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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四章 0步穿楊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孫策是三國時代的少年英雄,在后世人氣很高,但孫策性格缺陷也不少,好殺就是其中之一。他最后遇刺身死和這個毛病有很大關系。有很多人其實完全可以不殺,但他卻殺了,引起了不少人的反抗。

    嚴輿就是其中之一。

    嚴輿是嚴白虎派來求和的,本來已經談成了,但是嚴輿卻被孫策殺了。固然嚴白虎不是孫策的對手,不僅無法替嚴輿報仇,自己也被孫策殺得落花流水,殺嚴輿并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卻不得不說孫策這個舉止近乎兒戲,不夠穩重。

    人家都投降了,為什么還要殺人?完全沒必要嘛。

    此刻看到嚴輿神情窘迫,孫策能猜到他是因為什么。無顏面對太史慈啊。這時候提起坐躍能讓他覺得舒服一點。嚴輿武功不錯,坐躍就是他的絕技之一。漢人跪坐的姿勢不利于戰斗,由跪坐而戰斗會有一個挺身換腿的過程,需要時間,遇到偷襲時常常來不及應對。所謂坐躍就是從跪坐的狀態直接躍起,和武術中的鯉魚打挺是一個概念。

    所有人提到自己擅長的事物時都會變得健談。一提坐躍,嚴輿來了精神,不僅談笑風生,而且主動給孫策表演了一下。孫策覺得很有意思。三國刺客很多,本尊又是遇刺而死,所以他對這些事非常關注。雖說身邊有不少高手保護,但技不壓身,多學兩招總是沒毛病的。

    坐躍就是一個不錯的技能。

    “嚴君能否將此許相授?”孫策笑嘻嘻地說道:“我不白學你的,必有重禮相報。”

    嚴輿求之不得。孫策身邊那么多高手,自身的武藝也是一等一的,愿意向他學藝,這是多好的機會啊,禮不禮的倒不重要,態度是關鍵,至少說明孫策看得起他。他連忙拱手笑道:“將軍武功高絕,愿意學我區區小技,豈敢藏私。”

    孫策請嚴輿講解其中關鍵,有模有樣的練習。他練拳最多,下盤力量比一般人好,練了幾次就能有模有樣地躍起,只是不如嚴輿那么熟練。他派人取來一口新刀,當作謝禮送給嚴輿。嚴輿大喜,愛不釋手,立刻取下自己的佩刀,換上新刀。

    見孫策和嚴輿說得熱絡,坐在一旁的沈直覺得很不自在。他和嚴家兄弟相識這么久,嚴輿都沒這么熱情過,怎么孫策和嚴輿第一次見面就說得這么開心,而且是在這么尷尬的情況下?

    只能說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武夫就是和武夫談得來。

    虞翻坐在一旁喝酒,饒有興趣地看孫策和嚴輿學坐躍,卻沒興趣和沈直聊天。沈直幾次主動搭腔,虞翻煩了,干脆趴在案上裝醉,不理沈直。沈直自覺無趣,借口累了,早早退席。他一出帳,虞翻就翻身坐起,還故意大呼小叫,讓剛剛出帳的沈直聽到。

    沈直站在帳外,氣得咬牙切齒。

    孫策看在眼中,暗自發笑。虞翻這臭脾氣果然是天生的,狂得沒邊啊。

    ——

    第二天一早,孫策渡江,來到大營,將太史慈介紹給郭嘉等人。見孫策無恙,郭嘉松了一口氣,隨即提議派孫策乘樓船巡視探查固陵,震懾敵膽,再派沈直去勸降,肯定能事半功倍。孫策覺得有理,命凌操率一部分水師進入固陵湖,他帶著太史慈、沈直等人登上樓船,來到湖中,就近查看固陵的防務。

    樓船進入固陵湖的時候,郭異、王晟就看到了,見樓船抵偵察,更是如臨大敵。郭異出了城,來到湖邊的陣地,登上敵樓遠眺。他不認孫策,但他認出了沈直,不禁拍打著欄桿,扼腕嘆惜。

    孫策站在樓船上,看著遠處的郭異,問沈直道:“那是誰?”

