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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辱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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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呼!”

  粗重卻依舊保留著韻律的喘息聲,在院子里,不停地回蕩。

  只要不出意外,在空閑時間里,鄭侯爺總會抽出半個下午在練刀。

  上輩子好好學習為了考大學,為了一個好未來,顯得過于虛無縹緲,那個時候能真正認知到這一點的,并不算多。

  但鄭凡常常要出沒戰陣之間,同時,平日里也得擔心刺殺,生死威脅,是實打實的,這,其實是最有效也最直接的鞭策。

  瞎子出現在了院子口,站在那兒看著主上練刀。

  武者和劍客,是兩種不同的道路。

  但劍客是劍客,劍客的追求,就是劍;

  武者,卻不一定非得用刀,而之所以會出現武者基本佩刀的情況,是因為“刀”這種兵器,更契合武者的體魄。

  當然,如果有合適的話,也可以用槍棍棒以及流星錘等這類的。

  鄭侯爺一直以來練的就是刀,

  哪怕劍圣住在隔壁,鄭侯爺也沒選擇去改換門庭,玩兒一把劍仙飄飄。

  刀的品質一直在變,從普通的刀,一路變成了烏崖,但初心,一直沒變。

  練完后,

  鄭凡將刀歸鞘;

  “主上的刀法,越來越精進了。”

  “這馬屁拍得,太沒誠意了。”

  “屬下真不是拍馬屁,而是屬下真的看出了刀意,主上的天賦已經證明過的,是很優秀的。”

  和田無鏡,和劍圣,甚至和陳大俠那種自然是不能比,

  但鄭凡的資質,其實真的很優秀。

  畢竟,他幾年時間晉級到六品,可沒有去靠嗑藥強推,走的路,其實很踏實。

  “等再過陣子,我得去抽個時間,帶倆人,去歷練歷練,感覺火候差不多了,得出去轉轉,看看能不能先把瓶頸給找到。”

  “帶劍圣?”

  “但劍圣會不會太沒意思了?”鄭凡問道。

  帶劍圣做保鏢的話,那還是在游歷么?

  “但主上安全是最重要的,我們幾個,又都沒有空。”

  魔王們沒時間去分身,因為各自都負責著一大攤子的事兒。

  “帶劍圣太夸張了,還是帶陳大俠吧。”

  “嗯,陳大俠是個踏實人。”瞎子點頭應了,“不過,屬下還是建議主上再帶一些三兒訓練出來的探子暗中保護,也能夠方便若是有事情的話,可以及時通知到主上您。”

  “我又不跑遠,就在天斷山脈。”

  “那也是得帶著的,因為一旦遇到大事,還是得靠主上您來拿主意,這不是拍馬屁。”

  “好。”

  鄭凡拿起一條干毛巾,擦拭著自己的上半身。

  瞎子則繼續稟報道:“那個姥姥,醒了,四娘的意思是,趁著她醒了,將三兒的婚事給辦了吧,流程走一遍,最后敬個茶。

  屬下覺得,那個扈八妹,可能是一步妙子,是她,給我們帶來了那個預言,以后說不得還是繼續指望著她。

  這就跟,龍珠雷達一樣,可以讓我們占據先手。

  為此,犧牲一個三兒去用人情籠絡住她,是值得的,再者,三兒也甘之如飴。”

  “行吧,奉茶的時候,喊我一聲。”

  按理說,男方家長和女方家長,得坐一起接受奉茶。

  “至于給天天身上留下禁制,或者曾在其身上留下氣機的,屬下盤算了一下,大概,也就那幾個方面了。

  畢竟,以如今大燕的威勢,甭管內部如何空虛,對外,是極為強勢的,而靖南王世子,則可以稱為是大燕未來的根基。

  這個根基,可以支撐起帝國,也可以,坍圮掉帝國。”

  “沒其他具體消息?”鄭凡問道。

  瞎子自然清楚主上問的是什么,

  搖搖頭,

  道:

  “杜鵑的事,現在還是沒有什么具體的進展,因為天虎山上的人,已經都死了,甚至當時的一些當事人,也早早地就沒了。

  屬下覺得,從靖南王對朝廷態度轉變上來看,燕皇那邊,應該不見得能完全干凈,但如果屬下是燕皇,應該不會短視到在那時就做出殺雞取卵之事,這不是在以絕后患,這是在為后代埋雷。

  畢竟,那會兒雖然大皇子領了東征大軍元帥之職,但大燕,還遠遠沒到飛鳥盡良弓藏的時候。

  最重要的是,

  燕皇不是老朱,田無鏡,也不是藍玉。”

  “繼續說。”

  鄭凡將毛巾丟入水缸中打濕,開始重新擦拭身子。

  “乾國那邊應該也不會,因為屬下決計想不出,乾人到底得愚蠢到什么地步,才會玩兒出這么一手。

  可能,在這件事上,受損最大也最生氣的,就是他乾人了,他們,會很委屈。”

  “楚國呢?”鄭凡問道。

  “這次伐楚大戰,咱們和鳳巢內衛沒少交手,也對這個衙門了解得更深刻了一些,其實,鳳巢內衛真正的勢頭起來,還是在攝政王主政之后,以前,其實沒那么大的勢力,至少,楚國朝廷沒給他那么大的支持;

  外加,很多貴族都將自己的手伸入了鳳巢內衛,分割著這塊蛋糕,是那位攝政王主政后,重塑了這個衙門,才讓它變得干整的。

  而杜鵑死于天虎山時,楚國,還在爆發著諸皇子之亂,按理說,主上您那位大舅哥,應該沒機會去做這種事。

  雖然,他其實是最有動機的,因為在那個當口,一旦因為杜鵑的死,導致田無鏡,導致靖南軍和大燕朝廷反目,那么燕人就不可能吞并整個三晉之地,燕人的兵鋒,就不可能觸碰到它楚國。

  而且,這一招還能禍水東引,無論是將燕人的仇恨引向自身內部還是引向對乾國,他楚國,無疑是獲利最大的一方。

  但還是屬下先前說的那話,攝政王或許有能力或許機緣巧合下通過自己的渠道,知道了杜鵑的身份,他是能搞一些事的,楚國,也有那個能力,但那時候的攝政王可以在動手時動得那么精妙,數方都很詫異,有火氣沒地方撒;

  這,顯然不可能,這絕不是倉促行事可以做到的,哪怕他是楚國皇子,也不行。

  能做到這個的難度,相當于攝政王在郢都廢墟上,重新召喚出了一只實打實的火鳳,而不是靈。”

  “呵。”鄭凡笑了,“這么一通排除下來,總不可能是茍莫離吧。”

  畢竟,那會兒的野人王,也算是在牌桌上的,雖然那時的他,到處給人自稱小狗子給爺爺請安;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他真有那個手段,也不至于抱著郡主的繡花鞋嗅了那么多年了。”

  “蠻族呢?”鄭凡問道,“據說,蠻族的那個老蠻王,有兩把刷子。”

  “如果蠻族可能的話,那西方的羅馬,也有可能了,他們預感到了東方即將崛起一個新的大帝國,所以提前使絆子。”

  鄭凡點點頭。

  瞎子也微笑不語。

  蠻族和西方,也的確有可能,但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因為操作難度,太大。

  最大的問題是,

  他們實在是太遠了。

  “能推動這件事發生的人,應該也在棋盤之中,不可能太遠。”瞎子說道,“就像是,咱們這般的。

  在外人眼里,哪怕主上您已經封侯了,但咱們這個團隊,依舊不為外人所重視,但實則,咱們是有能力去搞出一些大陣仗的陰謀詭計的,畢竟,郡主咱也敢給她弄得不省人事不是?

  所以,

  看似咱們已經將各大勢力給排了一遍,但水面下,說不得,還隱藏著和咱們現在這般一樣,沒上去臺面的勢力。”

  鄭凡則拿起一件袍子給自己披上,

  道:

  “還有一個更極端的可能,扈八妹的預言,說是有個家伙,在寒潭里似乎即將蘇醒,但誰知道,之前是否已經蘇醒過一個了?

  萬一,

  他們那里,

  有一個聾子呢?”

  瞎子聽到這話,點點頭,深以為然。

  “查不出來,就先不查了,反正,以后有機會去一個個挑翻,總能碰上一個。”鄭凡對此看得很開,“現在,你們忙著發展,我去忙著看看怎么提升自己的實力。

  這個分工,也挺好。”

  你們七個幫我一個發展勢力,

  我一個代你們七個去練級。

  “對了,主上,還有一件事屬下需要稟報您,這事兒,您應該會喜歡。”

  “說。”

  瞎子后退了幾步,

  拍了拍手,

  喊道:

  “進。”

  一時間,

  外頭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緊接著,

  一道道身影從院門口以及從墻壁上翻越而下,以一種極為整齊的方式快速來到鄭凡跟前,密密麻麻地跪了好幾圈。

  “參見侯爺!”

  “參見侯爺!”

  兩百來號人一齊跪拜。

  所有人,

  身上穿著飛魚服,持繡春刀。

  一直以來,鄭侯爺從最早短暫指揮過靖南侯親兵衛時開始,就對這種整齊有素的排場,很癡迷。

  不是樊力那個憨批喜歡喊的“烏拉”,

  而是純粹的那種,

  自己揮揮手,

  周遭親衛很明白你的意思,動作整齊,目的一致,去為你上刀山下火海的………享受。

  雖然,

  在戰場上,鄭侯爺已經能夠號召一大批的騎士為自己去獻出生命沖殺了,但,那不整齊啊。

  此時此刻,

  被一群“錦衣衛”跪伏在中間,

  鄭侯爺心里,還真有一種油然而生的“廠公”滿足感。

  “主上,這批人,都是三兒精挑細選出來訓練過的,他們將逐漸取代您原本的親衛營,執行您的安保工作。

  您原本的親衛營,該下放到部隊里的可以下放到部隊里,不適合去當校尉且又忠心耿耿的,可以再去訓練一遭,換一身行頭再回來。”

  鄭凡沒說話,而是走到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名士卒面前,伸手,摸了摸他身上的衣服。

  飛魚服看起來很酷,

  尤其是百來號人都這樣穿時,排場很足。

  但鄭侯爺又是個喜歡講實際的人,尤其是,親衛的力量直接關系到他本人的安危。

  好在,

  飛魚服下頭,鄭侯爺拍到了內甲。

  敲了敲后,

  從手感和回聲上來猜測,不出意外,是精鐵內甲。

  防御力,很高,但………很貴。

  這是將華而不實提高了個檔次,變成華而還算實。

  “城外,還有很多難民冬衣還沒著落呢,還有很多人因此染上了風寒。你們卻讓制衣局先行做了他們的飛魚服。”

  “但是好看啊,主上。”

  “我大軍的換裝,才剛剛開始,很多士卒,都穿著老舊的盔甲,制式還不統一,你們卻讓鑄造局先行幫他們鑄造更費時費力費料且成本更大的內甲。”

  “但是好看啊,主上。”

  “他們,應該是三兒訓練出來的最優秀的探子,訓練好了后,卻丟我這里來當保安。”

  “但是好看啊,主上。”

  鄭凡點點頭,

  笑了,

  道:

  “確實好看。”

  鄭凡拍拍手,

  道;

  “退下吧。”

  “唰!唰!唰!”

