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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八十章 1石2鳥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聽著身后越來越近的馬蹄聲,聽著耳畔不時呼嘯而過的箭羽破風聲,田疇心急如焚。這完全不在他的計劃之中。公孫瓚的意外出現,劉和的魯莽決定,其部下的怯懦不前,讓他們陷入了困境。本來能夠且戰且退,安然地退到鮮于輔等人的伏擊地,再步騎合擊,大破公孫瓚,現在卻變得遙不可及。

  田疇迅速權衡了一番,叫過兩名衛士,讓他們趕到前面去,通知鮮于輔等人來接應,否則他們必死無疑。他有些后悔,『逼』劉和離開幽州,不僅攪『亂』了劉和的心神,也讓他的部下失去了斗志。這些部曲大多是幽州人,讓他們隨劉和離開幽州去長安,可能有些強人所難,士氣渙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兩名衛士各牽過一匹空鞍戰馬,脫離隊伍,不惜馬力,狂奔而去。

  田疇招呼一聲,返身連『射』三箭,箭箭直奔公孫瓚。他身邊的衛士也有樣學樣,舉起弓弩,集『射』公孫瓚。公孫瓚舉起騎盾,不料田疇卻不是『射』他,而是『射』他胯下的白馬。那白馬數息之間連中數箭,又大多在胸口,雖然沒有立即倒下,速度卻慢了下來。

  公孫瓚氣得大罵,一邊喝令部下還擊,一邊跳上備用戰馬,繼續追擊,并親自彎弓,『射』擊田疇。他的箭法很好,奈何田疇在前面跑,又逆著風,雖然『射』中了田疇,卻沒能重傷。田疇咬著牙,忍著痛,繼續還擊。他身邊的部曲只剩下十余人,除了一點上風的優勢,已經全無勝算可言。

  雙方你追我趕,又向前跑了三五百步,眼看著前面山口在望,公孫瓚高舉鐵矛,猛踢戰馬加速,傳令兵吹響了號角,白馬義從開始加速,原本凌『亂』的馬蹄聲漸漸趨于一致,越來越急促,馬蹄將積雪踢得飛散,甚至『迷』住了騎士的眼睛。

  田疇聽到號角聲,不敢怠慢,猛踢戰馬,追到劉和身后,大吼道:“公衡,再堅持一下!”他側著耳朵聽了聽,聽到遠處山谷里的號角聲,心中大喜。“你聽,鮮于輔他們來接應了。”

  “劉和”抬起頭看了一眼,見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些人影,正在向這邊接近,大喝一聲:“報仇!”

  他身邊的騎士也齊唰唰地勒住坐騎,撥轉馬頭,舉起手中的長矛、弓弩,向身后的公孫瓚沖去。田疇措手不及,剛想提醒劉和這么做太魯莽了,應該和鮮于輔等人會合后再沖鋒,卻已經來不及了,眼睜睜地看著劉和沖向公孫瓚,數十騎迅速集結成鋒矢陣型,戰馬狂奔。

  “『射』!”領頭的“劉和”抬起手中的弩,扣動弩機。

  “嗖!”羽箭離弦,破風而去。

  數十騎士也舉起手弩,扣動弩機,『射』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箭矢,隨即松開弩,舉起了長矛。

  “殺——”

  公孫瓚早有準備,第一時間舉起了騎盾,護住胸腹要害,同時提起了百折鋼矛。剎那間,他有些遺憾,如果有甲騎就好了,對面沖鋒會減少很多傷亡。

  箭矢飛馳而至,“噗噗噗!”戰馬中箭,繼續飛奔。

  公孫瓚雙手握矛,盯著越來越近的“劉和”,大喝一聲,挺矛刺出。看到“劉和”的臉,心頭忽然一凜:壞了,中計了。他雖然和劉和見面次數不多,但作為生死之敵,他對劉和的印象非常深,眼前這人雖然有些眼熟,卻絕不可能是劉和。

  就在那一愣神的功夫,王嶺刺出了手中的長矛,根本不管公孫瓚刺來的矛。公孫瓚情知中計,卻來不及多想,挺矛相迎。兩矛交錯的剎那間,公孫瓚再次意識到了危險,多年戰斗的本能爆發,不求傷人,先求自保,原本刺出的長矛橫架,同時側身避讓。

  “唰!”矛柄滑動,一聲輕響,王嶺的長矛從公孫瓚的胸甲上劃過,將胸甲扯開,連純白的絲質戰袍都被刺破一個大破口。如果不是貼身穿著金絲錦甲,這一矛很可能就要他的命。即使如此,劇痛還是讓公孫瓚險些窒息。

  公孫瓚勃然大怒,兩馬交錯之際,順手拔出腰間的白刀戰刀,一刀砍下了王嶺的首級。

  王嶺翻身落馬,一腔熱血汩汩流出,隨即被飛馳的戰馬踩得稀爛。

  公孫瓚雖然躲過了王嶺的絕命一擊,卻陷入了困境,追隨王嶺的數十騎不顧生死,連續向公孫瓚發起追擊,甚至直接策馬撞擊。公孫瓚手忙腳『亂』,左手長矛,右手戰刀,左攔右擋,接連格開數次攻擊,戰馬卻有些支撐不住,終于被撞翻在地。

  公孫瓚見勢不妙,長矛點地,借力跳離馬背,有白馬義從策馬沖過,想將公孫瓚接到自己的馬背上,對面一匹戰馬猛沖過來,狠狠地撞在公孫瓚的身上,公孫瓚被撞飛,那騎士隨即又撞上了另外一名白馬義從,兩人同時倒地。數名騎士越過他們,縱馬追擊公孫瓚。

  白馬義從的沖鋒被王嶺等人的亡命沖擊打『亂』,十余騎躲避不及,戰馬被撞倒,隨即又起身步行搏殺,數十人怒吼著攪在一起。更多的白馬義從見狀,及時調整戰馬,從兩側繞了過去。

  轉眼之間,“劉和”和百余騎就被白馬義從包圍,消失在田疇眼前。田疇幾乎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看著白馬義從包抄過來,他一邊『射』箭阻擊,一邊策馬向遠處的鮮于輔等人奔去。

  情況有變,劉和陷入陣中,兇多吉少,他們已經沒有退路,必須擊殺公孫瓚。

  公孫瓚從地上爬了起來,蹭了一臉的雪泥,手里的白馬刀也不知道飛哪兒去了。他看著面前『亂』作一團的戰場,氣得破口大罵,但更多的是緊張。他中了劉和的計,如果猜得不錯,劉和應該在那郡落后的騎士之中,他留下監視的一千白馬義從很可能會因為輕敵而遭遇重創,即使他本人也會因為殺死了“劉和”而受到鮮于輔等人全力攻擊。

  劉和一個小小的詭計就將他和鮮于輔等人都算計了。如果不及時撤退,他將損失慘重,白馬義從很可能從此除名。

  “這『奸』詐的豎子!”公孫瓚氣得大罵,抓過一匹空鞍戰馬,翻身上馬。“吹號!撤退!”