    “前任會稽太守郭異,字元平,南陽順陽人。師從故太尉弘農劉寬,中平末出任會稽太守。”

    孫策很好奇。“劉寬很有名嗎?”

    楊修咳嗽了一聲:“劉文饒是高祖子孫,城陽王之后,是知名長者,為政寬仁,平易近人,即使是對家中奴仆也非常注意禮貌,倒是與將軍有幾分相似。”

    孫策瞅瞅楊修。楊修這是拐著彎的替郭異求情。楊修是主簿,當然清楚輜重營打造的檻車,知道他打算怎么處置這幫人,不忍看著這些人坐著檻車去長安,想替他們說說情。不過他并不想打算給楊修這個面子。郭異是南陽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在南陽做的事,不僅不支持,反而聚兵抵抗,擺明了要和他對立,他豈能輕易放過他。不合作,井水不犯河水,他可以忍一忍。明著對抗,如何能忍,這要是都不處理,以后還有人把他當回事嗎?

    “那這郭異可真是愧對師門了。劉寬不幸,居然教出來這么一個叛逆門生。”孫策轉身對太史慈說道:“聞說子義有百步穿楊之能,昨天蒙你相讓,未能見識絕技,今天能否讓我們開開眼?”

    眾人都把目光轉了過來。為了安全起見,樓船離岸邊百余步,在弓弩的射程之外。要在這么遠射中目標,不僅要有超強的臂力,開得硬弓,還要有超人一等的射技,保證射中目標。要是射失了,那就可丟臉了。孫策這么做是讓太史慈露臉,還是讓太史慈丟臉?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太史慈平靜地取出弓,搭上一支箭,盯著遠處看了看,突然將弓拉滿,隨即撒手松弦。箭弦“嗡”的一聲響,震顫未絕,眾人眼前一花,羽箭消失在眾人眼前。沒等他們的目光跟上箭,對面的敵樓上傳來一聲慘叫。孫策定睛一看,見敵樓上亂成一團,郭異正在掙扎,扶著欄桿的手卻絲毫不動。仔細再看,才發現他的手似乎被太史慈一箭射個正著,釘在了欄桿上。

    孫策眉毛微挑。“高!就算是陳王在此,恐怕也要贊一聲好。”

    眾人也是駭然變色。隔著這么遠,太史慈能射中已是不易,沒想到他居然選擇了郭異扶在欄桿上的手作為目標。這可比射中人的身體難多了,郭異看到箭來,不可能不做出反應,太史慈要抓住一個難得的機會,才能將他的手釘在欄桿上。如果對自己的射藝沒有足夠的信心,根本不敢這么選。

    他不僅有百步穿楊的絕技,更有過人一等的戰機把握能力。
第八百四十五章 底線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僥幸。”太史慈淡淡地說道,收起弓,拱拱手,默默地站在一旁。

    孫策哈哈一笑,看向一旁的董襲、凌操。“怎么樣,你們也試試?”

    董襲、凌操連連搖頭。董襲苦笑道:“不瞞將軍說,我剛才的確是想主動請纓的,不過珠玉在前,我就不獻丑了。”

    凌操也道:“若是甘興霸在此,說不定還能和子義較量一番。我們沒這實力,還是別丟人了。”

    孫策又看向虞翻、沈直。虞翻怪眼一翻,不理孫策。沈直也是苦笑著搖頭,不想丟臉。沈家文武并重,他也通曉武藝,沒有沈友那么厲害,卻也不差。可惜孫策身邊全是高手,他連露一手的機會都沒有,還是別自找沒趣了。

    沈直拱拱手。“將軍,太史子義神射,郭異、王晟膽寒,正是勸降的好機會。將軍,我現在就去。”

    孫策答應了,讓凌操安排一艘小船送沈直到對面去勸降。他欣賞著湖風山色,聽著對面隱約的慘叫,想著郭異、王晟等人此刻的心情,心情非常愉快。拿下固陵,他這個會稽太守終于可以上任了。真是不容易啊,堂堂會稽太守居然被人攔在境外,不讓入境,簡直是叔可忍,嬸不可忍。

    ——

    沈直上了岸,報上姓名,有人向城內通報,沈直在岸邊等待的同時打量著固陵的防務。和他幾天前離開時相比,現在的陣已經有較大改變。原本防備重點是北側的津口碼頭,防止孫策從水路發起攻擊。現在的防備重點卻是南側的妖皋溪。孫策在那里扎營,切斷了退路。

    沒過一會兒,王林匆匆從城上跑了下來,一邊走一邊打量著湖中的樓船。他來到沈直面前,拱手施禮,未語先笑。“伯平兄,別來無恙?”

