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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九章 虞翻出馬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與鄭謝相比,賀家在山陰定居的時間相對短一些。但賀家徙來山陰之前已是大族,實力雄厚,家傳禮學,絕非會稽本地土著可比。因為有較高的儒學素養,賀家仕途比較通暢,尤其是東漢,賀純早在安帝時便官至兩千石,與李固、楊厚等人為友,與李膺的關系也非常好。(注*)

    賀純不在家,虞翻沒有去找賀純的兒子,而是去了賀純的弟弟賀輔家。賀輔六十多歲,身體卻很好,耳不聾,眼不花,腰桿筆直,聲音洪亮。比起賀純,他在官場上的時間很短,也沒有做過高官,性格更隨和。一見虞翻就笑道:“聽說仲翔欲與孫將軍比武論易,戰況如何?見仲翔這番凝重,莫非是遇到了勁敵。富春孫氏有這樣的子弟,還真是家族當興呢。”

    虞翻搖搖頭。“多謝賀公關心。我雖然遇到了勁敵,卻毋須凝重。我之所以如此為難,是為賀家。”

    賀輔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他知道賀純在固陵。“仲翔,出了什么事?”

    虞翻也不掩飾,把情況大致說了一遍。聽說賀純被檻車征送長安,賀輔當時就變了臉色。“家兄年逾古稀,如何能受得起這千里奔波。仲翔,他們走了幾日,可還追得上?”

    虞翻斜睨著賀輔,不緊不慢地說道:“賀公雖然年高,身體卻強健得很,要不然怎么不在家中養老,還要隨郭元平披甲上陣,執桴而戰,阻孫府君入郡。如今戰敗,待罪于途,你就算追上去也無法救他。我倒有一計,只是不知你敢不敢做。”

    賀輔打量著虞翻。虞翻提及郭異時直言其字,提到孫策時卻稱之為府君,輕重不均,分明偏向孫策,卻又為賀家獻計,這聽起來頗有些詭異。“仲翔入職太守府了?不知所任何職?”

    “敢教賀公得知,翻暫任功曹。”

    賀輔眉毛輕挑,露出一絲客套的微笑。“那可要恭賀仲翔了,從此一飛沖天。”功曹是大吏,主掌一郡人事,舉足輕重。孫策能將功曹之職授與虞翻,可見對虞翻很是器重。賀輔坐直了身體,增加了幾分警惕。“不知功曹有何計教我?”

    虞翻假裝聽不出賀輔的戒備心理,不緊不慢地說道:“郭元平興兵阻孫府君入境,有抗詔之嫌,孫府君不敢擅自處理,檻車征送長安,沿途有士卒保護。抗詔是大罪,說情怕是與事無補。如今之計,欲救尊兄,唯有劫囚。會稽多山,孫府君雖善戰無前,卻無法窮搜千山,想必賀家可以逃過一劫。且公苗擅長兵事,即使孫將軍麾下人才濟濟,能勝公苗者也屈指可數,籌措得當,還是有機會的。”

    賀輔氣急反笑。他雖然官做得不大,還聽得懂虞翻的意思。劫囚,然后躲進深山里,賀家和亡族有什么區別?郭異興兵阻止孫策入境,賀純最多只是從犯,縱使抗詔罪名成立,那只是他一人受戮,賀家不會受到太大影響,他更不會受影響。他和賀純早就分家了。

    況且虞翻也說了,孫策善戰無前,麾下人才濟濟,就算兒子賀齊擅長兵事,又有幾分勝算?為了一個未必會死的賀純,搭上兒子的前程,絕不是明智之舉。

    很顯然,虞翻不是來獻計的,是來勸和的。在賀純被孫策抓了,而且判了一個謀逆罪名的情況下,賀家如何能與孫策合作?如果沒有足夠的理由,他無法向宗族解釋,也無法立足于世。

    賀輔反復思考了很久。虞翻也不著急,耐心地等待著。之所以先來找賀輔,自然是因為賀輔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兒子。賀家儒學底蘊深厚,是慶氏學的正宗,偏偏出了一個好武事的賀齊。太平時通經入仕是正途,所以賀齊的仕途就不怎么順利,入仕數年,做來做去,一直在縣長這個層次轉。哪兒有叛亂,他就被派到哪兒,立功、升遷卻和他沒什么關系。

    賀輔自己的人脈有限,止步于永寧長,可是賀純人脈很廣。賀純如果愿意幫賀齊,賀齊現在至少是大縣的縣令,甚至可能出任一郡太守,反正不可能是三四百石的縣長。雖說是親兄弟,可是看著兒子仕途不順,兄長有能力卻不幫忙,賀輔心里不可能一點疙瘩也沒有。

    兄弟情再重,還能重過父子?

