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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七十五章 幽州形勢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薊城,刺史府。

  張則坐在堂上,看著搖曳的火苗出神,眼中充滿血絲,還有一絲無奈。額頭皺紋深如刀刻,雙頰濃陷,顴骨高聳,被凍壞的皮膚像兩團陰影。他伸出雙手,烤著火,一動不動,就像被凍住了一般。

  種劭坐在對面,裹緊了皮裘,低著眉,不看張則,一是不忍,二是不敢。他從涿縣趕來,向張則通報了朝廷的詔書,張則接完詔之后就沒有說一句話,長時間的沉默讓他非常不安。臥虎的威勢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過了好一會兒,張則收回手,攏在袖中,抬起頭看了種劭一眼。“申甫,朝廷究竟有什么打算,就這么放棄了?”

  “使君何出此言?”種劭暗自松了一口氣,『露』出一絲略顯勉強的笑容。

  “公主為妾,朝廷威嚴何在?形勢若此,之所以沒有崩潰,就是因為朝廷遷都關中,有自守之力,天下人知正朔所在,心中有漢,期盼著朝廷能中興,重現太平。如果朝廷自己先放棄了四百年基業,將這天下拱手相讓,那還能指望天下人心中有朝廷嗎?人心崩壞甚易,再想收回來可就難了。”

  種劭攏在袖子里的雙手用力握在一起,手指發麻發脹。他瞟了瞟四周,又看看張則。張則會意,揮揮手,示意一旁侍候的衛士、侍者退下,堂上只剩下他和種劭兩人。種劭向張則挪了挪,離火堆也近了一些,雙眼被火光照得發亮。

  “使君,愚意妄測,陛下是欲行尺蠖之變。幽州乃是陛下寄予厚望之地,非使君不能籌措。”

  張則瞅瞅種劭,示意他繼續說。種劭掏出手巾,擦了擦鼻子,擤去被凍出的鼻涕。這幽州的天氣實在太冷了,就連火都被凍住了一樣,沒有一點熱氣。“陛下召劉和回京,是一舉兩得之計。一是劉和才兼文武,是可用之人。二是調走劉和,公孫瓚才能安心,則使君麾師南下,『逼』袁譚俯首,輸賦長安。冀州、益州,再加上公主出嫁得到的聘禮,陛下便能籌措起兩萬大軍出征的輜重。”

  張則大怒,打斷了種劭。“兩萬大軍?這幾乎是關中所有的兵力了吧?陛下要以這兩萬大軍和孫策決戰?這是誰的方略,簡直是『亂』來。我怕大軍未出關而先『亂』,陛下危矣。”

  “所以幽冀大軍南下才是重中之重。”種劭連忙示意張則小聲點。“朝廷尚無明示,這只是我揣測。”

  張則更加驚訝。“你身為使者,千里迢迢地趕到幽州來宣詔,卻不知道朝廷方略?”

  種劭苦笑。“不瞞使君說,如今陛下信任的是荀彧、劉曄等人,但凡有事,三公九卿都是最后知道的。我這個諫議大夫雖在陛下左右,卻難得有機會進諫。使君,此言非臣所當言,只是幽州的得失關乎成敗,我才斗膽直言,還請使者見諒。至于陛下方略,只是我的推測,僅供使君參詳。”

  張則吸了一口氣,緩了神『色』,『露』出一絲無奈。“那就請申甫言說長安形勢。”

  種劭又向前湊了湊。他和張則以前就有過交往。他比張則小十來歲,張則又比他的父親種拂小十來歲,關系在師友之間,相互之間有一定的信任。他主動申請來幽州傳詔,就是想趁這個機會和張則溝通,既讓張則了解一些長安的情況,也讓自己有個立功的機會。留在長安,他什么機會也沒有,連吃飯都是問題。

  種劭將長安的形勢說了一遍。關中去年一場旱災,百姓出逃就食,回來的不足十一,如今關中人口不足,墾荒、屯田都受到了影響,收獲勉強能供應朝廷和駐軍。官渡之戰后,袁紹傷重而死,王允接著也死了,朝廷鑒于孫策勢大,成了新的威脅,企圖拉攏袁譚制衡孫策,但反復考量之后,還是決定維系與孫策的關系,放棄袁譚。

  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韓遂、馬騰與孫策關系密切,韓遂的兒子韓銀死在官渡,馬騰的兒子馬超力戰有功,是官渡之戰的功臣,如果和孫策翻臉,關中很可能不戰自『亂』。天子希望張則能率幽州軍南下,用武力鎮服袁譚,或者直接拿下冀州。有了冀州的錢糧,不僅幽州的供應可以得到緩解,朝廷也能有收入。

  “若此策成功,使君飲馬黃河,即使不渡河,孫策也能感受到壓力,天下事尚可為。”種劭說完,目光殷切地看著張則。“我奉詔而來,若使君有所驅使,在所不辭。”

  張則看了種劭一眼,嘴角挑了挑。他明白了種劭的意思。種劭雖是文官,但種家卻有武人的血統,種劭的祖父種暠做過度遼將軍,還做過遼東太守,鎮邊有功,種劭的父親種拂也是『性』情慷慨之人,種劭正當壯年,又當天下大『亂』之際,自然不甘于平庸,想要做一番事業。可惜他空有一腔熱血,卻連幽州的寒冷都承受不住,又如何能適應殘酷的戰場。種暠能做鎮邊有功,那是因為大漢余威仍在,現在朝廷茍延殘喘,匈奴人、烏桓人、鮮卑人根本不會把朝廷當回事,建功立業哪里還有那么容易。

  不過種劭也有一個優勢,他是朝廷使者,代表著朝廷,他本人又不是單純的儒生,縱使不能沖鋒陷陣,出謀劃策還是可以的,多個人多個主意。

  “那申甫說說,劉和會如何應對?”

  見張則允了,種劭大喜,連忙將準備好的計劃和盤托出。“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劉和絕不會輕易離開幽州,他很可能會聯絡袁譚,攻擊公孫瓚。但袁紹敗亡,大軍十不余一,袁譚所領大多是新兵,未必敢與公孫瓚正面對敵。如果袁譚拒絕了劉和,劉和很可能會向使君求援。”種劭頓了頓,讓張則有個反應的時間。“劉虞在幽州頗有恩信,他的故吏愿意支持劉和的人不少,縱使使君不肯出兵,那些人也會支持劉和,使君不可不防。”

  張則不動聲『色』地點點頭。“那我當如何應對?”

  “使君覺得公孫瓚心有朝廷嗎?”

  張則哼了一聲:“你不知道公孫瓚的兒子在孫策身邊嗎?”

  種劭笑了。“那你覺得劉和心里還有朝廷嗎?”

