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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五十章 別無選擇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呂小環在這方面有點天賦,雖然當時與馬超之間隔著幾個人,又是匆匆一瞥,卻記得非常清楚。她仔細回憶了一番,便將當時的情形說得七八不離十。呂布與人動手經驗非常豐富,稍一琢磨便明白了其中的訣竅,知道這是私斗技,在戰場上用處不大,用于應急卻有奇效。他自己練習了幾下,便已經有模有樣,再教呂小環練習。
  
      見父女倆練習武藝,魏氏放心了,坐在一旁觀看,暗自想著心思。長安城的情況復雜,呂布、呂小環不是喜歡動腦子的人,呂布身邊也沒什么謀士,只有張遼、高順有點城府,要想在這長安城活下去,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么好主意,不禁有些頭疼。
  
      呂小環掌握了出手劍的技巧,心情也好了很多,呂布趁機引她詳說當時的情況。呂布聽人說過,孫策開設講武堂,專門培養中下級軍官,每次大戰之后都會有詳細的戰紀以供講武堂講解。呂小環成為貴人之后,他得到過幾分從秘書臺轉來的戰紀抄本,但是不怎么上心,大部分轉給張遼、高順了。那些戰紀以步戰為主,又都是一些基礎,不是他感興趣的內容。馬超曾經是孫策的義從騎將,幾乎參加了所有孫策的戰斗,他的經驗之談對呂布肯非常好的參考價值。
  
      呂小環記不太清,翻來覆去就是那么幾句,雖說總結到位,卻沒什么新意。不過呂小環提到一句話,呂布倒是非常感興趣,那就是馬超提到的陰陽之道。
  
      “什么陰陽之道?”呂布坐在呂小環身邊,催她說得詳細點。
  
      “我記不清了。”呂小環直撓頭。“好像是從易經里悟出來,究竟怎么個陰陽之道,我也忘了。要不我回去問問陛下,然后再告訴你?”
  
      一聽說是易經,呂布既心動又有些怯。他能讀寫,但談不上學問,易經更沒有研究過,但他知道這是群經之首,是一門很神秘的學問。從易經里悟出武藝,聽起來就讓人敬佩,想來也非常高深。如果馬超有這樣的修為,那遇到他的時候可得小心些,他可不想把這一世英名毀在馬超手里。
  
      等呂小環平靜下來,魏氏又勸了幾句,留她吃了一頓飯,呂布便親自送她回宮。在宮門口,呂布問了一下郎官,得知荀彧今天休沐,便問清荀彧私宅位置,轉身去荀彧。
  
      荀彧剛洗完澡,正坐在書房曬太陽,等著頭發干。聽說呂布來訪,他非常意外。雖說同殿為臣,隔三岔五的見面,但他們私下里從來沒有接觸過。不過他很快就猜出呂布來意,也不系發更衣,故意披著頭發出門迎接。
  
      見荀彧大冬天的穿著一身寬松的常服,只是用衣帶隨便一攬,頭發更是披散著,呂布驚訝不已,瞪著眼睛,張著嘴,不知道說什么才好。荀彧拱手笑道:“得知溫侯光臨,彧一時心急,未著正裝便出來了,還請溫侯見諒。”
  
      呂布反應過來,連忙拱手笑道:“令君客氣了,是布冒昧,不請自來,打擾令君了。不過這也好,若非如此,哪能看到令君這仙人一般的風采。”
  
      荀彧莞爾而笑,請呂布入內。呂布讓魏續等人在外面候著,又要解下腰間戰刀。荀彧攔住。“君子無故不解劍,我這是私宅,溫侯無須解劍。”
  
      呂布感激不盡,連忙拱手致謝。荀彧照顧他是武人還在其次,認同他是君子,這太讓他開心了。
  
      兩人來到堂上,分賓主落座,唐夫人出來見禮,布設酒食,又為荀彧加了一件大氅,取了一個手爐。呂布又向唐夫人致謝。宮中簡陋,保姆、婢女都不完善,呂小環入宮之后很不習慣,虧得唐夫人隔三岔五入宮,陪她說話,幫她熟悉宮中禮儀,這才沒鬧出太大的笑話。
  
      唐夫人還了禮,寒喧幾句,退入后堂,卻不走遠,隨時準備荀彧召喚。
  
      呂布說明來意,把事情的大致經過說了一遍,最后向荀彧請教。荀家家傳易學,他想來想去,只有荀彧可能幫他解惑。馬超回到長安,西涼系的力量增強,荀彧應該不會反對和他接近,加強并州軍來制衡涼州軍。再加上有唐夫人這層關系在,多少能說上話。
  
      荀彧早就知道馬超將回長安,但還不知道馬超進宮見駕的事,聽呂布說完,他也有些意外。不過他臉色平靜,看不出一點波動。“恐怕要讓溫侯失望了,我荀家雖然家傳易學,我卻研習不精,再加上身體羸弱,不通武藝,這陰陽之道怎么用到武藝上還真是不太清楚。”
  
      “無妨,只當是探討一二吧。”呂布很客氣。他當然知道荀彧沒什么武藝,但荀彧手中掌握著細作,又有親友在孫策麾下任職,他總該了解一些別人不清楚的信息。來都來了,多聊幾句又沒什么壞事,就當拉近關系好了。將來說起,也能給他增點光。畢竟能拜訪荀彧私宅,又被荀彧如此親近的并不多。
  
      荀彧點點頭,也沒有推辭。呂布想和他套近乎,他也想借機安撫呂布。有呂布和并州軍在長安,天子的安全有保障多了。將來西征,呂布更是天子必不可少的大將。
  
      “關于這陰陽之道在易經上的運用,我的確不太清楚。不過我也收到過一些消息,可能有點關系。”荀彧端起酒杯,向呂布示意,呷了一口酒,接著說道:“孫策似乎自悟了一套拳法,名為太極,聽這名字,應該和易經有些關系,怎么用卻不太清楚。”
  
      “這么說也對,馬超說孫策步戰舉世無對,可能和這拳法有關。”
  
      “溫侯是高手,能舉一反三。”荀彧笑了笑,抱著手爐,又道:“我不通武藝,易學也不精,只能說個大概,供溫侯參詳。易重變,六十四卦中的任何一卦都有六爻,每一爻由陰變陽,或由陽變陰,都會變成另外一卦,循環往復,可謂無窮。易又重陰陽,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陰陽各半,但凡一卦,總能找到每一爻都與之相反的卦……”
  