    不出虞翻所料,賀輔沒有再提賀純,而是問起了孫策擊敗郭異的經過。虞翻便把孫策由查瀆奇襲固陵,又與太史慈交戰,再逼迫郭異投降的經過詳細地說了一遍,重點提到了孫策對太史慈、董襲、凌操等人的器重和信任。

    賀輔聽懂了虞翻的意思。太史慈是降將,董襲、凌操新附,但他們都得到了孫策的重用。如果賀家能夠支持孫策,以賀齊的能力,孫策肯定不會虧待他,前途一片光明。當然,如果賀齊選擇與孫策對抗,有太史慈等人相助,孫策也有足夠的實力擊敗賀齊。

    賀輔主意已定,長嘆一聲。“家兄一時糊涂,犯此大錯,我心何忍。仲翔既受孫府君信任,還請從中緩頰,施以援手。”

    虞翻笑道:“賀公放心吧,尊兄宿儒名臣,一時為人所誤,朝廷不會不體諒他的。此去長安,說不定還有機會輔佐天子。你要擔心的只是舟車勞頓,不要讓他受太多苦。”

    賀輔明白,立刻請人去請賀純的兒子來。賀純受苦,他的兒子豈能在家安坐,當然應該隨行侍候。這件事如果由虞翻去說,不知道要費多少口舌,現在有賀輔出面,賀純的幾個兒子都不敢有什么意見,立刻收拾一番,帶上財物,追趕賀純去了。

    搞定了賀家,虞翻再接再厲,請賀輔協助,又說服了鄭家、謝家等大小家族,派上代表,趕赴固陵,迎接孫策入境。新太守入境,郡中著姓大族都要出面迎接,這是官場慣例,涉及到面子問題。孫策之所以現在還留在固陵,沒有到山陰上任,就是在等人去迎。

    虞翻用兩天時間完成了一項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顧雍只能表示佩服。約好了時間,一行百余人,數十輛馬車,浩浩蕩蕩地出了城,趕往固陵。
第八百五十章 心急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孫策戴著斗笠,穿著蓑衣,站在山崗上,靜靜地觀看山坡下正在纏斗的將士。

    黃龍羅已經被圍,他被董襲中路突破,一直殺到將旗之下,除了五十名親衛之外,其他部下已經潰敗,即使他還沒有被縛,作為統軍將領,他已經敗了。山賊就是山賊,三心二意,平時訓練不用心,演習也不認真對待,逢戰必敗。

    但孫策也不打算處理他。到了真正的戰場上,這樣的人活不長的。

    “噫,又要敗了。”孫權撇撇嘴,抬起手,抹了一下臉上的雨水。

    雨太大了,風又刮得緊。斗笠也擋不住,領子里面全是水,衣服也濕了大半,即使是四月初夏,還是有些涼。孫暠接連打了幾個噴嚔,臉色泛白,嘴唇也被凍得發青。但他們都不敢打退堂鼓,將士們演習,在泥漿里拼殺摔打,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干的地方,他想從軍征戰,如果這點苦都承受不住,孫策會直接將他送回富春。

    而且孫權、陸議都沒叫苦,他也不好意思叫。他比他們還大兩歲呢。

    “你說誰敗了?”孫策看看孫權。

    “當然是黃龍羅。呸,山賊就是山賊,賊性不改,就知道逃跑。”

    “董襲的對手是黃龍羅嗎?”

    “呃……”孫權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又戴上斗笠。孫策皺皺眉。孫權的頭發都濕了,那些演習的將士更不用說,回去都要洗頭,要不然很容易生虱子。軍中辛苦,不注意衛生很容易生病,處理不及時就會發生疫情。雨季訓練是個大問題,這樣的演習還是要盡可能的減少。訓練很重要,但過猶不及。

    “太史慈到現在還沒出現,他損失的只是黃龍羅一部,周勃部去哪兒了,你有沒有想過?”