  傳令兵沒有響應,公孫瓚轉頭一看,這才意識到剛剛這一波沖擊有多慘烈,不僅他自己摔了個灰頭土臉,身邊的精銳也損了十余名,兩名傳令兵更是全軍覆沒,沒能逃過對方蓄意的沖擊。他從腰間摘下號角,親自吹響撤退的命令。

  “嗚嗚……”急促的號角聲響起,正在沖鋒的白馬義從立刻變陣,撥轉馬頭,向東轉彎。東側不遠就是冰凍的圣水,但白馬義眾還是以自己精湛的騎術控制著戰馬轉彎,速度有些下降,卻沒有發生大面積的滑倒。他們渡過圣水,向來路飛奔。

  公孫瓚撥轉馬頭,正準備策馬離開,一轉眼,看到『插』在泥土中的白馬刀,不假思索,彎腰拔刀,心情頓時大好。白馬刀是孫策所贈,也是他的心愛之物,從不離身。如果丟失在這里,被人撿去,實在太丟臉。如今失而復得,說明上蒼并沒有拋棄他,還有挽回的余地。

  公孫瓚在大氅上拭去白馬刀上的泥土,還刀入鞘,追上白馬義從。

  田疇迎上鮮于輔,撥轉馬頭,與鮮于輔并肩而行,將劉和沖陣的事說了一遍。鮮于輔聽了直皺眉,百余騎沖擊公孫瓚率領的千余白馬義從,就算劉和有必死之心也難以幸免。交戰一開始就出現這么多意外,這一仗還能打嗎?

  田疇看出了鮮于輔的猶豫,大聲說道:“故主之仇,不能不報,故主之子若有閃失,而公孫瓚無事,則我等從此無顏茍活矣!你不去,我去!”說著,策馬再次向戰場奔去。

  鮮于輔嘆了一口氣,只得擊鼓,命令追擊公孫瓚。其實他也清楚,公孫策身邊只有千余人,即使不問劉和死活,這也是擊殺公孫瓚的最好機會。殺死公孫瓚,他們才能徹底解脫。

  鼓聲再起,五千余胡漢騎兵在鮮于輔、鮮于銀、齊周等人的指揮下向公孫瓚追去,步卒卻無法追擊,只能由張則率領,在后面跟著,準備接應。

  田疇趕回戰場,戰斗卻已經結束,橫七豎八的倒了百十人。田疇一眼看到了劉和村志『性』的赤『色』大氅,連忙趕了過去,抱起“劉和”被馬蹄踩得變了形的尸體,發現頭顱不見了。他有些慌『亂』的四處尋找,只找到了劉和的頭盔,卻怎么也找不到劉和的首級,不禁抱著劉和的頭盔放聲大哭。

  “公衡,是我誤了你啊。”

  他撿起一柄長矛,翻身上馬,帶著僅剩的三名部曲,追上鮮于輔,將劉和的頭盔給鮮于輔看。鮮于輔也有些懊悔。劉和是一個很冷靜的人,如今舉止失措,以至于陣亡,都和他們『逼』劉和離開幽州有關。雖說這是張則的意見,田疇首倡,但他們在誓約上簽了字,每一個人都難辭其咎。

  眼下只有一個辦法,殺了公孫瓚,為劉虞、劉和報仇。

  “追,殺死公孫瓚,為使君報仇!”鮮于輔再次下令。

  戰鼓聲再響,騎士們踢馬狂奔,向公孫瓚追去。
第一千六百八十一章 損人不利己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公孫瓚心急如焚,一次又一次的吹響號角,同時豎起耳朵傾聽遠方的動靜。

  他希望樂何當能夠聰明一點,沒有主動攻擊劉和,否則這將是一場災難。劉和既然設下了陷阱,又怎么可能沒有其他的準備,樂何當倉促之下,損失必然慘重。

  怪不得良鄉城這么容易得手,幾乎不廢吹灰之力,原來這是一個誘餌。公孫瓚后悔莫及,他輕敵了,以為劉和與劉虞一樣名不副實,不諳兵事,沒想到這豎子居然如此陰險。

  突然,遠處傳來了響應的號角聲。公孫瓚欣喜若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跳上馬背,站在顛簸的馬背上,手搭在眉上,凝神細看,果然看到了迎面趕來的騎士,看旌旗和隊伍的規模,似乎并沒有什么損失。他心里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可是回頭一看正在追來的鮮于輔等人,喜悅又不翼而飛。

  他知道真相有什么用,鮮于輔等人能信嗎?就算鮮于輔相信,也改變不了他們的決定。因為劉虞之死,他們之間早就是生死之敵,只不過一直鮮于輔等人沒有必勝的把握,這才一直拖延至今。現在他身邊只有兩千騎兵,鮮于輔等人怎么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

  當然,他也不想放過這樣的機會。他有一萬步卒埋伏在圣水下游的圣聚附近,本來也是要引鮮于輔等人入彀的,現在殺了一個假劉和,倒不用擔心鮮于輔等不追。

  公孫瓚下令迎來的騎士轉向,并肩而行。等校尉樂何當來到跟前,詢問交戰情況,這才知道那些人并沒有接戰,甚至沒有接觸,一路南逃而去。公孫瓚又有些疑惑起來,他不明白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劉和究竟在不在那些人中,他的計劃究竟是什么。

  公孫瓚一路撤一路想,始終想不明白劉和的用意,心中忐忑不安。

  公孫瓚之前追擊了十余里,戰馬消耗了不少體力,又連續奔馳,速度漸漸慢了下來,鮮于輔等人不惜馬力的狂奔,很快就追到公孫瓚身后,公孫瓚不得不回身反擊,且戰且走。雙方箭矢飛馳,你來我往,各有損失。不過白馬義從明顯技高一籌,損失要小得多。只不過鮮于輔等人兵力優勢明顯,這點損失并不能影響形勢。