  一時間,兩百“飛魚服”全部井然有序地退下。

  那挎刀,那衣袖摩擦的聲音,整齊,漂亮,悅耳。

  “這個,數目不用太多。”鄭凡說道。

  “是,屬下明白。”

  “另外,屬下還有一件事,需要稟報,可能,主上您已經知道了。”

  “說。”

  “公主今日,打算去見屈培駱。”

  “我知,她與我報備過了。”

  “公主是打算仿效大玉兒勸降洪承疇么?”

  鄭凡搖搖頭,道:“首先,屈培駱早就投降了,其次,我還不至于讓我的女人去以色為我招攬手下。

  一是我不可能愿意,二是,屈培駱,他也配?”

  說著,

  鄭凡拿出兩根煙,遞給了瞎子一根,

  道:

  “范家那邊來的消息,沒走你那里?”

  “范家那邊的消息,是直接走府中的。”

  因為范家的事情,會牽扯到姬成玦,而和那位六皇子之間到底該如何隨著局勢去處理關系,這事兒,得交給主上去拿捏。

  當然了,

  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在于,

  瞎子擔心主上無聊,所以,故意留個口子,讓主上有些事情可以做做。

  “下次這些消息,你還是整合一下吧,先從你那里過一遍。”

  “是,屬下明白了。”

  “范家來的消息說,年堯親領一支兵馬,來到了屈氏的外圍郡國。”

  “哦?”瞎子有些微微驚訝,“這么快么?”

  “青鸞軍在青灘上,先是大敗,隨后投降,屈氏犯下通敵賣國的罪,被處理,是理所應當的。”

  “話是這么說,但屈氏的反復,本就……”瞎子說著,點點頭,道,“許是屬下陰謀詭計用多了,所以,對這些堂堂正正的東西,有些燈下黑了。”

  “所以,我那位大舅哥,應該是不打算短期內再掀起戰事了,他似乎一門心思的,想要走茍的路線。”

  短時間內,想要凝聚力量,那自然就得團結各方勢力。

  就比如當初燕國攻入晉地之時那樣;

  但現在,

  那位大舅哥似乎打算快刀斬亂麻了。

  甭說屈氏大罪在身,討伐他,名正言順,就是屈氏清清白白,但你占據著這么大的封地,曾經掌握著那么多的私兵,

  這,

  本就是為中央所不容的。

  “會那般做么,那位楚國攝政王,像當年的燕皇那樣……”

  鄭凡點點頭,道:“我和他接觸過,怎么說呢,他當時給我的感覺,真的和與燕皇面對面時,有點像,而且,他應該篤定自己能活很久很久,我覺得,這應該和他體內封印的靈有關。

  而且,他做事,太講究客觀規律,也太冷靜了。

  伐楚之戰,在我火燒荊城之后,他就馬上躺平,開始借刀殺貴族,更是連郢都,說放棄也就放棄了,想賭一個田無鏡的命。

  他篤定燕晉之地會有大災,燕國國力不允許將戰爭規模繼續擴大化和持續化。

  現在,

  他既然已經做了初一,剩下的十五,必然不會猶豫。

  先以大義罰罪的名分滅屈氏,

  再以其他手段,甚至不那么顧吃相地,將那些已經被掏空的大貴族們,進行進一步的清理,集權之后,再耐心發展,等待時機。

  話說,

  我絕不會像他那樣,活得,完全沒有激情,也沒有感情。”

  “那主上您讓公主過去,是想發兵幫屈氏?”

  “范家那塊地,蒙山那一塊,是我的底線,也是寫在和約里的,屈氏,其實和約里根本提都沒提。

  這是一種交換,

  是我,

  將戰敗投降我的屈培駱,給賣了,

  換來的,

  是范家和蒙山的繼續保持獨立。

  我相信,我那大舅哥,是明白我的底線的。”

  鄭凡吐出一口煙圈,又抖了抖煙灰,

  道:

  “最關鍵的是,老田和靖南軍主力撤出晉東之地后,咱們現在,根本就不可能獨自展開對楚的攻勢,更不可能救援得到屈氏。

  甚至,

  說句不好聽的,

  連范家那塊小小的地盤,楚人真想鐵了心地收回來,咱們,也是鞭長莫及。

  但,

  如果他動范家,

  那我必然會讓金術可在上谷郡那里搞點事情,不再是大家相安無事甚至接下來還會做戰馬走私生意;

  我會讓金術可不停地派小股騎兵出上谷郡襲擾楚國境內,給他添堵。”

  “兵事上的事,屬下是不如主上您看得遠和看得真切的。”

  “所以,我同意讓公主去見屈培駱的原因是………我要放了他,現在,就放他回去。”

  說到這里,

  鄭侯爺臉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我會讓阿程那邊,分出一部分青鸞軍俘虜,讓屈培駱帶著一起回去,當他回去時,應該可以看見屈氏宗祠,被年堯付之一炬,屈氏的族人,被屠戮一空的場面。”

  “主上以為,屈培駱會因此反抗楚國朝廷復仇?但屬下覺得,帶孝子看多了后,似乎,這種事,就變得不那么一定了。”

  滅族之仇,不共戴天;

  按理說應該是這樣子的,但現實里,卻已經出了很多的反例。

  而那位大楚攝政王,那個人,他做事的氣魄,是真的會一邊滅了人全族,一邊繼續給屈培駱升官的,只要,他有用。

  “所以,我讓他帶著一部分青鸞軍戰俘回去,要知道,青鸞軍里絕大部分人,其實都是屈氏的人以及,屈氏的世代奴仆出身。

  他屈培駱一個人的仇恨,能忍,但那一群人的仇恨,能忍?”

  鄭凡將煙頭丟在了地上,用靴底踩了踩,

  “誰叫咱現在無力再出兵了呢,就只能給我那大舅哥的碗里,再丟只蒼蠅了,就讓屈培駱,讓這屈氏少主,回去后,再度扛起柱國的大旗,召集那些接下來會被清算的貴族遺留,給他整點事情。”

  “再讓范家給他們點支持?”瞎子說道,“這,還真有趣。”

  曾經的主子和奴才關系,

  兜兜轉轉之后,

  奴才要資助主子了。

  “燕皇馬踏門閥之所以那么干脆利索,因為他不僅僅在兩位侯爺的支撐下,掌握了大燕最能打的兩支軍隊;

  主要原因還是在于,接下來大燕的對外戰爭中,取得了一系列的勝利,成功地提升自己威望的同時,也轉移了內部的矛盾。其實那會兒,你我都看得見,也都清楚,一旦對外戰爭受挫受阻,燕國內部,馬上會亂成什么樣。

  現在看看,左繼遷在我這兒都升到游擊將軍了,他可是門閥刑徒兵出身。

  至于,我那大舅哥,呵呵,他能向哪里去轉移矛盾?

  總不可能,

  去打乾國一頓吧?”

  ……

  皇族禁軍的軍寨,出現在了屈氏封地的邊緣。

  放在以前,這其實是一種極大的挑釁。

  因為在政治地位上,大貴族的私人封地,是神圣的,大貴族們承認熊氏是皇族,但這個大楚天下,是由他們和熊氏一起打下來的,自然,得一起坐。

  只不過你的板凳高一些,我們的,矮一些。

  不是沒有過貴族沒落,被吞并,被裁撤,也不是沒有過楚國皇帝想要加強集權打壓貴族,甚至,也并非完全沒有取得過成效;

  但一來,貴族們有本能的危機感,必要時刻,在皇權壓迫過來時,他們會懂得團結起來;

  二來,皇權交替過程中,皇子們也難免需要來自貴族的支持,所以常常會發生,老子在位時好不容易削了點貴族的封地和權力,到兒子繼位時,又還了回去的一幕。

  不過,屈氏,到底是不一樣的。

  哪怕他的少主陣前戰敗投降了燕人,哪怕青鸞軍反戈一擊成了燕人的仆從軍隊,

  但,屈氏畢竟是屈氏。

  它的底蘊在這里,它的柱國一脈的威望也在這里。

  哪怕是這么大的罪責,放在以往,也無非是罰酒三杯,將屈培駱革出族籍,不認這個子孫。

  事實上,

  屈氏也確實是這么做的,在得知屈培駱戰敗投降的消息后,屈氏的第一反應就是開宗族大會,由族內望老當眾開革了屈培駱屈氏子孫的身份以及嫡脈的身份;且派人上書給攝政王,表明屈氏的態度。

  然后,

  在燕軍在平西侯的率領下開始挖貴族祖墳時,屈氏還緊張了一下,為此,也派人去燕軍那里聯系了一下。

  嘿,別說,平西侯爺很給面子!

  畢竟那會兒,燕人勢大,郢都都被燕人燒了,所以,屈氏又派人去燕人那里聯絡青鸞軍以及屈培駱,帶去了書信,帶去了問候。

  總之,意思就是,將你開革出族籍,是時局所迫云云,你還是屈氏的嫡系少主,你還是屈氏好兒郎。

  對頭下注嘛,每一個大貴族都可謂是深諳此道。

  戰事結束,和約締結,燕人撤兵,屈氏又再度宣告天下,斥責不肖子孫屈培駱,數典忘宗。

  然后,

  屈氏覺得自己做得已經可以了,也派新的一脈嫡系選出的家主,去找王駕再次請罪,痛哭流涕,以表忠心。

  事兒,差不離也就這樣子了唄,大數百年,不都是這樣過的么。

  大貴族,尤其是屈氏這個體量的,就算是犯了謀反之罪,最后認個錯,也就這樣子了,你還想咋滴?