      荀彧不厭其煩,把易學的陰陽原理說了一遍,呂布聽得半懂。雖然還是不明白和拳腳武藝有什么關系,卻對荀彧的熱情誠懇非常感激。兩人說完拳法,話題漸漸扯到了當前的形勢上。
  
      呂布表示了擔心,韓遂的兒子韓銀死在官渡之戰,結果韓遂從孫策手中得到了一千多套軍械,還有兩百套馬鎧,現在馬超雖然回來了,他的部下龐德卻留在了孫策身邊,還要把妹妹馬云祿送過去成親,如果孫策不給他好處,他能這么熱情?就按照同樣的標準吧,那韓遂、馬騰都有了用南陽軍械裝備起來的精銳騎兵,尤其是馬鎧,他們的實力更上一層,已經足以影響長安形勢,僅靠并州軍很難抗衡。
  
      呂布的本意是想讓荀彧出面,也為并州軍搞點裝備,加強一下實力,但荀彧卻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韓銀戰死在官渡,閻行、馬超都在官渡之戰中立了功,他們已經站在了孫策一邊。如果朝廷認定袁紹無罪,卻和孫策成了敵人,那韓遂、馬騰會是什么態度?他們有足夠的實力,一言不合,直接回西涼,或者干脆攻打天子,那天子可就危險了。正如呂布所說,以目前并州軍的實力,能對付一個就不錯了,如果韓遂、馬騰聯手,呂布也擋不住。
  
      看來不放棄袁紹是不行了,說不定連王允都要被從墳里刨出來戮尸。
  
      荀彧越想越不安,也沒心情和呂布再聊了,答應呂布會向天子進言,送走呂布,立刻收拾一番,進宮見駕。
  
      ——
  
      天子正和呂小環學習出手劍,長公主劉和在一旁觀看。
  
      呂小環突然怒氣沖沖地出宮,守門的郎官立刻向天子做了匯報。天子正和劉曄議事,等他聽說呂小環出宮的事,趕到后宮,呂小環已經回來了,正和長公主劉和說話。說到開心處,還把剛剛習得的出手劍演示給劉和看,非要教她練習。
  
      劉和沒興趣,但天子卻很感興趣,興致勃勃的跟著呂小環學。他的悟性很好,呂小環演示了兩遍,他就掌握了訣竅,練得有模有樣。呂小環看得高興,拍著手叫好,比她自己練會了還高興。
  
      聽說荀彧求見,天子將戰刀還給呂小環,放下卷起的袖子,回到大殿,請荀彧入座。
  
      “令君怎么回來這么早?”
  
      荀彧謝座,不緊不慢地說道:“臣聽說馬騰要嫁女?”
  
      天子點點頭,把馬騰、馬超見駕的事簡單地說了一遍。荀彧聽說馬騰要送五百匹戰馬去武關,更加確信呂布的判斷。這是一個交易,一個足以影響關中形勢的交易。
  
      “陛下覺得,如果馬騰也得到一千多套軍械,對關中形勢有什么影響?如果楊彪與孫策談判不順利,陛下打算赦免袁紹,韓遂、馬騰會有什么反應?”
  
      天子恍然大悟,臉色隨即煞白。孫策在這是在他身邊養了兩只虎啊。他半晌沒說話,過了很久,幽幽地說了一句:“令君,你覺得誰是這盤棋的棋手?張纮?虞翻?還是郭嘉、荀攸?”
  
      荀彧苦笑。“陛下,現在不是猜測誰是棋手的時候,現在最要緊的是通知楊文先,千萬不能和孫策翻臉。陛下,我們沒有其他選擇,必須做出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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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 人心難測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天子驚懼不安,幾次長身欲起又強行控制住了。他悄悄地調整了幾次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

  “令君。”天子有點猶豫。“秘書臺剛剛收到消息,周瑜在南陽、襄陽整軍備戰。”

  荀彧眉心微蹙。天子成立秘書臺之后,他就基本放棄了細作管理,情報信息全部轉交給秘書臺。情報收集不僅費心、費財,而且容易引起猜忌,他既沒這心情,也沒有這財力,更不想因此和天子、劉曄之間產生分歧,便將鮑出等人的關注范圍收縮到長安,遠處的事基本不關注,等待秘書臺的轉告。

  周瑜在南陽、襄陽整軍,這么重要的事,天子為什么現在才說?

  荀彧隨即明白了。他曾經提議天子退守漢中甚至益州,如今周瑜整軍,有劍指漢中的可能,天子擔心他再次勸他移駐漢中,放棄西征的計劃。孫策步步為營,天子反擊的機會有限,只有西征還有一線生機。退守漢中固然安穩,再想出來就難了。人總是好逸惡勞,既然能在漢中、益州安穩度日,有幾個人還能鼓起勇氣翻山越嶺,再次戰斗?

  “陛下,秘書臺的消息確認周瑜會發對關中或者漢中發起進攻嗎?”

  “現在還不能確認。”

  “那陛下以為,周瑜如果進攻關中或者漢中,勝算幾何?”

  天子沉吟了片刻,搖搖頭。“五五之數吧。”

  “為何?”

  “關中也好,漢中也罷,都不便通行,尤其是漢中,即使周瑜的部下善走山路,逆水而上,輜重運輸也是一個大問題,沒有一年半載無法成功。兵力多了,鋪展不開,兵力太少,又無法取勝,總兵力應該在兩到三萬左右,必然是長期對峙。即使如此,每年耗費的軍費也在二三十億,即使荊州富庶也無法支撐太久。一旦益州派兵增援,周瑜很可能久戰無功。”

  荀彧點點頭。“太尉教導有功,陛下已然有兵家氣度。臣也以為周瑜進攻的可能性不大。除了陛下所言之外,還有兩點可供參考。一是孫策本人返回江東,并無戰意。二是孫策戰線太長,從東海至洛陽,再于荊州南部,綿延千里,屯兵十余外,總兵力超過十萬,一旦與朝廷開戰,必成眾矢之的,他將三面受敵。十萬之師,屯守一年費用不過二十億,若是全面開戰,每年費用百億以上,一年時間就能將幾年的積累消耗一空。且孫策少騎兵,利于守而不利攻,北不能逾大河,西不通越巫山,縱使戰勝也無法得利,他又何必自找麻煩?”

