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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二百七十三章 替罪羊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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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督只帶親衛部曲三百人同行,主力盡留牂柯,是覺得不久就能重返牂柯嗎?”

  諸葛亮一落座,就拋出了一個很尖銳的問題。周瑜睨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吹了吹,眉心微蹙。“出兵三年,耗費錢糧無數,勞師無功,能不能重返牂柯,我也說不準啊。”

  諸葛亮一怔,隨即明白了周瑜的意思,連連搖手。“都督誤會了,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那孔明是什么意思?”周瑜嘴角微挑,似笑非笑。

  一開口就有歧義,諸葛亮不敢大意。周瑜出征期間,他就是荊南四郡的行政負責人,四郡太守都要聽他的命令,能和他坐而論道的只有荊州刺史杜畿,他說話是不需要考慮太多。現在情況不同,他面對的是九督之首的周瑜,吳國軍界實力僅次于吳王本人的重將,說錯一句話都可能帶來難以想象的后果。

  “都督可知,今年軍費總支出大概是多少?”

  周瑜眼神微閃,臉上的笑意散去。他不知道全部的軍費開支,但是他知道他所部三萬多人的軍費開支。戰線推進到牂柯,水路千里,來回轉運,消耗很大,即使他在牂柯境內屯田,解決了大部分糧食需要,但將士輪休,往返于荊益之間,就讓沿途各縣不堪重負,不得不從其他地方調運糧食。再加上將士們的軍餉、賞賜,總費用在五十億以上,除去由他自己解決的部分,還需要荊州提供三十多億的補充。

  這個數字比張纮當初答應的五十億肯定要少得多,所以荊南才沒有出問題,能充分滿足他的要求。可是如果考慮整個吳國的軍費支出,這個數字就有點嚇人了。第一個五年計劃之所以功歸一簣,就是因為兗州大戰,軍費支出猛增。今天兗州之外,又增加了冀州戰場,軍費的支出缺口肯定更大。

  “一百五十億?”

  “都督英明,雖不中,亦不遠矣。”諸葛亮笑道。其實他的估計還要更高一些,根據軍師處傳來的通報進行估算,今年的軍費總支出將超過二百億,而且短期內看不到下降的可能。戰線越拉越長,投入的兵力越來越多,尤其是大量騎兵的參戰,費用增幅驚人。“不過這不是最大的問題,今年發展形勢不錯,比去年再增一成以上,加上兗州、冀州的收入,總收入將在一百七十億左右。”

  “所以,最大的問題不是錢,而是糧?”周瑜放下了茶杯,雙手十指交叉,置于腹前。

  “正是。從交州到幽州,僅是在作戰前線的總兵力就超過十五萬人,戰馬十萬匹,再加上轉運的消耗,每個月消耗的糧食在二百萬石以上,已經超過了我們能提供的極限。除了加賦,只有尋找新的產糧之地。”

  周瑜輕輕地吁了一口氣,心中升起一絲疑云。他明白了諸葛亮的意思。孫策不會輕易同意加賦,尋找新的產糧之地才是正確的選擇。孫堅入交州原本就是這個目的,但孫堅戰死了,孫策既需要更多的糧食,又要報殺父之仇,用兵交州的可能性極大。如果孫策用兵交州,那他就不太可能回牂柯,而是出兵零陵、桂陽,孫策合兵,兩路進擊交州。

  荀攸為什么沒想到這一點?這個道理并不復雜,以荀攸的智慧,他應該想到這一點才對。

  “產糧之地,當在交州。依孔明之見,大王可能出兵交州?”

  諸葛亮點點頭。“若取交州,都督以為當如何用兵?”

  周瑜向前靠了靠,雙手擱在案上,身體微微前傾,擺出請教的姿勢。“愿聞孔明高見。”

  諸葛亮笑笑。“愚以為,當海陸并進,陸路由零陵,溯湘水而上,經靈渠,入郁林,海路則乘樓船,直趨龍編。這一次用兵,大王必派重將,甚至可能親征。不管怎么說,都督都是人選之一。你想回牂柯,怕是三五年之內不能成行。”

  周瑜微微頜首,又道:“孔明,若你是軍師,當如何制定交州方略?”

  ——

  建安六年,冬十月,建業,玄武湖。

  樓船剛剛靠岸,孫翊就上了船,沖著孫策使了個眼色。“王兄,你可回來了。你再不回來,阿母怕是就支撐不住了。”

  孫策嚇了一跳。“阿母怎么了?”

  “阿翁不幸戰死,士家兄弟還在交州逍遙也就罷了,連累他中伏的人也未受到懲處,是以她心中不平,憂郁成疾。”

  孫策一聽,眉頭就皺了起來,心里很不高興。

  阿母這是想干什么?借機泄恨,還是想坐實孫權的指控,免得他以后再翻案?他是不相信孫權的說法的,但不代表別人不信,或者別人明明知道孫權可能在說謊也不戳破,反而故意利用這個謊言達到自己的目的,比如殺掉韓當。

  不喜歡韓當的人很多,而阿母吳夫人無疑是最不喜歡韓當的那一個。殺掉韓當不僅能泄恨,還能遮掩孫權的責任,一舉兩得。可是對韓當還有什么公平可言?

  “阿母在哪兒?”

  “紫金山,為阿翁選好的陵地。”

  孫策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紫金山在宮城外,甚至在建業城外,他暫時不用去見阿母吳夫人,還有機會解釋此事。要是直接面對面,他還真不好處理。

  孫策下了船,張纮、虞翻等人都迎了上來,一一見禮。因為孫堅的喪事在即,每個人都很嚴肅,神情肅穆。孫策也沒多說什么,與他們見了禮,便徑直回城。

  闊別一年,建業城的規模更大了,雖然城墻還沒有修筑完成,里坊街市卻更加完備,大街兩側的樓肆建筑精美,風格統一,式樣卻絕無雷同,暗藏著主人家爭奇出新的小心思。只是國喪期間,沒有什么鮮艷的色彩,都被各種淺色素色的布幔、招牌遮住了,只有微風吹過時才會偶露崢嶸。

  孫策心里有事,也沒心情細看,隊伍匆匆穿過城市,回到太初宮。他推說身體不適,斥退了群臣,讓他們明天再來請見。張纮、虞翻等人似乎早有預料,也沒多說什么,紛紛告退,各回官署處理公務。大喪在即,年關將近,每個人都有一大堆忙不完的事。

  站在大殿前,看著遠處的紫金山,孫策沉默了片刻,問孫翊道:“你知道交州的事嗎?”

