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手術室外陰暗的角落里，一邊觀察著患者家屬焦急的表情，一邊上網查找有關于ERCP的所有知識。
要想找鄭老板的毛病，自己就必須要專業。但醫療行業的知識浩如煙海，想要短時間全部掌握哪有那么容易。
韋鋒只能遇到什么上網找什么，跟用某度看病的人一樣。
但一兩個小時，很難搞清楚。韋鋒只找到了一些相關的資料，知道ERCP是一種近十幾年才逐漸開展起來的新技術。
在國內，頂級三甲醫院開展的比較好，省城的三甲醫院開展的一般。至于海城，根本做不了這種手術。想要做，也是請省城專家來。
到底是什么堵了膽道呢？鄭仁這狗日的做手術會不會出事呢？韋鋒心里想著，有些期盼。
這要是出事兒了該多好，這就是丑聞！雖然現在很難找到醫鬧了，但韋鋒一想起來手機里大黃牙的聯系方式，就覺得很安心。
大不了給他錢，讓他來帝都鬧。大黃牙那種人，給他錢什么事兒他做不出來。
想來鄭仁面對這種事情，就算是沒什么錯誤，也會在慌亂之中露出破綻。
有破綻要找，沒有破綻制造破綻也要找，韋鋒認為這是最基本的職業素質。
瞪著放光的眼睛，韋鋒等了一個多小時。
鄭仁和蘇云出來，只有他們倆出來，其他人都不見蹤影。
韋鋒心里升起一團叫做希望的火苗。
一般來講都是患者先送出來，然后醫生還要和患者家屬聊一聊，說說情況。大半夜的來救臺，都不聽患者家屬表示感謝么？
手術肯定有問題，可是韋鋒看著鄭仁和蘇云很輕松的小聲閑聊，輕松愜意的離開腔鏡室，他有些懷疑了。
沒有跟著一起回去，他想要知道手術做的怎么樣。
忽然，一道凌厲的目光仿佛實質一般落在身上。韋鋒看見鄭仁往自己這面看了一眼，他連忙低下頭，身子往黑暗的角落里縮了縮。
希望別被鄭仁給發現，韋鋒像是做了虧心事一樣心里祈禱著。
敵明我暗，這是一個巨大的優勢。要是沒有這種優勢，趁敵不備，找到問題所在，想要寫出一篇自己滿意的報道難度會陡然上升。
不過鄭仁只是看了一眼，便轉過頭離開。
韋鋒長出了口氣，真是好險，看樣子自己要小心一點了。
又等了十多分鐘，腔鏡室的大門打開，一名醫生拎著個紅桶，另外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主任跟著走出來，和患者家屬交代病情。
韋鋒湊了上去，他的腳步很慢，生怕驚動了誰。不時的往身后看，可別鄭老板忽然出現，那可就操蛋了。
“看著點孩子，別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吃。”羅主任的聲音傳出來。
“這次運氣好，取出來了。要是下次的話，不一定會發生什么事情。”
到底是什么玩意，大半夜興師動眾的，韋鋒心里想到。
取出來了……腔鏡室……應該是膽道結石吧。
按照網上找到的資料，ERCP主要對成功顯示胰膽管結構來診斷膽總管結石、膽道良惡性梗阻、胰腺占位等胰膽系統疾病有作用。
只是結石而已，什么蟲子不蟲子的，肯定是患者家屬看錯了，大驚小怪、夸大其詞。
身為一名記者，韋鋒很清楚一點點小事被夸張后的結果。
“你們看一眼，一會患者出來，直接送回病房。”
“主任，什么時候能出院？”一名家屬問道。
可是沒等羅主任回答，圍在羅主任身邊的患者家屬忽然一聲尖叫，隨后潮水一般的向后退。
韋鋒剛剛湊到人群外圍，被擠了一下，身子向后踉蹌，差一點沒摔倒。