  天子松了一口氣,露出一絲釋然,又有一絲慚愧。荀彧的眼光比他遠多了,他只看到南陽、襄陽,荀彧卻一直在觀察全局。從局部來說,周瑜的確有可能在備戰,但這場戰斗縱使發生也是小規模的沖突,不可能全面開戰。戰爭的消耗太大,朝廷固然承受不起,孫策同樣承受不起。

  “令君所言有理。”

  “雖然如此,陛下亦不可掉以輕心,宜加強與漢中的聯絡,以備不虞。益州是朝廷僅剩的退路,漢中是與益州聯絡的必經之路,不能有絲毫閃失。”

  天子連連點頭。這一點不用荀彧提醒他也能想得到。既然和孫策撕破臉的風險太大,那就只能放棄袁譚了,至少答應袁譚條件的可能性沒有了。不答應袁譚的條件,自然也就得不到冀州的賦稅,能指望的只有益州。一旦益州有失,朝廷別說西征了,能不餓死就算不錯。

  益州不容有失。

  天子不敢怠慢,隨即命人把劉曄請來商議。劉曄的意見與荀彧相仿,眼下不宜與孫策開戰,還是緩一緩的好。不過,他不建議輕易接受孫策的條件。朝廷不易,孫策的處境也不見得就好,既然雙方都不敢輕易開戰,就不必過于委屈求全,盡可能爭取一點好處,西征就多一分勝算。

  劉曄隨即又提出幾點建議:不改變當前的制度,在現有官制內解決孫策轄制五州的問題,維護朝廷的尊嚴,不給孫策可趁之機,哪怕是讓步也要盡可能的拖延時間;孫策必須向朝廷交納應該繳納的賦稅,哪怕一部分也行。這是朝廷最迫切的需要,也是朝廷和孫策談判的基礎。如果孫策不肯繳納賦稅,那談判就沒有意義了,索性決裂,至少還能和袁譚談判;搶在談判未揭曉之前,召回當初派到南陽境內的官員,能召回一個算一個。這些人親身經歷了南陽新政,如果能回到朝廷,除了彰顯朝廷正朔之外,還能對關中的治理起到推進的作用。將來閉關殖谷,與孫策對峙,這些人能發揮作用。

  最后,劉曄又提出一點:來到長安的宗室已經不少了,應該充分發揮這些人的作用,或是委任官職,或是與大臣、諸將聯姻,盡可能的穩定長安形勢,為將為西征做好準備。尤其是聯姻,先帝子嗣單薄,弘農王又不幸早逝,現在只剩下天子與長公主二人,應該從宗室中挑選一些德容兼備的女兒封為公主,與文武聯姻,增加皇室的力量。與此同時,再為天子選擇一些大臣之女為妃,將盡可能多的人與皇室捆在一起。像韓遂、馬騰嫁女這樣的事不能再發生。

  天子欣然同意,隨即找宗正劉寵來商量,首先挑一個合適的人選嫁給馬超,先將西涼系撬開一個缺口。

  商量已定,荀彧隨即擬定詔書,經天子用璽,派人送往吳郡,通知楊彪改變策略。

  ——

  韓遂端著酒杯,目光閃爍。

  馬騰目不轉睛地看著韓遂,臉上堆著誠摯的笑容,一如當年在涼州的時候。馬超也平靜下來,擠出一絲笑容,靜候韓遂的意見。

  良久,韓遂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輕輕放下酒杯。“我覺得這是好事。”

  馬超松了一口氣。馬騰卻還是笑瞇瞇。“文約,你具體說說。我腦子笨,想不太明白。”

  韓遂瞅瞅馬騰,嘴角微挑。與馬騰相處這么多年,他清楚馬騰是什么人。如果真是一個腦子笨的人,又怎么可能從一個募兵走到今天,與他并駕齊驅。不過這也沒什么壞處,他想裝傻就讓他裝吧,能讓外人覺得他們是一體總是好事。倒是剛剛回來的馬超聰明外露,如果籠絡不好,以后會是個麻煩。

  孫策這手段高明啊,既壯大了西涼系,讓朝廷不敢掉以輕心,又讓西涼州內部保持平衡,不能一家獨大,只能聽他擺布。

  “壽成,你就是為人太忠厚了,容易把人看得太好。”韓遂斟滿酒,笑盈盈地舉杯向馬騰父子致意。喝了一杯酒后,他接著說道:“朝廷也好,孫策也罷,都沒安什么好心。他們一個是高皇帝的子孫,一個是霸王再世,宿命之爭,誰勝誰負,不是我們這等人看得清楚的。我們啊,睜大眼睛看著,別被他們誤傷了就行。他們打得死去活來,我們就從中賺點便宜。他們勝負已定,我們就追隨勝者,效河西竇融故事,豈不美哉?”

  馬騰連連點頭,再次舉杯。“還是文約有見地。文約,你做竇融,我們父子聽你號令,保證不會有錯。”

  韓遂哈哈一笑,卻不往心里去。“孫策坐擁五州,錢糧充足,但是他缺馬。天子有大義,但是缺兵。涼州人口雖然不多,但民風質樸,又兼出馬,向來是出是精兵的地方,孫策要馬,天子要兵,我們都可以提供,所以可以兩面逢源。”

  韓遂拔出腰中的短刀,搭在伸出的手指上。短刀搖搖晃晃,卻不落下。韓遂接著說道:“左右逢源是好事,但也很危險,這其中的關鍵就是平衡,平衡把握好了,就能左右逢源。平衡掌握不好,就是腹背受敵了。如何平衡?要舍己從人。孫策要馬,我們就賣馬。天子要兵,我們就出兵。如此,孫策會給我們軍械、錢糧,天子會給我們官職,當然還有公主。”

  韓遂笑了一聲,收起短刀,沖著馬超笑了一聲。“天子賜婚,你不能拒絕,只是床笫之間,你要記得自己的位置,不要被枕頭風吹暈了,真想做什么大漢的忠臣。朝廷的忠臣不好當,遠的韓信、彭越就不說了,就算是竇融,晚景也是凄涼得很。”

  馬騰頻頻點頭表示同意。馬超若有所思。“叔父放心,雖然陛下封我為附馬都尉,可是我不想留在朝中。關東、關西向來敵視,以涼州三明和皇甫太尉的赫赫戰功都難以自全,我又豈敢奢望。將來有機會,我還是想出任一方。”

  “說得好。”韓遂一聲長嘆。“壽成啊,孟起腦子活,不像我那不孝子子義一般糊涂,派他去送親,結果被孫策留下作戰了。作戰就作戰吧,那么多人沒死,偏偏他死了。你說怎么就這么巧?所以啊,孟起回來是對的,雖說你兒子多,也不能死得這么不明不白。況且依我看,你這幾個兒子當中,能成大事的只有孟起。壽成,你要珍惜啊。如今天下大亂,誰知道這天命會不會落到你馬家的身上?”