  右翼的鮮于銀率先追上樂何當部,揮舞長矛,殺入人群之中,手起矛落,連殺數人,雖然中了兩箭,意氣卻更加激昂,號呼酣戰,直向樂何當追去。樂何當本是商人,因得到公孫瓚的賞識,結為兄弟而富貴,雖有武藝,統領白馬義從的經驗卻不多,見鮮于銀如瘋子一般追殺過來,身邊的騎士都不是他的對手,紛紛落馬,心里便有些慌,命人吹號求援。

  聽到樂何當求援的號角聲,公孫瓚氣得大罵。連一個鮮于銀都解決不了,樂何當真是無能。若不是界橋、龍湊兩戰損失太大,幾個勇猛善戰的部下相繼陣亡,而樂何當又是三個結義兄弟中武藝尚可的,他也不會讓樂何當統領白馬義從。

  雖然生氣,公孫瓚卻也不能見死不救,只得帶著百余騎轉身來援,截住鮮于銀。一看見公孫瓚,鮮于銀更加憤怒,連眼睛都紅了,二話不說,挺矛就刺。公孫瓚冷笑一聲,格開鮮于銀的長矛,還了一矛。鮮于銀側身閃過,揮矛再刺,同時策馬猛撞公孫瓚,一副同歸于盡的兇狠模樣。

  公孫瓚氣得無語。鮮于銀武藝不算拔尖,但性情卻有點瘋狂,作戰時奮不戰身。上次與劉虞作戰時就是鮮于銀斷后,舍命攔住了他的去路,才讓劉虞活著逃到居庸。此刻見鮮于銀又來這一手,公孫瓚也惱了,單手持長矛格開鮮于銀的長矛,右手拔出白馬刀,摟頭就是一刀。鮮于銀聽得耳后風聲,知道不妙,連忙低頭,白馬刀削下他小半個頭盔,砍掉了他的發髻,又一刀砍下了戰馬的半下馬頭。

  戰馬悲嘶一聲,摔倒在地,鮮于銀猝不及防,撲倒在雪堆里。公孫瓚縱馬追上,馬蹄狠狠地踩向鮮于銀。鮮于銀忙亂之中,卻不甘示弱,就地一滾,拔出腰間長刀,一刀刺向公孫瓚的馬腹。戰馬從他身邊飛馳而過,連他的戰刀都帶走了。鮮于銀翻身爬了起來,一個侍衛沖到他跟前,翻身下馬,將馬韁塞到他手里。鮮于銀接過,翻身上馬,又接過長矛,接著追趕。

  公孫瓚跑了百余步,發現戰馬越來越慢,渾身顫抖,知道不好,連忙停住,翻身下了馬,見戰馬的腹腹和兩條后腿全是血,顯然是活不成了。他有些頭疼。這次出師不利,帶的兩匹備馬都用完了,戰事卻還沒有分出勝負。眼看著鮮于銀又追了上來,他不得不跳上另一匹義從的備馬,繼續撤退。

  沒過一會兒,中軍又傳來求援的號角聲,鮮于輔追了上來。公孫瓚破口大罵,不得不丟下鮮于銀,趕加中軍,阻擊鮮于輔。

  鮮于銀、齊周加速從兩側趕上,準備截住公孫瓚的去路。去形勢不妙,公孫瓚立刻下令變陣,命令右側的樂何當返軍迎戰鮮于銀,自己則率領中軍向左前方轉向。

  一聲令下,一千多白馬義從開始轉向,在鮮于輔面前劃了一道弧,直撲正在加速沖鋒的齊周。公孫瓚一馬當先,率領十余名白馬騎士沖在最前面。齊周看到公孫瓚的戰旗和十余匹白馬的身影,知道是公孫瓚親自殺來,不敢怠慢,命令親衛們舉起手弩,準備集射。

  雙方迅速接近,公孫瓚等人像一口彎刀,狠狠的劈向了齊周率領的騎兵。齊周等人雖然射出了弩箭,卻沒能擋住公孫瓚的沖鋒。公孫瓚沖到齊周面前,格開齊周手中的戰刀,一矛將齊周挑落馬下。

  見齊周落馬,齊周的親衛們都紅了眼,嘶吼著向公孫瓚殺來,舉矛的舉矛,舉刀的舉刀,更多的人則猛踢戰馬,不管不顧的撞擊。“轟!”公孫瓚的坐騎被齊周的親衛策馬撞中,從戰馬上飛了起來,撞在一名白馬義從的身上,兩人一起落馬,摔得頭暈眼花。雜亂的馬蹄飛踏而來,他們無計可施,只能蜷起身體,希望不會被踩中。

  見公孫瓚落馬,白馬義從也紅了眼,紛紛策馬猛撞。更多的騎士落馬,雙方攪殺在一起,舍命搏殺。

  鮮于輔遠遠地看見雙方戰旗停止移動,保持相對靜止的位置,知道公孫瓚的側擊戰術功敗垂成,沒能脫圍,松了一口氣,隨即下令圍住公孫瓚,四面攻擊,無論如何也要擊殺公孫瓚。

  ——

  良鄉城東南五里,一個無名土坡上,劉和快步走向張郃,拱手笑道:“儁乂,你的行蹤果然夠隱蔽,如果不是你派人通知我,我都不知道你在哪兒。”

  張郃笑笑,轉身指向身邊的顏良。“府君,這位便是從青州趕來的顏良顏子善將軍。子善,這位便是故幽州刺史劉公之子,涿郡太守劉和劉公衡。”

  顏良打量了劉和一眼,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卻沒什么也沒說。劉和心中不快,卻沒敢發作。他已經和幽州世家翻了臉,這一戰不管勝負都無法在幽州立足,以后只能跟著袁譚,且眼下還要依仗張郃、顏良來決勝負,哪里還有底氣和顏良計較這些禮儀問題。

  一想到這一點,他就覺得前途一片黑暗。

  雙方寒喧了幾句,有騎士來報,鮮于輔追上了公孫瓚,雙方正在大戰。聽完匯報,劉和大喜過望。既然公孫瓚被鮮于輔截住了,這一場混戰不論誰勝誰負,公孫瓚都不會有什么好結果,甚至有可能當場陣亡,殺父之仇終于可以報了。

  張郃也很滿意。“府君高明,劉使君之仇得報,你也可以安心了。”

  劉和剛要說話,顏良不陰不陽的說道:“劉府君,幽州諸君為故主報仇,奮不顧身,你這為人子的難道不就想親手殺死公孫瓚,為父報仇?將來這消息傳出去,可對府君名聲不利啊。”