    話音未落,對面的山坡上響起激烈的戰鼓聲。孫策舉目望去,雨幕遮掩,看不太清楚,但聽鼓聲,應該是董襲的本陣被太史慈給端了。他重新看向山下,董襲已經停止了攻擊,舉著刀,指著對面,破口大罵。孫策聽不清他罵什么,估計是罵凌操不頂用,又沒擋住太史慈的奔襲。

    正在這時,山坡上出現了一群人,戰旗被雨水打濕,看不清旗號,但旗下將領卻非常醒目。太史慈坐在馬背上,單手綽矛,意態安閑。董襲一看,知道大勢不妙,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喊。

    “太史子義,你太過分了。”

    孫權“噗哧”一聲笑出聲來。孫策也笑了。幾次演習,董襲都敗給了太史慈,他都被打出心理陰影了。董襲武功好,作戰很勇猛,排兵布陣也可圈可點,奈何他遇到的是太史慈,不管怎么折騰都占不到一點便宜。這次更慘,居然在這時候被太史慈打了伏擊,不跑就要被生擒了。

    主將被生擒是完敗,最丟臉的事,沒有之一。

    太史慈沒有追,靜靜地看著董襲跑了。他搖了搖手中長矛,示意收兵回營,又轉向孫策,躬身致意。孫策向他還禮,拍拍手。“勝負已定,回營了,回營了。回去洗個熱水澡,然后來聽點評。”

    孫權嗷的叫了一聲,撒開腿跑了。陸議和孫暠跟了上去。孫策搖搖頭,轉身向大營走去。觀戰的諸將一邊議論著演習的過程一邊回營,尤其是親衛將林風非常緊張,一路走一路和麾下幾個校尉爭論,氣氛很激烈。今天是董襲、凌操被太史慈虐了,下次和太史慈對練的很可能就是親衛營,林風壓力非常大。郭暾外放之后,他升任親衛將,可不想剛上陣就打敗仗。

    “將軍,林風最近情緒很不穩定,勝負心太重了。”龐統提醒道。

    孫策抬起頭,看了林風一眼。“你找機會和他聊聊,勝負不是關鍵,能從中汲取經驗才是重點。太史慈是難得一遇的高手,就算輸給他也不丟人,只是要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輸,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我知道了。”龐統頓了頓,又提醒道:“將軍,親衛營是最精銳的力量,林風資質不足,恐怕無法發揮親衛營的優勢,找個機會,還是將他外放比較好,另選合適的人統領親衛營。”

    孫策微微頜首。他也知道林風的能力有限,不足以統領親衛營。他的能力最多只能統領千人,四千人的親衛營對他來說太重了。不過他現在還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只能為林風多配備幾個校尉,減輕他的負擔。親衛營是他的嫡系力量,交給其他人,他不放心,林風是他的舊部,從襄陽之戰就跟著他,信得過。

    回到大營,馮宛已經準備好了熱水。孫策脫了衣服,泡在熱水中,馮宛解開他的頭發,用梳子幫他理順,再用熱水沖洗。“虞功曹剛剛派人送了信來。郭祭酒收到了丹陽的消息,待會兒要來和將軍商議。”

    “虞翻說什么?”

    “一切順利,他們已經起程來迎。不過人很多,估計要兩天才能到。”馮宛頓了頓,又道:“下了雨,說不定兩天也到不了。”

    聽說虞翻說服了山陰世家,孫策原本很高興,一提到雨水,他又高興不起來了。這兩天雨水有些多,什么時候能放晴,誰也說不準。下這么大的雨,很多事都不好辦,他的計劃很可能會受影響。不知道中原的氣候如何,是不是也有這么多的雨水。從關中的消息來看,關中今年雨水比往年多。

    心里有了心事,孫策恨不得立刻洗完,但頭發是個大問題,急不來,只能耐著性子等,真不知道為什么男人也要留這么長的頭發,板寸多方便。好容易洗完了頭,沒等頭發干,他就披上衣服,披散著頭發,來到郭嘉的帳篷。郭嘉正在帳里看書,一手拿著文卷,一手拈著零食。會稽的梅餞非常不錯,有止咳生津的藥效,是郭嘉最愛的零食之一,幾乎每天都要吃一些。

    見孫策進來,郭嘉抬頭打量了他一眼,笑道:“將軍最近太心急了。”

    孫策瞅瞅他,在他對面坐下,拈起一顆梅餞扔進嘴里。“哪來的消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有好的,有壞的,你想聽哪個?”