  張則沉默良久,搖搖頭。“不好說。按說他是宗室,應該心有朝廷,可是他們父子與袁紹走得那么近,心里究竟想什么,我也無法判斷。”

  “使君所言甚是,公孫瓚桀驁不馴,劉和忠『奸』難辨,有他們在,使君都難以掌握幽州。既然如此,何不讓他們自相殘殺,兩敗俱傷?”

  張則目光一閃。“然后呢?”

  “然……后?”種劭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張則是什么意思。

  張則直起腰,扯了扯半舊的皮氅,瞅了種劭一眼,『露』出一抹淺笑。“申甫有所不知,幽州之所以能穩定,有賴兩個因素:一是劉虞對胡人的安撫,一是公孫瓚對胡人的殺戮。胡人唯利是圖,不知仁義,唯有恩威并施才能壓制他們。劉虞和公孫瓚一文一武,本是相輔相成,奈何他們視對方如仇寇,自相殘殺,結果兩敗俱傷。”

  種劭的臉上有些發燒。張則把這兩句話奉還,這是否定了他的建議啊。他尷尬不已,長身欲起。張則伸手按住了他。“申甫莫急,等我說完。”種劭強笑了兩聲,勉強坐了回去。

  張則接著說道:“公孫瓚殺了劉虞,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要劉和再和公孫瓚和解不過是磨磚作鏡,但坐視他們爭斗也不是辦法。劉和如果死了,幽州世家必『亂』。公孫瓚如果死了,劉備必然坐大。”

  “劉備?”

  張則點點頭。“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朝廷既然召宗室朝會,重修宗籍,為何不召劉備去?他不是中山靖王之后么。”

  種劭很驚訝。“是嗎?可是我聽宗正劉寵說,劉備當著他的面親口說過,他并非皇族。”

  “有這回事?”張則很是意外。

  “劉備說他是宗室?”

  “嗯,劉備在幽州一直以宗室自居,說他是中山靖王劉勝的后人。他能在幽州站穩腳根,這是其中一個原因。”張則撥弄了一下火塘,又飲了一口酒。“朝廷可能不清楚,劉備雖然不如劉和、公孫瓚那么顯眼,其實他的實力比這二人有過之而遠不及。如果劉和、公孫瓚兩敗俱傷,最后做漁翁的必然是劉備。”張則搓了搓手,沉默了片刻,一字一句地說道:“那幽州就不是朝廷的幽州了。”

  種劭將信將疑。他知道劉備,當年劉備曾在長安滯留了一段時間,他身邊的張飛扛著一柄奇形怪狀的長矛到處找人挑戰,一時名聲大噪。劉備回幽州之后就沒什么消息了,如果張則不提,他還真沒想到劉備現在有這么強的實力,讓張則如此忌憚。

  “那……使君打算怎么辦?”種劭提醒道:“劉和也許已經在來薊縣的路上了。”

  張則苦笑。“我還能怎么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能勸則勸,不能勸……”他咂了咂嘴。“就只好殺了。申甫,我馬上請田疇來商議,然后可能要麻煩你去見見劉備,到時候你自己看。”

  “喏。”

  張則拍拍手,叫來侍者。“請田子泰來。”
第一千六百七十六章 義與利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聽說朝廷有詔書召劉和赴長安,田疇當即變了臉『色』。

  “幽州危矣。”

  張則不動聲『色』,種劭心里卻咯噔一下。他了解田疇是什么樣的人。幾年前,田疇以劉焉使者的身份去長安時,他與田疇有過接觸,知道這是一個精明強干的人。他又是幽州人,張則接任幽州刺史,穩定幽州,田疇起到了相當關鍵的作用,正是他查證了劉虞那些見不得人的事,這才說服鮮于輔、鮮于銀等人控制情緒,沒有立即和公孫瓚開戰。若非田疇,幽州早『亂』了。

  現在田疇說幽州危險,說明朝廷這個決定是真的錯了。荀彧、劉曄等人遠在千里之外,他們對幽州的了解有限,不可能超過張則,更不可能超過田疇。

  種劭不死心,追問田疇的理由。田疇大致解說了一番,基本和張則所言相同。劉和不可能不報殺父之仇,之所以拖到現在,是因為他實力不足,寄希望于外力,開始是袁紹,袁紹死了又寄希望于朝廷,現在朝廷召他去長安,他沒有指望了,只有鋌而走險。不管最后誰勝誰負,都會打破平衡,導致幽州大『亂』。

  劉虞的確不是一個圣人,他做了很多錯事,但這并不影響幽州世家以及胡人首領對他的支持,他們之間本來就是利益關系,不僅僅是因為道義。對朝廷,他們沒有太多的牽掛,與劉虞的君臣之義更重要。他們不可能看著劉和孤軍奮戰,只要劉和開口,他們肯定會出手相助。

  也許他們現在已經商量好了,就等著劉和發兵。

  種劭聽得后背全是冷汗,有點后悔。這些幽州人太野蠻了,和他的期望相去太遠。即使是讀書人如田疇,與中原讀書人的觀念也大不相同。

  “子泰,依你之見,現在我該如何應對?”

  田疇眉頭緊蹙,苦思良久。“于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

  “說吧。”

  “殺掉公孫瓚,安撫劉和,然后勸他離開幽州。”

  種劭剛想說話,被張則用眼神制止了。張則不緊不慢地說道:“公孫瓚善戰,你們有把握嗎?劉和會不會與袁譚聯絡?報殺父之仇情有可原,引袁譚入幽州可不行。”

  “我去見劉和,轉達使君的意見。”田疇躬身施禮。“請使君以大局為重,幽州不能『亂』。”

  張則淡淡地說道:“子泰,幽州會不會『亂』,取決于你們幽州人。”

  田疇匍匐在地,再拜。張則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田疇出了門,抹抹額頭的冷汗,轉身就找到兵曹公廨。兵曹從事鮮于輔正在屋里擦拭盔甲、戰刀,見田疇匆匆走來,臉『色』鐵青,有些驚訝,連忙起身迎接。田疇站在階下,一聲不吭。鮮于輔見狀,知道不妙,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一邊讓部下退出去,一邊將田疇引到內室,順手關上了門。

  “子泰,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田疇冷笑道:“這句話似乎該我問你吧。”

  鮮于輔撫著短須,干笑著不說話。田疇揚揚眉。“你們是不是都得了劉備的好處?”

  鮮于輔一愣,隨即大怒。“子泰,你這是什么話,我們再不濟,至于和劉備為伍嗎?”