  劉和臉上的笑容頓時凝住,他狠狠地盯著顏良。“顏將軍放心,和雖不如將軍勇武,卻也不是貪生怕死之徒,殺父之仇,自然要親手去報。”說完,轉身下坡,來到戰馬前,翻身上了馬,一聲呼喝,帶著騎士們飛奔而去。

  張郃與顏良互相看了一眼,露出會心的微笑。“子善,我隨劉府君去,你在這里等著,公孫瓚驍勇,白馬義從又是天下名騎,鮮于輔等人未必能攔得住他。若公孫瓚突圍成功,就請你截殺他。”

  “放心吧。”顏良自信滿滿地拍拍胸口。“我保證公孫瓚過不了這道崗。”

  張郃知道顏良的武藝,就算公孫瓚準備充足也未必是顏良的對手,現在苦戰突圍,人困馬乏,身邊的騎士也數量有限,更不可能逃過顏良的截殺。他上了馬,帶著大戟士下了坡,追上劉和。

  “府君不必介懷,顏子善并無惡意,只是心直口快罷了。”

  劉和陰著臉,策馬急行。他自己也清楚,自己做了一件損人不利己的事,最后的受益者只有袁譚,也許還有劉備,總之不會是他劉和。父親多年在幽州積累下來的人脈和名望,全被他一次揮霍殆盡。

  “儁乂,若我戰死,請你轉告袁使君,將我埋得離家父遠一點。”
第一千六百八十二章 技高1籌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公孫瓚與一個白馬義從背對背,拄著鋼矛,勉強站立著,咬牙切齒地看著四周全力圍攻他的幽州世家部曲,用力唾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憤憤不平的咒罵著。“蠢貨,全是蠢貨,被中原人騙得團團轉而不自知,還以為自己是什么義士。呸!幽州人殺幽州人,不爭氣,難怪被人看不起。豬狗不如的東西,將來一個個都不得好死……”

  沒有人聽到他的怒罵,就連他身后的白馬義從都沒心情理會他說什么,除了他自己之外,沒人相信他殺死的那人不是劉和,只是一個贗品。鮮于輔等人四面圍住,箭如雨下,遮天蔽日,死亡隨時可能降臨,哪里有心情聽公孫瓚嘮叨。

  在白馬義從奮不顧身的反擊下,公孫瓚僥幸撿回一條命,沒有被『亂』蹄踩死,卻被踩斷了一條腿,無法再騎馬。白馬義從在他身邊圍成兩個圈,約一千余人策馬繞圈奔馳,周而復始,頑強的阻擊著敵人。還有兩百余人在他身邊圍成一個圈,將戰馬的馬蹄系住,讓戰馬無法奔馳,騎士則站在戰馬后面,一手緊緊的拽著馬韁,一手拿著武器,隨時準備反擊。

  白馬義從跟著公孫瓚征戰多年,經歷過無數惡戰,即使面對數倍于己的敵人,他們依然沒有放棄,依然等著公孫瓚反擊的命令,等著公孫瓚率領他們沖出去。

  兩個醫匠正在緊張的忙碌著,他們砍斷了兩柄長矛,當成夾棍,將公孫瓚的腿固定好。慌『亂』之際,手腳難免有點重,公孫瓚疼得滿頭是汗,只能借滿口的污言穢語來緩解痛苦。

  “君侯,好了,你走兩步試試。”醫匠用力系好繩子,直起腰,抹了一下額頭的冷汗。“小心點!”公孫瓚一巴掌扇在醫匠的臉上,將他打了個趔趄。一枝羽箭『插』著他的臉飛過,如果不是公孫瓚拍他一下,他的命就沒了。醫匠連忙蹲了下來,撥正被公孫瓚打歪的頭盔,又掏了掏嗡嗡作響的耳朵。

  公孫瓚試著走了兩步,雖然還是很痛,卻勉強能騎馬了。他咧嘴笑了,罵了一句。“沒想到你一個馬醫居然真能醫人,還真是沒看出來。”

  醫匠咧著嘴笑了。“人和馬其實沒什么區別,都是血肉筋骨。”

  “說得有理。”公孫瓚大喝一聲:“馬來!我們殺出去。”

  周圍的白馬義從紛紛上馬,舉盾為公孫瓚擋箭。騎盾面積有限,為了保護公孫瓚,他們自己就不可避免地暴『露』在箭下,不時有人被箭矢『射』中,卻沒臉吭一聲。公孫瓚被人扶上了馬,又讓人用繩子將他綁在馬背上,這才下令吹號,準備突圍。

  號角聲一起,白馬義從群情激奮,齊聲高喝,士氣如虹。

  公孫瓚策馬奔馳,融入正在練圈奔馳的白馬義從,開始尋找薄弱點,白馬義從都緊緊的盯著他的戰旗,隨時準備調整戰馬,跟著他突圍。

  鮮于輔心急如焚。他雖然有兵力優勢,但單兵戰力與白馬義從相去太遠,只能憑人數優勢慢慢的耗,如果公孫瓚要強行突圍,他未必能攔得住。他很想強行突進去,但白馬義從經驗豐富,圍著公孫瓚繞行,不管從哪個方向往里突,都會遭到這些白馬義從的截擊。雖然雙方都會有傷亡,但白馬義從武藝精湛,傷亡更小,而且一旦人數不足,只要將圈子縮小一些,依然能保持圈子的完整,而那些倒地的人尸馬骸卻會影響他的部下沖鋒。大半個時辰戰下來,白馬義從損失了二三百人,他的損失卻已經達到了千人以上,連齊周都陣亡了。

  如今公孫瓚要脫圍了,他卻無力阻止。

  無奈之下,他只能敲響戰鼓,命令諸部小心,小心公孫瓚的突擊。他們四面包圍,兵力分散,看似占盡上風,其實在任何一個方面都沒有兵力優勢,強行攔住公孫瓚的可能『性』極小。他現在只希望傷亡不要太大,他還有余力追擊。公孫瓚已經是強弩之末,只要他強追不舍,還有一線機會。

  如果不是劉和出了意外,戰局原本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公孫瓚轉了半圈,看到了鮮于銀。

  鮮于銀也看到了公孫瓚,二話不說,躍馬挺矛,殺向公孫瓚。公孫瓚冷笑一聲,也開始策馬沖鋒。兩人錯馬而過,公孫瓚架開鮮于銀手中的長矛,一矛洞穿了鮮于銀的胸甲,將鮮于銀挑了起來。鮮于銀痛得怒吼,伸手抓住了公孫瓚的矛柄,另一只手掄起長矛,抽在公孫瓚的臉頰上。公孫瓚被抽得眼前直冒金星,兩耳雷鳴,他勃然大怒,雙臂用力,將鮮于銀遠遠的甩了出去。

