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聽最后一句,鄭仁愣了下,一把撕掉身上的無菌衣,沉聲問道:“患者家屬打起來了,還是和咱們人打起來了。”
“說是患者家屬,老總在下面想要拉架,被打到頭了。”馮建國道:“鄭老板,您別下去,等保安來了再說。”
鄭仁沒說話,大步走了出去。
別再鬧出又一次的方林事件,鄭仁心里想到。
“老板,小心點。”蘇云跟在后面,很嚴肅的說道。
“嗯。”
兩人也沒換衣服,穿著隔離服從大門離開手術室。
手術室外一片安靜,應該不是在這兒打起來的。鄭仁環視一圈,隨即大步離開,直奔胃腸外科跑去。
“這一天天的都特么什么事兒。”蘇云道:“我聽馮哥的意思,不是針對醫院。”
“你不覺得孩子的母親說話的語氣不對么?”鄭仁一邊跑一邊說到。
“嗯,是有點不正常,下去看看再說。”
一路小跑,兩人也沒有特別擔心,畢竟胃腸的住院總還有時間打電話,證明事情并不像是大黑傘事件一樣,屬于那種最嚴重的突發、惡劣的情況。
來到胃腸外科,還沒進病區就聽到里面傳來一陣咆哮聲,聲嘶力竭的像是受傷的野狼。
鄭仁仔細聽,似乎是孩子的母親。
和醫生說話的時候她還是很溫和的,而且能看出來她對孩子的關心與擔心。
這個時間點,不是應該做完術前交代,患者家屬在手術室外心急如焚的等著么,為什么會在病區打起來?
鄭仁一邊想著一邊走進病區。
一個中年男人靠著醫生辦公室的墻站著,頭發不長,有些打綹,略有油膩。他一臉習慣性的卑微表情,腰微微的彎著,臉上還有指甲抓傷的傷口。
臉頰上血跡縱橫,讓他的卑微表情變的猙獰了少許。
這個人沒見過,對鄭仁來講他就是馬賽克。只有臉上的傷痕是那么明顯,鄭仁搭一眼就判斷出來沒什么事兒,只損傷到了角質層,勉強達到真皮層而已。
在中年男人面前,小患者的母親已經顧不上保持自己優雅、美麗的儀態,瘋了一樣用手抽打著他。
而最早來的小患者的父親則一臉茫然的站在另外一邊,雙腿打著顫,身上的西服也有些凌亂。
是患者家屬之間的矛盾,而且只是打罵,應該沒什么事兒。
蘇云從患者母親身后繞過去,一把抓住胃腸外科的住院總,拉到看熱鬧的人稍微少點的位置問道:“蘭總,怎么回事?”
蘭總捂著頭,手指縫里有一點血。
見血不怕,頭部的血液循環特別豐富,一個小口子出血,用手肯定捂不住。
估計傷不重,蘇云也沒在意。
“云哥兒,我好難啊……他們見面就打,我這兒聽了半天也沒弄明白。”蘭總一臉茫然。
“說經過。”蘇云沒好氣的斥道。
“這不是我在下面做術前交代么,那個什么磁力球的東西,鄭老板考慮是孩子誤食,我就催家里面抓緊時間拿來。”
“這面各項簽字做完,那個男人就來了,拿著個包裝盒,里面還剩了一堆磁力球。他說少了92個……”
“嗯?”鄭仁聽出怪異,用鼻子嗯了一聲。
“然后呢?”蘇云接著問。
“然后患者的母親就瘋了一樣抓著他打,一邊打一邊罵他是干什么吃的。”
“保姆?不像啊。”蘇云瞄了那面一眼,女人還在打著男人。她頭發散亂,已經沒有了多少力氣,嘴里說著毫無意義、別人也聽不懂的話。
似乎是在咒罵,她用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語言來詛咒著那個男人。
但具體說的是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就算是保姆,也不能這么打不是。難道是離婚、再婚之類的復雜家庭?鄭仁腦海里也琢磨著。