  “你不肯與劉備為伍?只怕此事過后,劉備未必瞧得上你吧。”田疇冷笑連連。“你們以為行事機密,連我都不肯通氣,卻不知道這件事早就傳到了使君耳中。使君的使者只怕已經去了漁陽。公衡想以郡兵迎戰公孫瓚,不過是孤注一擲。為父報仇,不計生死,這是他為人子的本分,你們身為劉使君故吏,為劉使君報仇,也是君臣之義,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此戰過后,誰將是幽州之主?”

  鮮于輔沉默了片刻,收起了一看就知道的笑容。“這還用說,自然是公衡。”

  “公衡?他能不能活著回來都難說,還想做幽州刺史。你們有沒有問過劉備和袁譚答不答應?”

  鮮于輔不說話了。他自己也清楚,論戰斗力,公孫瓚和他的白馬義從絕對是幽州首屈一指的精銳,除了敗在袁紹和麹義手中之外,罕有敗績。如今袁紹死了,麹義陣亡,就連袁譚都不敢輕易挑戰公孫瓚。劉和雖然有用兵經驗,他們也有數量優勢,卻沒有必勝的把握。只是為劉虞為仇的大義驅使,他們不得不從。

  為了報仇,劉和可以不惜生死,但他們卻不能不考慮成功的可能『性』。算來算去,勝負在五五之間,即使用計,殺死公孫瓚的把握依然不大,更可能是重創他。如果讓公孫瓚跑了,或者雖然殺死公孫瓚卻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那幽州的形勢就不由他們說了算了,要么是劉備,要么是袁譚。

  這自然不是他們愿意看到的結果。

  袁譚雖然是袁紹的兒子,但他的根基是冀州世家,而且是冀南世家。冀南世家眼高于頂,連冀北世家都不肯共存,更何況是幽州人。袁譚如果控制了幽州,他們這些幽州人都會靠邊站,比冀北世家還不如。

  劉備雖然是幽州人,但他人品太差了,短短的幾年時間,輾轉于公孫瓚、陶謙、袁紹和孫策之間,現在又回到幽州,以宗室自居,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普通百姓不知道他在中原的丑事,也許會被他騙,他們卻深知劉備的底細,才不肯為劉備效力呢。況且劉備學孫策屯田,對世家并不友好,沖突在所難免。

  但他們又不得不承認一點,劉備從孫策那兒學來的練兵之法的確有用,他麾下的關羽、張飛等人也的確是萬里挑一的勇士,眼下幽州真正有實力和公孫瓚一較高下的也就是劉備。如果劉和與公孫瓚交戰,最后得利的很可能就是劉備。

  鮮于輔左思右想,沒有解決之道,只以向田疇請計。田疇說,我要去見劉和,和他約定只限于殺公孫瓚,殺了公孫瓚,他就離開幽州去長安,從此恩怨兩清。幽州人可以幫他報仇,但不會支持他做幽州刺史,更不會同意袁譚進入幽州。如果劉和答應這個條件,那他就說服張則配合劉和,盡可能的將公孫瓚誘到薊縣來,避免兩軍對壘。否則,張則會引劉備為助力,誰敢『亂』動就殺誰。

  鮮于輔反復權衡后,同意了。他隨即叫來了鮮于銀、閻柔、齊周等人,共同盟誓,然后由田疇寫了一份盟約,他們在上面簽了名,由田豫帶著去見劉和。

  ——

  劉備一手持鉤鑲,一手持青云劍,與趙云戰在一處。青云劍舞動之間,寒氣森森,似有青『色』云霞流動。趙云手持長矛,左撥右擋,間隙還上兩招,趁勢調整一下自己的防守,卻不緊『逼』。劉備久戰不下,心里有些焦躁,突然一聲暴喝,長劍砍向矛頭。

  “當!”一聲脆響,矛頭被削下一截,火星四濺。

  趙云收矛后退,笑了笑。“府君這勁道越來越順暢了,足以躋身一流劍士。”

  劉備很尷尬。“子龍,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心境,達不到身劍合一的境界。若是真的與敵對陣,只怕又要受挫。子龍,最近與你對練,受益匪淺,感激不盡。”

  趙云笑道:“府君客氣了。習武既是修身養『性』,也是疆場自保之道。府君武藝高強,戰場上能多幾分取勝的機會,也是我等所期盼的。只是佳兵不祥,匹夫之勇不可恃,還望府君銘記。”

  劉備連連點頭,還劍入鞘。青云劍雖是黃承彥打造的利劍,畢竟不是環首刀,還是不太適合這種大力劈砍,每一次硬砍都會傷及劍刃甚至劍身。趙云隨時可以換一柄長矛,他卻很難再找到類似的寶劍。

  兩人上了堂,說些劍法、矛法的要訣。這幾年在漁陽做太守,生活安定,又有趙云這樣的陪練,劉備的武藝有了明顯的提升。關羽、張飛都是高手,但關羽傲氣,三合就要分勝負,動手不留情,張飛『性』子急,沒耐心做陪練,而且他們力量驚人,和他們對練有生命危險。趙云則不同,他不僅武藝好,而且有耐心,能夠根據劉備的實力做調整,既能讓劉備感到壓力,全力以赴,又不會受傷。有他陪練,劉備收獲很多,進步也非常大。

  “子龍,你說我是用單劍,使孫伯符的破鋒七殺好,還是用雙劍,用公孫伯珪的雙頭矛法?”

  趙云道:“府君既不必學孫伯符,也不必學公孫伯珪,既可以用破鋒七殺,也可以用雙頭矛。只要能殺敵,哪種順手用哪種,不必拘于一法。”

  劉備點點頭,在堂上坐定,用布巾擦了汗,披上皮氅。“我自己試了幾次,感覺還是破鋒七殺比較適合我。如果用雙頭矛法,這劍太長了,容易傷著自己。”

  趙云笑笑。劉備的青云、赤霞雙劍可以接上一截鐵柄,接單劍就是孫策軍用的千軍破,接上雙劍就是公孫瓚的雙頭鐵矛,但使用的難度更大,不小心就會傷著自己。劉備一心想兼而有之,卻一直不能如愿。

  “府君不用急,武藝就如同做文章,講究自然,不能勉強。”

  “是啊,我只是覺得我要辜負黃大匠的精心之作了。”

  正說著,簡雍快步走了進來。“府君,朝廷有使者到。”

  劉備吃了一驚,連忙起身,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問簡雍情況。簡雍還沒說完,種劭就走了進來,朗聲笑道:“劉府君,故人遠道而來,你還要讓我吃閉門羹,喝西北風嗎?”
第一千六百七十七章 虛情假義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劉備很驚訝,他認識種劭,但也僅限于認識而已,談不上什么交情。種劭這么熱情,實在大出他的意料。不過他隨即趕了上去,拱手施禮。