  鮮于銀轟然落地,咧嘴笑了兩聲,鮮血從嘴里噴出來,登時氣絕。

  鮮于銀的親衛發了瘋,一個接一個地沖了上來。白馬義從不甘示弱,紛紛擁上前去,殺在一起。公孫瓚卻不敢戀戰。鮮于銀的親衛和他一樣,上了陣都有些瘋,鮮于銀又死了,這些人會更瘋。他有傷在身,如果再被撞下去,就不可能再有機會爬起來了。他用長矛猛抽戰馬,向前突擊。

  鮮于銀戰死,他的部下沒有了指揮,擋不住公孫瓚和白馬義從的沖擊,公孫瓚殺出一條血路,數百白馬義從跟著他突出包圍圈,向圣聚方向奔去。鮮于輔見狀,下令鮮于銀追擊,但鮮于銀卻一直沒有反應,很快,他的戰旗也降下了,表示鮮于銀已經陣亡。

  鮮于輔痛徹心肺,失聲痛哭。田疇也愣了,一時無措。苦戰半日,雖然重創了公孫瓚,卻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齊周、鮮于銀先后陣亡,將士的傷亡也接近半數,士氣低落,還能不能繼續追擊?

  但鮮于輔很快給出答案。他抹干眼淚,下令追擊,親自沖鋒在前。仇恨越結越深,如果這次不能殺死公孫瓚,就算他們肯罷休,公孫瓚也不會罷休。

  ——

  公孫瓚突出重圍,回頭看看,差點將牙齒咬碎。兩千多白馬義從隨他出戰,現在只剩下不到一半,而且有不少人受了傷,更嚴重的是戰馬損失嚴重,很多人沒有戰馬,只能兩人共乘一馬。

  這一戰大出意外,損失太大,罪魁禍首就是劉和的詭計。如果不是那個贗品劉和的亡命突擊,他的損失不會這么大,尤其是身邊的白馬騎士不會遭受重創,他本人也不會兩次被撞下馬。如果那是真的劉和也就罷了,可是讓他付出這么大的代價的只是一個普通人,而真正的劉和卻不知所終,這讓他無法接受。

  不殺劉和,誓不罷休。

  就在公孫瓚咬牙切齒的惦記著劉和的時候,劉和出現了。

  雖然沒有劉和的戰旗,也沒有標志『性』的赤『色』大氅,但公孫瓚還是一眼看出了劉和。劉和策馬沖在隊伍的最前線,手中的長矛遙指公孫瓚,即使隔著數百步,公孫瓚也能感受到他沖天的殺意。

  但是讓公孫瓚心寒的卻是劉和的身后,雖然被劉和的隊伍擋住了視線,但公孫瓚還是能感覺到劉和的陣勢比他預計的要厚實,至少要厚實一倍,這說明劉和的確藏了一手,而且是騎兵。

  以寡敵眾,又是苦戰之后,即使白馬義從是真正的精銳,這一戰也是兇多吉少。公孫瓚略作猶豫,還是策馬迎了上去,同時召喚所剩不多的白馬騎士,做好突擊的準備。看到劉和沖出來的那一刻,白馬騎士已經做好了準備,紛紛掛好長矛、戰馬,取出弓箭。

  雙方越來越近,劉和看清了公孫瓚的臉,舉起手中的長矛,厲聲長嘯。“殺——”

  公孫瓚一聲暴喝:“『射』!”

  幾乎在同時,雙方騎士『射』出了一陣箭雨,公孫瓚舉起了騎盾,擋住人馬的要害,眼睛從騎盾的邊緣緊緊盯著劉和。劉和同樣在親衛的保護下,死死的盯住公孫瓚,策馬沖鋒。

  白馬騎士的『射』藝略高一籌,兩三輪箭『射』罷,擋在劉和面前的親衛有十數人中箭落馬,劉和與公孫瓚幾乎可以直接看到對方的臉。公孫瓚厲聲大喝,挺矛沖了出去。

  “懦夫,受死吧。”

  “匹夫,拿命來!”劉和不甘示弱,躍馬舞矛迎了上來。兩人即將對面時,公孫瓚突然發現劉和的坐騎被蒙著雙眼,不避不讓,直直地奔著他沖來。他如果不讓,就算一矛殺死劉和,自己也會被撞下馬去。

  劉和瘋了,這是同歸于盡的戰法。

  公孫瓚雖然恨極,卻無可奈何。他想殺死劉和,卻不想陪劉和一起死。在兩馬即將相撞的瞬間,他強行撥轉馬頭,避開了劉和,同時揮矛去格劉和刺來的長矛,眼看著兩矛就要交錯,雙方就要錯肩而過,劉和卻突然扔了長矛,縱身躍起,張開雙臂。

  公孫瓚一矛擊空,知道大事不妙,卻來不及反應,眼睜睜的看著劉和撲了過來,將他緊緊摟住,拖下了馬背。兩人同時倒地,劉和用雙腿夾住公孫瓚的腰,一手勒著公孫瓚的脖子,一手去拔公孫瓚腰間的戰刀。公孫瓚反應極快,左手迅速抓住劉和的手腕,頭用力后仰,狠狠撞在劉和的面門上,將劉和的鼻梁撞塌,血流滿面。趁著劉和吃痛,左臂稍松的那一刻,公孫瓚右手『插』入劉和的右臂之間,用力猛擊,倒拔出白馬刀,貼著自己的左肋『插』了進去,從劉和的左腹進,咽喉出。

  劉和噴出一口鮮血,當場氣絕,轟然倒地。
第一千六百八十四章 劉黃雀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公孫瓚轉過身,用受傷的腿踩住劉和的身體,雖然傷腿不能受力,痛得鉆心,公孫瓚還是咬著牙堅持,拔出戰刀,一刀砍下了劉和的首級。

  “庸奴,尚能作惡不?勾結袁紹父子,謀我幽州,你們父子都不得好死!來人,將這庸奴的首級挑起來。想殺我?呸,看誰殺誰!”

  有白馬義從接過劉和的首級,用長矛挑起,又有人過來扶公孫瓚。“將軍,速速上馬。”

  “上什么馬!”公孫瓚推開白馬義從,厲聲大喝。“管他來的是誰,今日決一死戰,不死不休!”