  屈氏人覺得自己做得很好了,態度也很端正了,甚至,已經有不少屈氏族老在發聲,打算重新組建青鸞軍,然后,去攻打范家,將蒙山地界再奪回來。

  他們不是為了楚國去收復失地,而是為了收復自己的封地。

  然后,

  一支打著大將軍旗號的皇族禁軍,

  出現在了屈氏封地邊緣。

  一時間,

  屈氏全族都慌了,他們馬上派人去軍寨里打探消息,去求見大將軍,但都被大將軍給拒絕了,哪怕是族內的族老親自出面,也依舊沒能得到年大將軍的召見。

  恐怖的陰霾,

  第一次深切降臨至了這塊區域,

  哪怕燕人的兵鋒曾從這里錯過時,也沒這般大的壓抑。

  ……

  “真要做到這么絕?”熊廷山坐在攝政王的面前問道。

  “有意思了,你到底是坐在誰的一邊?”攝政王一邊批閱著奏章一邊問道。

  “我是咽不下,這口氣。”

  “咽不咽下去,你都得咽,其實你也清楚,自打我那妹婿燒了荊城后,咱們這仗,就打不贏了。”

  “但,也不應該這樣。”

  “這是最好的結果,五弟,我希望你能幫我,咱們兄弟倆一起,攜手,先將家里頭,徹底打掃干凈,等再種個幾茬莊稼,糧倉滿了,娃娃們也開始在場子上跑啊跳啊鬧了;

  咱,再把失去的面子,里子,再都拿回來。”

  “四哥,我心里,憋得慌,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真的,我沒想到會是這樣,我以為我能幫你,將燕人擋在北面,而你卻……”

  “好了好了,做事兒吧,趕緊回你的梧桐郡,主持一下局面,打壓一批人,也得扶持起一批人來。

  那些山越人,被我大楚征服了數百年,他們的頭人們,早就說夏語寫夏字了,說白了,除了長相上有一點點的區別,其實,他們和我楚人又有什么真的差距?

  朕,可以開朝廷之門,讓他們入朝為官,讓他們,成為自己人。”

  聽到這話,

  娶了山越人婆娘生了幾個帶著山越人血統孩子的大楚昔日五皇子現如今親王殿下熊廷山猛地攥緊拳頭站了起來,

  近乎咆哮道;

  “四哥,你怎么敢這么做!”

  “憑什么不敢?五弟,朕原以為,你會比朕,看得更開,甚至,你還會更樂意見到這一幕,不是么?”

  “這……這不對。”

  “沒什么不對的,你能說,你的孩子,不是楚人么?

  習夏言,寫夏字,遵楚禮,這就是楚人,幾百年了,我大楚南邊一直鬧騰,也是時候結束了。

  朕,

  不是要當大楚貴族們的皇帝,

  朕要當的,

  是整個大楚子民的皇帝。

  只要能將南疆收納進來,山越之患徹底剪除,我大楚國力的恢復,將會更快,甚至,恢復之后的大楚,將比昔日,更為強大。

  說句不好聽的,

  天下豐腴之地,

  一分在燕,一分在晉,五分在乾,三分在楚,但實則,那三分在楚,是沒算上我大楚南疆的。

  且看他燕人如何折騰,如何鬧騰,

  他家底子,

  就那么多,

  讓他造吧,

  真要拼以后,

  朕,

  不怵他!”

  熊廷山深吸一口氣,咬了咬嘴唇,問出了一個很實際的問題,

  道:

  “四哥,你又要讓山越人入朝,又要打壓貴族,那些貴族們,會瘋的,甚至,百姓們,也會瘋的。”

  說著,

  熊廷山指著外頭,

  “禁軍,會不會也跟著瘋?”

  言外之意,

  本就是戰敗之國,對內,卻又開始如此酷烈激進行事,您的龍椅,還坐得穩當么?

  聽到這個問題,

  攝政王笑了,

  道:

  “其實,你也是知道的,朕,向來對燕國的那位皇帝,很景仰,所以,朕打算,見賢思齊。”

  ……

  一連多日,

  屈氏族人都無法見到年大將軍,只能看著大將軍旗幟在軍寨里飄揚著。

  來自圣旨的斥責,興師問罪,都遠遠比這種完全的沉默,更讓人覺得舒心。

  終于,

  在這一日清晨,這支皇族禁軍出動了,他們分成數路,正式開入屈氏封地腹心。

  屈氏的封地很大,人口,其實也不少,但姓屈的,畢竟只是少數。

  皇族禁軍的進入,雖然使得屈氏族人內心惶惶不安,但當地的百姓,卻顯得很淡漠。

  持有大將軍軍旗的那一部皇族禁軍兵馬,直接開到了屈氏宗族本宗所在的城外。

  一名太監手持圣旨,

  走到軍前,

  在城頭上屈氏族人和勉強剛剛拉扯起來的一些私兵的注目下,

  宣讀了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屈氏,世受國恩,卻不思精忠報國,陣前投敵,為虎作倀,自絕于先祖,自絕于宗祠,自絕于柱國門面。”

  這是一道很簡短的圣旨,

  在大聲念誦到這里時,

  太監抬起頭,

  看向城墻上那密密麻麻的人頭,

  嘴角露出了冰冷的笑意,

  “其罪,當誅!”

  ……

  岷安城,坐落在岷山,是一塊戰略要城,早些年,這里曾是齊國的地界。

  齊國,是諸夏腹心之地,也就是大夏王朝崩塌之后那一段混亂時期割據過的一個國家。

  原本,齊國不打算攙和到中原戰事,因為感覺自己的對手一個比一個猛,所以干脆向東進行開拓,去欺負那里的山越人,同時,達到開疆擴充地盤人口的目的。

  而那時,楚人其實也在不斷地蠶食侵吞著山越人的地盤,總之,在那時,山越人就是個受,誰都能欺負他。

  最后,兩邊一起欺負欺負著,導致碰頭了,楚國和齊國還曾爆發過戰爭,只不過齊國主力得放在西面防止自己被其他國家吞并,而楚國的這一支,也并非皇族禁軍,而是一家貴族派出的私兵隊伍。

  所以,雙方碰撞后的戰爭規模,其實也不大,通常就是今天你拔了我的軍寨,明天我占了你的一座軍堡,就是廝殺,也就是數千人規模的沖殺。

  反正,雙方都暫時都在開地圖沒那個精力去進行實際控制,所以,無非是想要在當地山越族面前炫耀自己的武力,讓當地的山越人臣服于自己而不是臣服于對方。

  而后,伴隨著楚人向西南邊境開拓的勢頭越來越大,可以投送的人力物力以及軍事力量越來越多,但想當然地楚國正式攻打齊國的情況,并未出現。

  因為,那時乾國誕生了。

  是的,剛誕生時的乾國,其實是武德充沛的,在乾國太祖皇帝的率領下,他們滅了很多個割據國家,完成了內部的統一,齊國,也成了乾國攻打的對象。

  所以,楚人在那時,其實又變成了支援齊國抵抗乾國。

  但當時的乾國軍隊和將領,都很能打,齊國最終還是被滅了,為此,楚人和乾人,在邊境線上,又開戰了好幾回。

  楚人沒能占到便宜,乾人自家地盤太好,沒了齊國之后,就沒有太大的對外開拓的欲望,至少,并不打算為了一塊山越人的地盤去和楚國開國戰。

  再加上乾國太祖皇帝死后,太宗皇帝北伐被初代鎮北侯吊打,導致乾國軍事自此萎靡不振,慢慢地,也就將自己的東南疆域,固定在了岷山一線。

  近些年來,乾楚雖然在邊境線上偶有摩擦,但都在可控范圍內,更多時候是因為楚人在消化地盤時,乾人接受了一些山越逃人所引發的連鎖反應。

  而后,

  伴隨著燕人開始對外用兵,雙方邊境線上,倒是完全安靜了下來。

  岷州城,是方圓的一座“大城”,也是附近的物資集散地,包括楚國境內的山越族人,他們所謂的“趕集”,其實也就是帶著山貨或者其他出產來岷州城進行交易。

  早些年,乾人軍備廢弛,三邊那兒都注水吃空餉嚴重,更別說不是那么重要的東南方邊境守軍了。

  好在,貓有貓道鼠有鼠道,朝廷餉發得不夠,那大頭兵們大可改頭換面變成生意人。

  首先是地方上的互市,其次,就是商隊往來的抽成,也就是所謂的走私,總之,軍隊經商,一度就是乾國軍頭子們的傳統技能。

  對此,歷代相公們對此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你要是真來個“武人不愛財”,相公們和官家反而會更感到害怕。

  今兒個,是初一,照例是開集會的日子。

  一個個身穿乾人兵甲的士卒們開始調貨組織商隊進出,一些小將領,算盤耍得比刀劍更順溜。

  一支從楚地來的商隊進來了,

  乾人士卒們將四周擋路的山越族人驅散開,讓商隊進來,一個個,臉上掛著花兒,明顯樂開了懷。

  他們曉得,燕人伐楚,楚人被打得很慘,很多貴族被破家,甚至連祖墳都被那位平西侯爺給刨開了。

  所以,元氣大傷的楚國貴族們急需回血,因此,貨,會更好,價會更便宜,只為了早點出貨見收益。

  對于乾人這邊而言就是有利可圖的了,誰家小將背后沒開自家的生意館子?就算是沒開的,也是為來自上京的大人物們在這里負責一攤生意。

  這種對方急著出手的生意,自是更加有利可圖。

  甚至,

  為了這支楚地商隊的歸屬,幾個將校竟然拉著自己麾下人直接開始了廝打。

  因為他們心里清楚,這批貨,甭管誰吃下去,那都是必然是大賺的。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按理說,

  岷州城作為軍鎮,再墮落也不至于如此,至少,一定的體面,還是得保持的。

  但問題就在于,

  朝廷這兩年,兩次從這里調兵去充實三邊。

  那些刺頭,那些還有些夢想,那些還不愿意同流合污,以及那些還真的稍微會帶兵稍微能帶出點樣子的,都被地方利益者給排擠走了。

  所以,

  現在的岷州城,就是一座乾國東南地界的商貿之城。

  就在這時,

  先前還到處塞銀子過關賠著笑臉的楚地商隊掌柜的忽然掏出一枚火信子,拔開。

  “嗖!”