  馬騰吃了一驚,連連搖頭。“文約,這話可不能說,我馬家如此承受得起。”

  “你怕我去告發你?”韓遂哈哈大笑。“還是說,你會去告發我?放心吧,在天子心目中,你我從來就不是忠臣。如果有機會,他會毫不猶豫的殺掉我們其中一個,接下來就是另一個。”

  馬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吐出來,露出無奈的苦笑。
第一千六百五十二章 大便宜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楊彪拱著手站在走廊上,將半個身子隱在柱子后面,靜靜地看著堂上的眾人。

  經過大半個月的爭吵甚至謾罵,來自吳郡、會稽、丹陽等郡的三十五個世家代表終于簽定了一份合約,共同籌資一萬五千金,打造三艘海船,出海經商,每年從獲取的利潤中提取成三成集中管理,以作為風險保障和再造海船、擴大規模的資金。

  作為對收稅的回報,孫策給予承諾,在五年內不增加以經商為目的的海船數量,以保證這些人能收回成本,有利可圖。五年之后經過協商,如果確定要增加海船,也優先考慮這個以江東海商會自稱的聯合體。

  看著堂上一個個笑逐顏開的人,楊彪嘆了一口氣。即使他做了二十幾年官,經歷過無數次大大小小的爭論,此刻還是一種大開眼界的感覺。江東畢竟是偏僻之地,即使是讀書人談到利益的時候也毫不遮掩,陸康、盛憲、唐固三個郡學祭酒雖然矜持一點,但該爭的利益也是一點不讓,說到激動處甚至擼起袖子,怒目而視,恨不得要打上一架。

  原因也很簡單,三個郡學的開支以后將本郡世家的稅款支付,每年總額達千金左右,多一點少一點就是百金左右,能解決不少問題,任何一個郡學都不愿意掉以輕心。以目前的價格估算,郡學教習一年的薪酬是十到三十金不等,百金可以聘請三個知名學者或者十個普通學者來任教,或者多買一些大部分頭著作,對一個郡學的實力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

  在振興本郡文化的大旗號召下,陸康三人也顧不上斯文了。楊彪對此表示理解。

  虞翻寫完條約,一條一條的朗聲誦讀,每讀一條,堂上、階下的世家代表就大喊一聲:“可!”氣氛熱烈之極,就連走廊里觀看的人都覺得有趣。楊彪被吵得耳朵疼,悄悄地撤了出來,經過前庭里,意外地發現孫策坐在院中,正仰著臉,閉著眼睛曬太陽,神情很是陶醉。幾個衛士散在四處,輕聲說著閑話。

  楊彪猶豫了一會,走了過去。聽到腳步聲,孫策睜開了眼睛,見是楊彪,連忙站起。

  “姑父,怎么要走了?”

  “大局已定,我就等著看碑文了。”楊彪笑道:“你這可是為江東做了一件好事,有這么雄厚的財力,最多十年,吳會、丹陽的文化就會令人刮目相看,三十年之后,當與中原比肩。”

  孫策笑了,伸手相邀。“姑父,出去談,我請你游湖喝酒,如何?”

  楊彪正中下懷,一口答應。兩人并肩出了門,喧鬧便留下身后,只有虞翻的聲音偶爾還能聽到一些。楊彪有些詫異,回頭看了一眼。“這虞翻真是修仙有成啊,中氣這么足?”

  孫策哈哈一笑。“他有童子功。”

  楊彪暗自惋惜。經過這段時間與虞翻的相處,他對虞翻的狂和才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郭異真是該死,這樣的人才居然從來沒有提起過。不過話又說回來,以虞翻的脾氣,朝廷也未必能容得下他。

  兩人下了山,上了停泊在碼頭的樓船。樓船啟動,緩緩向湖中心駛去。沒有風,初冬的陽光溫暖而明亮,照得人心里都明晃晃的。孫策就在飛廬上設座,可據案而坐,也可憑欄遠望,太湖風光,盡收眼底。

  楊彪感慨道:“一江之隔,吳郡的冬天竟然如此暖和,真是讓人意外。難怪蔡伯喈逃難時會來吳會。”

  孫策笑道:“廬山也不錯的,冬暖夏涼,尤其適合夏天避暑。”

  楊彪笑笑,頓了片刻才說道:“你用商稅補貼郡學,又不包括私人書院。”

  “姑父如果愿意留下,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愿意出資襄助的人會從書院一直排到鄱陽湖。”

  楊彪一聲嘆息。“是啊,江東人有錢,朝廷卻沒錢。”

  孫策笑出聲來,搖搖頭,卻什么也沒說。楊彪也沒有追問。他心里清楚,孫策不接他的話,其實是給他留面子。世家有錢,朝廷沒錢,不僅僅是江東,天下都是如此,中原比江東更嚴重。楊彪想了想,轉了一個話題。

  “你這個稅制有意思,是為了抑制豪強嗎?”

  “姑父果然是久經仕宦,一眼識破。”孫策笑笑。

  “誰設計的?”