    “先聽好消息的吧。”

    “袁紹派袁熙出青州,就算田楷支撐不住,陶謙也能支持一段時間。”

    “壞消息呢?”

    “劉焉與益州豪強沖突加劇,巴郡發生叛亂,朝廷有可能派曹操任巴郡太守。”
第八百五十一章 長孫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孫策嘴里含著梅餞,一時忘了嚼。他看著郭嘉,郭嘉嘴角帶笑,慢條斯理的嚼著梅餞,不時吐出一顆梅核,笑容滿面,神態輕松,仿佛說了一句無足輕重的閑話似的。

    孫策回過神來,將還沒嚼完的梅餞吐了出來。“消息準確嗎?”

    “基本準確,而且可能性極大。有張則相助,漢中已經落入朝廷之手。但漢中太小,朝廷只有把益州控制在手中才有更多的錢糧,而且……”郭嘉又將一顆梅餞扔進嘴里。“將軍的實力擴張太快,朝廷不能不防,搶占益州無疑是一著妙棋。”

    孫策笑了兩聲,卻特別苦澀。一個個不按套路出牌啊,就不能讓我順順當當的拿下江東?他思索著,又重新拈起一顆梅餞放進口中,慢慢地嚼著。梅餞微酸帶甜,滿口生津,越嚼越有味道,就像這時局的變化,越想越覺得兇險,卻又有無窮的樂趣。

    孫策瞟了一眼郭嘉,想起郭嘉當初的方略,心情漸漸平靜下來。有什么好擔心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當前的形勢變化并沒有超出郭嘉之前的分析,遺憾只有于他還有拿下整個荊州。不過曹操要控制益州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等他控制了益州,周瑜早就拿下荊州了。

    只是益州之主換成了曹操,由荊州仰攻益州就更難了。不過問題也不算大,有周瑜守在荊州,曹操想東出也沒那么容易。

    袁譚在兗州,袁紹又派袁熙取青州,就算田楷能支持一段時間,也撐不了太久。接下來就是徐州。老古惑仔陶謙面對袁氏兄弟聯手,不知道能扛幾天。他一把年紀了,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掛,看來要做好接手徐州的準備,要不然豫州守不住。這么大一個糧倉,總不能拱手相讓,讓袁紹撿便宜。就算要退,也要打爛了再退。

    當務之急是拿下豫章,將荊州、揚州聯成一片,然后才能關上大門,拒敵于境外,安心發展。

    孫策靠在憑幾上,仰頭著,讓頭發散開,又拿起郭嘉的羽扇扇風。“曹操入益州,恐怕不僅僅是搶位這么簡單,或許還有逼我盡快和袁紹決戰的意思。驅狼吞虎,這一招用得高明啊。”

    郭嘉嗤了一聲,有幾分不屑。“高明倒未必,反倒有幾分怯意。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當此之時,就算不打算從中取利,也不應該置身事外,將制衡之權拱手相讓。一旦將軍與袁紹分出勝負,勝者豈能止步關東?搶占益州,難道等著避難嗎?將軍,這一進一退之間,大有文章。”

    孫策思索片刻,忍不住笑出聲來。他明白郭嘉說的意思。關東大戰在即,朝廷不想著趁機取利,卻派人搶占益州,看似避實就虛的妙計,可是從心理上看,其實是不敢參與角逐,也就是郭嘉所說的怯。這個怯不是裝給人看的,而是從內心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郭嘉這種好行險的人當然看不上。

    “聯絡周公瑾,看他準備怎么樣了。”孫策閉上了眼睛。“如果可能,秋收之前,拿下豫章。”

    郭嘉點點頭。“我在等子綱先生的消息,估計三五天時間也就該到了。”他抬頭看看帳外。“這雨下得真煩人啊,人都快發霉了。”

    “梅雨季才開始,早著呢,至少要持續到夏末,你耐心一點。實在不習慣的話,就先回平輿吧。”

    “這么多雨?”郭嘉吃驚地撇撇嘴,又搖搖頭。“我不去平輿,和張子布聊不來。”

    孫策一笑。張昭為人太嚴肅,和他聊得來的人真不多。他想了想,忽然有些出神。

    尹姁該生了吧?