  下一刻,

  商隊伙計們以及今天來趕集的山越人都紛紛掏出了兵器,殺向了這座城內的乾人守軍。

  在城外,

  一支軍容整肅的楚軍冒出了頭,向著岷州城發動了沖鋒。

  在乾楚東南地界沿線上,相似的一幕,在多處同時發生著。

  一座軍寨內,

  在鎮南關那兒被靖南王田無鏡壓制了許久屁都不敢放一個的年堯年大將軍,

  走出了帥帳,

  在今日,

  老年終于在乾人身上,

  又找回了身為一個將軍的快樂。

  看著前方升騰起的烽火,

  老年大大咧咧地伸了個懶腰,

  隨后,

  對著地上重重地吐了口唾沫,

  罵道;

  “直娘賊,介才叫打仗嘛,介才叫打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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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西邊日出東邊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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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種愉悅,

  這是一種幸福,

  這是一種放縱,

  燕楚之戰,大楚,輸了;

  任你怎么辯駁,

  國都被燒,鎮南關被讓,上谷郡被割,燕軍在你國土肆虐掠奪,據說那位平西侯還創建出了摸金校尉這一官職,

  怎么算,都是輸了,而且輸得很難看。

  但,

  說白了,

  大楚上下,

  還真沒人敢指摘他年大將軍領兵作戰不利的;

  甚至,燕國的那些眼高于頂的將領們,也不會嘲笑他年堯是無膽鼠輩。

  因為他面對的對手,

  是田無鏡。

  一個集結了燕晉兩地,無數民夫、無數資源,堆砌甚至是透支了國力,集結了泰半大燕鐵騎的靖南王。

  就這,

  還是以決堤水師突襲的方式才打開了局面;

  就這,

  年堯還是將數十萬大楚皇族禁軍從鎮南關安全地撤了回來。

  有時候,一個將領是否優秀,得需要襯托;

  比如,有些將領大半輩子掃平農民軍叛亂無數,但這軍功這名望,真的是摻雜了太多的水分;

  其水平,其實就像是大燕的進士和乾國的進士之間的差距一樣,看似都是進士,但在文脈方面,差距真的是肉眼可見。

  而年堯,是這些年來,唯一一個和靖南王正面交鋒還能落得一個體面的對手,這就已經足以自傲了。

  和田無鏡的對弈,讓老年很壓抑,且這種壓抑,持續了整整一年。

  但他偏偏無法對別人去訴說,去咆哮,去怒吼:

  你知道我這一年到底是怎么過來的么!

  他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現在,

  他揚眉吐氣了,

  他終于得到了釋放。

  年大將軍很感激乾人,是乾人,重新給予了他當一名統帥的自信,也讓他找尋到了久違的快樂。

  “吧唧……”

  靴子,踩在血洼處。

  不是無意,而是故意。

  因為這座岷州城,拿下來得并不算如何費功夫。

  一半的守軍,直接棄城逃跑,剩下的,也多半選擇了投降;

  所以,

  年將軍想要讓自己靴底沾濕,還真得仔細地找找血洼子。

  楚軍在拿下這座城后,并未大規模地燒殺搶掠,這源自于年大將軍的治軍嚴謹;

  不僅如此,就連那些被征調來助戰的山越百族族人,也并未去劫掠,因為那些楚軍以一種森然的殺氣,提醒著他們,在這里,到底是誰說了算。

  一眾族老跪伏在年大將軍面前。

  年大將軍沒急著叫他們起來,雖然王上的意思是,以后,山越人,也是楚人了,但,年大將軍還是很難將他們看做人。

  好在,

  年大將軍出身家奴,

  他,

  會裝。

  “是你們的,終歸,是你們的,本將軍曉得,你們的兒郎們,已經憋得不像樣子,但現在,還得讓他們繼續憋著。

  看見西邊的云彩了么,

  那里,

  有比岷州城更富饒的城池,

  有比岷州城更稠密的人口,

  有比岷州城,更大的軍功。

  王上的旨意,你們也清楚,本將軍的意思,你們也很清楚。

  跟著本將軍,

  繼續向西,

  繼續奪取功勛,

  你們自己,可以入朝為官,你們的子嗣,可以入本將軍軍中為將。

  曾經征服過你們的貴族們,現在已經腐朽成了蛀蟲;

  接下來,

  將是屬于你們的時代。

  向西,

  向軟弱的乾人,拿去更多的土地,更多的金銀,更多的人口,更多的………榮耀!”

  “為王上效死!”

  “為王上效死!”

  “為大將軍效死!”

  “為大將軍效死!”

  ……

  楚軍的攻勢,無比迅猛。

  同時也說明,乾人在東南方向的防衛,真的是相當羸弱。

  一座座軍寨一座座軍堡的淪陷,這其實還是次要的,因為這類地方,當大勢不在你時,你本就很難守得住。

  真正要命的是,

  類似岷州城這樣的軍鎮,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月的時間里,竟然又接連陷落了四座。

  到最后,

  年堯的大軍甚至還攻破了乾國南源郡的郡城。

  一座軍鎮的陷落,意味著原本依托這座軍鎮所構建的一整套防御體系的崩塌,而一座郡城的陷落,意味著一郡之地防御體系的崩潰。

  地方軍寨、縣城亦或者是兵馬和義軍,他們就算想要去做些什么,也會面臨著群龍無首的局面,等待他們的,將是被極為干脆地秋風掃落葉。

  整場戰事,

  在南源郡城被拿下后,停止了。

  不是說年大將軍滿足了,

  而是他的先鋒軍打得太快,中路軍又分得太散,后軍,已經追不上了。

  是的,

  攻城略地的速度,已經超過了傳統意義上的行軍速度。

  這很匪夷所思,

  但在乾人身上,出現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似乎都帶上了那么點兒的理所應當。

  如果說,

  乾人想要以空間換戰機,

  那必然是成功的。

  因為若是此時乾人一支主力忽然殺入,將年大將軍所在的先鋒軍給包住。

  是直接吃下去,還是圍點打援,都能極為從容,畢竟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此時楚軍已經犯了兵家之大忌,可謂是將自己的拳頭完全散開。

  要是此時楚軍面對的是燕軍,不用靖南王出馬,甚至不用梁程支招,鄭侯爺自己就能夠果斷下令騎兵分路去進行戰場切割,將來犯楚軍給攪碎。

  可問題是,

  年大將軍現在面對的是乾軍。

  對付不同等的對手,有時候你過于嚴陣以待,也就是那種“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的話,反而會起到反效果,比如,貽誤戰機。

  事實證明,年大將軍的做法是無比正確的。

  乾軍一直到其攻下南源郡郡城一段時日和后續兵馬取得了呼應后,乾軍才有兩路兵馬趕來,且這兩路兵馬一沒有合兵二沒有進攻,只是分別卡在了南源郡城的西南和西北兩側,呈現鉗制狀。

  收到哨騎傳來的這則消息后,

  年大將軍大笑了兩聲,

  他清楚,西面的那兩支趕來的乾軍,沒有合并,是因為他們在等待具體的上峰從而進行從屬;

  之所以沒有馬上進攻,是因為他們是隔壁兩個郡調來的兵馬,不敢冒進,也不愿意冒進,所以選擇了最為穩妥,同時也是最為消極的應對方式。

  這種情況,

  在和燕軍對弈時,根本就不可能出現!

  那位燕國的平西侯,率孤軍深入后燒了荊城后,明明已經立下天大的戰功,卻依舊涉險孤軍深入大楚京畿之地,這是何等的進取姿態!

  所以,年大將軍心里很踏實,這種踏實,和當年他一手一個抓小雞一般抓住那些皇子時差不離。

  運籌帷幄,洞若觀火,

  為將者的癢癢處,其實就在這里。

  也因此,年大將軍下令后續兵馬按照時日趕至,

  同時下令城內經歷了長途奔襲的麾下楚軍進行大大方方地休整休息,

  另外,

  吩咐親兵為自己燒熱水,

  他年大將軍要泡澡!

  ……

  乾國,

  上京。

  尋道先生下山,入仕為官,被冊封為巡安使,出使西南。

  這一切,都是符合規矩的,因為尋道先生是探花出身,本就是士大夫階層的一員,雖然當初未曾入朝為官,但后山掌舵人的身份,讓他入朝輔佐君上,有了一種大乾官家“天命所歸”連天上的“神仙”都下來輔佐他的感覺。

  再者,

  知道李尋道真正身份的人,并非只有駱明達一個。

  刺面相公的后人得以重用,再度巡安西南,于情于理甚至是于“圖個吉祥”都能讓人覺得很是信服;

  最重要的是,巡安使并不是什么大官,甚至,它本就是一個差事,類似欽差,替天子巡安一方,所以,這個職位,讓已經被這位乾國官家這幾年拾掇過的朝堂,沒什么異言。

  雖然,大家都清楚,這個差事的作用,可大可小,全憑官家對其的信任,既然官家讓其去西南,肯定會給予其最大的權力,但,只要他真的能夠讓已經逐漸糜爛的西南局勢平復下去,憑此功勞,加官進爵封正職,也無可厚非。

  尋道先生出京的那一天,

  不僅有三千禁軍一同前往,

  大半上京城的百姓也都夾道歡送。

  百姓們可并不知道尋道先生是刺面相公的遺孤,也并不清楚巡安使到底是什么個官銜差事,他們,是來看后海下來的“神仙”的。

  所以,

  隊伍出城道路兩旁,擺上了香案火燭,很多虔誠的上京百姓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只為了瞻仰“神仙”天顏。

  這個排場,甚至比迎候官家出巡更大。

  ……

  李尋道不再是一身白衣,而是身著一套紅色的官服,后山是后山,官場是官場,在一地,守一地規矩,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只不過,哪怕官服穿在身,他仍然沒給人一種傳統意義上沉穩練達的形象,仍然顯得飄逸和出塵。

  能將官服穿出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從“衣冠禽獸”的范疇里脫穎而出,實為不易。

  外頭,禁軍已經準備就緒,為首者乃是新上任的一名姓王的中郎將,他將率部護送巡安使大人入西南,且在到達后,聽從其調遣。

  宮內剛剛傳來了旨意,說是官家會出宮親自相送,可謂是給足了禮遇。

  這其實本就是一種加碼,待得李尋道入西南后,西南各地的文武官員,自己心里也會掂量著到底要如何安排這位巡安使的位置。

  時辰差不多了,

  王將軍準備去通稟一聲,

  走到半路時,卻聽到后頭傳來的腳步聲,回頭一看,來者腰佩一劍,身形有些瘦削,目光,卻宛若寒冰。

  當年,

  曾有人白衣乘船入上京,官家親迎,全城轟動;

  “見過……”

  王將軍準備行禮,因為眼前這人身上兼著太子武師的官職。

  百里劍卻直接擺擺手,身形自王將軍身側掠過,進了屋內。

  王將軍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再等會兒去通稟。

  ……

  “城里,好大的場面,你倒是一點都不避諱。”

  百里劍看著站在屋內的李尋道笑著說道。

  “聽說你去了南海,我還以為你回不來了。”

  “哪能啊,我百里家,一向重諾。”

  “早就回來了吧?”