    沈直拱手還禮,和王林沿著山坡向前走。“郭府君的傷勢如何?”

    “射穿了手掌,受了些驚嚇。”

    沈直瞅瞅王林。“知道那是誰嗎?”

    “正要請教,這是哪來的神箭手?”

    “太史慈。劉使君派到陽羨協助銅官山宗帥的大將。”

    王林倒不驚訝,只是眼神有些黯淡,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嚴白虎是不是被伯平兄勸降了?”

    沈直也不隱瞞。“嚴白虎的胞弟嚴輿就在樓船上,和孫府君一見如故。仲茂,你們是不是還在等你兄長的消息?不用等了,孫府君麾下的水師已經控制了江面,一艘船、一粒糧也進不來,你們除了投降就是餓死,別無選擇。”

    王林一邊走一邊打量著沈直。“伯平兄文武雙全,沈家又是吳郡著姓,想必孫府君一定授以重任了吧?”

    沈直眨眨眼睛,放慢了腳步,回頭看著對面的夏架山,想著那天和盛憲剛剛離開固陵就被孫策抓住的情景,感慨不已。一前一后,就差半天時間。早走半天,盛憲不會這么丟臉,被孫策逼著寫自省文章。遲走半天,他就會被困在固陵里無法脫身,再向孫策投降,恐怕連現在都不如。

    “仲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天時間,形勢已然不同。你不能以我為標準,而應該著眼于實際,看看目前還能爭取什么樣的條件。”

    王林臉色大變,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又不傻,豈能聽不出沈直的意思。他的口氣也冷了下來。“伯平兄才干非我父子所敢比,沈家的門戶也不是我王家所能攀附的,不過家父與孫文臺畢竟交情一場,孫府君就一點舊情也不念嗎?”

    沈直轉身,繼續向上走,只是走得比較慢。王林來迎,說明郭異心已亂,沒有別的指望,只能將希望寄托在王晟與孫堅的交情上。但是很可惜,他們父子不義在先,又怎么能要求孫策還念什么舊情。剛才他故意提醒孫策郭異是南陽世家,又是劉寬弟子,就是試探孫策的口風。孫策連楊修的面子都不給,當眾說郭異是有辱師門的叛逆,哪里還有回旋余地。

    他就算顧念鄉黨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為王晟父子說情。但他也不能一口回絕,要不然將來被人說起,會影響名聲。他好容易養了點名,可不能一下子全毀了。

    “仲茂見過孫府君嗎?”

    “見過,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孫文臺在外地為官,很少回富春,相見的機會并不多。”

    “所以啊,你父親和孫豫州有交情,卻和孫府君沒什么交情,現在又鬧出這樣的事,他少年心性,怒氣攻心,哪里還顧念什么舊情。要談舊情,你們應該派人去汝南求見他父親孫豫州啊。”

    王林狐疑地打量著沈直,揣摩著他的意思。沈直不肯為他們說情,又讓他們去汝南找孫堅求情。汝南在江北,一來一去至少要十天,固陵城里可沒有十天的糧食,自然是先保住命再圖后計的意思,換句話說,不要有太高的要求。

    沈直也不說話,他要讓王林自己多想一想。到了固陵城下,城上放下吊橋,又打開城門,將王林、沈直二人放進去。沈直一邊走一邊看,這一路走來,士卒的神情都很緊張,看著他們走過,一個個閉著嘴巴,目光跟著他們走,眼神中既有希冀,又有恐懼,明顯被郭異受傷的事嚇壞了。

    這也難怪,神箭手就是高手的代名詞,誰也不希望在戰場上遇到神箭手,百步之外一箭斃命,這種看不見的威脅最令人緊張,尤其是那些將領。神箭手都是為他們準備的。

    王林引著沈直來到府廨,讓沈直在前堂等候,自己來到后堂。

    郭異坐在榻上,咬牙切齒,疼得滿頭是汗。手掌已經包好了,切成兩段的箭扔在一旁,上面還殘留著血跡。整個箭頭都射穿了,傷口肯定不會小,說不定會留下殘疾。郭異的兒子郭攸之坐在一旁,雙眼紅腫,應該是剛剛哭過。身為太守之子,他應該是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看到親人受傷。

    王晟、賀純等人站在廊下,臉色陰沉,看到王林進來,王晟招了招手,將王林叫到跟前。

    “沈直怎么說?”