“云哥兒,男人就說了一句話,我覺得有問題。”蘭總趴在蘇云耳邊要說話,被蘇云推開。
他摳了摳耳朵,不高興的說道:“趕緊說,貼這么近惡不惡心。”
“嘿。”蘭總訕笑了一下,“那男人說,應該是前天老王來家睡的時候,他看見孩子吃了東西。當時也說了,但沒人注意。”
“……”
鄭仁和蘇云同時怔了一下。
這句話沒頭沒尾的,是什么意思?老王來家里睡?隔壁老王都這么明目張膽了么。
“還有別的么?”蘇云問。
“沒了,那男人就解釋了一句,然后女人就發瘋一樣上去打他。我拉架,還被盒子砸在腦袋上,都出血了。”
“我看一眼。”鄭仁道。
蘭總把手拿下來,下面有一塊無菌紗布,有鮮血浸過來。
正在這個時候,保安趕到。他們開始拉架,攔住女人繼續打罵那個中年男人。
“找個地兒縫兩針。”蘇云道,“別忘了打破傷風。”
雖然說破傷風是厭氧菌,這么淺的口子基本不存在感染的可能。但醫生們早都習慣了不管是什么口子,只要破皮就先打一針再說。
鄭仁接手的那名破傷風患者,真可以說是萬中無一。
912里不缺各種疑難雜癥,但真要是說到破傷風感染,即便是見多識廣、臨床經驗豐富的各科室大主任都未必見過。
小心無大錯,這一條規則已經融入血脈之中,難以割離。要是粗心大意,靠著幸運值看病、治病,怕是只有鄭老板這種有主角光環、幸運值無數的醫生才能活下去。
保安費了半天勁兒,才把打架的雙方給分開。
患者的母親無力的坐在地上,抱著頭失聲痛哭。臉上的妝哭花了,她也沒意識到。
鄭仁見中年男人一臉的傷,有些狼狽。可是他的眼神和習慣性卑微的面容下面,似乎有一絲古怪。
沒什么屁事,鄭仁也不想管。蘭總被打了,估計最后也沒什么說法。這種事情就算是報警,最后依舊沒有結論。
醫生早都習慣了這些事兒,只是蘭總見了血,事情鬧的有點大。
“走了,換衣服去。”鄭仁道:“蘭總,抓緊時間去縫一針,別大意。”
還沒說完,就看見蘇云走向中年男人。
(本章完)
最新網址: 這貨,就是愿意看熱鬧,鄭仁無可奈何的想到。
已經是七月底了,男人還穿著一件略有些破舊外衣。鄭仁覺得奇怪,生怕有風險蘇云一個人處理不來,也跟著走了過去。
“哥們兒,抽煙不?”蘇云摘掉三層口罩透了口氣,很親切的問道。
男人怔了一下,見蘇云穿著隔離服,知道是帝都的醫生,臉上的笑容愈發卑微。
“走吧,你不在,可能不會有這么多事兒。”蘇云道,“病房里有重患,就這么吵鬧,真要是誰的心梗犯了,患者家屬得恁死你們。”
中年男人連連哈腰點頭,他不光對那女人卑微,對蘇云也是一樣,似乎這種情緒已經融入到了骨子里面。
鄭仁看他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憤懣,不管臉上多少指甲的劃傷,似乎都并不在意。
而他的眼神里,閃爍著興奮而又愉悅的光芒。
古怪。
鄭仁又看了一眼孩子的母親,見她蹲在地上,靠著墻。孩子的父親站的很遠,沒有上前安慰哪怕半句話。
這種復雜而怪異的家庭情況,鄭仁也想不出個究竟來。
見保安維持著秩序,鄭仁也沒什么好擔心的。他隨著蘇云、中年男人下樓,來到戶外的吸煙室。
“呦,不好意思,下來的忙,沒帶著煙。”蘇云摸了摸衣服,這才意識到這一點。
“我有,我有,就怕二位抽不慣。”男人連忙說道。
“沒事。”
一個白色的煙盒拿出來,蘇云的眼睛就亮了。
“靈芝?這煙現在不是不產了么?”
