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就說是曝光不足吧。條件沒給夠,一些間質性肺炎導致微小改變的病灶是看不出來的。”趙姐笑呵呵的做片子并上傳。
何主任傻傻的站在后面,看著影像資料上出現的密密麻麻、彌漫性點片狀毛玻璃密度的馬賽克改變,整個人都怔住了。
這是怎么回事
間質性肺炎患者沒有任何既往史與工作史,到哪出現間質性肺炎去這么年輕的銀行工作人員,出現間質性肺炎的可能性太低了。
34歲,年齡也不支持間質性肺炎的診斷。
而且進展的太快,兩三個月的時間,就已經四肢無力到了某種程度。
這,不可能
“何主任,患者應該不用轉診了。”趙姐看著影像,開始上傳,“有可能是過敏性肺炎,很少見的一種情況。做過敏原測定很難哦,有可能要把患者接觸的所有東西都排查一遍才行。”
聽趙主任診斷是過敏性肺炎,何主任倒也沒什么意見。只是一想起來要排查無數的可能過敏原,她一個頭就變成兩個大。
一張增強ct的影像把何主任徹底擊敗,她有些失落的離開ct室,自己慢慢踱回去。
周處長說讓她打電話告訴科室的事情,被何主任忘記了。她眼前滿滿的是彌散的毛玻璃影像。
真特么的這間質性炎癥得多小,普通ct的分辨率根本看不見。
過敏性肺炎,是指易感人群反復吸入各種具有抗原性的有機粉塵、低分子量化學物質,引起的一組彌漫性間質性肉芽腫性肺病。
反復吸入含嗜熱放線菌干草引起的農民肺是臨床主要的一個病源。
何主任考慮過這種病,但一個銀行職員,能接觸什么過敏原。難道是對錢過敏
如果對錢過敏的話,是不是可以診斷為窮病呢還真有人是窮病么對此何主任也知道不可能。可是一想到不可能,那張增強ct的影像就出現在眼前。
何主任一邊慢慢走回科室,一邊漫無目的的胡亂想著。
鄭總是怎么看出來的算了,不管他是怎么看出來的,最后要找到過敏原怕也不可能。
何主任嘆了口氣,這個“麻煩”的患者,還是沒能轉走。
自己接下來要排查過敏原一想到這里,何主任更加郁悶了。她覺得自己都已經開始有了抑郁癥的傾向。
回到病區,何主任推門進去醫生辦公室,見患者家屬也在,她這才想起來還沒通知周處長影像資料上傳的事情。
不過現在似乎不用了。
“鄭老板考慮可能和它有關系,扔了吧,要不送到父母家或者別的朋友家,總之不要讓患者再接觸就是了。”王總語重心長的說到。
“真真的么”患者家屬怔怔的問到。
何主任也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聽王總說話的意思,應該是找到過敏原了。可為什么會這么快自己走回來,就算是再怎么慢,也不至于找到過敏原啊。
把片子傳過去都得時間,就別說診斷、尋找源頭這些瑣碎的事情。難道真是對錢過敏,要把錢都扔掉
“王總,患者是什么過敏”何主任顧不得別的,徑直問到。
“鄭老板考慮是羽絨被過敏,剛問了患者家屬,說是家里前一陣子的確趁著反季打折買了羽絨被。”王總笑呵呵的回答道。
病情有了明確的診斷,一切都沒問題了,正是醫生最開心的時候。
“鄭老板給了治療方案,具體的,您斟酌。我那面還忙,先走了。”王總把一張a4紙交給何主任。
何主任見上面寫著先做鴨或鵝羽毛的抗原特異性igg抗體的檢測,要是確診以后,給予潑尼松龍40 g,每天一次口服。持續1個月,之后每2周減少一次,逐漸減量。
還有一些要做的檢查,比如說骨密度之類的,是為了避免長期接受糖皮質激素的刺激導致骨密度降低,出現并發癥。
再有就是要合并用奧美拉唑這類的質子泵抑制劑,以免出現其他并發癥。
這些都是常規的,用糖皮質激素來控制過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這個過敏源的判定太過于離奇