    王林搖搖頭。“形勢不容易樂觀,嚴白虎已經被沈直說降,射箭的那人便是太史慈,我們已經沒有援兵可盼,而且……”

    “而且什么?”王晟沒好氣的說道:“都這時候了,還吞吞吐吐的?”

    “孫策很生氣,我聽沈直的話音,恐怕……我們只能保住性命。”
第八百四十六章 無路可走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王晟勃然大怒,大罵孫策少年狂妄,不知禮敬長輩。王林面紅耳赤,賀純也覺得王晟老糊涂了,這時候和孫策講尊老愛幼?我怎么會和這種人共事,簡直是恥辱啊。

    郭異聽不下去了,把王林叫了過去,詢問情況。王林被王晟噴了一臉口水,正自郁悶呢,連忙走到郭異身邊,把探聽沈直口風的經過細說了一遍。郭異倒不像王晟那么自以為是,知道自己沒有其他選擇,只能投降。按沈直所說,應該還有機會保住命,這總算不是最壞。對他來說,雖然沒能擋住孫策入主會稽,但他這么做有功于袁紹,就算丟了官,將來袁紹得了天下,他也不會被當成孫策一黨。

    郭異與王晟、賀純等人商量了一下,讓王林請沈直上堂。固陵是要塞,本來就不大,他在前庭聽不到郭異說話的聲音,卻能聽到王晟的叫罵,當時心里就有些鄙視。不過他知道這些人沒有其他選擇,讓他們突圍,他們也沒這本事,只能投降一條路可走,所以并不擔心。

    他唯一擔心的是這些人聽到孫策的條件時會不會失去理智。畢竟孫策這條件看起來沒殺人,其實比殺人還狠,不僅要他們的命,還要讓他們背負上叛逆的污名。

    站在郭異面前,沈直打量著郭異的手。“府君的手不礙事吧?”

    郭異疼得鉆心,額頭全是冷汗,卻不能在沈直面前露怯。幾天前,盛憲向他推薦沈直,他當成一個笑話,沒理盛憲,結果現在被沈直看了笑話。雖然形勢迫人,他卻不肯露怯。“多謝沈君關心,些許小傷,不礙事。”他故意揚了揚沒有受傷的右手。“右手無恙,尚可拔刀而戰。”

    沈直嘴角微挑,毫不掩飾自己的鄙視。拔刀而戰?你被孫策堵在這兒十來天,都快斷糧了,除了第一天攻了一下,以后何嘗發起一次攻擊?色厲內荏,言高行寡,莫過于此。平時坐而論道,真到了出力的時候,你們一個比一個慫。袁紹如此,你們這些依附袁紹的人也不例外。

    “那府君可要抓緊時間,固陵的糧食怕是支撐不了太久。”

    郭異冷笑道:“怎么,盛君孝章也變節了,馀暨已然失守?”

    沈直笑笑。“府君兩萬大軍都無法擊敗孫策,又有誰能憑區區數百老卒守住馀暨,還要將糧食運到固陵來?府君,你這可失于嚴苛,不合長者之風啊。”

    郭異尷尬不已。沈直這句話軟中帶硬,既為盛憲解脫,又指責他眼高手低,苛于待人,有背師門遺風。他無言以對,他的兒子郭攸之卻有些不服,插言道:“久聞吳郡沈氏有沈子正者,刀筆舌三者俱妙,不想沈君之舌也攻守兼備,令人嘆為觀止。”

    沈直打量著郭攸之。“小郎君早慧,堪與孫府君身邊的龐士元相提并論,只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龐家選擇了支持孫府君,龐士元出入腹心。小郎君隨父直道而行,卻要被牽連了。”

    郭攸之還要說話,郭異一抬手,打斷了他。郭異聽出了沈直的言外之音,心中一緊。通常來說,就算戰敗,一般也不會牽連未成年的家屬,郭攸之年幼,又沒有官職,孫策應該不會懲處他。除非這是要將郭家連根拔起,將他的妻兒沒為官奴婢,才會牽連到郭攸之。但這樣株連太廣,有悖常理,會引起公憤。

    “沈君,我不自量力,自取其咎,禍止我身,何必出言威脅我兒?”