  “聽說了,不僅是臣弟,幾乎所有人都聽說了。”

  孫策的眉頭皺得更緊。“你感覺如何?”

  孫翊抬起手,摸摸頭,眼珠轉了兩轉。“王兄,除了報仇,臣弟沒什么感覺。你要是愿意帶臣弟去交州,臣弟做一個普通士卒都行。”

  孫策轉頭打量著孫翊,眉梢揚了揚。兩年不見,孫翊沉穩多了,看來鐘繇那老狐貍很用心,教了他不少東西。“你也覺得韓義公該死?”

  孫翊抿著嘴,沉默了好一會兒。“如果非要在他和仲謀之間選一個,我覺得他該死。”不等孫策說話,他又道:“王兄,親親賢賢,親在賢前,且春秋為尊者諱,為了一個韓當,鬧得父子兄弟不和,不值得。”

  孫策轉過身,沿著走廊緩緩踱步。孫翊的答案并不意外,他早就想到了。莫說韓當的人緣不好,沒人愿意為他說話,就算人緣好,在這種情況下,他也死定了,沒有誰會愿意冒著得罪吳夫人和孫權的危險為他說公道話。

  何況他本來就不是無辜之人,區別只在于該不該死而已。

  孫翊心中不安,跟著孫策向前走。過了一會兒,他又忍不住問道:“王兄,臣弟……我有一個疑問,不知……當不當問。”

  “哼,你想說什么就說吧,反正不當問也問了。”

  孫翊尷尬地撓著頭。“王兄是不是認為仲謀不能勝任一州軍事?”

  “你以為呢?”

  “臣弟以為……他雖不如王兄用兵如神,也不至于不如韓當。即使是僅論弓馬,也與韓當不相上下。”

  孫策停住腳步,扭身看著孫翊。“叔弼,這是你的意見,還是鐘元常的意見?”

  “臣弟的意見。”孫翊頓了頓,又道:“王兄若是以為不對,臣弟愿聽教誨。”

  “我給你一個機會再說一遍,究竟是誰的意見?”

  聽得孫策語氣不對,孫翊嚇了一跳,抬起頭,卻發現孫策臉色陰沉,目光如火,心中更加不安。他咬著嘴唇,猛眨眼睛。孫策一看就知道他在說謊,他從小就這毛病,說謊被識破的時候眼睛眨得特別快。孫策冷笑一聲,也不說話,只是盯著孫翊,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

  孫翊被逼不過,吞吞吐吐地說道:“鐘……鐘元常沒說這件事,卻和臣弟講過巫蠱之變中李壽、張昌富的故事。臣……臣弟覺得,父子兄弟,疏不間親,道理是一樣的。”

  孫策信了孫翊。一來孫翊沒這么大的膽子,在這時候還瞞他,二來以鐘繇那老狐貍的性格,也不會把話說得太直接,授人以柄。說話這個份上,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只不過他不是孫翊,從來沒有小看鐘繇,也不會仰視鐘繇,他不會相信鐘繇這么做僅僅是為了他們兄弟。

  這是一道難題。
第二千二百七十四章 賢內助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孫策抬頭看看天。“天色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早點來,說說襄陽的事。”說完,不等孫翊回答,他就轉身就走,扔下孫翊一個人站在廊下。

    孫翊抬起頭,看著藍天白云,還在天上的秋陽,撓著頭,半天才應了一聲。

    孫策回到后宮,本想去正殿,到了門口,想了想,又折身往稻香殿去了。宮里很安靜,除了殿門當值的羽林衛,幾乎看不到人。孫策背著手,走得又快又急,凌統、張溫有些跟不上,跑得氣喘吁吁。聽到他們的聲音,孫策這才意識到他們的存在,揮揮手,讓他們出宮,回家與家人團聚,明天也不用來當差。

    凌統、張溫互相看了兩眼,意識到孫策心情不好,也沒敢多吱聲,行了禮,轉身匆匆走了。

    孫策一抬頭,看著稻香殿的殿門,卻有些猶豫了。既然是汝潁系在出難題,他來找袁權商量有意義嗎?袁權雖然不是袁衡,畢竟也是汝潁人,不能不有所偏袒。正猶豫著,袁權出現在殿門內,一身樸素的常服,兩只衣袖卷到肘部,露出沾滿面粉的手臂。

    看到面粉,孫策笑了,舉步進了殿門。“姊姊,你看,我可是嗅著味兒來的。”

    “什么味兒?”袁權含笑反問。“煙火味,還是豉醬味?”

    “不管是什么味,總之不是血腥味。”孫策走到袁權面前,攬過袁權的肩膀,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嗯,還是原來的味道。”

    袁權用手肘推了孫策一下,臉上飛起紅霞。“臣妾十年前就有遲暮之味了?”

    “十年前青春正年少,雖然香,卻有些清淡,如今芳華正茂,還是一個味道,只是香氣更濃,卻不是什么遲暮之味。”

    “且。”袁權白了孫策一眼。“有大喪呢,大王可別亂開玩笑,連累臣妾吃瓜落,提前進冷宮。”

    “冷宮好啊,冷宮保鮮防腐,做個冰美人,免得你總把遲暮掛嘴邊上。”

    “噗!”袁權忍俊不禁,笑容一展,隨即又收了起來,忍得很辛苦。她擺了擺手臂,掙脫了孫策,進了東廚。孫策跟了進去,見灶上熱氣騰騰,熱水將開,和好的面放在案上,包好的點心整整齊齊的放在籠屜里,小巧而精致。只是除了兩個打下手的宮女,并沒有看到其他的人。

    “宮里怎么這么安靜?”