  “對,早就回來了,不過本打算年三十時再去上門赴約。”

  李尋道聞言,笑了笑,道:“真是坦誠。”

  “待會兒官家要出來送你。”

  “我知。”

  “場面太大了,不好,我本一劍客,說白了,是自江湖入廟堂,轉了一圈后,誰都清楚,我終究還是在江湖。

  你從后山入朝堂,想再出去,就難了,也基本出不去的。

  這般大的場面,會埋下禍根。

  一如,

  當年的刺面相公平定西南后入京,百姓也是這般歡呼相迎;

  最后呢?”

  “百姓們想看的,是神仙,神仙之所以是神仙,是因為百姓們看不到,當他們看到后,當他們不停地聽說他做的事情后,神仙,也就不是神仙了。

  也就這次熱鬧點,下一次,就無所謂了。

  再說了,后山修煉,所謂煉氣,無非是修煉自身,與天爭一口氣,雖千萬人吾往矣。”

  “這話聽起來,有些刺耳。”

  百里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他和自己的妹妹二人曾經距離殺死那位當時還是守備的平西侯很近很近,

  只不過中途出了變故,燕軍騎兵沖出,

  他和自己的妹妹選擇了不出一劍,轉身即刻回城。

  這事兒,

  成了一個無法抹去的污點;

  尤其是后來,有晉地劍圣雪海關前斬千騎取野人大將首級的戰績出現后,

  百里兄妹的這個污點,被襯托得越發醒目。

  再接著,

  隨著鄭凡這個人不斷地爬升,從守備到將軍再到總兵,從新冒頭的年輕將領到四大年輕一代名將再到其他三人已經無法與其并列。

  當初沒能痛下決心去殺他,

  這買賣的虧本程度,

  也在不斷地放大,

  現如今,

  那位更是封侯了,

  燕人的,軍功侯。

  “后山的蓮花池有些淤泥,得借你的劍氣,去清一清。”李尋道說道。

  “好。”百里劍答應了。

  李尋道轉身,走到百里劍面前,看著百里劍,很認真地道: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你可以聽成,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宿命,這,這就是我尋道的命。”

  “我可以隨你一起去,等我先去清理了后山的蓮花池,就動身去西南找你。”

  “我不是那位燕國的平西侯,沒有用劍圣護身陪伴的資格。”

  “總得做點事情,否則,總覺得有種被落下太多的感覺。”百里劍說道。

  “看來,此行去南海,收獲不少?”

  “一無所獲。”

  “放下,兩手空空,實則也是一種收獲。”

  “這些話,應該和西南的那些土司們去說,他們大概會被你說得昏頭轉向。”

  說到這里,

  百里劍打了個呵欠,

  道:

  “見過一些真正的風景后,會發現,以前自己所有,確實不值一提,也就一無所獲了。”

  “呵呵。”

  李尋道推開了門,

  “我要走了。”

  “一路順風。”

  “百里。”

  “嗯?”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當年在上京城郊,你會對著那姓鄭的,出那一劍么?”

  哪怕,接下來會面對燕國鐵騎的圍堵。

  百里劍聳了聳肩,

  道:

  “活著,不好么?”

  李尋道又問:“人活一世,百年,已然是高壽,而長眠,卻可千年萬年,所以,你說,人活著,是為了做什么?”

  “你說呢?”

  李尋道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回答道:

  “人活著,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合適的死法。”

  百里劍舔了舔嘴唇,道:“還以為,你們煉氣士應該說的是,求一個證道長生。”

  李尋道揮了揮衣袖,

  灑脫地走出去,

  一邊走一邊道;

  “師傅去燕京前對我說過,活太久,也沒什么意思。”

  ……

  禮樂響起,

  百姓們夾道歡送,

  香案升騰起陣陣帶著肅穆氣息的白霧。

  今日的上京城,不像是在送別一名即將出使邊陲之地的欽差大員,更像是在送別一尊神像。

  百姓們虔誠地歡呼,虔誠地叩拜;

  他們并不清楚,自己現在的舉動,其實是在為將來他們現在所叩拜的對象遞捅他的刀子。

  官家率一眾文武親自相送,禮遇十足。

  一套流程走完,

  繁復,

  隆重,

  肅穆,

  最終,

  李尋道和隨從以及三千禁軍,自西門出上京。

  不少百姓,依舊出城追隨,想再多看幾眼神仙。

  百官們,則都像是結束了今日的繁瑣,歇了口氣,有人在冷笑,有人在搖頭,有年紀大的在恍惚,似乎,感慨著宿命,似乎真的見到了某種輪回。

  也有御史已經拿著昨夜寫好的折子準備告御狀,堂堂大乾,文華之地,怎能為“虛無縹緲”所惑,我大乾,自當文臣不愛財武人不惜死,君臣一心,再復三皇五帝之盛世,哪能不問蒼生問鬼神?

  好在,早早提前洞悉的銀甲衛將那幾個御史按壓住了,沒等他們喊出來,就被以君前失禮給拿下。

  在今日的氛圍下,官家有些累了,懶得去再搭理這些叫得很厲害的蒼蠅。

  當然,

  這也是因為在將那些老一輩的相公逐出朝堂后,這位官家的權勢,已經日隆,不需要再去過度追求唾面自干的美好名聲。

  官家坐在鑾駕內,剛剛褪去龍袍,里頭,烤著炭火。

  外頭有人通稟,百里劍請求覲見。

  “讓他進來。”

  百里劍進來了。

  官家指了指自己身側的位置,

  “坐。”

  “謝陛下。”

  太監上茶,

  鑾駕則開始回宮。

  官家端起茶杯,

  這是一種禮節,在說事兒前,先醞釀一下。

  良久,

  官家開口道:“虞慈銘,賭輸了,被遷往燕京,做他的晉王;司徒雷賭輸了,好好的大成國,變成了定親王;

  別看燕國那位一直在贏,他其實也是一直在賭;

  他們都在賭,

  因為他們都輸不起,

  唯獨朕,

  輸得起。

  尋道此去西南,西南之事,當可平息,接下來……”

  鑾駕外,忽然傳來:

  “報!八百里加急!”

  官家微微皺眉,道;

  “宣。”

  很快,

  一名傳信兵進入鑾駕跪伏下來:

  “楚國大將軍年堯率軍犯我東南,岷州城已破!”

  官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百里劍則開口道;

  “官家,要不我現在去把尋道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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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被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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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啊,

  路遇大姐得音信,

  九里桑園訪蘭英。

  但只見一座桑園多茂盛……”

  院子里,

  鄭侯爺坐在那兒手里端著茶,聽著柳如卿唱戲。

  柳如卿的聲喉很好,

  外加人又美,有韻味,

  反正唱的具體是啥,鄭侯爺并不是很聽得懂,因為故意夾雜著楚地腔調,但,就是好聽,就是享受。

  “第一碗白鲞紅燉天堂肉,

  第二碗油煎魚兒撲鼻香,

  第三碗………”

  唱到這里時,鄭侯爺也依然聽得津津有味,甚至還開始腦補那是什么樣的菜;

  不像是以前聽人家報菜名: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兒,燒子鵝………

  聽個頭,就膩了,偏偏對方還自我感覺良好地一口氣報完,等結束后,觀眾再給點終于解脫的稀稀落落掌聲。

  說白了,

  可能是后者人丑吧。

  就在這時,瞎子走了進來。

  柳如卿停了下來,奉茶。

  鄭凡扭頭看向瞎子,道:“出什么事兒了?”

  以瞎子做人的水平,不是真的發生了大事兒,他是不可能在此時來打攪自己的。

  “主上,楚國伐乾了。”

  “嗯,嗯?”

  鄭侯爺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等回味第二遍時才真的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事兒。

  “呵呵。”

  鄭侯爺笑了,有意思,有意思,居然還真被自己給說中了。

  楚國的年大將軍是靖南王的仰慕者,這幾乎不是什么秘密了;

  想不到,楚國的攝政王,竟然還是燕皇的粉絲。

  這依葫蘆畫瓢學的,還真是一模一樣。

  “侯爺,北先生,你們聊,妾身下去準備些茶點。”

  “好。”

  “辛苦了。”

  瞎子坐了下來,道:“主上,楚國掛帥伐乾的,正是年堯。”

  “這是當然,這時候楚國伐乾,是斷不能有任何閃失的,肯定用最能打的將領,這年堯,是個有本事的啊。”

  曾經,鄭侯爺和蠻族小王子、乾國的鐘天朗以及楚國的年堯,并稱未來四大將星。

  但其實,蠻族小王子到底怎么滴,還不是很清楚,鐘天朗說白了,也就是個毛頭大孩子,真正接觸下來看,只有年堯,有那個資格和自己并排站在一起。

  鄭凡問道:“戰況如何?”