“老板,鳥類愛好者的哮喘或者叫鳥過敏,你見過”蘇云問到。
“沒有,但診斷書上有。這種相對復雜一點的肺部過敏性的表現,首先要考慮的就是對鳥毛過敏的情況。”鄭仁笑呵呵的說到,“周總,沒事我就走了。”
周立濤傻乎乎的看著鄭老板,心里想到這要是換了自己,診斷一個鳥過敏,肯定老早就開始顯擺了。
可你看鄭老板,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就像是診斷了一個闌尾炎似的,根本沒當回事。
“別介,鄭老板。”周立濤連忙說到:“患者是剛接觸羽絨被的么這是不是太湊巧了。”
“接觸新的羽絨被或枕頭后,出現癥狀的時間可能在三周到五年之間。隨著時間的流逝,呼吸困難會加劇,患者會出現盜汗,干咳,體重減輕和發燒。”鄭仁笑道。
“你住過高檔的酒店么”蘇云問到。
“住過。”
“有些人住高檔酒店我問你,判斷酒店高檔不高檔,進門后第一眼你會看什么”蘇云說著說著,話題再次偏移。
“”周立濤怔了一下,不是上一句話還在說鳥過敏呢么怎么就說到酒店了
他倒是知道云哥兒的意思,高檔酒店里基本都是羽絨枕頭。可是酒店高檔不高檔,這種事情
“看垃圾桶。”蘇云道,“排除其他因素,第一眼看垃圾桶,要是沒有套塑料袋、垃圾袋之類的,這家酒店的檔次應該不錯。”
“”周立濤的思維根本跟不上蘇云的速度。
“就是傳說中,奢華就是要麻煩,越麻煩越奢華的一種解釋么”鄭仁笑問。
“當然”蘇云道。
“呃云哥兒,鳥過敏是怎么回事”
“咦你還沒忘啊。”蘇云瞥了周立濤一眼,看上去有些詫異,其實滿滿的鄙夷。
“以前好發于養鴿子的人,或者是農村家里面養雞鴨鵝的人。”
“您是怎么判斷的?”周立濤想要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
“我沒判斷啊,不是讓王總做鴨或鵝羽毛的抗原特異性igg抗體的檢測了么?要是有異常,才能確定。”鄭仁詫異的看著周立濤。
自己說了一句話,怎么就被認為是確診了呢?自己剛剛說話的意思好像是要查羽毛的抗原特異性igg抗體,要是陽性才可以的吧。
鄭仁皺著眉,他有些困惑,這都哪跟哪。
“周總,你這臨床經驗,還要……對了!我有一個病例,直接給你得了。”蘇云想起什么,馬上興奮的說到。
“啊?”
“幾年前,我遇到了一個類似的患者。”
周立濤嗟然無語,這種鳥過敏的患者都能遇到類似的情況?不過他知道,很多少見病、罕見病都因為診斷不出來,所以才不會有認知的。
自己沒見過明確診斷鳥過敏的患者,并不一定是自己真的沒碰到過,或許是遇到卻又沒看懂。
“一個市里的文員,有羽毛球過敏。誰能想到會是羽毛球過敏啊,我看完片子后,差點把他家給翻了個底兒朝天。”蘇云道,“后來仔細問病史,差點問到祖宗十八代,這才知道他兒子在學羽毛球。”
“嗯,這種病例更罕見。”鄭仁道,“羽毛球一般分為鵝毛球、鴨毛球和尼龍球,國內常見的是鴨毛球和鵝毛球,尼龍球在國外比較流行,也不需要毛片。”
“是唄,我想了無數的個案報道,都沒想出來。這種情況老外碰不到,肯定沒有個案報道。”蘇云笑瞇瞇的說道。
周立濤的心砰砰砰的跳了起來。
自己之前找的病例,的確是很罕見,可卻沒有云哥兒的這個病例罕見。
這要是投稿《新英格蘭》雜志……周立濤甚至現在就能斷言,必然會通過,毫無疑問!
可這要是云哥兒自己投,也沒問題。這算是剽竊么?
“云哥兒,你怎么……”周立濤吞吞吐吐的問道。
“想什么呢?”蘇云居高臨下,鄙夷的目光濃郁到了極點,“我是諾獎項目組的成員,需要一篇sci證明自己?”