“這就是從患者胃腸道里取出來的，還有一個……喏，就是顏色最深，焦黃焦黃的那個，堵在肝內膽管里的，差點沒并發黃疸。你們運氣好，趕上鄭老板沒出門。要是他出門的話，手術肯定做不下來。”
除了韋鋒之外，患者家屬都沒注意到羅主任說的鄭老板三個字。
他們已經被嚇壞了。
大紅桶里面裝著幾十條黃白相間的蟲子，還……會動。
真是從身體里取出來的？要是這樣的話……患者家屬們已經無法想象。
甚至有人撞了韋鋒一下都渾然不覺，相互湊到一起，仿佛這樣就可以不用害怕了。
“看見了？剛數了一下，一共是74條。”羅主任道，“行了，要是你們都看見的話那就這樣。”
說完，他轉身要回去換衣服。
一名患者家屬壯起膽子，先給羅主任深深鞠了個躬，隨后問道：“主任，真是吃蛔蟲卵膠囊鬧的？”
“要不然呢？”羅主任看著他沉聲說道：“而且還沒吃驅蟲藥，這不一定多久了呢。”
蛔蟲卵膠囊？韋鋒的后背冒氣了涼氣，自己愛人昨天好像跟自己說找了一個特別好的減肥的手段來著。
是這個么？那時候正在準備采訪孫超主任的問題，自己沒仔細看。
他連忙拿出手機，開始飛速查找聊天記錄。
接下來羅主任和患者家屬的對話韋鋒充耳不聞。
看到蛔蟲膠囊四個字，韋鋒怔了一下。果然是！不過據說很安全來著，這是怎么回事？
他湊過去，決定要仔細看看。
眼見為實，醫生最愿意嚇唬人了。一點點小毛病被他們夸張一說就變成了大毛病。
要不然怎么能讓患者家屬心甘情愿的掏錢看病？天底下的騙人路數都是一樣，不嚇破了膽，根本騙不到錢……
正想著，韋鋒湊到大紅桶前面。
跟著羅主任出來的肝膽外科的陳總剛要收起來，蛔蟲得送到寄生蟲化驗室做化驗的。他見韋鋒過來，便笑道：“你沒看見？”
說著，他打開紅桶的蓋子。
韋鋒把頭湊過去。
紅桶里，幾十條黃白相間的蟲子涌動著，像是蛆蟲一般。一股子莫名古怪的味道撲面而來，韋鋒恍惚看見有條蟲子“注意”到了自己一般，順著桶壁爬上栗。
韋鋒被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半步。
胃腸里翻江倒海，嘔……
這一夜睡的凌亂，后半夜做夢還夢到了和變異的蛔蟲搏斗。
好久都沒半夜去做手術了，要是天底下的人都不會生病就好了，鄭仁起床的時候心里想到。
吃飯、查房、做手術。
雖然日子每天都是新的，天氣也漸漸熱起來，但活還是一模一樣。
鄭仁也不覺得枯燥，就是半夜被叫起來、抓去醫院做手術，身體里的腎上腺素和糖皮質激素代謝的有點問題。
開臺手術，老高和林淵、顧小冉以及其他進修醫生一組；趙文華帶著他手下的醫生一組，TIPS手術已經做的相當熟練。
鄭仁也很少進手術室敲手術，他只是默默的做著剪片，等術后講課用。
“老板，周總的文章在《新英格蘭》上發表了。”蘇云看著手機里的消息淡淡的說道。
“哦。”鄭仁也一樣不覺得什么。
只是一篇個案報道而已，需要很重視么？完全不用。
“周總說要請客。”
“中午還是晚上？”鄭仁問道。
“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晚上啊，他現在已經不當住院總了，一身清閑。”蘇云笑呵呵的說到。
“行啊，出去吃飯。”鄭仁毫不在意的說了一句。吃飯就是大家在一起聊聊天，至于吃什么，鄭仁根本不在乎。
做完手術，看圈患者，吃中午飯，下午講課。流程像是水一樣枯燥、乏味，只有鄭仁不覺得。
到了下午四點多，蘇云張羅著去找周立濤。
去了急診科，看見周立濤已經換好衣服，悠閑的等著鄭仁和蘇云。
“老周，你這不當住院總了日子過的是不是好多了？”蘇云笑瞇瞇的問道。