  “申甫兄,這是哪陣風把你吹來的?長安一別,申甫兄風采依舊啊。”

  種劭的臉頰抽了抽,暗自佩服。還是劉備的臉皮厚,他醞釀了半天的情緒,結果還是不如劉備真誠自然,連他都有一種錯覺,就像他們真是好朋友似的。

  兩人互相施了禮,劉備熱情地托著種劭手臂,將他引上堂,分賓主落座,又吩咐人上酒,大談當年在長安的事,卻絕口不問種劭的來意。兩人說了半天,劉備還是滔滔不絕,熱情洋溢地追昔憶往,種劭卻有些沉不住氣,只好主動轉換話題。

  “聽說府君在漁陽屯田、練兵,成效斐然,張使君提及府君,可是贊不絕口啊。”

  “慚愧慚愧。”劉備連忙謙虛了幾句。“備德淺才薄,不堪重任,奈何國家多事,既委我以重任,我不敢不竭駑鈍,效犬馬之勞。能有微功,既蒙陛下信任,也是張使君支持,更離開漁陽百姓的配合。”

  種劭連連點頭,故作不解。“有一件事,我很是不解,還想請府君為我解『惑』。”

  “申甫兄直言無妨。”

  “你和陳王可有交往?”

  “陳王?”劉備想了想。“有的,有的,當初在浚儀時,我與陳王見過面。”

  “你們之間……”種劭故意頓了頓,扮出一副難以啟齒的神情。“可有什么過節?”

  “沒有啊。”劉備哈哈大笑。“慚愧慚愧,不瞞申甫兄說,當時我接戰不利,被孫將軍襲營,成了孫將軍的俘虜,陳王卻是孫將軍的座上賓,我哪里敢和他有過節。”

  種劭心中恍然。他當然不懷疑陳王的品行。陳王到長安數年,人品是出了名的好。再說了,那么多宗室到長安,天子求賢若渴,如果劉備真是宗室,陳王絕不會從中作梗。十有八九,劉備這中山靖王之后的身份是假的。中山靖王劉勝是孝武帝的兄弟,以多子著稱,而且他的中山國在王莽篡漢前就絕嗣了,宗籍流失散『亂』,根本無法證明誰是他的子孫。就算他真是中山靖王之后,恐怕也排不上宗籍了。

  “申甫兄,怎么了?”

  種劭笑著擺擺手。“我可能誤會了,無妨,無妨。”

  劉備心中狐疑,追問道:“究竟什么事?申甫兄不必有顧慮,直言無妨。”

  種劭再三推卻不過,只好將陳王說劉備曾親口否定是宗室的事說了一遍。他給劉備留了一點面子,只說他否定是宗室,沒有說他否認中山靖王之后,否則就等于直接打劉備的臉了。

  劉備一聽,頓時像吃了狗屎似的難受,當日所受的屈辱也一起浮上心頭,險些控制不住情緒,破口大罵。這些年日子過得安穩,他的心態已經好了很多,甚至有些自鳴得意,一心想著獨占幽州,現在想起往事,想起自己被孫策俘虜、羞辱的經歷,大為沮喪。

  就算獨占了幽州又如何?孫策已經拿下了五州,而且他能有今天,還是靠著和孫策的交易,獲得來自中原的物資,才擁有了一定的優勢。這點優勢足以讓他在幽州立足,可是出了幽州,他什么也不是。

  見劉備臉『色』不對,簡雍連忙接過話題。“種君,長安這幾年如何?”

  種劭心領神會,說起了長安的形勢。“遷都之后,朝廷雖然坎坷,卻有中興之兆,荀令君實乃當今智者,以遷都而應再受命,堪稱絕妙。”種劭拍著大腿,神采飛揚,興奮溢于言表。“府君,你與荀令君見過面吧?他對你可是印象深刻,我這次來幽州,他特地托我向你問候。”

  “是嗎?”劉備驚喜不已,又有些遺憾。當初荀彧曾經邀他去長安,可惜他被兗州刺史『迷』了眼,沒有接受荀彧的邀請。沒想到荀彧還記得他,倒是讓他很意外。

  “豈止荀令君,孔文舉也掛念你呢。他不久前也到了長安,深得陛下信任。”

  “哈哈……”劉備再次興奮起來,謙虛了幾句。能被孔融這樣的名士記住,他又有了吹噓的本錢了。

  種劭道:“長安雖苦,百廢待興,但君明臣賢,中興有望,實乃天下百姓之幸。官渡一戰,袁紹授首,河北半安,如今朝廷掛念的就是幽州。劉和乃宗室子弟,才兼文武,公孫瓚乃是威鎮北疆的英雄,胡虜聞風喪膽,他們齊聚幽州,本是鎮邊揚威的好機會,奈何他們之間有私仇難解,實在是可惜。”

  劉備上了心,附和了幾句,豎起大耳朵細聽。幽州形勢復雜,劉和和公孫瓚的死結無法解開,張則也束手無策,三人都想拉攏他,他可謂是三面逢源。朝廷要來解決這個問題,他自然要關心。當他聽說朝廷要調劉和回長安時,頓時緊張起來。

  他和劉和沒有根本的利益沖突,有合作的可能,但他和公孫瓚卻沒什么合作的可能。別看他們是同門,別看他們都和孫策有聯絡,但他們之間卻有芥蒂,不可能成為真正的聯盟。如果劉和走了,公孫瓚不僅不需要他的幫助,還有可能把他當成對手。

  劉備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簡雍。簡雍會意,笑道:“朝廷用心良苦,只怕劉和不肯答應吧?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況且劉使君恩信昭著,幽州人至今追思,若不是張使君以大局為重,恐怕早就起兵相斗了。就算劉和肯回長安,恐怕也要殺了公孫將軍再走。”

  種劭心知肚明,卻佯作不知。“是嗎?公孫將軍威鎮北疆,白馬義從天下聞名,劉和雖然善戰,只怕未必是公孫將軍的對手吧?且朝廷有詔書,他這么做殊為不智,甚至有可能連累幽州啊。”

  簡雍也覺得以劉和的實力不足以擊敗公孫瓚,即使加上劉虞的故吏也不行。鮮于輔那些人雖說人多勢眾,但是論用兵能力顯然和公孫瓚差得太遠,若非如此,劉虞也不會被公孫瓚殺得大敗。他隨即想到了袁譚。“劉和本人實力不足,但是他和袁譚聯手,足以擊敗公孫將軍。”

  種劭眉頭緊皺。“這么說,劉和與公孫瓚一旦交兵,袁譚卻成了受益者?”