那鄙夷的目光宛如實質,凝聚成一塊轉頭,拍在周立濤的臉上。頓時,周立濤被拍的鼻口流血,滿臉開花。
周立濤想想,似乎也是這么個道理。
“不說現在,我讀研的時候就發表了兩篇頂級的sci好不好。”蘇云道,“真是很想不懂你們這些凡人,發表個論文還要熬白了頭。”
“……”
這一擊,命中要害,造成致命一擊的同時,還產生會心一擊、暴擊等傷害。并且有一個致命debuff,持續傷害著周立濤的心靈。
周立濤被ko。
“嗯,這篇文章能通過的概率很大,就它吧。當時的案例還能找到么?”鄭仁問到。
“肯定能,我大協和建國前的病例都有。”蘇云道。
鄭仁笑笑。
這應該是蘇云一手診斷、治療的患者,別人不知道。要不然這種病例,有心人早都發個案報道了,哪里還能輪到幾年后讓周立濤來做。
周立濤還是有點不好意思,扭捏著。
蘇云根本沒征求他的意見,直接說到:“我去看一眼病歷,調閱出來發給你。”
“抓緊去吧。”鄭仁道。
“怎么感覺是你在幫周總弄sci呢?”蘇云噴了回去。
鄭仁聳聳肩,站起來道,“那我回去了。”
說完,他走了出去。
“老板!”
“怎么了?”
“你忘記一件事兒。”蘇云直到這時候才提醒道:“海城市一院做不了鴨或鵝羽毛的抗原特異性igg抗體的檢測。”
“哦,那你就聯系一下老柳,省城肯定能做。”
“周總,看見了吧,這就是上級醫生。”蘇云道,“就是一甩手掌柜的,診斷明確,轉身就走,其他的瑣碎事情都交給我來辦。”
周立濤笑了笑,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回去和老高說一聲也行,隨便找個人也就辦了,又不是難事兒。”鄭仁不以為然的說到。
這面說著,蘇云已經拿起手機,把電話打給柳澤偉,安排患者做鴨或鵝羽毛的抗原特異性igg抗體的檢測的事情。
有些偏僻的檢查,小地方的確沒有必要開展。這是一種資源上的浪費,本身需要做類似檢查的患者就不多。
百公里或者一定人群覆蓋面積之內,有一個地兒能做就已經足夠了。
蘇云安排完海城的事情,回頭和周立濤說到:“周總,你查閱一下相關的資料,鳥過敏的各種報道還是很多的。先熟悉一下,我把那面的病歷給你后,你就著手開始寫。”
“好。”
這回周立濤也不客氣了,云哥兒需要么?人家根本不用好不好。
自己都算是晚的,其他人估計有好多了。比如說胃腸的權小草,都發表兩篇頂級的sci文章。
真是和拔蘿卜一樣,看著一點都不費力氣。
周立濤把鄭老板和云哥兒送走,轉身回來,一邊走一邊想。之前自己找的病例,算是很罕見了,可是要和云哥兒說的孩子去打羽毛球導致大人出現鳥過敏的事情相比,就完全不值一提。
個案報道,要么是罕見,相當罕見的疾病報道。要么,就是出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的報道。
云哥兒說的這個,必然能通過,這一點毫無疑問。
真是厲害,不服氣是不行的,周立濤嘆了口氣。
信手拈來,遠程會診的一件小事就聯想出一篇頂級的sci文章,自己可是做不到。
不過似乎抱大腿的感覺……很不錯呢。
要不要找鄭老板……不對,是鄭老板有國家級的自然科學基金,自己進去湊個數,然后好晉級副高職呢?周立濤的心思已經開始狂野起來。
本來她以為從前的鄭總,現如今的鄭老板能在一年之內站穩腳跟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可看人家,來到帝都后,竟然依舊風光無限。
“湯主編,帝都肝膽的周主任給了20分鐘采訪的時間。”攝影記者道,“就今天,剛說的。”
“馬上去!”湯秀聽到那面傳來好消息,也不猶豫,直接站起身。
“周春勇主任對媒體很排斥,他再三說,稿件要經過他的手,要是他不同意的話絕對不能發,以免……”攝影記者苦笑。
“發生過什么么?一邊走一邊說。”湯秀風風火火的拎著采訪的東西,已經準備出發了。
“從前他接受過一次采訪,是一名極北省的患者成功救治的事情。最后報道出來,變成了極北省經濟走向末路。”攝影記者無奈的說到。
湯秀太明白其中的技巧了。
斷章取義,這是文字工作者“必須”精通的一項技巧。通過斷章取義來達成某些目的,或者是博取眼球關注。
唉,這也怨不得別人。
不過情緒只是微微低落,湯秀馬上又振作起精神。采訪鄭總諾獎的事情,不管能不能拿到,自己一定要把鄭總樹立成正能量的典范!