    “府君,你忘了嗎?孫府君是奉詔上任,按照朝廷制度,你應該交接完公務后就離開會稽,而不是集結人馬,阻止孫府君赴任。你這么做不是私仇,而是抗詔。”

    郭異的臉色頓時鐵青,眼角一陣陣的抽搐。王晟、賀純等人也傻眼了,臉色大變。他們知道孫策不會放過他們,但他們沒想到孫策會給他安一個抗詔的罪名。大家心里有數,誰也不是朝廷的忠臣,孫策他這是借題發揮,要趕盡殺絕啊。

    郭異厲聲道:“若論抗詔,他攻擊丹陽、吳郡,違反朝廷律令在先,已經是逆臣,我阻止他入境是為朝廷盡忠。”

    沈直眨眨眼睛,一言不發。都到這時候了,嘴硬有什么用,你們能咬死孫策嗎?要是能打敗孫策,隨便你們怎么定孫策的罪,孫家就在富春,你們把孫家九族誅了都行。打不過,那就老老實實的認命,反正孫策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檻車。

    至于我,我就是來傳個話,盡份心意,你們愛降不降。

    沈直垂簾閉目,宛如老僧入定,任由郭異、王晟等人厲聲喝斥,無動于衷。過了一會兒,鄭平和謝煚趕來,見郭異等人情緒激動,吃了一驚,連忙詢問情況。王林把情況一說,鄭平和謝煚也傻眼了。他們知道結局不妙,但怎么也沒想到孫策會這么做。

    他們本來還覺得以他們幾家的實力,孫策最多殺他們個人,不會影響家族,說不定有所顧忌,殺都不敢殺他們,最多讓他們賦閑一段時間。沒想到孫策不僅要殺他們,而且要對他們的家族下手。

    抗詔謀逆,那就是要誅三族的意思啊。

    剎那間,幾個人額頭都掛滿了汗珠,一個個呆坐在堂上,不知如何是好。

    見他們不吭聲了,沈直才抬起頭,睜開眼睛,帶著幾分憐憫的目光掃過一張張或通紅或蒼白的臉。“諸君,實不相瞞,我來之前去過輜重營,看到了那些檻車。孫府君決心已定,恐怕難以挽回。為諸君計,若是能戰,則趁糧食未盡之計,全力突擊,或是入山,或是入水,能走一人是一人。若是不能戰,還是先投降。長安千里迢迢,至少要走兩個月。在這兩個月的時間內,你們或是求救于親朋故交,或者變賣家產贖罪,都比現在就送了性命好。”

    謝煚的眼珠動了動。“沈君通曉兵法,又知孫策部署,能否為我們畫策,看看突圍有幾分勝算?”

    郭異、王晟等人聽了,也反應過來,紛紛注視著沈直,神情倉惶中帶著幾分懇切。

    沈直看看謝煚,又看看滿臉期待的郭異等人,心中暗笑。現在才請教,是不是太遲了?他刻意停頓了好一會,才搖搖頭,一字一句地說道:“以我之見,一分也無。”
第八百四十七章 自有安排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擁兵兩萬,即使大多是烏合之眾,也不會全無還手之力,至少能給孫策找點麻煩,讓他不要這么囂張。

    但是很可惜,郭異等人都是太平官,坐而論道還行,對付幾個山賊也勉強能應付,面對孫策這種以征戰為能事的將領就束手無策了。他們自己不懂用兵之道,還看不起通曉兵事之人,根本就是一個白癡,否則怎么會被孫策從查瀆偷渡,抄了固陵的后路。