  劉備也覺得不妥。幽州人內訌,卻被冀州人占了便宜,這算怎么回事?他曾經是袁譚下屬,后來又投降了孫策,如今再被袁譚擊敗,那臉面可就丟光了。袁譚也不可能重用他,他剛剛有點起『色』的事業恐怕又要受挫,這漁陽的屯田也全便宜了袁譚。

  “張使君總不會坐視他們爭斗吧?”

  種劭推說不知,愁眉苦臉,起身便要告辭,要趕回去和張則答應。劉備連忙攔住,拉著簡雍到一旁商量。想來想去,這件事對他都弊大于利,不管公孫瓚和劉和誰勝誰敗,只要袁譚牽涉其中,對他都沒好處,維持現狀對他最有利。

  簡雍反復權衡了一番。“府君,朝廷要召劉和入京,劉和反正要離開的。他離開之后,幽州只剩下府君與公孫伯珪,形勢依然對你不利,也許讓劉和殺了公孫伯珪反而更好。”

  劉備『摸』著光溜溜的下巴,眼珠轉來轉去,卻沒吭聲,只是眼神有些變化。

  簡雍接著說道:“袁譚雖然有兵,但冀州精銳大部分都折在官渡,他領的都是新兵,未必敢和公孫將軍面對面。除非劉和與公孫瓚久戰不下,兩敗俱傷,他才有可能趁虛而入。如果劉和能智取,不用大動干戈,那袁譚就沒有可趁之機了。劉和報了仇,離開幽州,公孫瓚死了,張使君能依賴的就只有府君,到時候府君以同門之誼接管公孫瓚的部屬,即使與袁譚面對面也有一戰之力,再現當初擊退麹義的戰績,讓那些人看看府君的實力,以塞悠悠眾口。”

  劉備目光閃爍,心跳有些加快。

  簡雍接著分析。張則肯定也不希望幽州被袁譚占據,當然,他也不希望劉備獨大,他應該會傾向于接管劉和的實力,做一個真正的幽州刺史,而不是活在劉虞的陰影之下。因此,他很可能會配合劉和,誘殺公孫瓚。在這時候,他會需要劉備的協助,至少不會希望劉備與公孫瓚結盟。

  這可能就是種劭的來意。種劭從薊縣而來,肯定和張則商量過,張則是個非常精明的人,不可能估計不到嚴重的后果。種劭到這兒來不是為了敘舊,而是為了結盟。

  “憲和,我該怎么辦?一邊是昔日同門,有兄弟之義,一邊是朝廷,是君臣之義,如何取舍?”

  簡雍微微一笑。“府君無須取舍,公孫伯珪自負,他不會向府君求助,既然如此,府君大可作壁上觀,準備好祭品就是。”

  劉備一聲長嘆,眼圈就紅了,眼淚隨即涌了出來,他一邊抹著淚,一邊說道:“我雖不殺伯珪,伯珪卻因我而死,我心何忍,雖說是為了朝廷,畢竟有負兄弟之義。唉,我只恨自己嘴笨,無法說服伯珪。憲和,我心中難受,怕是會失禮,你和種申甫談吧。”
第一千六百七十八章 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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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雍對種劭說,劉備左右為難,既不能阻擋劉和為父報仇,又不能坐視公孫瓚身死,更不能破壞幽州的安定,所以他希望張則能主持大局,盡可能的避免損失,不及其余。他相信張則的人品,全力支持張則的決定。

  種劭心領神會,滿意而去。

  簡雍將種劭送到城外,看著種劭的馬車消失在天地盡頭,翻身上馬,趕回城中。張飛帶著兩個騎士策馬飛奔,看到簡雍,連忙上前打招呼。

  “出了什么事?”張飛大聲問道。

  “吁——”簡雍示意張飛閉嘴。劉備緊急召喚,自然是有事,張飛這么大嗓門,豈不是廣而告之。

  張飛會意,連忙壓低了嗓門,又問了一次。簡雍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張飛的眼睛立刻亮了,瞪得溜圓,白晳的面皮都漲得通紅,和關羽一般。“要干掉公孫瓚?”

  簡雍瞅了張飛一眼,哭笑不得。這人什么腦子?他知道關羽、張飛對公孫瓚都很不滿,公孫瓚這人的確也不招人喜歡,但實事求是而言,公孫瓚對劉備雖無大恩,卻也沒什么虧欠之處,只是關羽、張飛立場不同,總覺得公孫瓚不顧同門之誼,沒有對劉備另眼相看。

  “益德,公孫瓚是一頭獨狼,處處皆敵,他遲早會死,唯獨不能死在玄德手上。”

  張飛翻了個白眼,不以為然。他們到到太守府前,翻身下馬,并肩進了門。劉備正在堂上轉圈,見簡雍和張飛回來,立刻停住。“種劭走了?”

  “走了。”簡雍上堂,伸手烤火。“他走得很急,連飯都不肯吃,看來事已迫在眉睫。府君,公孫瓚樹敵太多,這次怕是難逃一劫。”

  劉備點點頭。“我擔心的是袁譚。劉和與袁譚很親近,這么大的事,必然要向袁譚通報求援。袁譚屯兵三萬于此,就是想找機會進入幽州,劉和若在幽州,他還不著急,劉和要走了,他不可能不抓住這最后一次機會。張則都已經收到了消息,云長卻一點動靜也沒有,會不會疏忽了?”

  簡雍沒吭聲,他也在擔心這個問題。關羽在泉州屯田,離安次、涿州都不遠,離渤海更近。袁譚有什么動靜,關羽應該先有反應。現在消息都由張則傳到漁陽了,關羽卻沒有消息傳來,實在不合常理。

  兩人商量了幾句,一直沒怎么說話的趙云突然說道:“袁譚就算有什么動作,未必就是全軍移動。冀州疲憊,眼下不適應發動大戰,朝廷召劉和入京又是意外情況,袁譚未必來得及準備。他如果要介入此事,應該是以精銳騎兵出擊,而不是新練的步卒。”

  劉備轉頭看著趙云,示意他繼續說。

  趙云欠了欠身,接著說道:“府君應該還記得官渡之戰的經過,袁紹雖敗,但他的近衛騎大戟士損失并不大,甲騎損失也有限,半年過去,肯定已經補充完畢。尤其是張合曾擊殺韓銀,獲得了不少騎兵裝備,大戟士的實力可能比戰前更強,再加上甲騎輔助,戰力不亞于白馬義從。以騎兵對騎兵,半路截殺,大戟士是首選。千余騎兵,又故意掩飾行蹤,云長的斥候是很難發現的。”

  他頓了頓,又道:“當然,公孫瓚也很難發現。”

  劉備如夢初醒,一拍大腿。“子龍,你說得太對了,這張合最擅長突擊了。你還記得他入潁川嗎?一千大戟士來去自如,孫策都沒發現他,還是后來才知道的。”他來回轉了兩圈。“現在怎么辦?”