  “按照現在的消息來看,楚人勢如破竹。”

  “嗯,這不奇怪,乾人軍備廢弛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兒了,這幾年雖然有所振奮,但想要完全料理干凈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再加上乾人為了夯實三邊,不停地從各地抽調能打仗的兵馬過去,西南土司再度作亂,又抽調了很大的精力,東南那邊,本就是不大可能發生戰事的情況下,防御和軍備,可想而知會有多差。”

  鄭侯爺喝了口茶,

  繼續道:

  “咱們熟悉的那段歷史上不也發生過相似的事兒么,金國剛剛被蒙古人蹂躪了一頓,結果等蒙古人撤兵去西征后,金國非但沒有選擇北上趁機收復失地,反而選擇向南去攻打南宋想要挽回損失。

  說白了,

  這世上,

  沒什么倫理道德,也沒有什么國與國的情誼,翻來覆去就只是在不停地闡述一句話:

  你弱,就得挨打。”

  “主上您覺得,這場戰事,會進行到什么程度?”

  鄭凡思索了片刻,

  道:

  “楚國剛剛戰敗,元氣大傷,再者,國內裁撤貴族封地,也需要大軍鎮壓,楚國朝廷必然會因此被分散掉極大的精力。

  我覺得,年堯的這次伐乾,其胃口,一開始并不算大,但架不住乾人太廢,一下子打得收不住了。

  但等到接下來,乾人反應過來開始組織起力量后,戰局,應該會暫時陷入僵持。

  甚至,年堯會主動吐出一些吃到嘴里的地盤出來,和乾人達成一個和約,反正他楚國怎么都是賺的。”

  瞎子聞言,點了點頭,道:“乾皇起用了賦閑在京的孟珙出鎮東南了,此人,倒是和咱們有緣,當年主上您想二次突襲綿州城時,他就在城內指揮防御。

  后來,其深受老鐘相公的賞識,被快速提拔起來。

  老鐘相公死前,執意反對北伐,他也是老鐘相公的堅定支持者,為此,被當時決意北伐的朝廷給罷了官職,丟回京城賦閑了下來。

  現在的局面下,乾國那位官家應該是想指望他來穩定住東南局面了。”

  “這個人我知道,據說前幾年乾國三邊的新的防御體系,就是老鐘讓他制定出來的,是個能人。”

  “是。”

  “咱們的朝廷,大概會坐山觀虎斗,甚至是添一把火,比如,派幾個文臣出使乾國,亦或者是讓大皇子將邊境守軍軍寨后移一段,再和乾人商量一下,意思意思多加一些歲幣。

  給乾人吃一些定心丸嘛,告訴乾人,咱們現在不打算打你,也沒功夫打你,你大可以從三邊這里再抽調出一些兵馬去打楚人。”

  瞎子笑了,道:“應該差不離是這個章程。”

  燕國目前面臨著嚴重的內部問題,已經無力再開大戰了,所以,這個時候楚國和乾國互咬,是燕國朝廷最想看到的局面。

  鄭侯爺又吩咐道:

  “那咱們這里,第一批戰馬不是還沒交易么?加價,再加個兩成,安一安我那大舅哥的心。”

  “是,主上,屬下明白了。”

  臨時加價,是一種很惡心的事兒,但在這里,則是一種態度,那就是我額外收取的這兩成,是我收的好處費,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里,我不會襲擾你也不會給你施壓,你安心地去和乾人打吧。

  柳如卿送來了點心,沒說話,又很快退下去了。

  瞎子拿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口,道:“也是有意思,原本乾楚是聯合抗燕的,現在居然自己掐了起來。”

  鄭凡搖搖頭,

  道:

  “東吳不也玩過一樣的一手么。

  其實,我反而更擔心的是,乾國,要打,你就得把它給打殘,打崩,你總是咬一口它再咬一口它,反而可能將它給鍛煉起來。

  乾國,到底是地大物博啊,人才,也絕對不會少的。”

  “確實會有這個可能,不過,主上倒是不用多慮,甭管這大燕現在如何,至少,咱們晉東這里,也是會隨著時間會越來越強大。咱們現在,是最需要時間的。”

  “也是,咱們白手起家,一切在一開始就歸置好,反倒是沒什么負擔。”

  “主上,屬下先下去了,您繼續聽戲。”

  “不了,我該去練刀了。”

  “是屬下打攪了主上雅興了。”

  “對。”

  ………

  練完了刀,已經快黃昏了,鄭侯爺回到屋子里,開始泡湯。

  溫度是早就調試過的,剛剛好。

  閉上眼,

  靜靜感知著體內的氣血在緩緩且有韻律的流淌,這種感覺,很是不賴。

  這時,

  屋門被推開,

  腳步聲瓷實。

  其實,后宅三個女人,腳步聲各不相同。

  因為身手的緣故,所以四娘的腳步聲帶著一種輕盈;

  柳如卿的腳步聲帶著些許怯懦,

  而公主則因為自幼生在宮中,雖然察言觀色是必須的,但到底是公主,所以走路時,倒是踏實。

  熊麗箐走到鄭凡身后,蹲下來,開始幫鄭凡擦背。

  屈培駱回去了,帶上了兩千多被釋放回去的原青鸞軍戰俘,走的是蒙山地界,為范家所牽引著回歸。

  回去后,

  他就看見了宗祠被毀,族人因謀反罪被屠戮的場景。

  根據范家后來回信中的描述,講的是屈培駱當時眼睛睜得大大的,近乎要滴出血來。

  這夸張的修辭手法鄭侯爺暫且不去管,因為他自己本身就是影帝;

  他很感興趣,屈培駱接下來會做什么。

  “相公,妾身以為,屈培駱不會真的起事呢。”

  “哦?為何?”

  話題,居然心有靈犀地接上了。

  “因為他的性子,太軟了,和相公你,完全不一樣,相公你硬得很。”

  “那是當然。”

  “那你說,他會怎么做?”

  “妾身覺得,他大概會歸隱,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活下去。”

  “唔,這可由不得他,等到他在屈氏被毀宗祠前祭奠完,當他回來的消息被范家以及他帶的那幫人放出去后;

  在他隊伍里,馬上就會有人制服住他,關在那兒,以他的名義,背靠范家,招兵買馬,跟你皇兄對著干。”

  “他那點人,就算有范家的資助,也抵不過一支禁軍掃的。”

  “沒必要正面去抗,屈氏在封地經營數百年,人脈積攢,不是那么輕易就會敗掉的,打游擊唄,只要那桿旗子依舊立在那兒,就一直能給你哥哥添添堵。”

  反正,對于屈培駱的安排,本就是閑棋一手,也沒期待到底能結出什么果實,鄭侯爺也不是很在意。

  再說了,將屈培駱留在自己身邊,他不膈應鄭侯爺自己都膈應;

  殺吧,

  又舍不得,

  畢竟人家對自己那是沒得說,簡直是好得不能再好。

  所以,

  只能找個由頭放了去,讓他發揮發揮余熱。

  “相公,我聽說,我大楚和乾國開戰了。”

  “對,不過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會多加干預的,讓你哥哥安心打仗就是了。”

  “雖然知道相公是騙我的,但聽到這話我還是很高興的呢。”

  “呵呵。”

  這時,

  公主褪去了自己的衣服,緩緩地走入湯池之中。

  她的肌膚很白嫩,在湯池的浸泡下,呈現出一種粉紅的色澤。

  “姐姐說,我可以了呢。”

  鄭凡閉上了眼。

  公主咬了咬紅唇,

  于湯霧蒙蒙中,

  忽然正聲道:

  “小鄭子,還不快伺候本宮就寢!”

  鄭侯爺睜開眼,有些驚訝。

  而面對面剛剛說出這番話的熊麗箐,

  已經緊張到近乎無法呼吸。

  她是怕鄭凡的,很怕很怕,但聽姐姐說的,以及她自己看到的,似乎自己的丈夫,喜歡這種情調。

  她是豁出去了,

  然后,

  發現鄭凡很是平靜。

  龐大的世俗壓力,以及根植在心底的對鄭凡的畏懼,外加自己孤注一擲腦子抽抽的后悔,讓性格一向強大的公主這會兒幾乎哭了出來;

  她聰明了這么久,居然在這么重要的時候,玩兒脫了。

  “誰教你的?”鄭凡問道。

  “我自己,聽來的。”公主小聲道,“相公,我錯了。”

  “不,你沒錯,是你正確得有些超前了,我還沒跟得上。”

  鄭侯爺自湯池里站起,一把將公主抱起,轉手一巴掌拍下去。

  “啪!”

  “小鄭子,你反了天了你,看為夫如何懲戒你!”

  “我錯了,相公,我錯了,相公。”

  “誰錯了?”

  “我,我錯了。”

  “誰錯了?”

  “我,我錯了我錯了。”

  “你是誰?”

  “我,本宮,是本宮錯了。”

  “不,你沒錯。”

  公主終于領悟,

  被抱著走向床榻的她面色忽然一凝,

  帶著不用作假的威嚴之聲,

  道:

  “放肆,小鄭子,信不信本宮治你的罪,誅你的……唔唔唔”

  隨后,

  自是一夜征伐云雨的治罪。

  ………

  奉新城新起的城墻一側,

  一道鐵塔般的身影肩膀上坐著一個嬌小的身影。

  月光下,

  樊力和劍婢,在散著步。

  “大個子。”

  “嗯。”

  “我長大了呢。”

  “嗯。”

  “但我還是喜歡坐你肩膀上。”

  “嗯。”

  “師傅說,我再過半年,就可以練劍了。”

  “嗯。”

  “等練好了劍,我會給我第一個師傅報仇。”

  “嗯。”

  “你會阻止我么?”

  “嗯。”

  “好吧。”

  劍婢有些憂傷,她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憂傷著什么。

  “大個子。”

  “嗯。”

  “我想要這天上的月亮。”

  “想屁吃。”

  “………”劍婢。

  劍婢從樊力肩膀上跳了下來。

  當初,第一次見到她時,她還只是一個小劍童,跟在袁振興身后,不住地埋怨自己的師傅傻缺,讓自己二人時常餓肚子。

  如今,四年過去了,大姑娘,談不上,但已經有了美人胚子的模樣。

  “大個子,我想喝羊肉湯。”

  “嗯。”

  樊力走上前,將劍婢抱起,又放回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走進了城,走到一家肉湯館前,停了下來。

  奉新城為了更為方便商貿活動,是沒有宵禁的,所以,這家湯館現在也還開著。

  只不過客人不是很多,一樓角落里,就坐著一個客人,正在一個人孤獨地喝湯。

  “師弟!”