    “都去陪阿母了。”袁權命人去取茶杯來,孫策止住了,就在袁權身邊坐定,端起她的茶杯喝了一口。袁權看在眼里,也沒說什么,繼續做點心。“阿翁的靈柩送回來,暫時安放在紫金山下。阿母去陪著,每天祭拜,對棺而泣,王后她們自然要陪著。臣妾是個閑人,便留在宮里照應,閑著也是閑著,做些點心送去,也算是盡一份孝心。”

    孫策靠著食案,聽著袁權說著閑話,一聲不吭。他忽然覺得,就這么一直下去也挺好,至少不用考慮那些令人心煩的事。

    正說著,灶上蒸的點心好了,袁權起身,端下籠屜,打開籠蓋,熱氣蒸騰而出,彌漫了整個廚房。霧氣中,袁權拈起一枚小巧的點心,撅起嘴吹了吹,遞到孫策嘴邊。“嘗嘗,素餡的,建業城外沙洲上的蘆蒿切丁,味道不太一樣。”

    孫策張開,將點心輕輕咬破,一道略有些藥味的清香在鼻端縈繞,溫暖中帶著幾分清新。

    “如何?”

    “好吃。”

    “說得詳細點。”

    孫策有點為難。他不是一個專業的食客,對食物的鑒賞能力有限,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他眨了好幾下眼睛,搜腸刮肚,還是只有“好吃”二字。袁權笑了,在灶下添柴的宮女也忍不住笑了兩聲,隨即又故作嚴肅,只是臉蛋被灶堂里的火映得紅撲撲的。

    “看來大王的能力還是在治大國,不在烹小鮮。”袁權含笑忙碌著,嘴角挑起一道淺淺的弧。

    孫策又取過一枚點心,放進嘴里,慢慢的咀嚼著,同時也咀嚼著袁權的這句話。這句話看似隨意,其實有深意。漢代雖以儒術治國,卻不排斥黃老之言——漢代的儒本就兼有法術,只是權重不同——老子那句“治大國若烹小鮮”更是常被人掛在嘴邊上,以作為齊家治國不二的最佳證據,可是現在袁權將治大國與烹小鮮對立,這本身就在表明態度。

    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態度。家是家,國是國,齊家和治國的原則并不一致,家國不分的結果往往是國破家亡,孫堅戰死就是典型的例子。以他征戰多年的經驗,他能不清楚孫權的優劣?但孫權是他的兒子,是不受長子重視的次子,他不能不有所提攜、偏袒。

    孫策心里一暖。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袁權提過水壺來,為他續了些水。“大王不要誤會,臣妾可不是想干政。臣妾見識有限,只能在這廚庖之內施展手段,登不上大雅之堂。”

    孫策斜睨著她,會心一笑。他默契的轉換了話題,說些冀州的風土人情,尤其是說到劉備兒子阿斗的大耳朵和長水臂。他當時第一眼看到時,也覺得這孩子有點像怪胎,一般人還真生不出來。由此可見,劉備受傷絕嗣就是甄儼等人搞的鬼,信的謠,他們用兩個醫匠的性命換來了劉備的六神無主,近乎絕望。知道自己不會再有血脈,劉備的斗志怕是去了一半,所以一聽說中山被圍,直接就跑了。

    孫策說得有趣,袁權卻是不信,覺得孫策有故意貶損劉備的嫌疑。她是見過劉備的,劉備的耳朵的確不小,手臂也比別人長一些,卻不至于像孫策說的那么夸張。照孫策那說法,劉備的兒子阿斗不是人的孩子,倒像是只猴。

    孫策哈哈大笑。“你沒親眼見過,不信也正常,等我俘虜了他們父子,你就知道我有沒有騙你了。”

    ——

    孫策在稻香殿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吃完袁權準備的早餐,精神飽滿地去上朝。剛出宮門,迎面就遇見了孫翊和曹英夫婦。孫策很驚訝,抬頭看看天。“叔弼,你現在很用心啊,這么早就來了?有很多事要說?”

    孫翊有些尷尬,搓著手,吱吱唔唔地說不出話來。曹英欠身施禮,含笑道:“大王,你可別寒磣他了。他這么早入宮可不是為了公務,是為了權姊姊的早餐來的。”

    孫策一愣。“早餐?你們家沒早餐嗎,要到宮里來吃?”

    “妾手藝太差,做不出權姊姊那樣的美味……”

    “你不僅手藝差,還懶。”孫策沒好氣地說道:“我看不是叔弼想吃權姊姊做的早餐,是你。”

    曹英有點窘。“呃……大王批評得是,妾既笨且懶,只能跟著丈夫到王兄家乞食。不過這也不能怨妾,到宮里乞食的又不是僅有我們夫妻,大王的幾個弟妹都這樣,只不過他們在紫金山陪王太后,不在大王眼前罷了。”

    “他們能一樣嗎?他們還沒成家,你們可是成了家的人。”

    “成了家,也沒分家啊。”曹英理直氣壯。

    “分家?”孫策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打量著曹英。“你想怎么分?”

    曹英有些氣短,訕笑著不敢說話。孫翊將她拉到身后,斥責道:“胡說八道什么,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又陪笑對孫策說道:“王兄,你別理她,她說話不過腦子的,他們曹家人都這樣。你看她那兄長,當初娶了我姊,結果一開打,他就跑了,不僅不管我姊,連他兒子都不管,都賴在王兄身上。王兄你連外甥都管,總不能不管親兄弟?”