    ——

    平輿,鎮東將軍府。

    吳夫人坐在堂上,不停地轉頭看側院的門。孫尚華安慰道:“阿母,你別著急,不會有事的。”

    吳夫人瞅了她一眼,嗔道:“你懂什么,你又沒生過。”

    孫尚華笑道:“你看你看,怎么又說起我了?我沒生過,可是看你生過啊,放心吧,我們孫家的女人生孩子都方便,不會有事的。”

    吳夫人嘆了一口氣,雙手合什,默默地向禱告。尹姁這次生產不太順利,原本比預期的時間就晚了大半個月,好容易臨盆了,肚子疼了兩天,卻一直沒能生下來,現在連叫都沒力氣叫了。吳夫人非常擔心,不僅是為尹姁擔心,更為她肚子里的孩子擔心。這是孫策的第一個孩子,如果不順利的話,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不過孫尚華說得也對,她生了五個,丁氏生了三個,都非常順利。孫家的女人生孩子還沒有過難產的情況。尹姁身體不錯,只是以前沒生過,應該只是一時的困難。

    這時,后院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吳夫人驀然睜開眼睛,不安地看著孫尚英。孫尚英也有些慌了,起身道:“阿母,我去看看。”

    “不能去!”吳夫人伸手拽住孫尚華,連連搖頭。“女人臨盆時除了穩婆,不能見外人,否則不吉利。你若是去了,反而不妥。這是她的命,能不能闖過去,要看她自己。”

    孫尚華聽著那一聲高似一聲的慘叫,臉色蒼白,兩只拳頭握得緊緊的,指甲扎進了掌心。她嫁給弘咨的時候還小,并未及時圓房,現在又聚少離多,所以一直沒有懷孕。聽到尹姁叫得這么慘烈,想到自己將來也可能會遇到這種情況,她就一陣陣害怕。

    正在這時,尹姁的慘叫聲嘎然而止。母女倆面面相覷。就在她們忐忑不安的時候,一個婢女從側院奔了過來,滿臉喜色。“賀喜夫人,賀喜夫人,尹夫人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夫人有了長孫。”

    吳夫人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連忙問道:“尹夫人如何?”

    “夫人放心吧,母子平安。”婢女笑著伸出手。吳夫人嗔了婢女一眼,示意孫尚華拿準備好的賞錢。婢女接在手中,掂了掂,又伸出手。“夫人,這么大的喜事,你可得賞一份大的。我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呢。”

    “還有什么好消息?”

    “尹夫人說,她剛剛生不下來,疼得要死要活的,突然夢到了少將軍,說少將軍打了勝仗,從會稽趕回來了,然后就生下來了,而且這孩子長得和孫將軍一模一樣,壯實得很,也不哭,生下來就笑,就像為少將軍打了勝仗開心似的。”

    吳夫人將信將疑,不知道這是吉是兇。正在這時,弘咨從外面走了進來,走到吳夫人面前,又向孫尚華拱手,笑嘻嘻地說道:“阿母,夫人,好消息,剛剛收到軍書,伯符拿下會稽了。”
第八百五十二章 大婦難為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袁權吁了一口氣,輕輕拍著胸口,豐腴白晳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雖然遲了些,總算生下來了。”

    袁衡彎著腦袋,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似笑非笑的盯著袁權。袁權白了她一眼,嗔道:“姊姊在你心里就這么小門戶?”

    袁衡咯咯笑道:“誰敢說我袁氏小門戶?我只是覺得奇怪,沒想到姊姊會這么高興,倒像是你自己生了兒子一般。姊姊,你說,再過幾個月,你是生個兒子,還是生個女兒?”

    “這個是我能說了算的嗎?”