進行正確的輿論引導,這才是積極陽光的、是一名媒體人需要做的。
湯秀主觀上忘記不管往哪面引導,都是引導。那樣的鄭總還是鄭總了么?不一定吧。
不過這些不影響她對今天采訪的興致,一組人興沖沖直奔帝都肝膽而去。
但到了帝都肝膽介入一科,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來。
周春勇的確對媒體有點抗拒,要不是因為是鄭老板老家的媒體,據說主編還曾經是鄭老板的患者家屬,他才不會有興趣接受采訪。
即便是這樣,周春勇也把湯秀等人晾到走廊里晾了將近一個小時。霸道,充滿了一股子傲慢勁兒。
已經下班了,周春勇還在慢悠悠的看著片子,沒有一點著急。
接近五點的時候,周春勇才讓湯秀一行人進入自己的辦公室。他看了一眼手機,道:“現在是五點零三分,二十分鐘,我回家。”
時間太緊迫,燈光什么的根本來不及準備。
不過湯秀知道能有20分鐘時間,都是鄭總……老板的面子,她一直保持著極度專業的笑容,進來后客氣了兩句,便問道:“周主任,您估計鄭仁鄭醫生能獲得今年的諾貝爾生物學以及醫學獎么?”
“我哪知道。”周春勇冷冰冰的回答道。
好抗拒,好傲慢,湯秀有些無奈。但這里不是海城,自己在海城算是無冕之王,可是來到帝都只是一個流浪漢。
擺清楚自己的位置后,湯秀繼續問到:“如果您認為諾獎太過于遙遠的話,那您能談談鄭醫生是否能入選為工程院或是工程、科學院院士么?”
“屠呦呦屠老師都不是院士,鄭老板怕是也難。”周春勇想了想,說道。
說到這個,周春勇有很多牢騷,不小心說了心里話。
“能詳細說一下么?”
“全國最大的報紙,官方微博發表的《屠呦呦為什么落選院士》,你們自己去看。”周春勇小心、謹慎、不屑的回答道。
真要是講說話朦朧、繞圈,醫生可是很擅長的。只是很少有醫生接受采訪就是了。
“默默工作、不善交際、敢講真話。”湯秀笑了,“這三點也是我認為鄭醫生具備的三點,您是因此判斷鄭醫生無法入選雙院院士的么?”
周春勇聽湯秀用肯定句說了這么一句話,有些厭煩。對他來講,湯秀的話就有些誅心了。
小地兒的記者就是不靠譜,心領神會也就是了,有些話說出來之后就完全不一樣。
“我什么時候說了?”周春勇冷冰冰的說道。
“那您的意思是……”
“和屠老師沒關系。”周春勇擺了擺手,不斷的看著時間,“田中耕一和中村修二連科學家都不算,都是公司里最底層的研究人員,在公司根本就是無名之輩。得了諾獎之后,公司里覺得他配不上諾獎的人還有很多。”
“哦。”湯秀笑了笑,她做足了功課,知道周春說的兩位東洋諾獎得主的事情。
周春勇怔了一下,自己就是表達一下對看不起鄭老板的那些人的鄙視,這是心里話。一不小心說出來,會不會被這幫記者曲解?
這要是曲解,那問題可就多了去了。自己在吐槽鄭老板只是基層的小員工?MD!就說不能接受采訪。
沒事,反正最終審核的權利在自己手里。要是她們還敢曲解自己的意思,找律師,打官司打到她們失業。
想著,周春勇心里下定決心,要是真敢污蔑自己看不起鄭老板的話,這個官司打到最高檢!
“周主任,您別誤會。”湯秀笑了笑,道:“我做過研究……”
“不說這個,我們時間有限。”周春勇道:“我認為鄭老板能入選院士,還是雙院院士。”
還是徹底立明觀點,不給他們任何自由發揮的空間!周春勇心里想到。
“為什么呢?”
“2018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弗朗西斯·阿諾德,是美國科學院、工程院和醫學院三院院士。”周春勇道,“鄭老板憑什么拿不到?”