    孫策點點頭。“行,你們這夫妻檔搞得不錯,夫唱婦隨啊。”他抬手指指孫翊。“回頭我就和你二姊說,讓她趕緊帶著孩子去益州。”說完,轉身就走。

    “別啊。”孫翊慌了,一邊追孫策,一邊追一邊揮手示意曹英趕緊走。曹英吐吐舌頭,飛奔去后宮。孫翊追上孫策,連連拱手求饒。“王兄,臣弟錯了,臣弟錯了還不行嗎?你千萬不能趕二姊走,這要是讓母后知道了,臣弟不得被打死?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二姊要嫁曹子修,母后可是不同意的,是王兄……”

    “是我的主意。”孫策停住腳步,盯著孫翊。“所以我會一定會負責。如果不是我的主意呢?”

    孫翊眨著眼睛,一時反應不過來,不知道孫策究竟想說什么。孫策等了片刻,沒等到想要的答案,不免有些失望。孫翊雖然進步不小,可是他在政治這方面的確沒什么天賦,沒有鐘繇現場指導,他就沒了主意。算了,不為難他了。“先去吃飯吧。”孫策擺擺手。“回頭說說襄陽的事,還有……”孫策又停住,伸手指指孫翊。“分家。”

    孫翊如逢大赦,連聲答應,飛也似的跑了。他進了后宮,來到稻香殿,袁權、曹英正在等他,見他進來,曹英連忙詢問事情的經過。孫翊把他與孫策的話復述了一遍,端起一碗粥就喝。曹英轉了轉眼珠,若有所思。袁權看在眼里,卻佯作不知,只是命人為孫翊端上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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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二百七十五章 分家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孫策繞過大殿,來到側殿,張纮、虞翻正并肩站在廊下,聽到腳步聲,整理了一下衣服,迎了過來,雙雙施禮。孫策還禮,招呼他們一起進殿。陸績、顧穆已經準備好了案幾筆墨、茶水點心,站在一旁恭候。

  顧穆是顧雍的次子,顧劭的弟弟,比陸績還要大兩歲,卻是陸績的外甥,入宮時間也短,還要陸績的指點,看起來有些拘謹,端茶時灑了一些水。孫策沒說什么,順手抹去。顧穆有些意外,卻也松了一口氣,轉過頭,沖著陸績無聲地笑了笑。

  陸績很從容,遞過一個鼓勵的眼神,讓顧穆不要太緊張。他跟著孫策這么久,知道孫策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發怒。顧穆放松了些,手腳也跟著麻利起來。

  說了幾句閑話,孫策便切入主題。“張相、虞相,今年江東收支如何?”

  張纮也不謙虛。“大王,秋收剛剛結束,各郡還在統計,僅就臣了解到的丹陽、吳郡來說,情況還是不錯的,相比于去年,糧食的產量增加了兩成,總收入增加三成左右。只是如今基數大了,增幅不比前兩年。另外還有一點,人口增多,消耗也在增加,盈余增速下降,具體數字還沒出來,應該在百分之八到九之間。臣預計……”張纮頓了頓。“今年的全部盈余可能不太理想,會有百分之一到三的下降。”

  “主要開支是什么?”

  “軍費。各戰區的總兵力合計十七萬五千余人,馬九萬七千余匹,再加上諸郡的郡兵,所有的費用加起來,已經超過收入的七成。支付了官俸和各郡學堂和諸堂祭酒、學子的開銷后,剩下的就沒多少了。驃騎將軍大喪,又要花一筆錢……”

  聽完張纮的簡略匯報,孫策又轉向虞翻,示意他把大致情況說一遍。虞翻的報告很簡潔,今年的商稅收入基本與去年持平,主要是兩個問題:一是交州、幽州生亂,業務驟減,商稅減少,影響了總額;二是經過了幾年的快速發展后,出現了供應偏多,需求不足的情況,除了軍用物資之外,其他的行業多多少少都遇到了滯銷和競爭加劇、價格下降的問題,他最近正和麋竺以及海商會的人研討,希望能找出解決辦法。

  “二位辛苦了,當家不易。”

  張纮笑了。“大王這么說,臣等真是無地自容。說起來,臣等還是經驗不足,很多辦法看起來很好,真正落實起來難度卻很大,既有我們考慮不周的問題,也有郡縣的問題,哪怕是讀過圣賢書,也不是每個人都能盡忠職守,消極怠政的事屢見不鮮,處理起來也難,真要嚴格按條例,怕是一大半人要去職,不僅郡府縣庭都要空了,首相府也要缺員三分之一。”

  “有這么嚴重?”

  虞翻苦笑道:“張相體恤下屬,首相府還算好的。臣這計相府就更難了,不考核都不時有人要離職,臣每天都看到他們那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恨不得把他們全開除了。”

  “是不是你要求太高了?”

  “也不完全是。”張纮說道:“其實這一年多,虞相的性子已經緩了很多,至少臣不怎么聽到他訓人了。真正的癥結在于兗州、冀州平定后,事務增加了近三成,現有的吏員數量不足,即使加班加點處理也很及時完成,導致各府寺都有些怨氣。”

  孫策明白張纮的意思。他引入了精細化管理,無形中增加了不少工作量,而各部門的架構還是按照以前的配置,人手不足,工作壓力自然大。當工作量還在承受范圍內的時候,增加俸祿能平息一部分抵觸情緒,當工作量增加到無法承受的時候,增加俸祿也解決不了問題,唯一的辦法就是增加人手。

  增加人手不僅會增加開支,對于張纮、虞翻來說,還有一個很敏感的問題。這就涉及到體制改革,具體而言就是人事改革,如何選拔官吏。眼下各府寺的吏員辟除還是由各府寺的負責人自己掌控,增加屬員有攬權的嫌疑,誰也不敢輕易開這個口,只能一起提出。這還是他們相信孫策通情達理,不是那種猜忌之主,否則這么做更不合適,要多費很多口舌進行鋪墊。

  孫策倒是不意外。經濟改革到一定程度,必然會倒逼政治改革,這是不由人的意志為轉移的。他早就有心理準備,而且做了事實上的準備——政務堂的設置就是第一步,只是一直沒有挑明。張纮、虞翻都是聰明人,他們應該看出了這個關竅,所以沒有急于征辟人才,而是把問題呈到了他的面前。