    “我就說你希望是什么。”

    袁權歪著頭想了想。“女兒吧,有了兒子,再有個女兒,也就算平衡了。”她捏捏袁衡的小臉。“我生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快點長大,將來成了親,生個嫡子,繼承夫君的門戶。”

    袁衡嘻嘻地笑道:“我還小呢。等我生了孩子,你的孩子怕是要開蒙了。姊姊,如果你生的是兒子,最好像夫君。如果你生的是女兒,最好像你。”

    “看你都說些什么廢話,我和夫君生的孩子,當然男的像他,女的像我。”

    “這可不一定,孫匡就不像鎮東將軍,尚香也不像她姊姊,想來和她生母也是不像的。”

    袁權忍俊不禁,覺得袁衡說得也有道理。孫尚香雖是女兒身,性格卻和孫策一模一樣,行為舉止也學孫策,最喜歡舞刀弄劍,除了學射就沒有安靜的時候。孫匡雖是個男孩,偏偏文靜,不太喜歡武事。

    一個婢女從外面跑了進來,報告了捷報到達平輿的好消息。得知孫策已經拿下了會稽,袁權卻不怎么高興,摸著袁衡的頭發,一聲嘆息。袁衡抱著袁權的手臂,輕輕地搖了搖頭,嘟起了嘴,央求道:“姊姊,我不去行不行?我不想離開你。”

    “說什么傻話。”袁權嗔道:“夫君拿下會稽,以后就要以吳會為根基,你是他的嫡妻,怎么能留在這里陪我。豫州地勢平坦,沒有足夠的地利可守,遲早會成為戰場,我們都要去,只是早一些遲一些而已。”

    “可是我想陪著姊姊。你馬上就要生孩子了,我不想讓你一個人。”

    “我怎么會是一個人?”袁權橫了袁衡一眼,伸手點點她的鼻子。“女誡抄寫十倍,不準有一字訛誤。”

    “不要啊……”袁衡雙手捂臉。“姊姊,我錯了,你別罰我抄書行不行?我都倒背如流了,還要抄嗎?”

    “你是倒背如流了,但你沒往心里去。阿衡,病從口入,禍從口出。你身份特殊,豈能信口妄言?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若是有心人再從中添枝加葉,就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子了。你如果不知道該怎么說,就干脆不要說。老子云:多言數窮,不如守中。這一點,你要向阿耀學學。”

    袁衡撅著嘴,神情沮喪。袁權看了,心中不忍,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袁衡偷偷地看著袁權,豎起小手。“姊姊,要不……五遍?”

    袁權瞅瞅她,一言不發。袁衡扁扁嘴,起身默默地走到一旁,攤開紙,握起筆,寫起女誡來。她已經背得透熟,根本不需要看原文,而且一筆一畫一絲不茍,字跡娟秀。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寵……”

    袁權走了過來,歪坐在一邊,看著袁衡寫了幾行字,又說道:“阿衡,夫君戰捷,尹姁生子,雙喜臨門,你寫封家書吧。現在姊姊還能指點你,等你到了會稽,你就只能靠自己了。大婦難為,不能有一絲疏忽,否則不是被人看輕,就是得罪了人而不自知。”

    袁衡應了一聲,新過一張新紙,略作思索,洋洋灑灑地寫了起來。

    袁權歪著頭看著,嘴角挑起淺淺的弧。

    ——

    孫堅居中而坐,張昭坐在他的左邊首席,一人獨占一席。秦松與弘咨并席而坐。黃蓋、韓當坐在對面。他們剛剛收到孫策的捷報,得知孫策已經掌握了吳會,心情都很愉快。孫翊、孫匡坐在孫堅身后,一左一右,一動一靜。

    孫堅掩飾不住喜悅,眉宇間滿是得意。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孫策就拿下揚州江南四郡中的三郡,成績喜人。尹姁誕下一子,他有了長孫,比起當初他得孫策時還早了兩年,眼看著孫家前景喜人,人丁興旺,他沒法不高興。

    與此相比,袁紹揮師南下的威脅都沒那么危險了。

    孫堅看向張昭,盡可能讓自己顯得平靜些。張昭心情也不錯,但他臉上看不到笑容。“府君,袁紹大兵壓境,梁沛危急,我打算沿著睢水走一遭,看看形勢。這糧草和軍餉的事,就要拜托府君了。”

    張昭撫著胡須,還沒說話便是一聲輕嘆。孫堅一聽,眉梢便不由自主的挑了挑。根據他和張昭相處的經驗,這一聲輕嘆后面通常就是連篇累牘的進諫。他倒不是反對張昭提意見——他很尊重張昭的意見,幾乎算得上從諫如流——他不喜歡的是張昭提意見的方式。什么話不能好好說,非要搞一大堆子曰詩云?