    這些眼高于頂的迂腐之輩平時只知道昂首向天,高談闊論,何嘗認認真真的看一下腳下的路,大難臨頭,自然也只會徒呼奈何。看著他們這副模樣,真是痛快啊。

    沈直面色平靜,盡量讓自己不要喜形于色。事實上,他也摸不清孫策的底細,萬一孫策只是坐地起價,嚇唬這些人一下,達到目的再放了,這些人豈不是要恨死他了?將來東山再起,絕對不會放過他。

    凡事留一線,將來好相見。沈直不想把事情做絕。孫策有孫策的打算,他有他的想法。

    郭異等人爭論了很久,最后還是接受了沈直的勸降。內無儲糧,外無援兵,又沒勇氣拼命,他們只能選擇投降,先保住命,然后再想辦法脫身。正如沈直所說,從會稽到長安至少需要兩個月,而且朝廷和孫策并不對付,他們被赦免的可能性很大,那么多的親朋故舊總不能坐視他們被殺。說不定不出揚州,孫策就要放了他們。

    畢竟鄭賀謝都是會稽的大族,王晟更是孫堅的至交。

    沈直返回大營,向孫策報捷。

    孫策還在湖中游覽,聽到沈直的匯報,他忍不住笑了一聲。“楊德祖,你看,我又立了一功。你說朝廷會怎么嘉獎我?”

    楊修背著手,裝模作樣的欣賞風景,裝沒聽到孫策的話。嘉獎?朝廷接到報捷文書不知道會怎么頭疼呢,罵孫策有可能,嘉獎就別想了。

    孫策也沒搭理他,隨即安排受降。他讓凌操用船將檻車裝來,運到岸邊,請郭異等人自己入牢。他坐在樓船上,鼓樂齊鳴,奏著得勝之樂。顧徽坐在一旁的案上,鋪紙揮毫,寫就報捷奏疏。郭異等人起行之時,就將奏疏用快馬送往長安,先讓楊彪、荀彧頭疼一下。

    總給老子找麻煩,老子也給你們找點麻煩,看你們是殺還是不殺。

    時間不長,顧徽文章寫就,呈給孫策過目。孫策草草看了一遍,并不太在意。事到如今,想必顧徽也不敢玩什么花樣,除非顧家是想和郭異、王晟一樣檻車征送長安。

    看到載著檻車的船駛到岸邊,湖城山上的將士已經知道是什么意思。數數檻車的數量,各人的心情大有不同。郭異等人不用說,知道那些檻車中有自己的一輛,沒什么好盼望的,有官職的脫了官服,去了冠帶和袍履,沒官職的脫去外衣,一個接一下的下山,走到船上,鉆進檻車。他們低著頭,羞愧難當,甚至沒注意到檻車的粗糙,心里各自盤著怎么脫身,脫身后又如何報復孫策。

    眾目睽睽之下成為階下囚,這簡直是奇恥大辱。此仇不報,無以為人。

    首惡被縛,接下來就是其他山賊的受降。孫策讓董襲、凌操上山,與黃龍羅、周勃等人談判。孫策的條件很嚴苛,這些宗帥投降后,按照各自實力不同授以官職,但最多授以都尉之職,只能保留十分之一的兵力,大約五百人左右,剩下的人馬全部解散,由太守府進行安置。

    孫策宣布了命令,沈直沒吭聲。他說降嚴白虎,嚴白虎除了表示歸附之外,其他的并沒有任何改變,他的部下還是他的部下,住在山里還在山里。孫策對黃龍羅等人如此處理,顯然是對他的不滿,并給他立下榜樣。如果他不按照這個標準處理,勸降嚴白虎的功勞還未必是他的。

    但他并不打算俯首聽命。他覺得這不現實,黃龍羅等人都是手握數千人的宗帥,一下子被削減得只剩幾百人,誰能甘心?就算眼下迫于形勢,不得不降,等危機解除,他們還會伺機再叛。

    不僅沈直不贊成,虞翻也不贊成,當場就提出了反對意見,認定這么做不可行,非長治久安之計。

    孫策也不著急。在做這個決定之前,他已經和郭嘉、龐統反復商量過。山賊易叛難安,這是事實,他必須面對,但面對不等于被動接受。如果讓這些宗帥保留實力,將來同樣會有后患。一個個擁兵自重,誰能真把他的命令當回事?