  劍婢喊道。

  那個孤獨的身影,正是陳大俠。

  一碗湯,加一盆湯,被端和抬了上來。

  劍婢很是過來人的姿態對陳大俠道:

  “師弟,喝了這碗湯后,是不是準備去紅帳子里快活快活啊。”

  說這話時,

  劍婢還眨了眨眼。

  陳大俠點點頭,道:

  “嗯。”

  “嗯?”劍婢愣了一下,隨即大聲嚷嚷道:“好啊,沒想到你這濃眉大眼的居然也………”

  “是師傅讓我去的。”

  “額……師傅,讓你,去紅帳子?”

  “嗯。”

  劍婢接下來沒問師傅為什么讓你去,而是問道:

  “師傅和你一起去過么?”

  陳大俠搖搖頭,“師傅沒有。”

  劍婢放下心來。

  她這輩子,第一個師傅,無可替代;

  但這第二位師傅,其實才是真正的發自內心地敬重,可能在鄭侯爺的眼里,劍圣只是劍圣,但在劍婢這種“江湖兒女”眼里,劍圣身上,詮釋著一種江湖俠客應當有的真正風采。

  “師傅讓你去那里干嘛?”

  “掃地,擦桌子,送水盆………哦,前天晚上還有一個馬上風了,被我用劍氣刺激過來,撿了一條命。”

  “哦,我懂了,師傅是讓你去紅塵煉心。”

  “嗯,我也能明白。”

  就在這時,

  外面街面上有一群人騎著馬呼嘯而過,奉新城雖然不宵禁,但在城內無故縱馬,也必然是大罪。

  所以,

  必然是有事情發生了,這是傳信兵。

  “出事了。”陳大俠說道。

  劍婢扭頭看向樊力,道:“出事了。”

  樊力依舊在喝著羊湯,

  許久,

  才放下湯盆,

  道:

  “對,出事了。”

  ……

  確實是出事兒了,

  而且,

  是一件大事兒。

  但這一則消息,

  并未打攪到鄭侯爺。

  翌日清晨,

  鄭侯爺神清氣爽走出臥房,而公主,則因為太累了,需要多歇息一會兒。

  這就對了嘛,

  這才是該有的正常劇情不是。

  鄭侯爺吃早食時,

  四娘走了過來,一般情況下,大家伙是不會湊一起吃早食的,因為鄭侯爺起床時間,并不固定。

  見到四娘坐過來,鄭凡還有些尷尬,有種出去消費了398被妻子發現的窘迫感。

  “主上,多吃個雞蛋。”

  四娘親手剝了個雞蛋放到鄭凡粥碗里。

  “好,好的。”

  昨晚的事兒,四娘倒是沒去細問,雖然她曾說過想去看一看的。

  至于吃醋不吃醋的,還真沒這個感覺,畢竟,公主還是四娘打定主意想收進后宮的。

  聽著公主喊自己姐姐,在自己面前唯唯諾諾,四娘自己也是開心的。

  所以,她昨日不僅示意公主去侍寢,還提醒她,第二天早上一定要比主上晚醒,當主上起床時,假裝被驚醒,說自己太累了,沒辦法下床。

  “下一個,該叔叔了。”四娘說道。

  “嗯,叔叔?”

  鄭凡隨即恍然,

  “哦,叔叔啊,呵呵。”

  四娘拿出一封信,放在了鄭凡面前,道:

  “孫有道自穎都派人加急傳來的信。”

  “出事了?”

  “是,五皇子在穎都被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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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從此君王不早朝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老五?”

    “主上,就是造高達的那個。”

    “唔,我知道是哪個,我的意思是,他為什么會被刺?”

    一個木匠皇子,

    最近一年又點上了修河堤的技能,

    妥妥的一個技術型皇子,

    這就和技術型官僚一樣,換個角度去說,也就是……人畜無害。

    雖然上次在望江邊上,鄭凡從五皇子口中聽出了一些言外之意,鄭凡也投桃報李給他象征性地送點年貨什么的,但這無非是那位身為皇子的本能操作以及鄭凡身為一個軍閥的對等本能操作罷了。

    論勢力,

    大燕朝堂上,

    太子黨和六爺黨爭得不可開交,如果不是因為燕皇還在,以其絕對的威望鎮壓著,使得最上面的一群各部大佬和大員們不敢下場,可能燕國朝堂上現在已經呈現出“慘烈廝殺”的格局;

    但這和老五又有什么關系?

    老五娘家沒什么存在感,其在朝堂內也沒什么勢力,

    就算是最后落得個極端化的情況,

    比如后金時皇太極死了,多爾袞和豪格爭位,最后各退一步讓福臨坐上那個位置;

    也就是說,太子和老六或被動或主動地讓開,那也應該是由小七來坐那個位置才是。

    年紀小,主少國疑,才方便權臣以及其他各路勢力的發展和活躍。

    五皇子,

    沒啥勢力外加沒年齡優勢,

    怎么算都是很邊緣化透明化的一個。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要挨刺殺,他也得領號先排隊。

    “難不成……是陛下又要借口開戰了?”

    鄭侯爺一邊摩挲著自己的下巴一邊猜測道。

    畢竟陛下是有陳例在的;

    三皇子都已經從湖心亭賞雪變成在奈何橋賞月了。

    四娘則道:“如果真要開戰一個為了找借口就折一個皇子的話,那這也太費兒子了一點。”

    鄭凡伸出手指算了算,

    道;

    “還行,兒子還是夠用的。”

    說完,

    鄭凡和四娘都笑了。

    其實,他們都清楚,這不大可能是燕皇的手筆,一樣的路數,上次用了一次,這一次再用,就劃不著了。

    上次三皇子的死,激起了民憤,最后成功推動了伐楚大戰;

    現如今,民生凋敝,接下來的春夏,更是艱難,想再以相同的招式依葫蘆畫瓢,不現實。

    “哦,對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兒忘了問了,他死了沒?”

    “沒有,重傷昏迷,隨時可能死過去,因為兵器上淬了毒。”

    “沒死啊。”

    鄭凡身子微微后靠,指節在手背上輕輕敲擊著,

    “沒死的話……咱們派人去慰問一下吧,如果中途死了,正好可以趕上奔喪。”

    就在這時,

    肖一波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封公函。

    “侯爺,定親王府發來的公函。”

    四娘接了過來,直接打開看了,轉而對鄭凡道:

    “徐有道應該是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后就派人來通知的咱們,定親王府這里,應該是他們商議后向咱們這里發來的公函;

    而且,

    這公函的意思,

    很有趣。”

    “怎么個有趣法?”

    “竟然是請求主上您,蒞臨穎都,主持大局。”

    鄭凡聽到這話,像是覺得自己聽錯了一樣,道;“啥?”

    “不像是客套,意思就是讓主上您去那里主持局面,可能穎都發生的事兒,不僅僅是一個五皇子被刺那么簡單。”

    因為鄭凡是軍功侯,

    不是什么宗室的勛貴,

    如果是宗室勛貴,比如上次給自己封侯傳旨的那位侯爺,反正就是個吉祥物,哪里需要擱哪里。

    但像鄭凡這種的,已經到了一舉一動都伴隨著極為深刻的政治影響的高度了。

    就像是前幾年李梁亭入燕,那是何等的震動?

    再者,靖南王自從自滅滿門后,他回過京城么?

    鄭凡雖說在影響力肯定比不過前兩位,但已經到了該注意的地步了,哪怕從未有過明旨,告訴你不得輕易離開自己的封地,但你心里應該有這一份政治默契在。

    換個角度來說,

    他鄭凡可以不看重規矩也可以不那么遵守規矩,

    但穎都的那幫原本成國系和現在燕國系的官僚們怎么可能不清楚這個?

    但就是這樣,

    還讓定親王給自己發公函請求自己出面去穎都主持局面,

    這意味著,

    事情遠遠比一個五皇子被刺,更嚴重很多倍。

    鄭凡招招手,身邊的一個婢女送上來熱毛巾,鄭凡擦了擦嘴,道:

    “其實,我可以回絕,因為沒有旨意,我封侯后就不方便隨意出門了,再那么所行無忌,必然會引起上面人的猜忌。

    雖然老田頂在前頭,但朝廷大佬,或者燕皇,想要剪除一下我的勢力,打壓我一下,也是暫時沒辦法去抵抗的。”

    現如今平西侯府的方針,很簡單,辛勤種田,埋頭發育。

    再說得直白點,

    在燕皇駕崩前,最好不要跳得太厲害,等燕皇駕崩后,一代雄主的離去,注定會形成中央和地方上的權力浮動,到那時,地方上的勢力明顯脖子能更活絡一些了。

    這也是為什么立藩的君主覺得立藩不是什么大事兒,結果自己子孫后代削藩時很煎熬的原因所在了,在你手里,這些藩王或者藩鎮,自是不敢蹦跶,一個個無比乖巧,但你的兒孫,可沒那個威望去繼續牽繩子。

    這些道理,老田沒教,但鄭凡懂,瞎子四娘他們也懂。

    畢竟現在封侯了,政治影響不同了,你背地里小心翼翼地和楚人做做戰馬生意,問題不大,明面上要是不知趣,上頭給你加幾個鐐銬,削減你的勢力或者摻沙子,你也只能被動地受著。

    “那主上的意思是,回絕了?等圣旨?”