“我就喜歡抽這個,附近還有一家店賣。”中年男人見蘇云見過而且并不介意,開心的說道:“只有我抽,那家店我也熟,還有最后一箱。估計抽到明年,也就沒有了。”
這煙鄭仁也知道,屬于最便宜的那種,而且特別嗆,勁兒特別大。
以鄭仁的煙量,兩口就得頂住。
“以前有個退休的老教授,就好這口。上手術前在更衣室來一發,屋子里都沒人能待。”蘇云笑瞇瞇的扔給鄭仁一根,自己叼了一根。
中年男人給他們倆點上。
果然,味道出來,還是很多年前的樣子,一點都沒改變。鄭仁咳嗽了兩聲,這東西對呼吸道刺激的太厲害,剛抽了一口鄭仁就扛不住了。
吸煙室里還有一個人,一邊玩著手機一邊翹著二郎腿抽煙。
蘇云一口煙吹向對面,黃白色的煙霧籠罩,那人怔了一下,隨即一陣咳嗽,連忙把煙掐滅匆匆離去。
“嘿,能受得了的可不多嘍。哥們兒,你在這家打工?”蘇云見沒有人了,就開始熟絡的閑聊、盤問起來。
中年男人笑了笑,道:“剛才打我的那是我媳婦。”
“……”
蘇云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抽了一口煙,隨即被嗆的劇烈咳嗽起來。
“慢點,慢點。”中年男人道。
“你這也真是……”蘇云漲紅了臉,聲音有點啞,說了半句話后又咳嗽了兩聲。
他想起了剛剛蘭總說的那句話——老王來家睡……這關系,真是太復雜了。
“大夫,你們跟著上手術了?”中年男人問道。
“嗯,我們做的。手術已經結束,估計這時候快下來了。”蘇云道。
蘇云說話,鄭仁一言不發,瞇著眼睛看男人的表情。
他似乎有些錯愕,但隨即釋然,笑了笑后靠在簡陋的硬塑椅子上。
看樣子似乎如釋重負。
“孩子是你兒子?”鄭仁試探問道。
“是,也不是。”男人道。
“說說,到底怎么回事。”蘇云問到:“別嫌我們多事兒,你家這事情透著一股子怪。哥們兒,相逢就是緣分,說出來別把人給憋壞了。”
男人微微一笑,臉上的傷痕扭曲,略顯猙獰。
蘇云見他不說話,看了一眼鄭仁,眼神交流,隨即說道:“你不說我也能猜出來點。”
“哦?”中年男人只是笑。
“剛來的時候,我以為那個穿西裝的是孩子的父親。”蘇云吹了口氣,額前黑發得意的飄蕩著。
“加上你說的那個是也不是,我估計你們是后來湊到一起得吧。”
“是,也不是。”男人又說了一句同樣的話。
鄭仁心念電閃,種種細節在心中回憶起來,但卻依舊沒有絲毫頭緒。
“哦?聽起來似乎有故事。”蘇云笑瞇瞇的看著中年男人,也不著急,只是閑聊。
“沒啥故事,這世道啊,老實人就是注定了被欺負。”中年男人用一種樂天知命,看破紅塵的語氣說道:“你們還年輕,做人吶可不能太老實了。”
“看你說的,你覺得我像老實人?”蘇云反問道。
“像。”中年男人肯定的說到。
這應該是第一個說蘇云是老實人的,鄭仁笑了笑。
“不扯這個,你天天這么受氣,能受得了?這就是傳說中的真愛吧。”蘇云隱約猜到了些什么,對于這方面的事情,他比自家老板厲害了無數倍。
“可能是真愛吧,也可以說是見色起意。”男人微微嘆了口氣,低著頭抽著靈芝。
“哥們,我說我心里想的,要是哪句話說錯了你別介意。”蘇云認真的說道。
“沒事,能做就能說。”中年男人淡然應對。
“孩子不是你的,卻管你叫爸。”蘇云單刀直入的問道:“你這是被接盤俠了?”