“辛苦唐總了。”周立濤笑著說到。他的笑是發自心底的，臉上的小雀斑都快飛了起來。
新的住院總叫唐海濤，大概一米八的個子，臉有點黑，說話卻不是黑臉大漢的聲音，略有點溫柔。
看著唐總忙的腳打腦后勺，蘇云拍了拍周立濤的肩膀。
熬過來就好，熬過來就好。
“晉級還缺什么？”蘇云問道。
“云哥兒，鄭老板不用做國家級的科研，您什么時候做，帶我一個好不好。”周立濤問道。
幾人之間已經很熟了，完全不用客氣。
“跟老板說，在項目組里加你一個名字，不比什么都好用。”蘇云道。
“不好意思。”周立濤摸了摸頭，嘿嘿笑著說道。
“現在是逆淘汰時代，你臉皮越薄，走的就越慢。別看著老板，你能和他比么？人家有女朋友，你有？”蘇云一刀捅在周立濤的軟肋上。
“……”
周立濤啞然無語。
鄭仁笑了笑，剛要說話，看見一輛平車推著一名患者急匆匆的回來。
系統面板血紅一片，因為距離比較遠，鄭仁還看不見診斷。
“什么患者？”鄭仁問道。
“一個12歲的孩子，惡心、嘔吐、板狀腹。”周立濤道，“去做胸腹聯透了，我估計有消化道穿孔。”
小孩子出現消化道穿孔比較少見，甚至可以說是罕見。但癥狀在這兒擺著，屬于客觀依據，想不診斷也不行。
很快平車推過來，鄭仁皺眉看著系統面板。
胃破裂、空腸破裂、結腸破裂、急性腹膜炎、腸粘連、感染性休克……
一系列的診斷昭示著病情的險峻。
唐總沒時間說話，他一邊指揮著搶救，一邊拿著點片看。
鄭仁湊過去看了一眼。
小患者肚子里有很多白色的點，鄭仁第一眼看覺得是珍珠項鏈，但旋即否定了這一點。
珍珠在X光下是顯影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影像不會這么密集、“結實”。
可能是金屬物體的話似乎也不像……鄭仁又把自己的看法給否定了。
金屬物體不會造成胃腸多處破裂，有個胃破裂就頂天了，隨后金屬物體落到腹腔里面。
感染倒是有可能，那一連串的白花花的東西連成串，看樣子是在結腸里，到底是什么？好古怪。
“叮咚~”
系統任務的提示音響起。
鄭仁皺眉，看了一眼任務，想從中得到提示。
【緊急任務：遺落的珍珠。
任務內容：成功取出腹腔內異物。
任務時間：4小時。
任務獎勵：100000點經驗值，30000點技能點，氪金寶箱×2，幸運值+2。】
看到系統任務后，鄭仁愣住了。
以他對大豬蹄子的了解，獎勵的內容和手術難度成正相關。如果只是腹腔異物，需要修補胃腸道的話系統絕對不會給這么多獎勵。
到底是什么玩意在孩子的肚子里，按照系統提示……那玩意根本沒屁用，就是對影像做了簡單的描述。珍珠？不可能的。
鄭仁在愣神，琢磨著。蘇云用肩膀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道：“老板，吃飯去了。”
“等一下。”鄭仁皺眉道，“周總，給我拿件白服。”
雖然周立濤已經不是住院總了，但鄭仁還是習慣于叫他周總。
周立濤怔了一下，隨后轉身跑去取白服。鄭仁大步走進搶救室，他看見唐海濤從脖子上拿取了聽診器。
唐總正在指揮搶救，他并不認為患者情況有多嚴重。這是一個不知道吃了什么的熊孩子，留置靜脈通道、胃腸減壓，然后把孩子送去胃腸外科就可以了。
“鄭老板。”唐總沒想到鄭老板會進來，他的聲音馬上小了許多，百忙之中和鄭仁打了個招呼，然后開始聽腸鳴音。
可是當聽診器剛一落到小患者的肚子上，鄭仁就聽到一聲慘叫，已經感染中毒性休克的小患者低聲叫了起來。