    從接受祖郎投降開始,他就做好了這個準備。祖郎是涇縣大帥,手下號稱有三五萬人,但他只給祖郎兩千人的編制。這些會稽宗帥實力不如祖郎,能保留五百人已經是極限。都尉可以擁有自己的親衛營,已經算于中階軍職,算是給這些宗帥保留一點顏面。如果不考慮他們的情緒,孫策只打算給他們兩百人的編制,讓他們全部做曲軍侯。

    沈直保留意見,等著看戲,虞翻卻激烈反對,兩人的區別已經一目了然。

    “仲翔稍安勿躁。”孫策示意虞翻不要著急,耐心的解釋了一番。既是解釋給虞翻聽,也是說給沈直聽。“忘戰必危,好戰必亡,如何取舍,在乎一個尺度。這個尺度就是量入為出。兵太少,無法御敵自保,兵太多,又會加重負擔,根本養不起。料簡精兵,是在減少負擔的同時盡可能地保持戰力。那些山賊動輒數千人、上萬人,真正能戰的精銳有幾成?一成已經不錯了,九成是虛張聲勢。與其空耗錢糧,不如讓他們去種地,除了養活自己,還能有所產出。”

    “哪來的土地?會稽多山多水,唯獨缺少土地。”

    “缺少土地,就想辦法墾荒,或者讓他們從事其他行業,做工經商,出海打漁,都可以,總不能因為缺少土地就將青壯征發從軍。”孫策幽幽地說道:“再說了,會稽山多,吳郡可不多,只要水利整治到位,數年之內,增加一倍耕地面積是沒什么大問題的。區區幾萬戶又算得了什么?你放心吧,如果會稽安置不了這些人,我就把他們轉移到丹陽、吳郡,不會讓他們閑著的。前兩天鮮于程還送消息來,說春耕在即,時間緊張,需要大量勞力,多多益善。”

    虞翻會意,沉吟不語。沈直卻嚇了一跳,驚出一身冷汗。他看了一眼嚴輿,嚴輿卻沒看他,兀自出神,兩只眼珠轉來轉去,嘴角帶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事。
第八百四十八章 蠟燭型人才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相比于在荊州、豫州大肆搶奪世家土地,孫策在吳郡幾乎沒有搶到什么土地。這一方面是吳郡世家積極配合,早在孫策入主吳郡之前就表示支持,孫策不能不給他們三分面子。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吳郡土地兼并的情況沒有中原那么嚴重,有大量的荒地可供開墾,根本沒必要去侵占普通百姓的土地。

    吳郡總體上而言還是地廣人稀,只是地勢比較低,雨水又比較多,容易形成澇災,耕地數量有限。而水利又是一項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的工程,幾萬甚至幾十萬民伕要吃飯,大量的工具需要購買,絕非一家一戶能夠獨立承擔,這需要太守府出面,全面統籌規劃,投入大量人力物力。

    總體而言,整治水利是一項投入大,產出也大的工程。大禹治水的例子太過遙遠,比較近的例子是秦國的鄭國渠。韓國安排水工鄭國入秦,主持修建水利,目的就是讓秦國把精力花在水利上,無法騰出手來攻韓。這個目的是實現了,但這只是飲鴆止渴,當秦國完成了鄭國渠,并從中得到巨大利益,實力進一步增長的時候,韓國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所以有學者說,農業社會是導致統一和集權的根本原因,沒有統一,就會出現以鄰為壑的情況。沒有集權,就不能集中力量興修水利。大禹之所以能建立夏朝,將禪讓制轉變成家族制,正是因為他主持治水十三年,擁有了巨大的權威,已經成了實際意義上的領導者。

    孫策要在丹陽、吳郡整治水利,投入的確很大,一旦成功,收益也很大。就像他說的那樣,耕地面積增加一倍根本不是什么大問題。用俘虜去開發水利,到時候再把土地分給他們耕種,這些開墾出來的土地和擁有了土地的農夫就是孫策的人,和吳郡世家沒什么關系,和他們之前的宗帥也沒什么關系。

    有地可種,有幾個人愿意做山賊,為別人賣命?