他說話的語氣極為肯定,根本沒有一絲質疑。
聽到周春勇已經把鄭仁鄭醫生和諾獎得主聯系起來,湯秀笑了。這也是自己需要的,她也希望鄭醫生能拿到諾獎。
至于雙院院士的問題,想來到時候也會水到渠成。
接下來的采訪中,周春勇簡單說了一些鄭仁在帝都的事情。很多都是醫療圈子里面的“秘密”,湯秀在外界沒辦法得知。
而且有些秘密都是頂級主任們才能知道的,湯秀就算是通過同學之類的了解一點,也沒有周春勇有意無意說的更多。
雖然只是周春勇隨口說的,但對于湯秀來講,這些資料簡直太寶貴了。
今天,威廉接到總部的一項“使命”——跟蹤、采訪912醫院的鄭醫生。
根據總部發來的傳真資料來看,據判斷這位鄭醫生很有可能獲得今年的諾貝爾生物及醫學獎。
本來這件事情對于威廉來講是大好事,一位異軍突起的諾獎得主,可以做很多文章。
但他卻對此嗤之以鼻。
韋鋒站在威廉的辦公室里,居高臨下看著黃浦江水濤濤而過,本來應該心胸為之一闊,但他卻沒有心情。
在海城過的憋屈,韋鋒就來到魔都。機緣巧合,正好趕上金融時報東亞地區分部缺少人手,韋鋒來應聘。
從前醫療糾紛的稿件成了他的敲門磚,因為地方勾結,所以這種報道“事實真相”的好文章沒辦法發表,成了他進入金融時報東亞分部的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這才是韋鋒所需要的,在這里,他能一展才華。而不像是在海城,明明一篇能引發社會輿論關注的“好”文章竟然石沉大海。
“你是海城人,我看你的資料,從前和鄭醫生打過交道?”威廉問道。
“是。”韋鋒沉聲道,“我是一名有良心的記者,揭露社會陰暗面。可惜,受到的阻力太大。”
韋鋒小心的給自己建立了人設——良心記者,揭露社會陰暗面。
他覺得金融時報的這位東亞地區的主編應該喜歡。
“你看看這個任務,說說你的想法。”威廉沒有動,后背靠在椅子上,眼睛看著窗外的黃浦江水淡淡說到。
韋鋒心中一動,壓抑住喜悅,拿起桌子上的文件。
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鄭仁!
諾獎?他竟然成為諾獎提名的候選人?不可能吧,海城那種鳥不拉屎的小地兒,怎么會有人能獲得諾獎推薦。
妒火中燒,韋鋒眼睛都有些紅了。
看了一遍采訪要求后,他的腦子拼命的轉起來。
不能因為自己的主觀想法壞掉一個極好的工作,作為一名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來講,韋鋒盡量避免自己犯這樣的錯誤。
一定要知道威廉主編的意思,然后順著他的思路去做采訪。
韋鋒沉默了將近一分鐘,忽然聽到威廉悠悠說到:“你了解諾獎的流程么?”
“多少了解一點。”韋鋒沉聲說到,他盡量讓自己的嗓音變的渾厚、富有磁性。每一個細節他都想到,不想因為一個小問題而犯錯誤。
“說一說。”
“每年十月份到十二月份,會接受各諾獎項目的推薦,進入評審期,然后第二年的十月份,在公布之前幾個小時,評審委員會用電話通知獲獎者。每年的十二月十日,是頒發諾獎的典禮日。”
“這個采訪,你有什么看法么?”威廉的手托著腮,似乎根本沒聽韋鋒說什么,悠然問道。
“……”韋鋒搞不清楚威廉的意思,從自己進門之后,威廉主編一眼都沒看自己。別說是從眼神、肢體動作來判斷他的意思,就算是語氣都沒有波動。
真是城府深沉的大人物,韋鋒心里贊嘆了一句。
“諾獎候選者都是處于保密狀態,解密期是五十年。”威廉道:“可是這位鄭醫生,我簡單了解了一下,從去年開始在海城、帝都就有流言說他已經獲得了諾獎推薦。”
韋鋒怔了一下。
“都說村上春樹每年都在陪跑,諾獎候選者的名單都是隱秘,只有最不專業的記者才會犯這樣的錯誤,報道各種嘩眾取寵的消息。”威廉道,“現在總部那群愚蠢的家伙竟然相信謠傳,連點最基本的職業素養都沒有。”
“您說得對!”韋鋒毫不猶豫的立正,肯定威廉的說法。
是保密狀態么?要是這樣的話,里面能做手腳的地兒不要太多,韋鋒心中燃燒起一團火焰。
“我雖然沒有去采訪,但是考慮過這件事情。可能性有幾點,最大的可能是這位叫做鄭仁的醫生自行炒作。資料里記載他還在一家網站公開做手術直播,這是一位不甘寂寞、平淡的人。”