鄭仁有些擔心,他小心的準備著。右腳穩穩的踩在地面上,只要中年男人稍有異動,鄭仁隨時可以暴起,在不傷害他的前提下制服他。
可是鄭仁想象中的一切都沒發生,中年男人平靜的抽著煙。只是他看蘇云的眼神略有變化,稍有些松動,帶著幾許譏誚或說是自嘲。
“哦,接盤俠么?那可不夠。孩子是老王的,我一早就知道。”中年男人悠然說道:“我每天都要問問,老王來不來家吃飯。他要是來,我就多做點,晚上呢他睡床上,我睡沙發。”
“……”
鄭仁無言,猛然覺得本來七月流火的時節,風猛地冷了起來。這種事情,用如此平淡、冷漠的言語說出來,怎么聽怎么怪異。
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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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沒聽錯,我就是那種最窩囊的男人。”中年男人淡然說道:“我們認識的時候……唉,跟們說這個干什么。”
“別介,只要不在意,就說來聽聽。首先呢,我們就是陌生人。說句不好聽的,咱們這輩子打交道的機會幾乎沒有。抽完這根煙,拍拍屁股各奔東西。”
蘇云輕聲說道,手指微微動了幾下,靈芝冒起來的煙飄到男人眼前。
鄭仁愣了下,蘇云這貨進步真心很明顯。
男人看著眼前的煙霧微微一怔,眼神有些迷茫,過了幾秒鐘笑著說道:“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窩囊男人的故事,沒什么不能說的。”
蘇云沒說話,靜靜的聽著。
“我那時候還年輕,追了我愛人整整3年。我那時候鬼迷心竅,覺得這就是夢寐以求的容顏,得到她就是得到了世界。”
“世界那么大,怎么會是一個人能涵蓋的呢?不過現在想,應該都晚了。”
“十多年前的一天,她忽然同意吃飯。我們的感情急劇升溫,我還以為是我的誠意感動了她。然后結婚,幾個月后,孩子生下來了我才知道自己一直都是綠的。”
“那時候還沒接盤俠的說法,我雖然不高興,但她跟我說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琢磨著悔過自新,我們好好過日子唄,沒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我對孩子好,誰都不說,這就是我的孩子。”男人淡漠的說道。
這幾句話把鄭仁給說茫然了。
聽起來似乎有那么幾分道理,可仔細想卻又狗屁不通。
沒等鄭仁琢磨,那個中年男人又說道:“但想好好過日子,要多難有多難。很快她就把老王領家里來了,她強勢,我卑微,有什么事兒只要她一橫眼睛我就不敢說話。”
“那天我喝多了,自己把自己灌多的。我知道要發生什么,可我沒勇氣抗拒。按說我已經得償所愿了,還能要求什么呢。”
“從那天開始,我每次做晚飯前都要問一句,老王來家里吃飯不。”
“要是來,我就多做點。晚上我倆喝兩杯,我假裝喝多了躺在沙發上聽屋子里面的動靜。”
七月底的風漸漸的寒了起來。
“我這輩子沒用啊,功不成名不就。娶個媳婦,還當著我的面和人偷……也說不上是偷,他們就是看不起我,根本不拿我當回事。在他們眼里,我就是個打雜的,或者說就是個障人耳目的道具。”
“哥們兒,說到這里我得勸一句。”蘇云抖了抖煙灰,道:“這圖個啥。”
“呵呵。”中年男人干巴巴的笑了笑,嘆了口氣,道:“我不是大人物,也沒有什么野心,就想著好好過日子。”
“我甚至沒有勇氣反抗,有時候我聽著屋子里面的動靜,真想拿刀子和他們拼命。”
“但我慫么,湊合著過日子算了,拼命什么的沒什么意義。他們真心相愛,又不能在一起,我就成他們又能怎樣?”