  “我。”

  楊彪瞅瞅孫策,點點頭。“天才。”楊彪頓了頓,又道:“能設計出這樣的稅制是天才,能讓世家接受這樣的稅制更天才。”

  孫策大笑,眉宇間有些自得,卻又不甚濃。他舉起茶杯呷了一口,又道:“稅制是我設計的,但如何讓這些世家接受卻是很多人的智慧,尤其是兩位長史。當然也有姑父的功勞,若非是你鎮著,說不定真會有人打起來。”

  楊彪謙虛了兩句,心里卻有些苦澀。孫策在會議之前就公布了一個收稅方案,由年利百金起步,逐級提升稅率,千金以上的稅率過五成,一下子嚇退了那些想投重金獨攬生意的世家,給實力相對不足的中小世家留下了機會。經營海商能致富,但想成為巨富卻不容易,財富相對平均,自然有利于孫策的控制。具體怎么執行,他沒怎么參加討論,但他知道孫策每天都會和虞翻見面,了解談判的情況,有時候還會說得很晚。孫策說這些決定是集體智慧或許有自謙之處,但絕非虛言。

  他知道孫策的心意。如果他愿意留下,他也將是其中一員,以他的輩份和身份,最大的可能是政務堂祭酒。孫策有意在江東建政務堂,正在特『色』合適的人選,他是最適合的。孫策已經通過袁權向他交過底,只是他一直沒有答應。

  楊彪權衡了良久,緩緩說道:“伯符,你覺得我還能活多少年?”

  孫策看看楊彪。“以姑父的身體,至少三十年。如果能看開些,四十年、五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楊彪笑了。“不用那么多,就三十年吧。”他轉身看著孫策。“政務堂祭酒一年收入幾何?”

  “姑父要多少都可以。”

  “一年千金。”楊彪豎起手指,示意孫策不要急。“我要一次『性』付清三十年,而且以我需要的方式。我要錢,你就給錢,我要糧,你就給糧,我要軍械,你就給軍械。”

  孫策明白了,一手擺弄著手里的茶杯,一手抹著唇邊的短須,笑而不語。楊彪有些緊張,心臟不由自主的加速,將一股股鮮血推向四肢百骸,連頭皮都有些發麻。他知道這個要求很過份,郡學祭酒的薪酬是一年百金上下,他開出千金的天價,又要求孫策一次『性』付清,這非常過份,甚至是強人所難。實際上,他根本不指望孫策能答應,只當是為自己找一個借口,不要在去留之間糾結。

  天子信任荀彧、劉曄等少壯派,他就算回到長安,哪怕再任三公,也很難成為天子的心腹。與其尸位素餐,不如把自己賣個高價,為天子暫解燃眉之急,為朝廷盡最后一次力。他留在這里主持政務堂,教導出一批能夠兼顧義利,踐行儒門思想的學生,將來這些學生出仕,治理天下,也是他實現理想的一種方式。公私兩便,既對朝廷盡了忠,也不辜負一身所學。

  就在楊彪快要絕望的時候,孫策輕輕地說了一個字。“行。”

  “什么?”楊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你的條件,我答應了。”孫策舉起茶杯。“君子一言。”

  楊彪愣了一下,仔細盯著孫策看了又看,如釋重負,下意識地舉起杯子。“駟馬難追。”

  孫策將杯中茶一飲而盡,招了招手,命朱然取來紙筆,放在楊彪面前。孫策說道:“姑父,你要的數量太大,倉促間無法備齊,可以列個清單,我派人準備,免得耽誤了。朱然,為楊公研墨。”

  “喏。”朱然取來一張席,跪坐在一旁,提起水壺,在硯里滴了幾滴水,放了兩粒墨,捏著研子,研起墨來。他手法平穩有力,清水很快就出現出墨絲,逐漸變濃。

  楊彪一手鋪紙,一手提筆,有些不敢相信。他根本沒希望孫策答應,現在孫策不僅答應了,還要他寫出清單。急切之間,他哪里知道該要些什么?

  “伯符,這……”

  “不知道價格?”孫策善解人意,拍拍手,叫來楊儀。“你等在這兒,楊公需要什么貨物的價格,你就報給他。”

  楊儀拱手應喏,笑嘻嘻地說道:“楊公,你想要些什么?數量多少?運往何處?希望什么時候交貨?我建議不急就用水運,運費便宜。急就用牛車,南陽的黃牛大車載重千斤,日行五十里,最合算不過。”

  楊彪哭笑不得。“伯符,這是不是太急了?我沒準備啊。”

  孫策笑了。“這么便宜的生意當然要盡快敲定,萬一你回去一想又變卦了呢。”他重新倒了兩杯茶,一杯推到楊彪面前,自己端起一杯,有滋有味的呷了一口。“我聽說天子聘后僅是黃金就要兩萬斤,總開支肯定超過三萬金。我用三萬金換你三十年,太值了。反正我身上有十幾億的債,再多三億也沒什么關系。姑父,你有沒有朋友可以介紹給我?我是來者不懼啊。”

  楊彪心頭忽然涌起一陣強烈的不安。
第一千六百五十三章 小心機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還后悔啥?”袁夫人忍著笑,輕拍了楊彪一下。“給你多加點錢?我說你也真敢開口,三萬金,你們楊家所有的家當加起來有三千金嗎?我說你可得好好活,三十年,少一年都不行。”

  楊彪哭笑不得。“我不是后悔錢的事,我是擔心他與天子聯姻,將妹妹嫁給天子為后,那我豈不等于換了一個小女子?”

  袁夫人撇撇嘴,白了楊彪一眼。“你倒是想,就怕人家不愿意。伯符對他那幾個弟弟妹妹可是上心得很,尚香那小女子可是個人見人愛的奇才,伯符最疼的就是她,才舍不得送給天子做人質呢。真要聯姻,孫家娶個公主還差不多。”

  “你聽誰說的?”

  “這還用說?你不會用眼睛看么。”袁夫人笑得直不起腰,伏在楊彪背上,環抱著楊彪的脖子,微紅的臉貼著楊彪的耳朵,私語道:“你啊,這筆生意太賺了。三十年,你可以一直活到太平盛世。”

  楊彪側臉看著袁夫人。“你這么有信心?別忘了,他現在勉強能守,可沒有余力進攻。如果談判不成,天子與袁譚達成協議,從冀州、益州兩面進攻……”

  袁夫人樂不可支,斜睨著楊彪。“用兵作戰,你還能比他更清楚?他是那種不顧民生,窮兵黷武的人嗎?如果是這樣的人,你愿意把這三十年光陰賣了?”

