板的判斷。”
“診斷學”何主任的語氣透著一股子生冷與譏誚，但隨即笑了笑，溫和的問道：“您是怎么判斷的。”
就像是平時一個溫和、老實的人上網后經常會顯得特別暴戾一樣，隔著千把公里自己說什么都無所謂的。
可是當著帝都來的王總的面，何主任再怎么不耐煩或是想要把麻煩患者送去上級醫院，都要盡量忍一下。
“鄭老板是介入學科的大牛，我不認為他會讓患者做沒有意義的檢查。”王總毫不畏懼，眼睛盯著何主任的眼睛，四目相對，平淡而又堅定的說到。
雖然說的話道理不是很充分，介入學科的大牛就能做呼吸內科的診斷了么這是沒有邏輯的事情。
可王總卻滿滿的自信，說話的時候表情堅定無比。只對視了幾秒鐘，何主任就低下頭。
在她心里面，王總是帝都來的專家，以后前途遠大。而在自己眼前一路成長的鄭總雖然現在叫鄭老板，卻是一個小屁大夫。
她不敢在面上得罪王總，心里暗自想到那就做唄，看64排增強ct做完了沒事兒的話你們還有什么好說的
反正這是全院會診，當著這么多主任的面，想要不承認，可能性不大。
“周處長，ct室那面排隊，增強ct要排到兩天后。”何主任小聲說到。
“我和ct室趙主任聯系，你去找她。”周處長道，“急診患者，不用排隊。”
何主任點了點頭，特別無奈的轉身要走。
“讓趙主任第一時間把患者影像資料上傳。上傳后，你打電話告訴一聲，我們等著看。”周處長道。
這回有了醫務處的強勢意見，誰都沒有反對意見了。
人家嘴巴大，說什么是什么。
何主任匆匆趕到ct室，走急診流程，給患者安排增強ct的檢查。
足足等了30分鐘，患者埋針后送進ct室。
何主任站在操作間鉛化玻璃后面，冷眼看著患者家屬不耐煩的情緒流露，她沒有上趕著去找患者家屬說話。
在她看來，現在每多做一樣檢查，都是往那頭不堪重負的駱駝后背上壓一根稻草。
至于駱駝能撐到什么時候，誰都說不好。看患者家屬的表現，這項64排ct檢查真的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根稻草。
“何主任，什么患者”主要負責64排的趙姐笑呵呵的閑聊著。
由臨床的大主任親自送來的患者，肯定有說法。要么是哪位親口關照的，要么是特別重的。
趙姐操作機器，隱約能透過鉛門聽到里面機器的嗡鳴聲。
幾秒鐘后，她沒聽到何主任回答自己的話，以為這里太吵何主任沒聽清楚，便回頭露出一個笑臉，問到：“何主任，有什么注意的么”
“”何主任心中無奈，這時候王總和周處長都不在，她心里憋屈，開始發牢騷，“一個無名原因乏力、呼吸困難的患者，ct和胸片都沒事，我覺得像是免疫系統疾病，鄭總從帝都打來電話，非要做腦電和增強ct。”
“你說說，這都是什么事兒，非要做這些”
“鄭總帝都鄭仁么”趙姐怔了一下，問道。
“是啊，人家現在是鄭老板，在帝都打來一個電話，連周處長都得”何主任說著，嘆了口氣。
接下來的腹誹周處長的話就不方便說了，但何主任的意思誰都明白。
趙姐的表情很古怪，她看了一眼何主任，凝眉道：“鄭總的話啊，那還是按著做一下吧。”
何主任心里一股子火氣冒了起來。
“x光平片和普通ct平掃看不見一些影響，有可能是曝光不足，給的條件不夠。做增強ct，應該是鄭總有自己的考慮。何主任，鄭總看片子、甚至操作機器的水平是很高的。”
趙姐的話像是往柴火堆里添了幾把干柴，火苗子呼啦呼啦的躥了起來。
她略懂一點曝光率，但再專業的較真，可真就拿不出手了。
何主任壓住心中怒火，沉默下去。她等增強ct做完，等完事之后，再拿事實打所有人的臉
這特么都是扯淡，就算是普通ct有什么看不出來，那也得有些端倪，除非考慮是肺部血栓性疾病之類的才需要做增強。
不可能是肺部血栓，這一點何主任有判斷。d2聚體等一系列指標她都有給患者做檢查，結果表明沒什么事兒。
而且患者呼吸功能測定也證明不是肺部血栓導致的算了，現在說什么他們都不會聽。
等檢查結果出來的。
“何主任，患者家里面的情緒我看不太穩定。”
“嗯，我建議轉診去上級醫院。”
“做完看吧，鄭總會診，比找上級醫院好一些。前幾個月”
接著，何主任度過了很不愉快的十幾分鐘。在做檢查的時間里，趙主任開始給她講了她家親戚去省城做手術，那面醫生的意思很明確，找鄭老板做多好之類的事情。
“趙主任，周處長說做完之后就把影像上傳。”何主任最后實在忍不住了，打斷了趙姐的話。
那個曾經的小大夫，現如今已經是鄭老板隔著這么遠，他能看出來個狗屁
“哦，好的。”趙姐應了一聲，繼續操作機器。
患者憋氣有困難，趙姐不厭其煩的和里面躺在檢查床上的患者做溝通，盡量選取最好的條件做檢查。
本來10多分鐘能完事的檢查，硬生生做了20多分鐘。
何主任很是不耐煩，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兒是怎么了。可能是一門心思要把這個麻煩患者轉去上級醫院，有些暴躁。
等患者下來，何主任安排手下醫生把他送回去，而她卻沒著急走。站在趙姐的身后，何主任等著影像出來。
她已經等不及回去再看了。
增強的影像一點點出現在眼前，只不過十多秒鐘后，越來越多的影像呈現出來，何主任傻了眼。
雙肺出現彌漫性點片狀毛玻璃密度的馬賽克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