  “府君可以去提醒公孫瓚。”

  “提醒他?”劉備眨眨眼睛,隨即會意。“是的,理當如此。”

  劉備隨即下令,讓張飛、簡雍集結步卒,做好作戰準備,他和趙云帶著親衛騎趕往安次,提醒公孫瓚可能有危險,同時命令關羽、田豫集結屯田兵,準備阻擊袁譚的進犯。這么做雖然有悖于對張則的承諾,但他可以推說是勸解公孫瓚息事寧人,無可指摘。況且他也清楚,公孫瓚根本不會讓他進入郡界,更不會把他的話當回事,最多增加幾分警惕而已,對最后的結果影響不會太大。

  商量妥當,劉備隨即和趙云率部出城。

  ——

  公孫瓚頂盔貫甲,坐在堂上,白馬戰刀橫在腿上。

  一個騎士站在堂下,大聲解說著涿縣的形勢。劉和返回之后,發了幾天無名火,也沒等到袁譚的援兵,他召回了輪休的郡兵,加強了涿縣的防守,又集結了一千多部曲騎兵,明天早晨離開涿縣,可能是去薊縣向刺史張則求援,也可能是聯絡劉虞的故吏鮮于輔等人,總之沒有放棄報仇的決心。

  公孫瓚冷笑不已。他這幾天派出大量斥候到易水一帶偵察,沒有發現袁譚有什么動靜。這也符合他的分析,官渡之戰袁紹敗得太慘,冀州精銳幾乎損失殆盡,袁譚現在根本沒有力量攻擊幽州,否則他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劉和得不到袁譚的支持,剩下的選擇只有找鮮于輔等人助陣,甚至脅迫張則。不過這都沒關系,一群烏合之眾而已,不足為懼。

  他甚至不想給劉和與鮮于輔等人聯手的機會,他要在半路上截擊劉和。兩千多白馬義從已經集結完畢,隨時可以出發,對付劉和綽綽有余。就算鮮于輔等人趕來接應也沒什么關系,他還為他們準備了一萬步騎。除此之外,留守薊縣京觀的弟弟公孫范也做好了準備,只要張則出城,公孫范就會奪取薊縣的控制權。

  公孫瓚揮手示意騎士退下。關靖正要向前上說話,公孫瓚抬起手,直接打斷了關靖。“長史不用勸了,我意已決。劉和不會罷休,我也不會引頸受戮,索『性』殺個干干凈凈,免得夜長夢多。”

  關靖苦笑。“將軍,我不是勸你不要去,我只是建議將軍謹慎些。劉和的兵力雖然有限,卻非愚蠢之人,用兵能力比其父劉虞強太多了。他不會不提防將軍,甚至有可能布下陷阱,以待將軍……”

  “我又不是三歲小兒。”公孫瓚冷笑道:“我出征塞外,大破烏桓人的時候,劉和不過是個黃口孺子呢。他所謂的戰績不就是奔襲豫州嗎?我沒看出來他有什么過人之處。”

  關靖無語,訕訕地正欲退下,有人來報,劉備派來了信使。關靖很驚訝,連忙停住腳步。公孫瓚也有些意外,思索片刻,讓人將使者叫進來。使者奉上一封書信,公孫瓚打開一看,劍眉微挑,轉頭看了關靖一眼,將書信遞了過來。關靖接過看了一遍,驚訝不已。

  劉備提醒公孫瓚小心袁譚麾下的大戟士,說大戟士是經歷過官渡之戰的精銳,張合也是驍勇善戰之人,尤其擅長潛行,有可能會潛入幽州境。

  關靖不明白劉備這是什么意思?他突然提醒公孫瓚小心張合,和眼前這件事有關嗎?這話沒頭沒尾的,從何說起?

  關靖沉思良久,對使者說道:“劉漁陽是不是聽到了什么?最近有什么人去漁陽了嗎?”

  騎士搖搖頭,表示一無所知。他就是來送信的。

  關靖又問:“劉漁陽現在何處?”

  “郡界。”

  “有多少人馬?”

  “親衛騎千余人。”

  公孫瓚不屑一顧,將白馬戰刀拉出半截,舉到眼前,瞇著眼睛看了片刻,又“唰”的一聲推了回去,淡淡地說道:“你回去告訴劉漁陽,我知道了,不過不用他擔心,就算張合來也無奈我何,我也不需要他的幫忙,讓他不要越界,以免引起誤會。”

  騎士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關靖看著手里的書信,無奈地搖了搖頭,眉眼低垂。

  公孫策站了起來。“夜間寒冷,長史身體單薄,就留在城里吧。我率部出發,快則明天正午,慢則日落,一定會有消息來。你守好城池,注意劉備的動向,若他敢越界,無須留情,痛擊之。”

  “喏。”

  ——

  劉備揮揮手,示意騎士退下,一聲輕嘆。“伯珪兄終究不肯原諒我啊。可惜了他這一身本領,因一時小憤而毀,于國于家無益。先賢有云,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以修身為本,真乃至理名言。”

  關羽哼了一聲,看著遠處的地平線,丹鳳眼微微瞇起,寒芒一閃而過。

  劉備拉緊大氅,轉身看向關羽。關羽收到劉備的消息之后,兼晝夜程,趕來和劉備會合,身邊只帶了周倉等十余騎士。斥候深入渤海,打探到渤海太守臧洪率部兩萬,已經越過冰凍的漳河,正向北進發,他生怕泉州有失,不敢輕舉妄動。泉州倉里放著大量的糧食,如果被臧洪奪取,對劉備將非常不利。只是這樣一來,他就無法參與對公孫瓚的戰斗。

  這無疑是一個遺憾。

  從十年前見到公孫瓚的那一刻起,關羽對公孫瓚的印象就不佳,只是當時劉備寄人籬下,不得不忍氣吞氣。四年前再來幽州,情況已然不同,公孫瓚被袁紹重創,實力大損,劉備卻脫胎換骨,一躍而為漁陽太守,有了自己的地盤,與公孫瓚平起平坐,關羽看公孫瓚的心情也大不相同。

  但是有一點沒變,他不喜歡公孫瓚,期盼著有一天能用青龍偃月刀砍下公孫瓚那顆高傲的首級。如今機會終于來了,他卻可能被臧洪纏住,脫不了身。

  真是天意弄人。

  “云長,公孫瓚自負其能,樹敵無數,此次怕是在劫難逃,涿縣已經是我囊中之物,但袁譚覬覦幽州已久,他不會坐視幽州易手,你能不能守住泉州至關重要,千萬不能有閃失。”