而與此同時，鄭仁看見聽診器似乎被什么東西一把抓住，按在孩子的肚子上。
與此同時，肚子里隱約有東西往上頂了一下，和聽診器連在一起。唐海濤怔了下，小心的動了動聽診器。
他還沒反應過來，想要把聽診器給拽下來。
“別動！”鄭仁一個健步沖上前，伸手敲在唐海濤的左手橈骨徑突上。
“啊？”唐海濤怔了下。
“可能是磁石。”鄭仁沉聲道。
頂點
最新網址： “送胃腸外科。”鄭仁沉聲道。
他又順便拍了一下唐海濤的手腕橈骨莖突，制止他試圖把聽診器拿下來的企圖。
“里面是磁石。”鄭仁道。
“磁石？”
“給胃腸打電話，準備急診手術，讓二線來。”鄭仁接過周立濤遞過來的白服，甩手披上，拉著平車就往外走。
周立濤無可奈何的看著鄭仁和蘇云帶著患者去胃腸外科，站在急診搶救室門前嘆了口氣。
“周哥，你這可有的等嘍。”唐海濤拍了拍周立濤的肩膀，笑著說到。
其實他也很羨慕周立濤在蘇云的指導下獲得了一片《新英格蘭》這種頂級SCI的文章。
在同齡的醫生眼里，這是了不得的大事情，說不嫉妒是假的。但人家周立濤和鄭老板關系處的好，自己只能干看著。
本來唐海濤也是有想法的，可最近鄭老板很少來急診科，他也只能靜靜的等機會。
等是等，心里不急、不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今天頂級SCI文章落地，唐海濤聽到這個消息后心里有些妒火中燒的架勢。說妒火有些過分，但誰能看著不眼紅。
只是也不好做的太過分。
“唉。”周立濤嘆了口氣，“沒事，等等，不著急。”
……
一路送患者去胃腸外科，權小草一早在門口等著。
“鄭老板，患者……”
“術前準備，考慮是吃了磁石。”鄭仁道。
隨著權小草接過平車，鄭仁把患者家屬攔下來。
“你是患者的父親？”鄭仁直接問道。
男人四十左右，像是已經急懵了，眼神有些散亂，鄭仁的話他根本沒聽到，下意識的跟著平車急匆匆的走。
鄭仁一把抓住他，大聲問道：“你是患者的父親？”
“啊？”男人愣了下，隨后茫然的點了點頭，又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你是患者的母親？”鄭仁看著身后另外一個女人說到：“跟我來。”
鄭仁語氣強硬，患者的父母就下意識的跟著他去了辦公室，眼中透著焦急與迷茫。
來到辦公室，鄭仁借著患者父母的愣神的功夫進入系統手術室，開始手術訓練。
果然，就像是想象中那樣，鄭仁打開小患者的肚子，找到了90多個直徑5mm多一點的磁力球。
尋找磁力球并不困難，難的是腹腔里一團糟，有好多破潰的點。
到底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鄭仁在系統手術室里琢磨了很久才稍稍想明白。
孩子肯定是覺得好玩，吃了一個磁力球。
之后不知道過了多久又開始繼續吃磁力球。
前后磁力球堆積的位置不同，但磁性巨大，隨著胃腸蠕動，那股子力量生生把胃腸撕開了口子。
這玩意看著真的是好危險，鄭仁一個人孤單的在系統手術室里做著手術。要是沒有必要，他一般不開啟助手系統。手術訓練時間很寶貴，絕對不能浪費。
……
“現在考慮孩子應該是吃了磁鐵。”鄭仁從系統手術室出來，和患者的父母說到。
“磁鐵……”患者父親像是傻了一樣，愣愣的問道。
“是磁力巴克球？！”患者的母親還保持著最基本的理智，她馬上問道。
“多大？”鄭仁問。
患者母親用手比劃了一下，和鄭仁在系統手術室里看見的大小差不多。
她的手微微顫抖著，甲床蒼白，和她的嘴唇一樣，沒有一絲血色。