  “喏!”白馬義從們轟然應喏,士氣更烈,號呼向前。實際上他們也清楚,即使公孫瓚想走也走不掉了,劉和的部下已經從四面八方圍住,蹄聲如雷,箭下如雨。他們被困在中央,和劉和的貼身親衛攪殺在一起,根本沒有騰挪的空間。只有等后面的同伴擊退劉和的部屬,他們才有可能脫圍。

  劉和戰死,首級被挑在矛上,他的部下也瘋了,舍生忘死,前仆后繼,一次次的策馬沖擊。用箭『射』,用矛刺,用刀砍,用馬撞,更有人直接從馬上撲下來,抱住一個對手,用牙咬,用頭撞。劉虞在幽州恩信甚著,公孫瓚殺劉虞激起了眾怒,此刻劉和又戰死,他的部下近千人一心報仇,竟無一人愿意撤退。

  公孫瓚在兩個白馬義從的扶持下,左手白馬戰刀,右手百折鋼矛,遠者矛刺,近者刀劈,連殺數十人。直到他身后的白馬義從被人砍倒,他站立不穩,被三四人撲倒在地。雖然白馬義從迅速殺死了這幾個人,公孫瓚卻再也戰不起來了,他的腿被再次壓斷,脖子上挨了兩刀,鮮血如注。

  公孫瓚揪著一個白馬騎士的衣領,將白馬戰刀塞到他手中,嘶吼道:“突圍,去豫州,找伯嗣!”

  “喏!”白馬騎士淚如雨下,接過戰刀,轉身正要走,又被公孫瓚拽住了。公孫瓚咬著牙,拄著矛坐了起來,看著四周奮力廝殺的戰士,哈哈大笑。“一群蠢貨,你們以為殺了我就能占據幽州?蠢貨,你們不過是一群蠢愚的螳螂而已。”

  幾枝羽箭疾『射』而至,『射』在公孫瓚的胸甲上。公孫瓚低頭看了看,一聲嘆息。“好甲,可惜不能陪葬了。”又看看手中的百折鋼矛,再嘆一聲:“可惜,不知道哪個豎子有幸,能得到我這柄好矛。”他轉頭看著那名白馬騎士。“帶著我的首級走,不要讓這些蠢貨污辱我!”

  說完,他倒轉矛頭,將咽喉頂在矛頭上,用力向前一壓,矛頭刺穿了咽喉,幾乎割斷了整個脖子。

  公孫瓚當場氣絕。

  白馬騎士二話不說,揮刀砍下了公孫瓚的首級,用公孫瓚的大氅包起,背在身后,又取過公孫瓚的百折鋼矛,大聲呼喝。“突圍!突圍!”十余人并力,奮力突圍。見公孫瓚的戰旗還在原處,劉和的部下并不知道公孫瓚已死,還一心圍攻公孫瓚,倒沒有注意那些騎士,等他們發現公孫瓚已經倒在地上,尸首卻不見了的時候,那些白馬騎士已經殺出一條血路,狂奔而去。

  嗚嗚的號角聲吹響,宣布公孫瓚的陣亡,但戰斗卻沒有結束。

  聽到號角聲,剛剛趕到的鮮于輔長出一口氣。公孫瓚終于死了,雖然出了一些意外,終于還是完成了任務。雖然損失大了些,但結果還算滿意。

  鮮于輔的心情剛剛緩解一些,隨即又聽到了戰鼓聲,是沖鋒的戰鼓聲,他吃了一聲,不知道又出了什么情況,舉目四望,只見右前方旌旗搖動,有斥候狂奔而來,手里的紅『色』小旗猛烈搖晃。鮮于輔心中一緊,再向斥候身后看去,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冰冷的空氣吸入胸口,連整個身體都被凍住了。

  一隊騎兵正繞過戰場,出現在他的右翼。

  這些騎兵跑得并不快,但陣型非常堅實嚴整,利用公孫瓚和劉和的殘部為掩護,突然出現,一出現便形成了絕殺之勢。沖在最前面的是兩三百名人馬俱甲的甲騎,鐵甲在冬日的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光輝,卻讓人感覺不到一點溫度,只有徹骨的寒意。在這些甲騎的身后是近千名身著精甲的騎士,手中用的不是普通的矛,而是戟,大戟。

  無堅不摧的甲騎,聞名河北的大戟士,居然在同一時間出現在自己面前,而且是在這個時候。

  鮮于輔心不斷的往下沉,同時破口大罵劉和。劉和愚弄了他們,他早就和袁紹聯絡好了,甲騎和大戟士出現在這里自然是早有預謀,要等他們和公孫瓚殺得兩敗俱傷時出來爭奪勝利果實。不管他們和公孫瓚孰勝孰負,都是甲騎和大戟士的獵物。

  五千騎兵苦戰半日,損失近半,齊周、鮮于銀陣亡,他已經沒有再戰之力,更別說面對甲騎和大戟士這樣的精銳。鮮于輔二話不說,立刻下令撤退,公孫瓚已經死了,他沒必要再為此付出代價,能逃走幾個算幾個。

  戰鼓聲一響,幽州騎兵紛紛撥馬撤退,作鳥獸散。

  張合早有準備,也敲響戰鼓,下令加速突擊。他根本不管那些潰兵,一心奔著鮮于輔的戰旗。甲騎的速度雖然不算快,但勝在養精蓄銳,馬力充足,跑起來并不比那些苦戰了半日的幽州騎士慢。他們一路平推過去,當者披靡,無人能擋住他們前進的腳步,不少幽州騎士想返身拼命,卻發現這些甲騎防護嚴密,不管是弓箭還是手中的長矛,無法傷及他們分毫,稍一遲疑,就被他們手中的長矛挑翻。

  鮮于輔沒能逃出三百步就被甲騎追上,挑落馬上,隨即被無數馬蹄踩得稀爛,踏為肉醬。

  鮮于輔陣亡,戰旗被砍倒,他的部下徹底崩潰,四散奔逃。張合隨即命令大戟士越過甲騎,以百人為隊散開,四處追殺。

  幽州騎兵損失慘重,幾乎全軍覆沒,雪地上到處是尸體,倒處是鮮血。

  ——

  劉備挽著戰馬,來到城門下,大聲叫道:“關長史,我乃劉備,請賜一見。”

  關靖站在城墻后面,焦急地看著西邊被落日照得通紅的地平線。公孫瓚說快則中午,遲則傍晚,一定會有消息,中午已過,傍晚將至,公孫瓚的消息卻遲遲沒有來,這絕不是好兆頭。

  劉備兵臨城下,雖然只有一千多騎兵,但他顯然已經做好了和公孫瓚翻臉的決定,否則他不會無視公孫瓚的警告,出現在這里,說不定關羽、張飛等人率領的步卒已經在城外埋伏,就等著公孫瓚出現。