“后來呢?”蘇云被中年男人的邏輯給擊敗了,他有些愣神,傻傻的看著他問道。
對于蘇云這種人來講,能讓他啞口無言的人或是事兒并不多。
今兒就遇到了一件。
“后來啊……”男人抽完最后一口煙,把煙蒂掐滅,隨后又拿出一根,對著蘇云比劃了一下。
蘇云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受不了。
男人又點燃一根靈芝,看著煙霧彌漫,他冷漠的說道:“一個多月前,她和我抱怨,說老王睡了她十多年,孩子都生了,竟然想不給錢了。”
“說到底,什么狗屁的真愛,還不都是一個錢字。”
“從那天開始,我覺得整個世界都變了。回頭想,應該是她年輕的時候漂亮,身邊男人也多,可以無限的選擇。而我,只是個備胎,還是后面標記的數字很大的那一種。”
“她選擇我,主要就是看我老實。而且家里是農村的,離開她以后我就得滾回老家種地。不說她,我不也是一樣,就這么的跪了。”
“從那天開始,我就……”說著,男人頓住了。他瞥了蘇云和鄭仁一眼,臉上依舊帶著卑微的笑容,不舍的看著手里的靈芝,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把點燃的煙頭掐滅,然后把半截煙又裝回煙盒里。
“兩位小兄弟,就說到這里吧。”中年男人站起來,“我回家做飯,一會給他們送來。”
“啊?”鄭仁和蘇云怔了一下。
“日子,還得過不是。”中年男人走出吸煙室,他擺了擺手,算是告別。
看著他離開的身影,腰身微微彎著,透著一股子老實的氣息。可是鄭仁的心卻越來越寒,越來越冷。
蘇云也沒說話,男人的話雖然沒說完,但鄭仁和蘇云都有猜測。
幾分鐘后,鄭仁搖了搖頭,道:“換衣服,找周總去吃飯吧。”
說完,他走出去。
“老板,說是故意下套么?”蘇云問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我覺得可能性很大。”鄭仁道,“但他沒說,咱們只能猜。這事兒就算是報警,警察也不會做什么。他什么都沒做,或許……”
“或許在某一天,老王沒去他家,他只是提個建議,買磁力球。然后用語言或是動作暗示一下孩子,就變成現在的樣子了。”
“語言我都覺得不會,可能是什么肢體暗示,絕對不會留下證據的那種。”
“沒人有證據,連買磁力球的人都是她愛人。”蘇云額前黑發無風而動,看著男人離去的方向。
已經看不見人影了,但蘇云卻沒有動,眼睛一直死死的盯著那面。
“別想了,解讀這種人的心理,我覺得太難,而且沒有意義。”
“說他為什么甘心組建這么一個家庭呢?”蘇云很茫然,沒有了從前的機靈。
“可能是為了愛?也可能是為了不回老家?誰知道。”鄭仁嘆了口氣。
今天這事兒,可以說是最為古怪離奇的一種了。做人能做到剛剛抽靈芝的中年男人的程度,令人嘖嘖稱奇。
“老林,丫頭是你親生的。”林院長的愛人不高興的說到。
“親生的我也沒辦法。”林院長苦笑,“丫頭想搞醫療,以后見死人見的多了,什么人格分裂的都不算事兒。前一陣子,912的苗主任跳樓那事兒你知道吧,人得被逼成什么樣你說說。”
林院長的愛人還是不放心,她躡手躡腳的走到林淵門前,偷眼看了幾次。見林淵手里拿著導絲,在不斷的練習TIPS手術,專心致志的不像是有心理陰影抑郁了,心里這才略略放心。
“你個不中用的老東西,自家丫頭都管不了。”林院長的愛人抱怨著。
“誰能管得了她啊……”
說到這里,林院長忽然想起了鄭仁的身影。
要是鄭老板,或許可以。可惜了,鄭老板有了女朋友。呸呸呸,自己這是想什么呢!