    當然也不能說和吳郡世家一點關系也沒有。現在看孫策笑話的人,到時候也別想從中分一杯羹。沈直之前已經慢了沈友一步,如果這次再失去機會,他這輩子也別想再追上沈友了。況且看嚴輿的神情,他顯然也贊同孫策的看法,有支持孫策的可能。

    孫策說得沒錯,山賊就是烏合之眾,吃干飯的多,能打仗的少,把精銳集結起來對戰斗力并沒有什么大的影響,卻會減少大量的錢糧消耗。這些精兵成了孫策的部下,孫策自然會提供錢糧和裝備,他們可以跟著孫策征戰立功,毋須再依賴世家的支持。到了那一步,就算沈直不贊成,嚴白虎也會想辦法和孫策聯絡,向孫策效忠。

    這是釜底抽薪之計,也許慢一點,但遲早會來。孫策已經表明了態度,如果他再沒有任何表示,很可能就要被孫策排除在外。沈直迅速權衡了一下,起身說道:“將軍高瞻遠矚,非我等能及。直以為不僅會稽宗帥當作如此處理,吳郡、丹陽宗帥也當依此而行。”一邊說一邊對嚴輿使眼色。嚴輿心領神會,連忙起身表示贊同。

    孫策笑了。別看沈直名聲不錯,能得到盛憲認可,但那是虛名,論見識,終究遜沈友、虞翻一籌,屬于蠟燭型人才——不點不亮。

    ——

    黃龍羅等人雖然對人馬被剝奪九成很不甘心,但迫于形勢,不得不從,只能忍氣吞聲的接受了孫策的條件。大小七八個宗帥,從各自部下中選了又選,最后挑出三千多人。孫策將他們分配到太史慈、董襲、全柔、凌操等人麾下。太史慈領實力最強的黃龍羅、周勃兩部,一千人,其他諸將各有數百不等。

    精銳都挑走了,剩下的大多是老弱,孫策安排一部分人回山陰,由顧雍安排;一部分趕往丹陽,由鮮于程進行統一調度,準備進行水利工程,就地屯田。

    這些人起程離開的時候,孫策為整編的將士發放了準備好的軍械,整頓軍令,宣布訓練標準及考核程序。青壯只是成就精兵的基礎,訓練必不可少。勇武也只是將領的一方面,知道如何練兵和用兵更重要。

    看到太史慈等人干勁十足,如火如荼,沈直坐不住了,告辭返回烏程,按照孫策的既定章程對嚴白虎部進行整編。作為對沈直的嘉獎,孫策給了他一千人的編制。和沈友沒法比,卻也是方面之將的級別,起點不算低。

    孫策在固陵整編的時候,虞翻趕到山陰,與郡丞顧雍聯絡相關事宜。鄭平、謝煚等人與郭異一起被征送長安,會稽郡太守府就缺了幾個重要大吏,作為功曹,虞翻負責的就是人事,選擇官吏是他的職責范圍。這不是簡單的提拔幾個人的問題,孫策唱黑臉,要敲打山陰世家,把幾個大家族的人送往長安,他就要唱紅臉,與各家聯絡,試探他們的態度。

    顧雍二十七歲,中等身材,白面短須,性格沉靜儒雅。得知孫策將郭異等人檻車征送長安,他半天沒說話。虞翻等得不耐煩。

    “郡丞有什么顧慮?”

    顧雍打量著虞翻,苦笑道:“功曹為什么不勸勸府君?檻車征送長安,出發容易,再撤回來可就難了。府君難道不打算與鄭謝賀諸家和解,一定要殺得血流成河?他們知道這個消息,豈能善罷甘休?”

    虞翻也有些頭疼。孫策只顧自己開心,卻把這個麻煩交給他處理。但他也清楚,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法再退,孫策要將這幾家作為典型,不可能半途而廢,否則諸縣豪強都會看不起孫策,后面的工作也無法推行。

    “施政以寬猛兼濟為要。詩云:予其懲而毖后患。鄭謝賀諸家依附郭異,起兵阻止府君入境,府君如果不示以猛,如何能治會稽?識時務者為俊杰,如果不識時務,那也怨不得府君痛下殺手。”

    顧雍只是嘆惜。虞翻見了,不禁暗自冷笑,不再和顧雍多說,讓他準備安置即將遣返的山賊,自己直奔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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