  楊彪訕訕的閉上了嘴巴。

  “行了,不管怎么說,這都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從今天開始,你不用想太多了,趕緊送消息回長安,讓他們想想怎么花這三萬金。”袁夫人直起腰來,拍拍楊彪的肩膀。“你把三十年的俸祿送了人,以后我們只能跟著德祖了。他又要建書院,又要養家,也不知道夠不夠花。”

  “姑母不用擔心,還有我呢。”袁權快步走了進來,笑盈盈地說道:“你腳跨兩個四世三公,還怕餓著?楊家的錢不夠,還有袁家的錢。不是我夸口,德祖那點俸祿還真沒放在我眼里,不用他出錢,我也能為二老養老送終。”

  袁夫人直起身來,笑道:“你看你看,果然是有夫妻相呢,一樣的財大氣粗。”

  袁權扶著袁夫人,笑成一團。楊彪很無奈,起身搖搖手,到外面去了。袁夫人也不理他,拉著袁權入座,有說有笑。糾結了這么多天,居然會以這種方式解決,她既意外又開心。

  “阿權,多虧了你啊。”袁夫人撫著袁權的手,感慨不已。袁權笑道:“姑母可別這么說,伯符可是從來不做虧本生意的人。拋開楊家四世三公的名望不說,姑父也算得上朝中最開明的大臣,是真正的君子,士人的良心,伯符一向對他敬重有加。能得到姑父的認可,他不知道多開心呢。”

  “話雖如此,三萬金也不是小數目……”

  “無妨,錢就是用的,只要值就行。”袁權站了起來,四面看了看。“既然姑父決定留下了,就得定下住處。姑母可有相中的地方,明天我就去看看。你們喜歡什么樣的屋子,是弘農樣式,還是這江夏的?”

  “不用那么復雜,這個院子就很好,你姑父非常喜歡。尤其是后院的花園,他最喜歡在那兒讀書小憩了。我覺得啊,他就是舍不得這個院子才把自己賣了的。”

  “嗯咳!”外面院子里傳來楊彪響亮的咳嗽聲。袁夫人和袁權交換了一個心理神會的眼神,不約而同的掩著嘴偷笑起來,除了發式稍有區別,姿勢、神情竟有七八分相似。

  ——

  袁權陪著楊彪夫『婦』吃了一頓晚飯,回到大營里,張纮、虞翻等人也剛散,一個個笑容滿面,看起來心情都不錯。看到袁權回營,他們都停下來向袁權致意,就連一向狷直的虞翻都客氣了很多。

  袁權落落大方的還了禮,目送他們離開,這才轉身進帳。孫策坐在帳中,一手端著碗喝湯,一手翻看著一份文書,聽到袁權腳步聲,他抬頭看了一眼,低頭繼續看文書。

  “怎么樣,老兩口心情還好吧?”

  “好得不能再好了。”袁權在孫策對面坐下,伸手『摸』了『摸』孫策手里的碗,嗔道:“湯都涼了也不知道熱一下,你們都談什么了,這么用心。”

  “我不覺得涼啊。”孫策放下文書,袁權卻已經端著碗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又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走了進來,遞給孫策。孫策接過來,眨眨眼睛。“這魚湯還是熱的香。”說完,一邊喝了幾大口,將湯喝完,又將碗遞給袁權。有侍者過來,將湯碗收走。袁權也不說話,靜靜地看著孫策。

  孫策感覺到了袁權的目光,轉過頭。“還有事?”

  “我沒什么事,但是我想問問你有沒有時間。”

  “嗯……”孫策想了想。“待會兒要去阿楚那兒一趟。合約已經簽了,造船的錢很快就要到帳,我想去和阿楚商量一下擴建木學堂的事。你如果沒事,隨我一起去吧。”

  “好。”袁權一口答應,起身出帳。“你等我一會,我去換身衣服。”

  孫策有些意外。去見黃月英而已,為什么要換衣服?他也沒多想,低下頭,把手里的文件看完,交給朱然去處理。朱然捧著文書,卻不離開。孫策不解,抬頭看著他。

  朱然漲紅了臉,怯怯地說道:“將軍,楊公……真要留下了?”

  “你不是聽到了嗎?”

  “那在建政務堂之前,能不能讓他先給我們講講課?”

  孫策忍不住笑了。“你也想聽他講課?他可不是兵家,他要講也只是一些民事。”

  “主政一方,軍民又不是涇渭分明的事,治民者可以不知兵,治兵者卻必須知民,不然如何指揮大軍。”

  孫策覺得有理。“那行,等兩天有空,先請他給軍謀處講一講,你們都去旁聽。”

  朱然開心不已,捧著文書出賬去了。孫策想了想,忍不住想笑。看來他還是低估了楊彪的號召力,連這段時間天天能見到楊彪的朱然都這么興奮,其他人可想而知了。他站起身,來回轉了兩圈,確定沒什么要辦的事務了,這才舉步出帳。

  袁權幾乎同一時間從她自己的帳篷里走了出來,兩個侍女站在身邊,一個手里抱著一個盒子。見孫策看過來,袁權走了過來,很自然的挽住了孫策的手臂。

  “你就這樣去?”

  孫策鼻端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淡香,他轉頭看看袁權,發現袁權不僅重新梳理了頭發,換了衣服,還描了眉,施了粉,妝容雖然很淡,卻非常精致,發髻上難得的『插』了一枝金步搖。

  “這么隆重?”孫策抬手,輕挑袁權的下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這是我第一次去拜訪黃祭酒夫『婦』,當然要隆重一些。你也不能這么隨便,跟我來。”袁權說著,不容分說,將孫策拽回帳中,讓他坐好,兩個侍女跟了進來,解發的解發,寬衣的寬衣,忙碌起來。

  ——

  “來啦,來啦。”黃月英蹦跳著,拉開了門,一看站在門外的孫策和袁權,愣了一下,盯著孫策看了兩眼,隨即“噗嗤”一聲笑了。“你這是做什么,求婚么,這么隆重。”她又吸了吸鼻子,笑得更加燦爛。“還薰了香?這可真是難得的很。”

  “唉……”孫策很無奈地看向袁權。“都是她弄的,我……”

  袁權悄悄掐了孫策一下,探頭往里面看了一眼。“阿楚,你父母在不在?”