  人事權至關重要,如果抓不住,就會淪為公卿郡守培植私人的手段,不改不行。孫策和張纮、虞翻商量了一番后,決定將這件事做為一個正式的議題,提交朝會,由各部門聯席商議,并請主持政務堂事務的楊彪、黃琬先拿出一個方案,到時候一起討論。新81中文網更新最快 電腦端:https:// 首發

  公務談起來總是特別耗時間,不知不覺就是半天過去了,孫策留張纮、虞翻吃了午飯,下午接著談,不時召見首相府、計相府的相關掾吏,就具體問題的情況、數據進行了解、分析。好在這些部門都是宮里,離得近,來去也方便。

  ——

  孫尚香帶著徐節和幾個羽林衛快步進了宮,正準備去偏殿,一眼看到孫翊坐在臺階下曬太陽,閉著眼睛,好不愜意,不免有些好奇。她走了過去,踢踢孫翊。孫翊睜開眼睛,抬起手,擋著陽光,看了孫尚香一眼,往一旁挪了挪,伸手拍拍自己剛剛坐的石階。

  “小妹,坐,這兒熱乎乎的,便宜你了。”

  孫尚香也不講究,一屁股坐了下來,用胳膊肘拱拱孫翊。“你怎么坐這兒了?回事出了紕漏,被王兄罰了?”

  “胡說什么?”孫翊眼睛一瞪。“我警告你啊,你這是誹謗同僚。我是誰,荊襄的事情我哪件不清楚,還會出紕漏。倒是你……”孫翊臉色一變,放低了聲音。“你和陸小龜天天在一起,還有心思做正事嗎?”

  “你才胡說呢,誰天天在一起了。”孫尚香抬起就是一下,敲在孫翊的額頭上,臉臊得通紅。“還有,誰是陸小龜?誰起的這諢號?”

  “咕咕咕……”孫翊捂著嘴,竊笑起來。“你家那位不像龜嗎?看起來慢吞吞的,沒脾氣,逮著誰咬一口就不放,非撕下一塊肉來不可。再說了,這名字有什么不好,龜長壽啊,千年王八萬年龜呢。”

  “你閉嘴!說正事,你做這兒做甚?”孫尚香瞪起眼睛,故作嚴肅。

  畢竟在宮里,孫翊倒也不敢太放肆,湊在孫尚香的耳邊嘀咕了幾句,把情況說了一遍。他入宮是來匯報襄陽軍事的,結果孫策和張纮、虞翻談了一個上午還沒結束,下午接著談,眼看著兩相府的掾吏來來往往,很可能今天都輪不到他們了。

  孫翊說話的功夫,孫尚香看到偏殿的人進進出出,絡繹不絕,倒也沒懷疑孫翊說的話,只是有點著急。她趕過來是匯報軍務的,早知道孫策這么忙,她就不這么急著趕過來了。

  “唉,小妹,有一件事,我得跟你先通個氣。”

  “什么事?”

  “王兄可能要分家。”

  “分家?”孫尚香愣了一下,猛地回過頭,瞪著孫翊,聲音陡然大了起來。“分什么家?”

  “你別瞪我啊,我也是……”孫翊習慣性的撓著頭。“好吧,這件事也不能說跟我一點關系沒有,都是阿英那笨女人啦。”他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后問道:“真要是分了家,你打算怎么辦,還跟著王兄嗎?”

  “分什么分!不能分!”孫尚香吼道。她急得滿臉通紅,一躍而起,用力踢了孫翊一腳。“回去管好你女人的那張破嘴,不懂就別亂說,分什么家,分什么家,阿翁剛走,你們就要分家,分你兩間屋,你們回富春住去吧。”說完,不等孫翊說話,轉身向偏殿奔去。

  孫翊很無辜,聳聳肩,攤攤手。

  徐節在一旁聽得清楚,見孫尚香要闖殿,嚇了一跳,撲上去就把孫尚香抱住了,又招呼女衛幫忙,捂嘴的捂嘴,抱腿的抱腿,把孫尚香帶到一旁。“三將軍,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說我想干什么?”孫尚香眼睛都紅了,奮力掙扎。

  “大王說要分了嗎?”

  “他……他不是說了嗎?”

  “他只是說要和二將軍商量一下分家的事。商量,不是一定要分。”

  “哦,這……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徐節拍拍額頭,有點想念陸遜。如果陸遜在面前,孫尚香絕不會這么沖動。她迅速組織了一下語言。“三將軍,你千萬不要急,大王對你們幾個弟妹如何,你應該很清楚。他怎么可能突然要分家?這件事沒這么簡單,可能是大王在開玩笑,也可能是大王有別的打算,二將軍會錯了意。不管怎么說,在搞清楚之前,你不能去見大王。”

  孫尚香打量著徐節,過了片刻。“那你說,我該怎么辦?”