韋鋒靜靜的聽著,他知道自己首先要做的是傾聽,聽這位業內大咖的判斷。
“你的試煉,是揭露這位‘諾獎候選人’的真相。要是能拿出來一篇我滿意的稿件,入職不是問題。”威廉微笑著說道。
韋鋒心底一股熱血上涌,他從威廉的話語里聽出來了無限的希望。能入職國際大報社,簡直就是一步登天。估計威廉總編是看中了自己來自海城,和那位鄭醫生來自同一個城市,之前還打過交道。
要不然這種大事是不會交給自己做的。
“去吧,現在你去HR那面報道,算是實習階段。”威廉道,“我期待著你精彩的報道。”
韋鋒深深鞠躬,雙拳在威廉看不見的角度緊緊握了起來。
要不是需要保持一個老成慎重的形象,此刻他怕是會跳起來,熱烈慶祝一下自己成為實習記者。
威廉大人說得對!一個狗屁醫生,還是海城市一院的小醫生,憑什么去拿諾獎。
至于候選者的保密事情,韋鋒聽完后直接就信了。既然威廉大人是這么說的,那肯定沒錯。剛得到一個推薦,就迫不及待的宣揚出去。
這是炒作,徹底的炒作!
這份工作韋鋒很滿意,又能給老對手致命一擊,又能進入跨過報業集團,兩全其美!
他保持著恭敬的姿態離開威廉的辦公室。
回手保持彎腰的姿態,恭恭敬敬的關上門,他這才直起腰。
韋鋒的臉上洋溢著勝利者的笑容,大步走向人事部的辦公室。越走越快,韋鋒覺得自己腳下生風,已經拆穿了那位鄭醫生丑陋的面具,把他炒作的心思公布于眾。
要怎么做?學術作假?這是最有力度的。
每個學術作假、借機炒作都會挑動吃瓜群眾的情緒,引發軒然大波。
這倒是一個很不錯的角度,韋鋒嘴角露出一絲笑。
……
……
注:張俊平莫名其妙的穿越成為宋朝開國大將張令鐸的曾孫。
把穿越當成游戲的張俊平,開始了在北宋的游戲人生。
不知不覺,這個大宋變得不一樣了!
后知后覺的張俊平才大喊一聲,我靠,大宋被我玩壞了!
《被玩壞的大宋》
日子一樣的過,名揚天下第四階段的任務進度一點點的積累著。雖然現在來看不夠時間完成,但要是以加速度的角度來看,鄭仁還是滿滿的信心。
時間如流水,一日一日、一月一月,一年一年永不停歇。
鄭仁毫無波瀾的完成著各種手術,而其他人的日子過的就沒那么平靜了。
步若天的胰十二指腸聯合切除術做完已經九個月了,術后復查了三次,都沒發現有腫瘤組織轉移的跡象。
按說這是好事,可是步若天卻總是懷疑是不是醫生和步離一起串通,隱瞞了檢查結果;或是在化驗單上做手腳,欺騙自己。
而自己無法得知事實真相,開開心心的一直到起不來床的那一天為止。這一天,似乎并不會很遙遠。
這是一個很讓人糾結的事情,生死之間有大可怖,很少有人能真的看透生生死死。
步若天就是這種人。
以往的強勢、精明,到現在只剩下了狐疑滿腹。
術后的某一天,他開始能聽到一個聲音在耳邊說話,自己心里想什么,那個聲音就說什么。
莫名之中的那個存在,就像是精通傳說中的讀心術一樣,就算是步若天再如何細微的小心思都能“讀”出來。
有些時候步若天聽到那“人”和自己說話,講述的事情自己都不記得。仔細想,才明白剛剛自己竟然想的是什么。
這種情況屢屢發生,那個聲音像是比自己還了解自己一樣。
步若天和大黃牙那種人不一樣,他很冷靜的仔細分析,沒有疑神疑鬼的覺得那個莫名的“人”真實存在。
自己這是疑心病,步若天清楚的知道。
只是過了一段時間,那個“人”愈發的過分。處理公司的事物時,那“人”會在耳邊指手畫腳的評論。
“他”告訴步若天應該如何如何做,應該怎樣。
步若天也仔細分析過,那“人”說的也有點道理,可大多數時候都并不適用。
絕對不是傳說中的仙人指路,開了掛一樣為自己指點出一條金光大道。
這回步若天沒那么鎮定了,他越來越害怕,甚至有些恐懼。偶爾他會想,是不是真的有人監視著自己。
只是讀心這種事情,真的很難理解。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個“人”越來越過分。尤其是在每次體檢完事兒之后,看著沒什么事情的體檢單子,那“人”就會大聲的嘲諷,說這都是騙局,其實自己早已經病入膏肓。
又過了一段時間,步若天發現那“人”似乎在試圖奪取自己的思維!