  公孫瓚惡戰之后,再面對劉備等人的伏擊,幾乎不可能有勝算,而且他一向自負,從來沒有把劉備放在眼里,甚至不會相信劉備敢這么做。倉促之下,受挫是意料之中的事,甚至有可能全軍覆沒。

  劉和和公孫瓚都是失敗者,只有劉備能笑到最后。若非想到這一點,他也不會看著劉備在城下卻不發一箭。公孫瓚敗局已定,他不能不為自己和數萬將士準備后路。劉備這宗室之名也許是假的,但他今天這在后黃雀卻是做定了。

  關靖想了想,伏在城垛上,大聲叫道:“劉府君,公孫將軍有令,日落必有消息來,請府君且在城外稍候,等公孫將軍回來,一并迎接。”

  劉備笑了。“好,既然如此,那就等伯珪兄回來,再與長史敘談。”說著,撥馬而回,剛走了百余步,城上突然驚呼起來。關靖循聲看去,只見地平線上數騎飛奔。一看這情景,關靖就知道形勢不妙。如果是捷報,信使絕不會如此散『亂』,一副被人追殺的模樣。

  大勢已去。

  劉備也感覺到了城上的異樣,勒住了坐騎,回頭看了一眼城頭的關靖,嘴角挑起無聲的淺笑。

  時間不長,騎士奔到城下,見劉備在城下,都有些吃驚,不過他們也顧不上太多,大聲向城上通報了戰況。聽說公孫瓚受了重傷,白馬義從損失過半,又被纏住,脫身不得,城上的關靖長嘆一聲,城下的劉備也長嘆一聲。他轉身對城上的關靖說道:“關長史,形勢緊急,你守好城池,切莫輕舉妄動,我去接應伯珪兄。你能不能提供一點干糧,我們來得匆忙,沒有準備。”

  關靖無話可說。他不相信劉備會去救公孫瓚,但此時此刻,他也只能答應劉備,寄希望于萬一。關靖請劉備稍候,派人去取干糧給劉備。劉備撥馬而回,和趙云商量了一下,派人去通知張飛,準備作戰。如果公孫瓚戰敗,劉和等人很可能會追擊至此,絕不能讓安次城落入他們手中。

  關靖將干糧準備好,正猶豫著是用木筐吊下來給劉備,還是直接關城門送給劉備,又有騎士趕到城下。

  公孫瓚見突圍無望,臨陣『自殺』,首級都帶回來了。

  聽了這個消息,城上的關靖還沒來得及反應,劉備沖了上去,從騎士手中搶過公孫瓚的首級,抱在懷中,跪倒在地,放聲大哭,如喪考妣。

  “痛哉,伯珪!哀哉,師兄!”
第一千六百八十五章 沮授布局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夜『色』蒼茫,燕山莽莽。張則一動不動地坐在山坡上,面容蒼老,鬢邊的白發被寒風吹得簌簌發抖。他手腳冰冷,連血都冷了,感覺不到一絲熱氣。

  從田疇派人趕回來通知鮮于輔提前出擊,他就感覺到了不祥,但他沒想到結果會如此慘烈。鮮于輔等人率領的五千騎兵幾乎全軍覆沒,鮮于輔、田疇等十余人一個都沒回來,估計是兇多吉少。

  這一切都是因為甲騎和大戟士的出現。這是最大的意外,也是唯一能解釋劉和異常舉動的原因。劉和和袁譚聯手做了一個局,把所有人都騙了。什么袁譚不肯幫忙,劉和在府中大發雷霆,都會裝給他們看的。實際上,正是劉和悄掩護張合等人進入幽州,埋伏在合適的地點。

  劉和因為私仇,置國家大義于不顧,幽州實力遭受重創,不僅涿郡落入袁譚手中,廣陽、漁陽都受到了威脅。騎兵損失殆盡,尤其是公孫瓚陣亡,白馬義從全軍覆沒,對幽州的實力影響太大,短時間內都不可能有人替代。

  然而張則沒有時間后悔,他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收拾殘局。涿郡不能丟,幽州三分之一的戶口在涿郡,一半的耕地在涿郡,涿郡是幽州的南大門,更是主要的糧倉,失去涿郡,幽州將不亡而亡,更別提朝廷寄予厚望的飲馬黃河了。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漁陽太守劉備。

  但張則很猶豫。將幽州的命運交掉劉備手中對朝廷是好事還是壞事,他不清楚。他看得出劉備有野心,只是不知道他的野心有多大,是出將入相,還是割據一方?他以中山靖王之后自居,是想重振祖先榮耀,還是想為自己塑造一個高貴的血脈,以便將來問鼎天下?

  張則權衡了很久,最后還是決定向劉備求援。除了劉備,他沒有其他選擇。如果耽誤了時間,讓袁譚在涿郡站穩腳跟,將來進而吞并整個幽州,與草原上的胡人聯合,對朝廷來說危害更大。與其將幽州留給袁譚,不如交給劉備,兩人相斗,朝廷至少還有一線機會。

  “申甫,你再去一趟漁陽,不,先去安次。”

  種劭凍得腦子都慢了。這幽州的天氣真是冷得讓人懷疑人生,尤其是太陽下山之后,不管他穿了多少衣服都沒用,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熱乎氣,也不知道祖父當年是怎么堅持下來的。

  “安次?”

  張則看看種劭,有些無奈。“你以為劉備真是那么安份的人嗎?公孫瓚精銳盡出,他肯定會在郡界等消息,一旦知道公孫瓚陣亡,他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安次,接收公孫瓚的人馬。”

  種劭反應過來,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轉身剛要走,張則又叫住了他。“你知道現在的情況嗎?”