  “先去找曹夫人,看看大王當時是怎么說的。”
第二千二百七十六章 兄妹論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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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英不在宮里。她請示了孫策,去見曹丕了。
  曹丕被俘后一直關押在汝南的俘虜營里。雖然沒吃什么苦頭,卻也不能自由。這次孫策回建業,知道會和孫翊、曹英見面,便派人將曹丕押解了來,讓她們姊弟有機會見面。在此之前,孫策就和孫翊交待過,曹英見曹丕可以,放人不可能。他是楊修的保命籌碼,什么時候可以楊修安全了,什么時候放曹丕,否則免談。
  曹英雖然有些驕橫,在孫策面前卻乖巧得狠,她也不愿意因為曹丕耽誤了孫翊的前程,影響了自己的榮華富貴。既然安全不會有問題,關著就關著吧,隔三岔五派人送些東西去就是了。
  姊弟倆見了面,自然要敘敘舊,耽擱了些時間,直到孫尚香派羽林衛來找她。
  面對著急上火的孫尚香,曹英倒是不慌,把當時的情形復述了一遍,最后說,她也不確定孫策所言是玩笑還是真心話,但他身為王者,一言一行都關系重大,就算是開玩笑也不完全是無心之言,甚至有時候無心之言更能代表他的內心想法,不能簡單的一笑而過。
  孫尚香將信將疑。她對這些勾心斗角不是太在行,在汝南的時候有陸遜,現在陸遜不在身邊,她只能去問徐節。徐節倒是贊同曹英的意見,孫策珍惜親情,不會輕易提分家的事,但眼前的形勢讓他為難,有分家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徐節權衡良久,建議孫尚香不要著急,先處理公事,找機會試探一下孫策的本意,再做商量。
  孫尚香答應了。
  孫策和張纮、虞翻等人商量了一整天,下班的時候出了殿,看到孫翊、孫尚香并肩坐在廊下,這才想起來他們倆,一拍腦袋。“你看我,忙暈了頭,都把你們忘了。走吧,我請你們共進晚餐,算是陪罪。”
  孫尚香蹦了過來,抱著孫策手臂,笑嘻嘻地說道:“王兄,那我可要吃點好的。”
  “行,你想吃什么。”孫策捏捏孫尚香的鼻子。“這半年在豫州干得不錯,該賞。”
  孫尚香縮縮脖子。“這可不是我的功勞,治民我不在行。王兄,你什么時候帶我出征?”
  “又手癢了?”孫策哈哈一笑,叫過孫翊,兄妹三人一起向后宮走去。徐節遠遠地跟著,看著孫策三人的背影,眼神越發堅定,心里也有了主意。
  回到稻香殿,袁權已經準備好了晚餐,幾個人團團而坐,一邊吃飯一邊說話。沒有外人在場,孫策很開心,孫翊、孫尚香也放得開,就連徐節都沒有斤斤計較禮儀,只是孫策說笑話時,她想笑又不能笑,忍得有些辛苦。
  酒足飯飽,袁權奉上茶,叫走曹英、徐節,到一旁說說家常,留下孫策兄弟三人。
  孫策撥弄著茶杯,打量著孫翊和孫尚香。孫家兄弟姊妹八個,最能打的三個都在這兒了。五弟孫朗雖然也從軍,但天賦有限,以后很難獨當一面。不過他有自知之明,很安份,不像孫權天天想獨當一面。
  “說說吧,這幾年有什么心得?”
  孫翊和孫尚香對視一眼,拱手道:“王兄,我先來吧。要不然小妹說完了,我都沒話說了。”
  孫策笑笑。“行,那就你先說。”
  孫翊咽了口唾沫,臉色不由自主的嚴肅起來,不敢有一絲大意。“王兄,我先說一下荊襄的形勢。總體而言,荊襄這幾年民生安定,黃忠部出征三年,雖說進展不是很順利,卻還在控制范圍以內,輪休的將士情緒穩定,對戰事也有信心,相信不久就能取得重大突破,進入漢中腹地。丹水、順陽一帶的金砂采集已能正常展開,對南陽、南郡的物價穩定起到不小的作用……”
  孫翊侃侃而談,從軍事到民生,從荊襄到整個荊州,講得很詳細,只是有些緊張,看得出做了充分準備,自信卻不太足,尤其是涉及到民生部分時。
  孫策對荊州的事并不陌生,荊州刺史杜畿、南陽太守閻象、南郡李通、江夏太守關南等人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給他寫報告,孫翊本人也不例外,只不過孫策知道,孫翊本人對民生不太感興趣,那些文章都是由鐘繇代筆的,孫翊本人最多看一遍,能理解多少,實在不好說。
  在荊州江南江北分置為兩個戰區后,南陽、南郡的負擔實際很輕。南陽本來基礎就好,推行新政又最早,這些年穩步發展,實力雄厚,獨立支撐黃忠部三萬將士征戰都不成問題,何況還有南郡、江夏分擔一部分壓力。黃忠等人指揮得當,雖說沒有突入漢中腹地,卻也沒什么大的傷亡,他們只是在耐心的等待機會而已。
  問完了荊襄本地的情況,孫策又問起天下形勢。孫翊有些冒汗,不停的擦拭額頭、脖子。他的回答中規中矩,建議加強荊襄攻勢,聯絡占據武都的馬騰,先取漢中,切斷關中與益州的聯絡,然后再由武關進兵,配合中路的攻勢,進取關中。
  “那個……鐘長史提到一件事。”
  “什么事?”
  “王兄盡取關東,半有天下,不宜再以吳王自居,當以天下為念。且建業偏僻,不利于指揮各路作戰,可進駐洛陽,以居腹心。”
  孫策沉吟片刻。拿下冀州之后,他就知道會有人勸進,現在看來鐘繇要搶頭功了。遷都洛陽不僅寓意著要由王稱帝,以天下為念,更會影響整個權力重心。以洛陽為中心,對荊州、豫州、兗州有利,尤其是汝潁,而江東則會重新成為偏僻之地。
  “你自己怎么看?”
  “我……我少量鐘長史說得有些道理,在建業指揮作戰的確不太方便。大軍往返千里,縱使有樓船水師,也會延誤時日。”
  孫策笑笑。“你傳書鐘繇,讓他寫一份詳細的計劃來。”
  “喏。”
  孫策轉向孫尚香。“該你了。”
  “王兄,我不贊同鐘長史的意見。”孫尚香一開口就提出了不同意見。孫策很驚訝,孫翊也很不解。這個意見雖然是鐘繇提出來的,可他覺得有道理,從心底里表示支持,完全沒想到孫尚香會是這種態度,而且如此堅決。
  “小妹,你……”
  “叔弼,先聽小妹說。既然是討論,自然要聽得不同意見。”
  “喏。”孫翊忍住了,點點頭,豎起耳朵,凝神傾聽孫尚香的意見。
  “王兄,從交州到幽州,共有八個戰區,沒有哪個戰區的條件能和荊襄戰區相比。荊襄戰區能做到的事,別的戰區都不可能做到,荊襄戰區的經驗也無法推及其他戰區。別的不說,若是遷都洛陽,由洛陽西進關中,僅憑河南尹的賦稅能夠支撐多少大軍?屆時勢必要從南陽抽調錢糧,到了那時候,荊襄戰區還能像今天一樣游刃有余嗎,南陽還能像今天一樣安定嗎?”
  “定都洛陽,又不是只能依靠河南和南陽,還可以從豫州運糧嘛。小妹,你不會是擔心遷都洛陽后,王兄率部親征,你沒機會了吧?”
  “天下這么大,我就算不在豫州,還有其他地方可去,不用你操心。”孫尚香翻了個白眼。“你以為都像你,就盯著荊襄,生怕別人搶你的功。”
  “我……”孫翊臉紅了,偷偷看了孫策一眼,沒敢再說。孫尚香口無遮攔,說知道她還會說出什么來。孫策笑了,抬手指指孫翊。“這就叫自作自受,活該。”又對孫尚香說道:“小妹,你接著說。”
  “喏。”孫尚香得意洋洋的看了孫翊一眼,接著說道:“各戰區肥瘦不均,不能一概而論,荊襄戰區錢糧充足,不需要其他郡支持,可是其他戰區就做不到。別的不說,一江之隔的荊南戰區就需要從豫章調運一部分錢糧。中原如此,河北的情況就更差了。幽州戰區的錢糧幾乎都要從中原轉運,冀州新得,元氣未復,又有逆行進攻并州的任務,也需要大量的錢糧。以整個關東而言,形勢并不容樂觀,錢糧的缺口還是很大的。加賦可以解決,但百姓負擔加重,如何能體現王兄的王道?王兄在這時候遷都洛陽,進王為帝,怕是不太合適。”
  “依你之見呢?”
  “依我之見,當搶占幽州西部、并州北部,由雁門、五原南下……”
  孫翊忍不住說道:“那豈不是要將中原的錢糧千里迢迢地運到北方?”
  孫尚香白了孫翊一眼。“中原的錢糧運到幽州,大半路程可用船,比起運到關中還要方便些。再者,草原上無險可守,烏桓人、鮮卑人要么戰,要么逃,不能守。關中則不然,不管是潼關還是軹關,又或者是臨晉、蒲坂,都是易守難攻的險關,并州就更不用說了。是攻城好,還是以精騎長驅直入好,這個賬有這么難算嗎?”
  孫翊眼睛一亮,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這個辦法好,這個辦法好。”他斜睨著孫尚香,壞笑道:“小妹,這么好的主意,不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吧?快說,陸小龜又想咬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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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二百七十七章 以柔克剛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袁權在隔壁,聽著孫氏三兄妹時而說笑,時而爭論,嘴角帶笑,神情溫婉寧靜。