“老林,你說人格分裂是不是裝的?”林院長的愛人小聲問道。
“不知道。不過很多人都會逃避現實。”林院長道,“丫頭剛剛說鄭老板的判斷,我覺得還有點靠譜。為了逃避現實,虛擬出來一個平淡無奇的人生。即便物質條件差了點,可沒病沒災,每天喝喝酒什么的倒也舒服自在。”
“這人吶,生病了才知道沒病的好處。”林院長的愛人感慨了一句。
“別想這些,好好過日子比啥不強。”林院長斥到,“誰還能一輩子都沒病沒災的。趁著沒事,好好過日子,開開心心的。真到了那一天,別有什么遺憾就是了。”
“用你說!”林院長的愛人瞪了他一眼,道:“我就想著抱孫子。”
“你給丫頭踅摸個對象啊,別總是天天在家里想。”林院長道。
“你們醫院那么多博士碩士的,就不能找個合適的?”
“你懂啥。”林院長道,“五年本科,三年碩士、三年博士,要是碩博連讀就是五年。你說說,高中畢業還要十年寒窗。這就快三十了,二十七八歲還要規培。真要留在我們醫院,最起碼還要出國鍍鍍金吧。”
“一來一回就三十多歲,這還剛開始。”
“不是有你呢么。”林院長的愛人道。
“沒用,哪個帶組教授后面沒人?這幫年輕人想要上來,大家眼睛里都有血。我要是敢提拔一個不夠條件的人上來,第二天就得被實名舉報嘍。”林院長道:“現在科研造假也不好弄,國家級科研基金……那都是學霸們的自留地。除非是鄭老板這種能很隨意的要到基金,別人有一兩個項目都很難。”
“對了,前幾天我看新聞,說一個院士實名舉報另外一個人學術造假?”
“嗯,具體里面還有事兒,說了你也不懂。”林院長不愿意多說這方面的事情,一句說了你也不懂把事情糊弄過去,便馬上把話題拉回來,“我不建議丫頭在醫院找對象,沒意義。年齡適合的還有一年住院總的時間,那日子沒法過。”
“我身邊也沒什么合適的,咱家丫頭學歷太高,我一說哈佛回來的博士,大多都嗯嗯哈哈的答應,就再也沒有下文了。”林院長的愛人嘆了口氣說道。
都說有三種人,女博士是一個另類,就更別說世界頂級學府海歸的女博士了。
當時擔心她在國外吃苦,死活別著她回來。可回來后,還是一大堆的煩心事兒。
老兩口面對面,對著唉聲嘆氣。
“你說小鄭老板怎么樣?”林院長的愛人忽然問道。
“人家有女朋友,從海城帶來的,別想了。”林院長也有點惘然。
還真是可惜,要是小鄭老板單身一人,各種條件還真是相配。
年紀輕輕的就已經正主任醫師、正教授了,手里還有諾獎項目,哪一個拿出來都是響當當的。
自家丫頭平時沒見對誰服氣過,可是就這位小鄭老板,每次說起他來的時候丫頭眼睛里都冒著星光。
這算是門當戶對還是郎才女貌呢?還真是可惜,林院長心里想到。
電視機里放著什么,老兩口誰都沒心思看,各自想著各自的事情。
“爸,媽,我洗漱睡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淵用3D打印的模擬人練完了TIPS手術,情緒高漲了一點,搖晃著馬尾走去洗漱。
“早點休息,別太累了。”林院長的愛人關切的說道。
“躺下就睡著,連個夢都不做,好累。”林淵道,“對了爸,3D打印的模型相當贊,強烈建議你們醫院也買一個。”
“一套系統多貴,關鍵是有錢還買不到。你這個不也是婦兒醫院……”
林院長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林淵給打斷了。
“誰說的,鄭老板和云哥兒買了一套,就在社區醫院那面放著。”林淵道,“有模型,1周換一套磨具,來培訓的外國醫生也人手一套。據說是培訓費還要漲價呢。”
林院長怔了怔,幾千萬刀的東西鄭老板私人買的?不說別的,就這斂財的速度,真是讓人驚嘆。
外國醫生來培訓,蘭科拿出天價培訓費,這件事情DìDū只要有點層次的醫生都知道。
前一陣子好像一個人是80萬歐,現在還要漲……這個小鄭老板的心思是真黑啊,林院長心里很感慨的想到。