  “玄德放心,泉州萬無一失。”關羽悶悶地說道。他清楚泉州的重要『性』,這里不僅是防御冀州攻擊的第一道防線,還是劉備賴以生存的重要屯田區,更是中原的商船進出幽州的要道,不能有一點閃失。正因為控制了進出幽州的重要水道,壟斷了大部分的生意,劉備才能在漁陽迅速站穩腳跟,養活兩萬步騎。

  “那你就先回去吧,整兵備戰。如果要強攻涿縣,非你不可。”

  劉備對關羽的心思一清二楚,刻意拔高了關羽的重要『性』,并給他一個希望,以安撫他那顆躁動的心。實際上他們都清楚,除非發生大戰,這場戰事將以騎兵決戰為主,不太可能發生圍攻城池的事,所以關羽率領的步卒參戰的可能『性』并不大。他唯一擔心的是關羽求勝心切,主動挑戰。關羽有步卒七千余人,訓練有素,守城綽綽有余,但野戰就很難說了,畢竟袁譚、臧洪有著明顯的兵力優勢,冀州強弩兵又是出了名的精銳。

  “我知道了。”關羽怏怏地應了一聲,撥轉馬頭,向遠處馳去。周倉等人緊緊跟上。劉備看著關羽的身影,覺得精挑細選的烏桓馬還是有些不足,配不上關羽異于常人的魁梧身形,無法發揮關羽全部戰力,最好還是肩高七尺以上的西涼大馬。可惜幽州離西涼太遠,很難有機會買到那么好的戰馬。

  與眾不同有時候也是一種負擔啊。

  劉備收回目光,看向身邊的趙云。“子龍,公孫瓚不準我們入境,接下來該怎么辦?”

  趙云笑道:“府君不妨再派幾個使者去,以表誠意。”

  劉備眨眨眼睛,大笑起來。他伸手拍拍趙云的肩膀。“子龍啊,如果不是找不到合適的親衛騎將,我真該讓你獨領一部。你有勇有謀,讓人放心。”他想了想,又道:“親衛騎的人你最熟悉,你挑幾個機靈的吧,務必要讓公孫伯珪感受到我的誠意,當然還有關靖。”

  趙云領命,轉身叫了兩個騎士,吩咐了幾句,讓他們再去安次城,面見公孫瓚,但不要急,可以慢慢走,黎明前到達安次即可,可以在城外多呆一段時間,看看公孫瓚什么時候出城。如果公孫瓚出了城,查清楚留守的人是誰,向他表達劉備的誠意。

  騎士領命,飛奔而去。

  看著趙云有條不紊的安排任務,劉備非常欣慰。趙云,田豫,這兩個人雖然不如關羽、張飛親近,武藝也不如他們高強,但為人沉穩有謀,將來都是可用的大將。但只有這四個人是不夠的,要想掌握幽州,還要更多的人輔佐才行。這次公孫瓚和劉和決戰,如果兩敗俱傷,甚至同歸于命,那就再好不過了。

  如果張則也在此戰中陣亡,那就最好了。
第一千六百七十九章 虛晃1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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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涿縣,太守府。

  火塘里的木柴燒得正旺,發出呼呼的聲響,不時有火星爆發,搖晃的火焰照亮了劉和的眼睛,也烘得他臉龐發燙,眼中似乎有烈焰升騰。

  劉和喘了一口粗氣,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伸手去取酒壺,卻被田疇攔住了。

  “公衡,大戰在即,不可多飲。”

  “再喝一杯。”劉和推開田疇的手,又指指自己的心口。“你放心,我不會誤事,什么事都可以耽誤,這件事不會耽誤。承蒙諸君顧念先父,助我一臂之力,讓我有機會報仇,我感激不盡。來,子泰,喝了這杯酒,算我提前謝你大恩。”

  劉和將田疇的酒杯添滿,又將酒杯塞到田疇手中。田疇不肯喝,劉和堅持相勸。“子泰,我答應你的,殺了公孫瓚就離開幽州,絕不再惹麻煩。此生也許都沒有機會見面,這杯酒,你必須喝。”

  田疇無奈。他知道劉和不愿離開幽州,借酒使氣。“公衡,最后一杯?”

  “最后一杯。”劉和用力地點點頭,有些發紅的眼睛盯著田疇。田疇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將杯底亮給劉和看,然后將酒杯反過來放在案上,表示決不再飲。劉和眉『毛』挑了挑,輕哼一聲,一仰脖子,將杯中酒喝盡,隨手將酒杯扔進了火塘。漆杯在火焰的『舔』噬下迅速發黑變形,然后燃燒起來,散發出刺鼻的味道。

  田疇眼神縮了縮。劉和的態度很決絕,這幾乎就是斷交的意思了。

  劉和斜睨著田疇,眼中閃爍著瘋狂。

  田疇很快就恢復了從容。他站了起來。“公衡,睡一會兒吧,昨天會有一場惡戰,養精蓄銳很重要。”

  劉和點點頭。“你先休息吧,我再想一想,以防遺漏。”

  田疇沒有再說起什么,起身出了門,徑回客舍。劉和一個人坐在堂上,他看著火塘中已經成灰燼的漆杯,再看看田疇反扣在案上的漆杯,冷笑一聲,拔出腰間戰刀,將漆杯挑起,也扔進了火塘里。

  他本想奪取幽州自立,萬萬沒想到幽州世家會『逼』他報仇之后離開幽州,這讓他有一種被背叛的憤怒。既然幽州世家都擔心他和袁譚的關系,那朝廷就不擔心嗎?去長安有什么意思,不如鐵了心追隨袁譚,也許能博個前程。

  大不了我不親自奪幽州,這不算違背誓言了吧?

  張合、顏良已經潛到良鄉附近,明日一戰,他們將是勝負手。不過計劃要稍微變化一下,先讓幽州世家和公孫瓚惡戰一場再說。

  劉和想了想,叫來衛士王嶺,仔細打量了他一番。“家里還有什么人?”

  王嶺知道明天會有大戰,卻一點也不緊張,拱手道:“府君不用擔心,我已經安頓好了,留了錢糧,就算我戰死了,他們也能生活。若非老使君,我早就成餓飲殍了,能有機會為老使君報仇,萬死不辭。”

  劉和點點頭。“你把我的甲胄取來,穿上試試。”

  王嶺不解其意,卻還是取來了劉和的甲胄,披掛起來。他的身體和劉和相近,這身甲胄倒是合身得很。劉和讓他轉了幾圈,又讓他走了幾步,背影、步態都看不出什么破綻,除非從正面看,否則很難看區別。

  “明天你就穿著這身甲胄上陣。”

  “我?”王嶺一臉茫然。

  “我要你假扮我,吸引公孫瓚的注意,讓他去攻擊你,為我創造突襲的機會。”

  王嶺抬頭看著劉和,眼神驚訝。劉和靜靜地看著他。“不愿意?”