看樣子她雖然神智清楚，卻也是在強撐著。
比劃了一下，患者的母親馬上想起了什么，她拿起手機開始哆哆嗦嗦的找什么東西。
鄭仁估計她是在找圖片。
不過她的手很涼，抖的厲害，滑動了很多次才找到了鄭仁需要的東西。
“是這個么，大夫。”患者母親顫聲問道。
鄭仁看見網購的欄里有類似的圖標，便把手機接過來。
“磁力巴克球？”蘇云皺眉看著手機說到。
“現在家里面孩子能吃進去的磁鐵應該不多見。”鄭仁看著屏幕說到，“要是有這種玩具，還是大概率考慮是它。”
“我……我……問問。”孩子的母親顫聲說到。
她結果手機，撥打電話。
“你在哪？”打電話的時候，她的語氣略微改變。雖然還是充滿了慌張，但卻不自然的有一股子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的味道。
鄭仁怔了一下，難道說這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不應該啊，和她對話的時候可沒這個感覺。
一剎那腦海里出現的都是窩囊女婿亮明身份，老丈人嚇的跪倒在地的情節。雖然覺得沒可能，但女人前后說話聲音變化極大，這一點人和人都能聽出來。
“小凱在醫院，你馬上回家，看看上周買的磁力巴克球。”孩子的母親快速的說到：“立刻！馬上！！”
說到后來，她的聲音尖銳，有些歇斯底里的瘋癲。
鄭仁和蘇云有些不解，但其他事情和醫生沒關系。
見馮建國進來，鄭仁站起來說道：“馮哥，懷疑一個12歲的孩子吃了磁力巴克球。”
“那是什么東西？”馮建國果然不知道。
“喏，就是這個。”蘇云指了指患者母親的手機。
手機？馮建國被蘇云的解釋弄蒙了。
“是一種里面有磁鐵的小球，可以當積木玩，是孩子的益智玩具。”孩子母親恢復正常，連忙拿著手機，找到購物的界面給馮建國看。
說話間，她的語氣又恢復正常。
馮建國皺著眉看完后恍然道：“難怪，趕緊上臺打開看看吧。”
“鄭老板，您來搭把手？”馮建國問道。
鄭仁點頭。
看了一眼搶救室，術前準備已經完成，住院總和權小草正準備送患者上手術。
“抓緊時間。”馮建國交代了一句，隨后安排住院總在下面和患者家屬做術前交代，走各種手續，隨后和鄭仁、蘇云來到更衣室。
“那是什么玩意？”進了更衣室，馮建國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積木，帶著磁力的積木，這么解釋就夠了。”蘇云道。
“看著沒多大，怎么就腸破裂了呢？”
鄭仁微微搖了搖頭，只是腸破裂么？可沒那么簡單。
最新網址： “可能是吃的太多。”蘇云道，“這玩意是成人玩具，可不是給小孩子玩的。”
馮建國一邊換衣服，一邊聽到蘇云說成人玩具四個字，臉上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
“想什么呢，馮哥。”蘇云笑道：“說的是這種玩具還是有危險性的。”
“就像是剛才的患者？”
“嗯，美國每年要有2900多例磁力巴克球事故。”蘇云道，“抓緊時間去手術吧，一會我們還要去吃飯。”
說完，他看了一眼鄭仁，很不高興的說到：“你也是，一個腸破裂，也要來看一下。”
鄭仁憨厚的笑了笑，已經換好了衣服。
來到手術室，權小草正在消毒。
“鄭老板，您上手術。”權小草客客氣氣的用了一個肯定句說道。
“嗯。”鄭仁瞇起眼睛，表達自己的善意，隨后去刷手。
“馮哥，你上吧，我就不上了。”蘇云道：“小手術，沒意思。就老板這么好信兒，非要來看看。”