這事兒不能想,越琢磨越是想找他當上門女婿。
只是,
可惜了。
……
……
912,急診科,一個27、8歲的女患者抱著肚子被平車送了進來。
周立濤開始查體,完善各種檢查。
只是患者的影像資料回來的時候,他盯著電腦看傻了眼。
患者膽道里肯定有問題,里面有占位性質的病變,幾乎要堵塞膽管。看樣子要是不處理,很快就會出現黃疸。那占位不是腫瘤,可周立濤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毛病。
沒辦法,看不懂肯定要找會診,正常來講應該是肝膽外科把患者收上去。畢竟現在看問題主要出在膽道上,具體怎么處理,和周立濤沒什么關系。
別管是不是大半夜的了,睡什么睡,都來急診科H一下。
一個個電話打出去,把相關科室的人叫下來會診。
而此時韋鋒的采訪剛剛開始,他面對著孫超孫主任,在“正常”的采訪后,終于漸漸靠近了自己真正想問的問題。
“孫主任,我們的采訪已經結束了。請您接受我作為一名普通人,對醫生的尊重與崇拜。”韋鋒毫不遮掩的恭維著孫超,他盡量拉進兩人之間的距離,為即將開始的真正的訪問打下基礎。
在此之前的“無聊”話題,都是韋鋒的一種策略。而一個采訪結束,真正的采訪即將開始。
“這都是應該做的,醫生么,治病救人,都是本分。”孫超微笑,看著韋鋒收拾起筆記本,他也準備回家。
“孫主任,晚上一起吃口便飯?”韋鋒問道。
“不了。”孫超道,“家里做好飯了,不會去吃的話回去又該被嘮叨個三天三夜。”
“您還真是幽默。”韋鋒笑著說道,“孫主任,采訪結束了,我能私下問您幾個問題么?”
孫超不以為然,以為是咨詢病情之類的事情,他含笑點了點頭。以后就算是和這位韋記者認識了,估計他少不了麻煩自己。而自己要有什么宣傳的需要也會麻煩他。
社會人情,就那么回事。
“是這樣的。”韋鋒問道:“您給我的印象是一位謙遜、溫和的醫生,剛剛我從采訪中可以推測出來,您的行醫生涯救人無數。用老話講,說是活菩薩也不為過。”
“過了過了,可不敢這么說。”孫超連連擺手,“干的就是這行,能把本職工作干好就已經很滿足了。”
“可您這樣的寬厚長者,竟然有小大夫敢冒犯、侮辱您,這簡直太不可理喻了。”
“嗯?”孫超楞了一下。
韋鋒一說,他就想起來那次在912的時候看到鄭老板取出12cm長的血栓,自己往前湊,而后那柄飛向自己的止血鉗子……這事兒孫超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我采訪其他醫生的時候,聽別人說的。也是事后閑聊,大家無意中說起這件事兒。”韋鋒解釋了一句,“簡直太不像話了,其他人也為您打抱不平。這么差的臺風,還是面對您這樣的敦厚長者,那種人不知道怎么混進咱們醫療隊伍里的。”
孫超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看見韋鋒說的情真意切,動情至極,也有些觸動。
“唉,現在的年輕人,和我們那時候不一樣嘍。”孫超嘆了口氣,“我們那時候尊重老主任,是發自內心的。”
“您說得對,技術是要有傳承的。”韋鋒道:“剛學會一點東西,就對想您這樣的老前輩摔摔打打,還怎么當醫生。要不是有您這樣的老醫生面傳身授,他們……”
韋鋒滔滔不絕的說著,這些都是事先想好的,是他認為最能引起孫超孫主任共鳴的事情。
可這些話聽在孫超的耳朵里,他的心一哆嗦,迎面仿佛有一柄止血鉗子飛來,敲在自己右手的橈骨莖突上。
啪的一聲響,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孫主任,您……”韋鋒小心的問道。
“沒什么。”孫超鎮定的回答道,“都已經過去的事情了,不說這些。”
韋鋒怔了一下。
不說這些?那怎么能行!