  曹英、徐節默默地品著茶,想著各自的心思,誰也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袁權輕聲說道:“阿英,你弟弟還好吧?”新81中文網更新最快 電腦端:https://

  “還好。”曹英放下茶杯,欠身施禮。“還要感謝袁都尉的關照。”

  “投桃報李罷了。”袁權笑笑。“還要感謝你另外兩個弟弟照顧德祖,讓他這個階下囚沒吃什么苦頭。”

  曹英有點尷尬。“這都是法正的主意,妾父王……也未必知道。”

  “無妨,男人嘛,爭天下,打打殺殺,身不由己,難免用些手段。不過凡事不能過,過猶不及,你們說對吧?就連普通百姓都知道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真要把事做絕了,逼得別人鋌而走險,也會斷了自己后路。”

  “夫人言之有理,妾時刻銘記在心。”

  “說起來,你父親之前雖和袁家走得近,卻和先父不投緣,如今和我們孫家結了親,你父親又和大王為敵,打得不可開交,也不知道將來有沒有機會握手言和。我記得先父辭世時有遺命三條,如今可就剩下你父親這一條了。”

  袁權說完,便輕聲笑了起來。曹英苦笑,無言以對。袁權抬起手,輕掩嘴角。“好了,快過年了,不說那些不吉利的話了。舍弟安然歸來,如今也算小有成就,安居樂業,那一條便也罷了。你傳話給你父王,讓他認清形勢,莫做無謂之爭,落得魏國一樣的下場。若能舉益州而降,大王不會虧待他的。”

  “多謝夫人。”曹英松了一口氣,躬身拜謝。她知道袁權在孫策心目中的地位,袁權出面求情,孫策大半是會同意的。若父親曹操真能舉益州而降,而不是像袁譚一樣臨近亡國再降,就算不能保留蜀國,曹家富貴也是不缺的。如果有功,甚至有可能保留王爵。ァ新ヤ~⑧~1~中文網ωωω.χ~⒏~1zщ.còм
  孫翊私下里對她說過,孫策將來要封他們幾個弟妹為王,袁耀也包括在內。既然袁耀也能封王,曹家也未必一點機會沒有。當然,這要曹家立下足夠大的功勞才行,僅是舉益州而降未必夠。別看現在周瑜、黃忠圍攻益州并不順利,但那不是他們不能,而是他們不想太急,導致傷亡太大。

  “阿節,你今年十六了吧?”

  徐節連忙點頭。“多謝夫人關心,節今年十六。”

  “今年十六,再過兩個月就是十七了,可曾有人家?”

  徐節紅了臉。“節隨三將軍在軍中,公務繁忙,還沒時間顧及這些事。”

  “這么忙?”袁權歪著頭,想了想。“這可耽誤不得。要是你不嫌棄我的眼光,我幫你留意著?”

  徐節還沒說話,曹英便笑著說道:“夫人可是一眼相中了大王的人,眼光怎么會差。有你為徐軍師掌眼,徐軍師一定能嫁個如意郎君。不知夫人相中的是哪家兒郎?”