  “請使君指點。”

  “幽州絕不能落入袁譚手中,現在能擊退袁譚的人只有劉備。”

  種劭愣了一下,連連點頭。“我明白,我明白。”轉身走了兩步,又蜇了回來,眼睛瞪得溜圓。“使君,將幽州交給劉備?那可是一個……”

  張則抬起手,示意種劭別說了。“多穿些衣服,別凍著,如果鼻子、耳朵沒知覺了,千萬別『摸』。快去吧,小心些,希望不會碰上袁譚的騎兵。”

  種劭有點暈乎乎的離開陣地,上了車,張則安排的兩百騎士也翻身上馬,護著種劭出發。大『亂』過后,既有潰兵,又有斥候,沒有騎兵保護,種劭很難安全的到達安次,見到劉備。

  看著種劭漸漸遠處,消失在夜幕之后,就連騎士手中的火把都被黑暗吞沒,張則嘆了一口氣,開始安排軍事。除了要派人回廣陽通報消息,加強防備外,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如何奪回涿郡。是進據良鄉還是退守廣陽,是當前要解決的問題。

  ——

  督亢亭。

  大軍正在趕路,馬蹄聲、兵器撞擊甲胄聲、人馬的踹息聲、腳步聲混成一片,傳令兵、斥候像走馬燈似的來回穿梭,將一道道消息送到袁譚面前。袁譚裹緊大氅,看了一眼遠處的涿城,抑制不住心頭的喜悅。

  事情比預想的還要順利,不僅張合、顏良重創了幽州軍,劉和還戰死了,與公孫瓚同歸于盡。對他來說,這簡直將涿郡拱手送到他的手中。拿下涿郡,他就等于一只腳踏進了幽州大門,拿下半個幽州指定可待。有了這半個幽州,烏桓人、鮮卑人就無法拒絕他的邀請了。

  這一切都是沮授的謀劃。

  袁譚看了一眼停在路邊的馬車。馬車里還亮著燈,沮授正在處理源源不斷送達的情報,不時傳出一聲壓抑的咳嗽。袁譚擔心不已,輕敲車窗。“公與,不要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多謝主公。”沮授應了一聲,緊跟著響起一陣紙張翻動的聲音。袁譚搖了搖頭,無可奈何。他知道沮授現在不能休息。幽州的形勢復雜,張合、顏良送來的消息都是零散、雜『亂』的,甚至可能是錯的,如果不能及時從中分析出真相,判斷形勢,他們很可能遇到麻煩。

  這時,車門拉開了,漏出一束光,沮授向袁譚招了招手,示意袁譚上車。袁譚不敢怠慢,連忙下了馬,鉆進車,隨即拉上了車門。沮授靠著車壁,仰著頭,沉思著,袁譚也不吭聲,耐心地等待著。過了一會兒,沮授收回心神,兩眼帶著血絲的眼睛炯炯有神,甚至有些亢奮。

  “主公,根據現有的消息大致可以確定,幽州的騎兵損失過半,張則手里的騎兵非常有限,他可以進行城池攻防,但沒有能力長距離奔襲,我們的糧道是安全的。主公現在可以通知中山、河間、安平諸國,盡快運一些糧食過來,然后我們就可以留下一些人馬堅守,將主力撤出幽州,減少輜重運輸的壓力。”

  袁譚點點頭。“留誰比較好?”

  “荀衍,或者高覽都可以,但最合適的還是張合。幽州太冷,張合是鄚縣人,他最適應這種天氣,也熟悉附近的地形。”沮授搓了搓手,指了指案上的情報。“張合送來的消息非常準確,這是一個有勇有謀,心思很細的人,可以獨當一面。”

  袁譚皺皺眉。“可是大戟士是親衛騎,是克敵制勝的精銳。”

  “拿下涿郡,將軍不管是留在河間還是回鄴城都不會有大的戰事,大戟士沒有用武之地。相反,在白馬義從受創之后,大戟士足以震懾幽州軍,即使劉備也不敢輕易挑戰張合。大戟士留在涿郡更能發揮作用,這也是張合更合適的原因之一。”

  沮授環顧四周,想找什么東西,卻沒找著,伸手提起案上的水壺就往嘴里倒。他喝了兩口水,用手巾擦擦嘴角,接著說道:“再者,張合是冀北人,他在官渡立下大功,早就該升職了,只是主公有喪在身,無暇顧及,現在是個好機會,重用張合一人,能夠安撫冀北世家,重新收拾人心。”

  袁譚恍然大悟,用力的拍了拍大腿。“公與,你說得太對了,就張合了。”

  “此外,顏良有功,不能不賞,調他任河間相,為張合后援,隨時準備增援。”

  袁譚心領神會,這是一個將顏良從袁熙部下挖來的好機會。顏良在袁熙麾下屢戰有功,但袁熙對他的重視明顯不足,根本原因一是袁熙年輕,不諳世事,公子脾氣重;二是逢紀名士作風不改,對武人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輕視,從根本上就沒把顏良放在眼里,所以這次何颙去一說,袁熙就放人了。

  拜顏良為河間相,袁熙就別想再讓顏良回頭了。賞功酬能,這也是他這個冀州牧的職權所在。

  袁譚雖然高興,卻沒有沖昏頭腦。“沒有了顏良,青州的形勢恐怕會更糟。”

  “青州的形勢暫時不會有太大的變動。曹昂雖然和孫策有婚姻,但他不會同意孫策的人馬經過兗州,孫策與曹昂結盟本來就有休養生息的用意。既然如此,沈友、太史慈孤軍突入冀州的可能『性』就不大。先讓顯奕頂一陣子,等他叫苦了,再把他換回來,別派一個人去。”沮授撫著頜下的胡須,沉『吟』了片刻。“我倒是擔心孫策會利用水軍的優勢進入遼東。主公,你最好能先派人和公孫度聯絡,別讓孫策搶占了先機。如果能說服公孫度與我們結盟,那當然是再好不過,如果不能,至少也要讓公孫度多一個選擇,不要輕易答應孫策。”

  袁譚連連點頭。“就依公與所言,我立刻派人。你看許攸怎么樣?”

  沮授想了想。“可行,遼東多寶貨,他應該會很樂意。”

  袁譚不禁莞爾。許攸貪財的消息真是人所盡知。

  “不僅是遼東,江東也要派人去,公孫瓚的兒子公孫續就在孫策身邊,想辦法讓公孫續回來與劉備爭權。不能我們出力,便宜卻讓劉備占了去。朝廷那邊也派人去,不管最后能不能談成,先談著。當然,眼前之務還是要派人聯絡劉備,盡可能讓他按兵不動,不要進攻涿郡,即使不能,也要拖延他的時間。”

  袁譚聽了,心中歡喜。他考慮到的,沮授都考慮到了。他沒考慮到的,沮授也幫他考慮到了,事無巨細,面面俱到。有了沮授這個謀士,他輕松多了。真不知道當初父親為什么聽沮授的少,聽郭圖的多。郭圖雖然忠心無虞,但是論聰明才智,與沮授比還是略遜一籌,尤其是大局觀相差太遠。

  “就依公與。”

  兩人正說著,前面有騎士來報,涿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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