    鄭凡搖搖頭,道:

    “咱們現在的地盤,是晉東之地,但實則,我們的勢力范圍,如果不把雪原和上谷郡算進去的話,其實根本遠遠不到整個晉東,最起碼,玉盤城那一帶不在咱們的掌握之中,望江一線,距離咱們的實控范圍還很遠。

    既然現在穎都那邊,請我去,其實也是一種加強咱們平西侯府對晉東,甚至是對整個三晉之地影響力的一個好機會。

    上次我引兵入穎都城,那是借著老田的虎皮,這次我去,就是打著咱自己的平西侯府的旗號,這可以給外界傳遞出一個消息,那就是不僅僅是晉東,穎都那里,咱也是能說得上話了。

    說得久了,久而久之,咱們的勢力也就能摻和進去了,除了孫家之外,咱們還能繼續扶持起來一批親咱們這里的勢力。

    我們這兒,是四戰之地,其實,北出雪原,南下楚國,只要兵馬糧草足夠,問題都不大,偏偏最大的問題是,咱們的西進路線,其實是最為堵塞的。

    造反不造反這個另談,咱主要是想通暢。

    換個角度說,

    我這次如果拒絕了沒去,或者安安心心地等旨意,等于是對外表明了咱們侯府的態度,那就是我只管我這三座城,就只照料咱這一畝三分地。

    這其實是自己限制,不,確切地說,是閹割了自己的未來發展以及影響力的擴張。”

    “所以,主上還是打算去的?”

    “總體來講,還是利大于弊的,那就去吧。”

    頓了頓,

    鄭凡又道;

    “老田不還在么,天,塌不下來。”

    ……

    “夫人,昨晚公主侍寢了。”

    婢女對坐在梳妝臺前的柳如卿小聲稟報道。

    “嗯?”

    柳如卿有些微微訝然,隨即,伸手輕輕捏了捏婢女的臉蛋,

    “你這小蹄子,忽糟糟地大早上跑我這里來講這些做什么,可是春心動了看上府里的哪位親衛了?”

    柳如卿被范家送到雪海關時,其實是配上一應丫鬟奴婢的,但都沒能進府。

    當初的伯爵府,現在的平西侯府,雖然后宅里的女人不多,而且相對而言很是冷清,但那也意味著絕對的干凈。

    魔王們可不愿意自己住的地方被人摻沙子,自然會政審極為嚴格。

    所以,柳如卿現在用的這個大丫鬟,其實是早年從虎頭城一直跟過來的,底子是信得過的。

    不過,既然當了柳如卿的丫鬟,她自然會為柳如卿考慮,她也是清楚的,自家夫人入府到現在,侯爺可是一次都沒臨幸過,她也是著急。

    出身自燕國,出身自北封郡的她,

    并不覺得寡婦算什么缺憾,

    燕地民風本就外放,沒乾楚那般重禮教;

    再者,自家夫人長得那么好看!

    她也知道,女人在后宅,最好有一個子嗣傍身,這才是立身之本,但侯爺就是不來睡,那怎么能懷上孩子?

    所以,她也一直盯著公主那邊的院子,而且和公主身邊的幾個丫鬟玩得挺好,故意去刺探一些消息;

    巧了,公主那邊的丫鬟,也是和她一個想法,所以雙方是在互相刺探。

    “夫人,公主得了臨幸,下一位,不就該是您了么?”

    “小蹄子快閉嘴,大早上的,也不怕風吹閃了你的舌頭。”

    “奴婢就是來提醒夫人您做好準備,說不得,今晚侯爺就來了呢。”

    說完,丫鬟就做了個鬼臉,馬上跑了出去。

    柳如卿則繼續坐在梳妝臺前,有些愣神。

    進府前,她其實對這里的生活有著很大的好奇,也有過很多的猜想,其實,日子過得是極為輕松的,不僅僅是生活上,還有精神上。

    她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個什么樣的感覺,確切地說,“喜歡”雖然只有兩個字,但里頭,卻早已包羅萬千。

    她其實是想伺候他的,讓他開心,讓他歡愉,甚至,她愿意為他生一個孩子,冠之以他的姓。

    他這樣子的男子,

    應該有很多的孩子才對。

    先前,雖然他只是上下其手,撩撥之意極為明顯,卻始終沒有入巷;

    一開始,她還在疑惑,是否是他覺得自己臟,后來得知,公主其實也未破身,就釋然了。

    她看不透他和風先生的感情,但直覺上,必然是極好的。

    柳如卿正在想著心思時,

    那個先前跑出去的丫鬟又跑了回來,

    壓低了聲音驚呼道;

    “夫人,夫人,侯爺來了,侯爺來了!”

    “啊!”

    ……

    鄭侯爺吃過了早飯,聊了會兒事情,又讓瞎子特意過來,短暫地會晤了一下,最終,得出了一個章程。

    去,是要去的;

    但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騎著貔貅帶個劍圣去,首先,儀仗隊是要有的。

    好在,“飛魚服”“繡春刀”都準備好了,這個做主力儀仗隊,外圍再配個八百騎做前后支應,足夠了。

    同時,

    最西邊的兩個軍鎮,也就是公孫志部和宮望部,他們得先收到來自奉新城平西侯府的軍令,兵馬可以適當調動一下,一是為了策應穎都方向,二,是哪怕沒任何目的性的調動你也得調動一下做做樣子,給外界一種鄭侯爺對整個晉東各部兵馬掌控力極強的樣子。

    當年李梁亭入燕京,三十萬鎮北軍,有一半直接從西面調向了東面,最后雖然證明了是在為配合燕皇演戲,但實則,這本就是題中應有之義。

    說白了,鄭侯爺是個六品武夫,單單提拉出來,其實不算什么,真正能持得住牌面的,還是忠誠于你的兵馬。

    且,這不是去打仗,雖然得后續才能收到一些關于穎都具體事情的情報,但你得從容一點,淡定一點,這是為了維系住你自己的地位影響力,同時,也是盡可能地抵消掉來自上頭的猜忌。

    雖然自家人清楚,自己隨時都可以掀桌子,大不了回去開客棧;

    但你得讓上頭以及下面的人都認為,你,平西侯,是愿意在這規則下和大家一起玩耍的。

    一樁樁一件件籌備下來,得至少花費個一天的時間。

    所以,

    鄭侯爺又相當于空出了一天的假。

    公主還未起,

    四娘去忙儀仗隊去了,

    鄭侯爺也就自然而然地走入了柳如卿所在的院子。

    柳如卿并未刻意梳妝打扮,而是以一種清水出芙蓉的姿態出現在鄭侯爺的面前。

    其實,漂亮的女人,很少有那種傻白甜的。

    她清楚,自己什么時候是美的,也懂得,該如何最大程度地展現出自己的魅力。

    當初在范府,自己和范正文平輩論交,柳如卿喊自己叔叔,也算是應當;

    但入府后,她也沒改口,外人面前喊侯爺,獨處時仍然喊叔叔,不就是因為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心里喜歡這一口么。

    只不過,這也不算是什么心機深沉,畢竟人家在渴著心的取悅自己。

    那種傻白甜式的,

    不是沒有,

    扈八妹那種的,

    三兒喜歡,

    但鄭侯爺還真欣賞不來那種調調。

    柳如卿對鄭凡輕輕一福,

    “侯爺。”

    “吃過早食了么?”

    “吃過了呢。”

    “那就好,衣服多穿點,外頭冷。”

    鄭凡走上前,很是自然地將柳如卿摟住。

    同時,

    院子里的丫鬟們馬上知趣兒地躬身退下,在侯府里,沒這點眼力見兒,怎么可能混得下去。

    摟著柳如卿進入屋子,

    鄭侯爺在靠椅上坐下,

    伸手輕輕一拉,

    早已懂得如何配合的柳如卿自然而然地摔入鄭侯爺的懷中。

    一邊,

    鄭侯爺終于收了公主,

    一向不喜歡開后宮也不愛后宮題材的他,還真有些食髓知味的意思,而且,按照順序下來,本就已經沒了約束;

    另一邊,

    丫鬟早早通稟的公主侍寢了的事,也是刺激到了柳如卿,嘴上說的不在意,心里,其實也是有了想法。

    說是“臭味相投”,不雅;

    說是“郎情妾意”,太假;

    只當是,雙方都覺得,可以水到渠成了。

    柳如卿豐潤的身子在鄭侯爺身上輕輕挪動,

    抬起頭,

    在鄭侯爺耳垂邊輕輕吹了口氣,

    熱乎乎的,

    帶著些許濕氣,

    情幽幽,蕩悠悠,

    宛若久曠的水渠,再度引入了活水,每一寸泥土都在興奮地吮吸。

    “叔叔哎~~~~”

    天籟之音是什么樣的,

    鄭侯爺沒聽過,

    但這一聲,已經將他的魂兒都勾到了云巔。

    許是真的到了時候,

    許是沒了顧忌真的可以讓天雷隨意地去勾動地火,

    許是風和云,在這一刻達成了某種默契;

    柳如卿將紅唇湊到鄭侯爺耳垂邊,

    以一種入府以來最為大膽的方式,

    柔聲道:

    “叔叔啊,你下面,硌得妾身好疼呢………”

    其實,

    鄭侯爺只是大上午來遛個彎兒,

    其實,

    鄭侯爺本打算等貪睡的天天醒來后,帶他去溜溜馬,

    其實,

    鄭侯爺本再抽個時間去看看儀仗隊的規格,

    其實,

    本該有很多的事可以做,

    其實,

    本該在這個時候不該做一些事,

    但,

    這一刻,

    再多的“其實”,都去見鬼了。

    鄭侯爺起身,

    抱起,

    走向床榻,

    一時間,

    臥房內,

    冬未去,春已至,

    一聲聲的如泣如訴,

    化作一句句噬骨**的顫鳴:

    “叔叔哎~~~”

    “叔叔哎~~~”

    “叔叔哎~~~”

    “叔叔啊!!!”

    ……

    等到正午時分,

    鄭侯爺從院子里出來,

    這個時候,通常是他每日練刀的時辰。

    只見鄭侯爺走到兵器架上,

    抽刀,

    一揮,

    而后刀口向下撐住地面,

    單膝跪伏了地上。

    從大腿,到胯部,再到腰部,

    本該是舞刀時都需要協調發力的部位,卻在剎那間集體發酸罷工;

    單膝跪在地上的鄭侯爺,

    哪怕曾縱馬疆場,哪怕曾千里奔襲,哪怕曾孤軍深入,哪怕曾血染戰袍,

    到這時,

    也終于深刻體會到了繞指柔的深刻含義,

    昔日雪海關頭,面對茫茫野人的攻城,都沒有像現在這般體會到一種“有心無力”;

    手撐刀,

    想要起身時,

    甚至忍不住倒吸一口氣涼氣: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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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純潔滴小龍所寫的《魔臨》為轉載作品,魔臨最新章節由網友發布,找書苑提供魔臨全文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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