“你們做完手術去吃飯？醫療組聚餐么？”馮建國也去刷手，順便閑聊著。
“不是，前一段時間給急診科的周總修改了一篇個案報道，昨天在《新英格蘭》上發表了。”蘇云道，“周總要請客吃飯。”
剛一說完，蘇云忽然看見權小草的手頓了一下。
“哎呀，你這么緊張干嘛。”蘇云笑呵呵的說到：“你該不會也想請客吃飯吧。”
“我……我……”權小草很慫的支支吾吾的說話都不順溜了。
“沒事，都是自己人，鬧這么客氣干嘛。”蘇云道：“再說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兩篇文章。”
權小草知道自己錯了，云哥兒幫了這么大的忙，自己怎么能連頓飯都不請呢？
雖然云哥兒看起來沒什么特殊的情緒，也沒有表達不高興，可權小草整個身體都僵硬起來。她倒是想和蘇云說請客的事情，只是每次看見蘇云說話都不利索，每每要提到吃飯的時候都會大腦一片空白。
看著她像是機器人一樣在消毒，蘇云哈哈笑著說到：“小草啊，你好好消毒，快著點比啥不強。”
“哦，哦，好的云哥兒。”權小草開始慌張起來。
馮建國刷完手回來開始鋪單子，鄭仁直接穿衣服。
蘇云看著有趣，一般來講是上級醫生直接穿衣服，下級醫生負責鋪置無菌單。
而眼前馮建國上來就鋪單子，無論是他還是自家老板都已經默認了這一點，或許他們自己都沒注意到。
不過權小草走路的步態把蘇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小草，順拐了！”蘇云提醒道。
不提醒還好，提醒了一句，權小草上半身向前，下半身忘記走路，差點沒在手術室里摔倒。
“怎么著，小草你碰瓷兒啊。”蘇云笑呵呵的打趣說到。
“小草，刷手上臺。”馮建國一邊鋪單子，一邊很嚴肅的說到。
“哦哦。”權小草慌張的去刷手。
“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單純了。”見權小草出去，馮建國搖了搖頭說到。
蘇云知道馮建國說的是權小草的那兩篇《柳葉刀》文章的事兒，他笑了笑沒說話。
坐在一邊看鄭仁建立氣腹，腔鏡鏡頭進去，輕車熟路的找到“定位”——聽診器所在的位置。
“先沖洗？”馮建國問道。
“先把磁力球夾出來。”鄭仁道，“沖洗的話球一散會造成更大傷害。”
馮建國點了點頭。
通過腔鏡的電視屏幕能看見腸道表面有一連串附近有一個破口，能看見里面有各種顏色的小球。
和X光影像上表現的一樣，位置沒什么區別。光是屏幕范圍內，就可以看見3個腸道破損點。
“這么多破損？”蘇云詫異的說到：“吃了多少個巴克球啊這是。”
打開腸道，鄭仁開始用鉗子把五顏六色的磁力巴克球夾出來。
5mm的磁力球相互之間粘的很厲害，但鄭仁手法相當熟練。稀有金屬的鉗子對磁力沒什么反應，一枚、兩枚、三枚……
一直取出來30多枚巴克球后，蘇云都看傻了眼。
“這孩子是拿巴克球當糖豆吃？”
“有磁性，會不會對身體有傷害啊？”權小草小聲問道。
“咳咳，小草啊。”蘇云咳了兩聲，說到：“核磁共振，是什么原理你知道不？”
“……”權小草一下子又不會做手術了。
“可不一定。”鄭仁一邊做手術一便說到，“100多年前……1898年居里夫人發現了鐳元素后，這種元素被大家認為充滿了一種神奇的力量。”
“啊？”權小草怔了一下。
“那時候有含有鐳元素的牙膏、巧克力、飲用水、藥劑等等。”鄭仁一邊夾著巴克球，一邊說道，“風靡一時，大家都認為鐳元素能激活細胞的潛力。”