  王嶺抱拳施禮,跪倒在地。“榮幸之至。”

  劉和點點頭,伸手拍拍親信的肩膀。“放心,我會照顧你的家人,將你的兒子視如己出,將來還他一個前程,保你王家富貴。”

  “多謝府君。”

  ——

  第二天天不亮,劉和就集結人馬出城。田疇聽到消息,匆匆趕來,想和劉和一起。劉和卻沒等著,帶著千余漢胡騎兵出城去了,一路向北急行。田疇只當劉和心里有氣,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能帶著百十名部曲緊緊跟隨。

  天很冷,夜里下了一場雪,大地一片潔白。新下的雪將道路都蓋住了,雪下面是被踩實的舊雪,滑得厲害,一路上不斷有戰馬摔倒。劉和卻不管不顧,催著部下急行。田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幾次追到隊伍前,想讓劉和慢點走,節省體力,減少不必要的傷亡,劉和卻只是不聽。

  中午時分,他們到達良鄉城外。人馬都有些疲憊,呼出的白汽在胡須上結成了冰,戰馬渾身是汗,北風一吹,有結冰的趨勢。劉和還要接著趕路,田疇心急如焚,不顧阻擾,趕到劉和面前,大聲喊道:“公衡,這樣太危險了,停下來歇一歇吧,讓將士們吃點東西,戰馬也要喂點料,要不然體力……”

  劉和勒住坐騎,看著遠處的良鄉城,眉頭微蹙。“子泰,恐怕來不及了。”

  “為何?”

  劉和沒有說話,只是抬了抬下巴。田疇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良鄉城頭正緩緩升起一面大纛,大纛上一匹昂首長嘶的白馬。田疇心中一緊,雖然預料到公孫瓚可能會在半路截擊,卻沒想到公孫瓚會進入良鄉城。良鄉雖是縣城,但離廣陽、涿縣都很近,公孫瓚要想悄無聲息的拿下良鄉城并不是一件易事,只要有騎兵逃出來,最多一個時辰,劉和就能收到消息。

  這是怎么回事?是公孫瓚早安排了細作在城里,還是他帶了大量步卒?又或者良鄉縣沒有準備,被他偷襲成功?田疇一下子想了很多,卻無法判斷,也沒時間判斷。

  “公衡,我們急行而來,人馬疲憊,不宜接戰,立刻繞城而過,盡快與鮮于輔等人會合,再作計較。”

  劉和大聲答應,讓田疇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隨。田疇不虞有他,帶著部曲沖到了前面。劉和給王嶺使了個眼『色』,摘下頭盔,與王嶺交換,又解下自己的赤『色』大氅,交給王嶺,自己則披上王嶺的白『色』舊布氅,大氅里面只有一身札甲,看起來和一名普通校尉沒什么區別。

  “拜托。”劉和向王嶺拱拱手,又向他身邊的騎士拱拱手。

  王嶺等人欠身施禮,踢馬向前沖去,一百余騎緊緊跟隨。劉和本人則隱在騎士之中,慢慢落在后面。

  因為擔心公孫瓚的騎兵從城中出擊,田疇越過了冰凍的圣水,沿著西側的山地前行。那里怪石嶙峋,適合步卒潛伏,卻不適合騎兵,公孫瓚在那里埋伏人馬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公孫瓚從城里出為截擊,在經過圣水的時候必然要減速,而田疇卻可以沿著河岸加速沖鋒,打公孫瓚一個措手不及。

  田疇過了圣水,回頭觀望,看到劉和帶著百余騎士也過了河,其他人卻落在后面,不禁暗自著急。正在這時,良鄉城西門大開,一隊騎兵沖了出來,當頭數十騎全是白馬,正是聞名天下的白馬義從。當頭一人,手持鐵矛,身著鐵甲,正振臂高呼,身后一桿戰旗,上繡一匹白馬,又有公孫二字,一看就知道是公孫瓚無疑。

  見公孫瓚親自出擊,劉和似乎有些慌了,猛踢戰馬,從田疇的面前呼嘯而過。情急之下,田疇雖然覺得劉和的反應有些異常,卻沒多想,帶著部曲斷后。他大聲呼喚落后的騎兵,那些人卻似乎『亂』了陣腳,遲疑不前,還有人撥轉馬頭,有逃竄之意。田疇氣得大罵,卻顧不上太多,張弓搭箭,向沖到圣水東岸的公孫瓚等人『射』去。

  公孫瓚等人沖到圣水邊,放慢了速度。他在涿郡駐扎過很長時間,對這里的地形很熟悉,知道這里是冰凍的河面,行走沒什么問題,但速度太快卻容易滑倒,因為明知田疇的用意也只能勒住坐騎。

  “『射』!”公孫瓚鐵矛一指,命令身邊的善『射』之士『射』擊田疇等人,掩護其他騎士渡河。白馬義從之所以得名,并不是因為所有的人都騎白馬,而是指公孫瓚和他身邊的數十騎白馬的勇士,這些人能騎善『射』,又能持矛沖鋒,向來是公孫瓚沖鋒陷陣的殺手锏。他們一邊渡河一邊與田疇等人對『射』,實力猶勝一籌,幾輪箭過后,田疇身邊的部曲就被『射』倒數人。

  田疇看了一眼,見劉和已經逃得遠了,而身后那些騎士也指望不上,寡不敵眾,又見有騎士繞到前面,企圖截斷去路,便放棄了阻擊,追趕劉和去了。

  公孫瓚順利過了河,加速追趕,他對田疇沒什么興趣,但他不能放過劉和,看到劉和與百余騎在前面狂奔,其他大半騎士落在后面,怯懦不前,也沒把他們當回事,留下千騎監視,自己帶著一千余追趕劉和。

  田疇等人雖然搶先百余步,但急行了半日,馬力已衰,不如公孫瓚養精蓄銳,體力充足,沒過多久,公孫瓚就追上了田疇,田疇雖然接連『射』倒數人,但他的部曲卻不是公孫瓚等人的對手,接二連三的落馬,只有數人與田疇奮戰脫身,踢馬狂奔。

  公孫瓚不慌不忙。他經驗豐富,一看就知道劉和等人已經是強弩之末,堅持不了多久。他更清楚,劉和拼命向北逃是因為那里有人接應,他甚至能猜出接應的人藏在哪里,但他不以為然,他本來就想將他們一網打盡。因此,他控制著馬速,不緊不慢地向前追,同時揮舞鐵矛,將一個個落后的騎兵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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