  “在的,在的。”黃月英眨眨眼睛,一邊領著他們往里走,不時的看一眼孫策,一邊大聲喊道:“阿翁,阿母,孫將軍和權姊姊來看你們了。”

  內室的窗上人影晃動,門一陣輕響,黃承彥出現在門口,接著蔡玨也走了出來,看著走上堂來的孫策和袁權,都有些愣住了。孫策之前來過幾次,都隨意得很,從來沒有這么正式的,袁權一直陪著楊彪夫『婦』,還沒時間過來拜訪,今天第一次來,搞得這么隆重,倒是讓他們有些意外。

  孫策還沒說話,袁權先上前施了一禮。“祭酒伉儷到此多日,一直未能拜訪,遷延至今,死罪死罪。”

  黃承彥伸手虛扶。“夫人客氣了。你們這是……”

  “今天有一樁喜事,懸置多時的政務堂祭酒終于有了合適的人選,將軍心中喜悅,欲與人分享,想來想去,便想起了祭酒,正好一舉兩得,既可通報祭酒此事,又可以彌補我疏忽之過。”

  聽說是喜事,黃承彥連忙請孫策、袁權上堂,分賓主落座。蔡玨一直沒怎么說話,只是靜靜地打量著袁權。黃月英坐在蔡玨身邊,一臉狡黠的笑容,又黑又亮的眼睛在孫策和袁權臉上轉來轉去。

  孫策把楊彪愿意留下,將出任政務堂祭酒的事——除了楊彪開價三萬金——說了一遍,話音未落,黃承彥便喜上眉梢,連聲贊好。蔡玨也很驚訝,眉眼之間有些異『色』,重新打量了袁權兩眼。

  “楊公是夫人的姑父,想必這件事夫人出力不小,真是可喜可賀。拙夫能與楊公并為祭酒,此生有幸。”

  袁權微笑著躬身致意。“祭酒夫人言重了,黃祭酒博學多才,有張平子遺風,足以與天下英雄并列。倒是妾能與令愛為姊妹,共侍孫將軍,才是真正的榮幸。”

  蔡玨恍然,『摸』著黃月英的肩膀,莞爾一笑。“小女德淺才蒲,能與夫人為姊妹,乃是她的榮幸。黃家出身寒微,不知禮數,夫人出身高門,又有楊公這樣的貴戚君子,以后還要請夫人多多指點才是。”

  聽到這兒,孫策如夢初醒。怪不得袁權拖到今天才來拜訪蔡玨,原本是等這個機會啊。這些世家子弟,果然都是人精。
第一千六百五十四章 對月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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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袁權和蔡玨說話,孫策有種莫名的不安。這種感覺就像前世中國足球隊機緣湊巧擠進了世界杯,放眼看去,個個都比自己強,每一個都是自己跨不過去的坎。

  這種感覺最近越來越明顯。江東世家成立海商會,集資造船出海,聽起來很鼓舞人心,但涉及到的事務足讓他頭暈腦脹。股份限制在什么水平,稅率如何確定,既要讓世家有利可圖,愿意出海冒險,又不能讓他們坐大,失去控制。商人逐利,天生就有貪婪的基因,如果不加以妥善控制,民富國窮,甚至商人利用手中的財富左右政治的情況幾乎是必然。

  僅稅率一項就讓他死了無數腦細胞。他不是學經濟出身的,也沒當過這么大的家,憑著前世的經驗和學識指導一下方向沒什么問題,一旦涉及到具體問題,他的反應遠遠不及張纮、虞翻等人,往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去理解、消化。

  白天練兵,接待各路訪客,晚上還要消化會議的內容,尋找解決方案,虞翻等人走了,他自己還要再反思很久,分析可能存在的陷阱。天不亮起身,后半夜才能入睡,他簡直比前世上班還要辛苦,身邊有好幾個美人,他卻沒有練習房中術的時間和心情。

  對面的黃月英看到孫策臉『色』不好,心中一動,湊在蔡玨耳邊說了幾句。蔡玨點了點頭。黃月英起來,走到孫策身邊,拉著他的手臂。“走,我帶你去看個模型。”

  孫策求之不得,連忙起身,跟著黃月英下了堂,直奔前院的工作室。他走得如此匆忙,以至于到了中門外才想起來應該和袁權說一聲,卻已經來不及了。他回頭看了一眼,袁權正和蔡玨說話,面帶微笑,談笑自若,看不出神情有什么變化。

  出了門,孫策走向右側的工作室,卻被黃月英一把拽住。黃月英咯咯笑道:“你這些天是不是每天都弄得很晚,臉『色』這么差,怪不得權姊姊要為你打扮一下。”

  “瞎說!造謠!誣蔑!”孫策哭笑不得。“我都這兩天忙得暈頭轉向,哪有空……”話剛出口,黃月英斜眼看了過來,孫策突然醒悟。“呃,你說我工作辛苦啊?是的,是的,這兩天的確有些累。還不是海商會的事嘛,阿楚,年前就有五千金到賬,年后還有一萬金,你可以擴大木學堂的規模了……”

  “你這腦子里都想什么呢?”黃月英抬起手,在孫策腦門上輕輕點了點頭,忍著笑。“就知道金子。”

  孫策愣了一下才明白黃月英在說什么,尷尬地咂了咂嘴。他瞅了一眼黃月英近在咫尺的小臉,心里忽然有些癢癢,可是一想黃月英的父母還在和袁權說話,又只得按捺住自己的綺念。他抬起手,輕拍額頭。

  “我這兩天腦子里全是漿糊。”

  “因為海商會的事?”黃月英看出了孫策眼神中的意味,牽著孫策的手,上了工作室的二樓。黃月英是不肯委屈自己的人,她這座小院背山面水,風景極佳,離湖邊不遠,沿著一條寬而長的青石路可以一直走到湖邊的水榭。院子不大,但設計得很漂亮,前后三進,后院是三層樓的住宅,前院是兩層樓的工作室,一樓有兩間模型制作間,二樓有三間屋子,一間資料室,一間船模陳列室,一間是黃月英臨時休息的臥房。黃月英引著孫策登上二樓,卻沒有進屋,兩人前肩伏在欄桿上,看著遠處波光粼粼的太湖。

  “嗯。”孫策吐了一口氣。“我最近……夢到那根折斷的拋石機梢桿了。”

  黃月英揚揚眉,笑了一聲,又抬起腿。“我的腿早就沒事了,你還沒放下?”