“嘖嘖，小草啊，你覺得老板的說法像不像是現在很多保健品的廣告？這種銷售模式一直都沒變過，要是不搞醫療你仔細研究一下，絕對能大富大貴。”蘇云笑著說到。
“嗯，大概的原理類似。對某種新生事物其實并不了解，但因為高大上么，所以很多人都相信。就像是前些年賣的納米鞋墊什么的，都是這個概念。”
“可是鐳元素……”
“很多人都因為這個死了。”鄭仁道，“Eben Byers，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一名美國富商……”
“太啰嗦了。”蘇云坐在角落里的小圓凳上，翹著二郎腿，已經把最開始老板說這事兒的目的假裝忘記，開始八卦，“那時候叫做鐳補。”
“鐳補？”馮建國問道。
“就是補鐳元素的意思。還有頂級的醫學論文背書，有論文聲稱：鐳讓公水蜥在母水蜥面前表現甚佳。”
“……”
“鐳補的生產商宣稱鐳神可以為人提供源源不斷的動力，能治跌打損傷，包括ED。”蘇云說到。
“我去……這……”
“很合理，你是站在現在的角度來看問題。以前治療肺結核，包括很多貴族和醫生，都用電擊療法的。現在看，根本沒有屁用。”蘇云道，“所以說么，科技進步才是人類生存的根本。”
最新網址： 后來呢？”權小草低著頭，到現在她都不敢看蘇云。
“還有什么后來，不斷的死人都沒人信。1928年，做夜光表的女工人因為生病，她認為是鐳元素有輻射導致的，開始打官司。一直到死，所有人都不信。”
“那時候一瓶含有鐳元素的水，要1美元。相當于現在……怎么也得200軟妹幣一瓶了吧。長期、大量服用鐳元素的飲用水，很多人就這么死了。”
蘇云翹著二郎腿說到。
“所以說，現有科技得到的結論不一定是最重結論。”鄭仁沒有被蘇云的話給帶跑偏了，而是拉回到原來的話題中，“現在認為核磁共振無害，誰知道若干年后是不是，萬一基礎理論有新的突破呢。”
“老板，你這個叫抬杠，有被迫害妄想。”蘇云鄙夷的說到。
“不過現在看，這種磁力球真的是有害。”馮建國數著鄭老板夾出來的磁力巴克球，感慨的說到。
“切，危害大的多了去了。”蘇云道，“原子彈，二戰都用了，二戰后原子筆風靡一時。”
“原子筆？現在不是也用著呢么。”馮建國詫異的問道，他實在想不懂到底有什么問題。
“不是咱們現在用的原子筆啦，咱們現在叫的原子筆是圓珠筆的諧音。那時候的原子筆，就叫atomic pen。里面含有貨真價實的鈾標本和劇毒的釙210。”
“……”
麻醉師坐在機器中間，頭聽傻了，他問道：“云哥兒，這玩意有人買么？”
“我去，剛才不是說了么，一般人都買不去，都是有錢人才能消費的。”蘇云道，“那時候還流行放射物質灌腸。”
“嘖嘖，真是作死。”幾個人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
這也太詭異了一點。
“以后還是看著點孩子，不行就打，可別吃這玩意。”馮建國感慨的看著電視屏幕說到：“肚子里損傷多大，感染性休克就算是好了，肚子里也得粘的亂七八糟的。要不咱直接把闌尾給切了算了，以后要是闌尾炎，估計腹腔黏連，手術都不好做。”
馮建國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根本沒人接話。
“別扯淡，看著點孩子？小孩子，還是要講道理，光靠打是不行的。”蘇云閑得無聊，這臺手術的話特別多，“上個世紀的美國，有一種電擊內褲。”
“啥？”