“孫主任,您是擔心我把這些寫到報道上,引起兩家醫院的矛盾么?您放心,我就是特別尊重您,所以從心里為您感到不平。”韋鋒情真意切的說道。
孫超嘆了口氣,心中微微異樣。
“我上面的領導安排我采訪鄭醫生,都被我給拒絕了。”韋鋒道。
“拒絕?為什么?”
“我聽說他的臺風特別不好,在手術臺上用止血鉗子打人不是一次兩次。這種人,有什么好采訪的!”韋鋒說著說著,真情流露,發自心底的厭惡鄭仁。
“咳,也不能這么說。”孫超想起手術的經過,鄭老板還是很憨厚的,就是他身邊的那個助手,簡直太囂張了。
“您就是謙虛,他們做的手術,在您眼睛里都是小手術,根本不值一提。”
孫超聽到這句話,回想起來鄭老板從肺動脈里取出12cm的大血栓,就像是取出了一條大蟲子似的,心中想這要是小手術,還真就不知道什么手術算大。
換自己站在手術臺上的話,那個患者未必能救的回來。即便能活著下臺,肯定要在ICU里至少躺半個月,絕對不會快速恢復。
這么多年的臨床醫生,手術做了大幾千臺,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孫超心里還是有點數的。
別的話他也就認了,吹吹牛么,誰都這么做過。可說自己隨隨便便就能把這種難度的手術做下來,孫超心里實在過不去這一關。這個牛皮吹的未免太大了一些,大到他下意識的認為不可能。
“鄭老板的手術做的的確是好,咱們就事論事。”孫超想了想,沉聲說道。
“您真是謙虛。他一個海城來的小醫生,手術做的再好能好到哪去。”
孫超心中一凜,他忽然意識到眼前這位的目的似乎有些不單純。
鄭老板來自海城,這種事情圈里的確知道,但英雄不問出身。平時交流,都只會說某某某會做什么手術,某某看病出了什么錯,誰會關心他老家是哪的。
韋鋒沒有注意到孫主任的細微變化,他說的興起,繼續道:“我雖然不是醫生,但也知道手術是要千錘百煉的。他一個年輕醫生,手術量就不夠,就算是做得好,又能好到哪里。”
“而且他太張揚了。諾貝爾生物學、醫學獎,您知道吧。”
孫超點了點頭。
“被推薦的名單,諾獎評審方面是嚴格保密的。現在上網查,都只有50年前剛解密的資料。他可倒好,弄了一個推薦,生怕別人不知道,到處跟人說他是諾獎候選人。”
說著,韋鋒冷笑道:“要不是有諾獎候選人的身份,912能讓他空降?他能那么囂張,在手術臺上胡亂用止血鉗子砸人?”
“這些都是陰謀,是陰謀!一個小市民、小醫生為了上位,不擇手段耍的小伎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