  袁權笑而不語,打量著徐節。徐節窘迫,幾次欲言又止。袁權笑了。“我知道了,徐軍師怕是已經有了意中人,不需要我多事了。不過有一句話,我想提醒徐軍師。”

  “夫人請講。”

  “大王對三將軍寄予厚望,你為三將軍掌軍機,將來怕是不能像我一樣做個閑人,你未來的夫婿若是不能接受這一點,難免會有矛盾。大王尊重女子,男子能做的,女子都可以做,可是并非每個男子都有大王這樣的胸懷,嘴上雖不說,心里還記著男尊女卑那一套的人不在少數,你要多一個心眼。”

  徐節面色微滯,神情有些失落。“謝夫人提醒,節銘記在心。”

  袁權又笑道:“我也就是隨便一說,你們也不必介意。”

  徐節、曹英連忙表示感謝,三人說些閑話。她們原本就不疏遠,又都是男女平等觀念的受益者,很容易找到話題。借著這個機會,袁權又關照了她們幾句,讓她們注意分寸,不要急于求成,傷了男子的自尊。,除非像徐節這樣有公職在身,女人最好不要插手丈夫的公務,以免惹人非議,又夸了徐節的從母孫夫人明白事理,從來不干涉徐琨的事,堪為榜樣。

  曹英、徐節都是聰明人,一聽就明白了袁權的真實用意。

  ——

  孫夫人牽著徐華的手,進了堂,再一次站在孫堅的靈柩前,潸然淚下。

  孫權、孫匡等人跪在靈前,含淚還禮。

  吳夫人收到消息,趕出來迎接。別人來拜祭,她可以不見,孫夫人來了,她不能不露面。這個小姑可不是一般人,她雖然出嫁多年,在孫家的影響力卻不可小覷,比孫堅的弟弟孫靜還要大得多。她若是晚生二十年,不亞于孫尚香。吳夫人從內心底敬畏這個小姑。

  “我們孫家真是不幸,長兄去得早,才華最出眾的二兄又英年早逝。”孫夫人抹著眼淚,感慨不己。“好在伯符有出息,事業有成,二兄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吳夫人聽了,心里有些不舒服。“伯符的確事業有成,就是太忙了。回建業這么久了,天天處理公事,連來拜祭一下亡父的時間都沒有。”

  孫夫人握著吳夫人的手,輕輕拍了拍。“嫂嫂,你這可是錯怪伯符了。伯符可不是那種不孝的人,他對父母,對長輩,甚至對我這個已經嫁出門的姑姑都是很周到的,對幾個弟妹就更不用說了,有目共睹,富春孫氏、徐氏幾百口人,提起伯符,哪一個不贊不絕口,夸他仁孝?”

  吳夫人有些慚愧。“妹妹,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吳氏就不知恩似的。”

  “是我口拙,一時失言,嫂嫂千萬別放在心上。”孫夫人抹著眼淚,連聲致歉。

  吳夫人有些訕訕。孫夫人一來就說孫策的好,她自然清楚孫夫人來不僅僅是祭拜孫堅,而是另有用意。她也不是糊涂人,知道這件事有些任性使氣,可是讓她松口,她還真不太愿意。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不僅可以殺了韓當,還能保護孫權。孫策的心機深,未必就信了孫權的說辭,將來見到韓當,難免會讓他與孫權對質,如果兩人說法不一樣,不知道又會鬧出什么事來。借著這個理由除掉韓當,一了百了。

  孫策越是遲遲不來,她越是不安。孫策是她的兒子,孫權同樣是她的兒子,而且是受了委屈的兒子,她這個做母親的當然不能袖手旁觀。

  拜祭完畢,吳夫人將孫夫人引到一旁,分賓主落座,命人奉上茶水點心,寒喧了幾句,便又重回主題。“妹妹從城里來,可知伯符在忙些什么?”

  “宮里的事,我不太清楚,只聽說大王從回來的那天起,百官就加班加點,忙得不可開交。就連徐節那孩子都不得閑,連著幾天都沒見著人影。我讓阿華去請了兩次,她才得空回家一趟。”

  “徐節可曾說些什么?”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閨女嘴緊得很,一句公務也不提。我問得緊了,她才勉強透了個風,說是在商量南征交州的事,大臣們有分歧,吵得很厲害。”

  吳夫人緊張起來,不由自主的向孫夫人挪了挪。“都有些什么樣的分歧?”

  孫夫人瞥了吳夫人一眼,又瞟了一眼外面,猶豫了片刻,低聲說道:“有大臣說交州懸遠,勞師遠征,怕是得不償失。且中原雖定,關中卻尚未稱臣,眼下正是進退之機,伯符不宜遠離,等平定天下之后再取交州不遲。”

  吳夫人沉默不語。她聽出了其中的要害。孫策已經平定了關東,再進一步,就是進兵關中,鼎立新朝,建立孫氏天下。這時候南征交州的確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關東以平原為主,無險可守,萬一孫策遠征交州其間,關中朝廷的人馬出擊,形勢有可能崩潰,孫策之前的心血都會付之東流。

  那樣的話,孫堅會死不瞑目,她也不能原諒自己。

  “還有呢?”

  “還有人說,伯符尊崇女子有違古訓,當易弦更張,重回圣人之道,尤其要禁止后宮干政。他們說伯符就不應該當初由文臺去交州,雖說是父子有情,亦不能失君臣之義,交州也不是化外之地,不宜國中有國。正因為伯符過于重視父子之情,忘了君臣之義,這才導致今日之禍。唉,你可不知道,伯符現在也是進退兩難啊。去交州,不利于國。不去交州,有負于家。”

  吳夫人聽了,心里糾結,接連嘆了兩口氣。

  孫夫人等了片刻,又道:“還有一件事,聽說你要殺韓當?”

  吳夫人一怔,臉色微變。“難道韓當不該殺?”

  “該不該殺,要看這是家事,還是國事。”

  “怎么說?”

  “嫂嫂,二兄的舊部是吳國的臣子嗎?”

  吳夫人沉默良久。“這有區別嗎?”

  “如果不是,那就可以按家法來處置。如果是,那就只能按國法來處置。我聽說伯符不忍違逆你的心意,又不能擅殺大臣,所以想分家,將二兄的舊部歸于富春侯國,不入吳國之列。如此一來,你想殺韓當就殺,不用擔心其他人怎么考慮。”

  “分家?”吳夫人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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