    “魏文侯問政于李悝,國何以亡?李悝對曰:數戰數勝。數戰數勝何以亡國?曰:數戰則民疲;數勝則主驕。以驕主治疲民,此其所以亡也。”

    張昭說得很慢,說完后,靜靜地看著孫堅。孫堅眨了眨眼睛,點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雖然不知道這故事出自哪兒,但他覺得這道理是對的。作戰要消耗大量錢糧,打贏了也不一定就能得利,當然打輸了更不行。

    “府君的意思是慎戰,對吧?”

    張昭點點頭,難得的露出一絲微笑。“君侯所言甚是。”

    孫堅忍不住笑出聲來。能得到張昭的夸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他只笑了兩聲就收了起來,解釋道:“府君所言,我非常贊同。我此次巡邊,只是查看防務,并無作戰之意。如果袁譚不越境攻擊,我是不會主動挑事的。天下易動難安,揚州、荊州都還有戰事,豫州保持穩定很重要,能不交戰是最好的。”

    張昭再次點頭。“君侯能這么想,那是百姓之福。依我之見,諸郡國皆有駐軍,事情若緊急,還有屯田兵可用,君侯不必帶太多人馬,這樣也能減少一些沿線郡縣的供應負擔。”

    孫堅沒吭聲,目光轉向秦松。秦松輕聲笑道:“府君用心良苦,松佩服之極。不過人馬還是要帶的,所謂上兵伐謀,若欲不戰,最好的辦法莫過于讓對方覺得無可乘之機,不敢起覬覦之心,此乃孝武皇帝六十萬邊軍巡邊……”

    沒等秦松說完,張昭就沉下了臉。“文表,身為謀士,豈可陷主君于不義之地。”
第八百五十三章 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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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松很尷尬,引喻失當的確是他的錯,被張昭當場指出,也夠丟臉的。他連忙解釋道:“多謝府君提醒,我的意思是說用兵當以戒慎為上,有備無患。君侯身負豫州之任,豈能輕行?汝南雖安,梁沛卻與兗州接壤,袁譚時常興兵侵擾,若有不測,奈何?”

    張昭沒有再咬著秦松不放。他的意思只是盡可能減少開支,不希望孫堅輕易發動戰事,兵少了就小心,兵多了就膽大。但秦松說得也有道理,兵太少,萬一出了意外,誰負得起這個責任?

    “備豫不虞,善之大者。但慎在心不在外,若內無自省之意,又無忠謹之臣,縱有雄兵百萬,不異獨行中原。君侯,春耕雖過,雨季又將至,中原河流縱橫,突然水漲,平地便成大澤,行軍不易,今年雨水似乎又特別多,還是小心為上。”

    孫堅連連點頭,示意秦松不要和張昭爭辯。他和張昭商量的目的就是要張昭行文各鄉縣,提供大軍所需的糧草,其他細務并不需要張昭插手,他再和秦松等人商議便是。既然張昭答應了,就沒必要糾纏細節了。他隨即說到袁紹入青州的事。他擔心田楷不是袁紹對手,青州很快就會落入袁紹手中,到時候徐州就會成為交戰前線,因此還是要早做準備,準備好支援徐州的糧草。

    張昭對此倒不反感。如果徐州成為戰場,百姓肯定要遭殃,再富庶的地方都禁不住幾年戰爭。他答應立刻清點各縣的存糧,做好統計工作,以便一旦徐州有需要,立刻可以起運。他只是提醒孫堅,汝南經過整頓,的確有點實力,但凡事都有個度,逼得太緊了,會將持觀望態度的汝南世家推向袁紹,豫州可就保不住了。以當前的形勢來看,能不打最好不打,等上幾年,孫策在吳會有了一定根基,錢糧更加充足,就不會像現在這么緊張了。

    孫堅贊同張昭的建議。別看他們父子占的地盤不小,但根基不牢,不宜輕舉妄動。特別是豫州,萬一前面正在交戰,汝南卻亂了,整個豫州都有可能易手。誰讓豫州是袁氏的本州呢。他們父子經營幾年,也許還不如袁紹幾封書信有用。

    商量已定,孫堅留下徐琨坐鎮平輿,自己帶著黃蓋、韓當等人起程,先去洛陽與朱儁見面,然后再沿睢水一路東進,直到徐州。

    ——

    歷城。

    曹昂舉起袖子,擋著飄飄揚揚的牛毛細雨,連跨幾步,越過幾個淺淺的水坑,來到一個大帳前。

    軍正于禁站在大帳門口,身體挺得筆直,青白色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像一塊石板。他的戰袍已經被雨水打濕,絳紅色的戰袍顏色更深,看起來像是浸透了血一樣。

    “文則,怎么了?”