“那時候的人們曾迷信的認為任何人的壞習慣都可以通過電擊療法而得到扭轉，從而為社會輸送更多的“健康”人士，并且把那些“危險邊緣”的不健康人士拉回現實世界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蘇云道，“所以就有了電擊內褲。”
“我去……雷電法王起源在燈塔國啊，還真不愧是燈塔！”麻醉師贊嘆道。
“這都是扯淡的，好好講道理，比啥不強。”蘇云道：“一個多月前，和老板去南山市會診。一個孩子銅吸收障礙，家里以為是網癮戒斷，就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這父母也是。”馮建國說到。
“剛才你還說要打的。”蘇云鄙夷的懟了回去。
“說著玩的，自己親身的骨肉，誰舍得打。”馮建國笑瞇瞇的說到。
“云哥兒，那個喝含有鐳元素飲用水的人后來死了么？”權小草問道。
“肯定死了。”蘇云道，“美國人多實在啊，在飲用水里面放的鐳元素貨真價實，量還很充足。拜爾斯死的時候骨頭都受到了嚴重的腐蝕，下巴都掉了。”
“呃……”
“下葬的時候，用的厚厚鉛棺材。鐳元素的半衰期是1600年，現在打開看，還是滿滿的夜光。”蘇云道。
“準備沖洗。”鄭仁忽然沉聲說道。
“取完了？多少個？”蘇云問道。
“92個。”
“你確定沒有遺漏？”
“確定，術后可以做檢查看。”
沖洗，糞便隨著溫鹽水被吸出來，一看就知道感染的相當重。
12個破潰點，在胃大彎處有2個，剩下10個都在空腸、結腸上。
鄭仁逐一縫合，蘇云也不說話了，專心的看著老板在腹腔鏡下的操作。
明明沒看見創口，可他手里的長鉗子卻一翻、一轉，拉開腸道就看見了幾毫米的破損點。
蘇云看的有些吃驚，但是他什么都沒說，只是在心里面模擬著要是自己站在手術臺上會怎么做。
這一點馮建國也看出來了，他也全神貫注的看鄭老板做手術。這手術做的，和技巧沒什么關系，鄭老板好像有一種未卜先知的能力一樣。
“老板，這是手感？”蘇云看鄭仁縫了12個創口，開始要溫鹽水沖洗，便疑惑的問道。
“剛才我取磁性巴克球的時候看見的。”鄭仁很鎮定的說到，“你們在閑聊，我在手術。”
蘇云不信，但不信也沒辦法，他實在是想不出來更好的理由。
沖洗過后，鄭仁不放心的又探查了一遍。最后沒有找到遺漏點，手術完成度也夠，沒什么擔心的。
“鄭老板，您這手術做的，越來越純熟了。”馮建國有點感慨。
他看了一眼時間，不到一個小時。
這要是自己做手術，估計得至少3個小時，還未必能把那么多隱秘的破損點都找到。
看人家鄭老板，吃著火鍋、唱著歌就把手術給做了。
“馮哥，你這跟我客氣什么。”鄭仁笑著轉身，把術者的位置讓給馮建國，讓他跟權小草一起關腹。
看自家老板轉身的熟練勁兒，蘇云心中暗笑。
“鄭老板，我聽說你那面有3D……”馮建國說著，屁股兜里的手機瘋狂的響起來。
他微微楞了一下，真是可惡，把這么重要的事情給打斷了。
“小隋，幫我接一下。”馮建國和麻醉師說到。
“哦。”
“我來吧。”蘇云剛好沒事，從馮建國的褲兜里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接通后放到他的耳邊。
“什么？”電話里傳出來急促的聲音，馮建國的聲音也高了許多。
“人沒事吧！找保安，馬上聯系醫務處！”
“你……們，躲遠點，注意安全！”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