  “這輩子都忘不掉。”孫策苦笑道:“我覺得我現在就有點像那根梢桿,隨時都有可能會斷,只是不知道會砸了誰。”

  黃月英轉頭看著孫策,伸手『摸』『摸』孫策的臉,眼神中透出幾分心疼。“你太累了,要注意休息才行。你要學我,累了就放下,困了就先睡一會兒,別把自己『逼』得太緊,要不然你真有可能崩的。”

  孫策抬手捂著黃月英的手,輕輕地蹭了蹭。黃月英平時應該沒少親自『操』作,制作模型,下水測試,手有點粗糙,不像是十六歲少女的手。

  “我回吳縣過年,就是想放松一下,沒想到這兒比軍中更累。”孫策放下黃月英的手,和她并肩伏在欄桿上,瞇著眼睛,看著遠處湖面上剛剛升起了明月。“打仗的時候算對方會有什么舉措至少還有跡可循,勝負可見,和那些人說話卻云里霧里,永遠不知道他們究竟想說什么,太累。我覺得……”

  孫策話到嘴邊又停住了。他忽然想到了前世看到的勵志故事,什么凌晨四點的洛杉磯啊,什么每天只睡四個小時來實現小目標的首富啦,什么一輩子沒碰過錢,最后悔創立公司的外星人啦。跟他們一比,自己這點辛苦似乎也算不了什么。創業的人有幾個不辛苦的,每年都有業界精英不堪其負,跳樓『自殺』,跟他們比起來,自己的投入產出率高太多了。這不,剛剛一擲萬金,買進了弘農楊家,大漢兩個四世三公已經有一個半被他收入囊中。

  既然如此,叫苦叫累是不是有點矯情?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這世上哪有躺贏的人。你以為你是人形錦鯉么?

  黃月英見孫策說了一半又不說了,神情又有些異樣,疑『惑』不解。“你覺得什么?”

  “我覺得你說得對,我繃得太緊了,趁著海商會的事情敲定休息幾天。”孫策笑了一聲,心情忽然輕松了許多。“你呢,有沒有興趣出去逛一逛?”

  “去哪兒?”

  孫策想了想。“去富春,我要衣錦還鄉。”

  黃月英的臉忽然紅了。“要進宗祠嗎?”

  聽到黃月英的聲音異樣,孫策轉頭看了看,見黃月英面『色』微紅,眼神也有些閃爍,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不住笑了起來。黃月英惱羞成怒,抬起腿輕踢了孫策一下,嗔道:“不準笑!被我阿母聽見了,又要說閑話。”

  “你阿母說什么?”

  “我阿母說什么,你不清楚?”黃月英扭著頭,哼了一聲。“我不去,我又沒機會進你孫家的宗祠。”

  孫策笑得更加得意。他伸手攬著黃月英的肩膀,輕輕摩挲了兩下。“你的確沒機會。”

  “哼!”黃月英更惱,抬手推開孫策,咬咬牙,又輕踢了他一腳。“都怪你!大騙子!”

  孫策將她拉了過來,摟在懷中,湊在她耳邊說道:“你還沒嫁給我,我怎么帶你進祠堂?”

  “你少騙我。”黃月英掙扎了兩下,見掙脫不開,便也放棄了。“難道你們富春與其他地方習俗不同,妾也是可以進祠堂的?”

  “富春和其他地方一樣,但我孫家不一樣,尤其是我不一樣。”孫策放松了些,思路也跟著靈活起來。“我雖然還沒有成為正式的家主,但我想怎么改,應該沒有人會反對。我能讓女子出仕,為什么不能讓妾進祠堂?你們幾個雖然是妾,可是誰也不比人家的正妻差啊,我孫家那些賣瓜的祖宗看到你們任何一個都會很開心,哪有拒絕之理?”

  黃月英忍俊不禁,揚揚眉。“真的?”

  孫策也揚揚眉。“當然是真的,我騙過你嗎?”

  黃月英眼珠轉了轉,笑了起來。“行,那我隨你回富春看看。”

  “在此之前,你還要先嫁給我才行。”

  黃月英忍著笑,斜乜了孫策一眼。“你就不能把這規矩也改改嗎?”

  “這不能改。”孫策嘿嘿笑了兩聲,伸手捏住黃月英的鼻尖,輕輕搖了搖。“萬一你后悔了,不肯嫁我了怎么辦?如今人人都知道海船掙錢,也知道海船是你主持改進的,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你的主意。消息傳到長安,可能連那個小天子都想,萬一他來一道詔書,要娶你做皇后怎么辦?”

  “唉呀,疼!”黃月英打掉孫策的手,『揉』『揉』鼻子,眼神靈動,嘴角微挑。“做皇后?唉喲,不錯哦。你說的很有道理,我要再考慮一下,待價而沽,說不定還能賣個好價錢。”

  “你信不信,就算你真成了皇后,我也會發兵長安,將你搶回來?”

  “不信!”

  “那我現在就讓你信。”孫策突然彎腰將黃月英抱起,將她放在欄桿上。黃月英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抱住孫策的脖子,驚聲尖叫。“你快放我下來。”

  “不放!”孫策仰起來。“簽字,蓋章!”

  “你說什么啊,我手里既沒筆,又沒印,簽什么字,蓋什么章?”

  孫策撅起嘴唇,在黃月英唇上親了一下。“就這樣簽字蓋章,快。”

  “我不!”黃月英小臉通紅,扭頭看向別處,胸口起伏不定,呯呯的心跳聲連孫策都聽得清清楚楚,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孫策有些把握不住。他將臉慢慢地貼在黃月英的胸前,聽著黃月英急促的心跳,感覺著青春的活力,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你……”黃月英心慌意『亂』,胸中小鹿『亂』撞,想推開孫策,卻又不敢放手。

  “我好累啊。”孫策故意有氣無力的說道:“借你的肩膀讓我靠一會兒吧,金不換。”

  “呃……好吧。”明知孫策是耍賴,黃月英還是有些不忍,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讓自己坐穩,然后抱緊孫緊的頭,擱在自己胸前。

  “蓋個章吧。”孫策忍著笑,央求道:“要不然我今天睡不著。”

  黃月英猶豫了片刻,扭扭捏捏的說道:“你真煩人。”心跳又快了兩成。孫策聽得清楚,抬起頭,卻見黃月英閉著眼,仰著臉,紅艷艷的唇微微撅起,像一朵飽滿的草莓,散發著甜美,正等著他的采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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