    “府君請看。”于禁伸手撩起帳門,曹昂頭一偏,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不禁苦笑。“文珪,怎么又是你?”

    潘璋盤腿坐在大帳中,手里握著樗蒲棋子,面前擺著棋枰,旁邊坐著兩個士卒,一個抱著頭,一個捂著臉,手指間還有鮮血,顯然是剛剛斗毆吃了虧,而行兇之人正是潘璋。看到曹昂,兩個士卒就像盼到了救星,連滾帶爬地沖出帳篷,躲在曹昂身后。

    潘璋唾了一口,將棋子扔在地上,彎腰出了帳,又瞅瞅于禁,不屑地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剛走了兩步,看到一雙沾滿泥濘的戰靴,再抬頭一看,見曹仁站在面前,身后跟著幾個膀闊腰圓的親衛,頓時變了臉色。他剛要解釋,曹仁飛起一腳,將他踹倒在地。潘璋仰面摔倒在地,疼得臉都扭曲了,卻不敢吱一聲。

    “拿下,軍法處置。”

    “喏。”親衛沖了過來,將潘璋按住,解下他的腰帶,將他反綁了起來。曹昂見狀,剛要說情,曹仁沖他使了個眼色。曹昂恍然,立刻閉上了嘴巴。親衛將潘璋綁好,拖著走了。曹昂對于禁說道:“文則,你做得對,從現在開始,不管是誰,都不準聚賭,更不能逼賭。”

    “喏。”于禁拱拱手,聲音干巴巴的。

    曹昂點點頭,轉身離開,曹仁看了于禁一眼,什么也沒說,趕上曹昂,低聲說道:“這個于禁有點意思,做個軍正太可惜了,讓他統兵吧。”

    曹昂應道:“叔父,我也有這個想法,只怕他得罪的人太多,不能服眾。”

    “不服,殺幾個就是了。”曹仁滿不在乎的說道:“子修,潘璋太過份了,你不能再縱容他,知法犯法,不僅逼人賭博,輸了錢還打人,不嚴肅處理的話,以后還有誰把軍法放在眼里?”

    曹昂苦笑著搖搖頭。“叔父,潘璋就是好賭,忠誠無虞,作戰又勇猛,正是用人之際,不可求全責備。你想用軍法,我不反對,但適可而知,不要傷了士眾之心。處理得太狠了,對于禁也不好。”

    曹仁看看曹昂,沒有再說什么。于禁是泰山人,雖然也算兗州,卻和東郡人不怎么合拍,加上他執法嚴苛,不少東郡郡兵都吃過他的苦頭,對他有怨言的人不少,潘璋只是一個代表而已。曹昂是東郡太守,重用于禁,嚴懲潘璋,會引起東郡人的反感。

    兩人并肩走了一會,曹昂突然說道:“叔父,我想去益州。”

    曹仁吃了一驚,不解地看著曹昂。曹昂也不說話,引著曹仁來到中軍大帳,拿出一封家書,遞給曹仁。曹仁擦干手,接過家書一看,眉梢立刻顫了兩下。曹操轉征南將軍,領巴郡太守,已經起程,這封信是出發的時候寫的,按照時日計算,現在應該已經在路上。

    曹仁沉吟了好久。“陳公臺怎么說?”

    “我還沒跟他說,我擔心他們舍不得離開故土。畢竟益州那么遠。”

    曹仁轉了轉眼珠,又道:“你不看好袁顯思了?”

    曹仁握著手腕,緩緩地搖搖頭。“袁公南下,要取青州,我怎么辦?是放棄既得的戰果,將青州拱手相讓,還是改歸袁公麾下?夾在他們父子之間,我左右為難,不如去益州幫父親。他孤軍深入益州,肯定需要人幫忙。”

    曹仁同意曹昂的看法,但他還是建議曹昂聽聽陳宮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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