“他”或許是在自己身體里,或許是在另外一個緯度的存在,要成為自己!
這特么的!
他再也無法保持鎮定。
步若天想到了很多傳說,其中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奪舍。陰魂不散,奪舍重生。不光要和自己共用一具軀體,“他”還想要奪取這個軀體的控制權。
每次想到這里,步若天都驚悚無比。
他試圖讓自己不去想,可越是不想,那“人”在自己耳邊嘮叨起來的事情就越多。
有些都是陳年往事,連步若天自己都不記得。可是在那“人”娓娓道來的時候,他心生惘然。
實在受不了這種折磨,步若天并沒有喪失理智,他冷靜的分析后決定去醫院看看。
海城?不可能的。步若天直接去了帝都,找尋神經科和精神科的醫生看病。
經過醫生的檢查、會診后得到了診斷——偏執型精神分裂癥。
醫生說,那個“人”并不存在。
所謂讀心術,是一種被揭露感,是步若天潛意識里擔心的事情。醫生并沒說的太過于清楚,沒有明確說這是步若天最害怕的事情,不敢過于刺激他。
而聽到那“人”在評論自己的病情,對自己的行為指手畫腳,也是一種癥狀,叫做評論性幻聽。
至于奪舍,也不存在。是強制性思維和思維被奪的一種綜合表現,也屬于偏執型精神分裂癥的一種癥狀。
雖然步若天不是很相信,但也沒有更好的解釋。
他更偏向于醫生的科學判斷,畢竟即便是精神分裂也要比真的有一個莫名其妙的存在想要奪舍自己強。
醫生給他開了藥,奧氮平5MG每天口服。
這是治療精神分裂癥的一種有效的藥物,醫生還反復叮囑步若天,不要去想其他的事情。尤其是一位神經科的院士級別的老醫生還很確定的說,想得越多,死得越快。
想要活下去,暗示體檢,有問題解決問題。沒有問題就好好活著,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步若天接受了這一點。
他甚至還去學冥想,盡量把自己放空,不去胡思亂想。
這么做倒是也有點作用,自從吃藥和做冥想后,那“人”說話的次數越來越少,步若天也覺得自己的心情也漸漸好起來。
這一年里,身體、精神遭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步若天急需恢復。不相信海城和省城的醫生,這幾個月來步若天都在帝都居住。
距離全國最好的醫院、最頂端的醫療近一點,他心里也踏實。
公司的事情扔給步離,步若天在生命與金錢之間做出了選擇。每天做做冥想,步若天在遠離另外那個他的同時,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絲生命的真諦。
一輩子辛辛苦苦,顛沛流離,真的有必要么?直到現在,步若天都擔心掃黑除惡,自己被專項斗爭了。
或許,這也是他精神分裂的導火索都說不定。
悠閑的度了將近一個月的假,步若天在一天早晨,睜開惺忪的睡眼,看著窗外的陽光、沙灘,他忽然覺得今天似乎哪里不一樣。
視野小了很多,看東西也看不太清楚。
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步若天愕然發現自己竟然抬不起眼皮了。
他嚇了一跳,自己這是腫瘤復發,還是又有其他的毛病了?
下意識中,步若天用手搭在眼皮上,強行把眼睛睜開。不過睜開后,一切都恢復正常,沒什么特殊的,好像剛剛只是幻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