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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8章 給我,滾!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乖,回窩去。”

    龍淵,本就是劍圣拿來接引二品之里的媒介;

    可以說,無論是劍圣還是龍淵,亦或者不能將這一人一劍給分開,總之,他們已經對這種接引,極為熟悉了。

    不過,也不可能拿來即用,這畢竟是百里劍接引下來的二品之力。

    但,

    在此刻哪里來,給它拍回哪里去,倒是可以做到。

    天上接引而來的二品之力,被拍了回去,隨即,龍淵向下,直刺百里劍。

    “嗡!嗡!嗡!………”

    剎那間,

    七把飛劍疾馳而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造劍師本人。

    楚國造劍師,到底有沒有真功夫,其人能位列四大劍客之一,是否只是吹捧出來的虛名,一直以來,沒人能說得清楚。

    鄭凡也曾多次問過劍圣,那造劍師到底是不是個水貨?

    劍圣有一次曾這般回答:沒吃過豬肉,難不成沒見過豬跑?

    一位,能鍛造出這么多把當世名劍的存在;

    每把劍內部,都鑲嵌著不同的紋理以配合使用者劍氣的灌輸習慣,能做到這種層次的,其人對劍氣的理解,必然已登堂入室。

    造劍,不是好鐵好料加個火爐往里一陣鼓搗就能成的。

    所以,

    當造劍師,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展現出他的劍招時,至少,在場的另外兩位,并未感到多么詫異。

    然而,

    這一瞬間,

    這七把劍并非是去阻截刺向百里劍的龍淵的,

    而是徑直向劍圣身上招呼而去。

    你可以殺了百里劍,

    那我也就殺了你吧。

    解圍是不可能解圍的;

    可謂是將那紙糊的盟友情給演繹到了極致。

    然而,劍圣并沒有選擇以自己的命去換百里劍的命,恰恰相反,劍圣很果斷地收回了龍淵,橫亙于身側。

    一人御劍七把,

    不是說誰御的劍多就誰厲害,

    越是花哨的東西,反而越是普通;

    正如前不久鄭凡曾在自己面前說的“萬劍歸宗”一樣,

    劍圣覺得,可能在鄭凡看來,一個人招呼來成百上千把劍,很是威風,但這相當于將一份力道分成了成百上千份,反而失了銳氣,正兒八經的銀槍蠟頭。

    所以,當龍淵回防時,一把劍,直接擋開了造劍師的七把劍。

    但,

    就在這時,

    造劍師手中又飛出一把袖劍,此劍短小,卻又充斥著一股子銀光。

    當其出現,且被注入劍氣時,龍淵忽然鳴顫了一下。

    造劍師的劍術,肯定是很高的。

    只是,這世上,能夠事事略通的,大概也就那一位;

    其余的人,這輩子能將一門手藝修煉到極致已然是極為難得,造劍師又要練劍又要造劍,肯定會被分潤去了不少精力。

    所以,他的戰力,應該是四大劍客之中最弱的一個。

    然而,無論如何他也應該清楚,七把劍劃拉出來,除了證明自己身家豐厚以外,在兩位劍道大家面前,實在是出了笑話;

    但其真正的目的,就在這里。

    龍淵,

    是誰造的?

    是他!

    在造這把劍時,里頭的一些陣法紋路,禁制鑲嵌,做一丟丟的手腳,很難么?

    比如,

    和自己的這把袖劍,可以呼應。

    然而,

    讓造劍師意外的是,龍淵確實是和飛出的袖劍呼應上了,但卻并未給其“大開方便之門”,呼應了之后,直接被龍淵抽飛。

    “………”造劍師。

    但不管如何,因為造劍師的出手,百里劍得救了,而其佩劍,也姍姍來遲,再度歸于其手。

    劍圣則重新落回到岸邊,

    指尖輕輕地在龍淵劍身上彈了彈。

    造劍師立身于河面,不解道;

    “不應該啊。”

    “沒什么不應該的。”劍圣說道,“當初殺惜念莊的那位莊主時,她那傳承自楚國皇宮大內的鎖鳳手,竟然在龍淵面前毫無用處。

    我就知道了,你喜歡在劍里頭,加料。”

    劍圣說得很清晰。

    當初是燕楚國戰之前,雙方的斥候對拼可謂極其慘烈,惜念莊莊主親自來到學海關外圍,結果被劍圣碰上。

    當時一劍刺過去時,

    劍圣也沒料到會這般順利,

    對方壓箱底的招式竟然能被龍淵直接無視,頃刻間就被自己結果了性命。

    要知道,鎖鳳手可是大楚皇族內才會傳承的秘術,

    造劍師道:“但上次你找我修補劍時,我又加了回去。”

    龍淵曾被污染過,在雪原極北之地,因為黑甲男子的血。

    后來,出征歸來,鄭凡特意讓劍圣去找造劍師修補龍淵。

    聽到造劍師的話,

    劍圣點點頭,

    道:

    “后來我又用它輕輕刺了一下那東西。”

    當初幫忙修補龍淵時,造劍師曾問是什么讓這把劍被污染的,劍圣回答:一個東西。

    造劍師的嘴巴微微張開,

    他真的沒想到會這樣。

    修補完了之后,劍圣居然又故意將修補好的劍,去刺了那個東西?

    而且,輕輕刺……這是為了刻意地蹭點污染。

    “虞兄,你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劍圣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

    其實知道,但懶得說。

    劍圣回過頭,再次看了眼自己兒子挖的坑,坑,已經挖了兩個了,但并不是很深,很顯然,自己這傻兒子沒挖坑埋人的經驗。

    “你這樣挖,那兩個叔叔躺下去時,得蜷曲著腿。”

    劉大虎聞言,撓撓頭,道:“爹,那我再挖深點?”

    劍圣擺擺手,道:“罷了,差不離了。”

    說著,

    劍圣再度看向站在對面的百里劍和造劍師二人,

    道:

    “你們走吧。”

    百里劍開口道:“虞兄剛剛技勝一籌,兄弟我佩服,但正如先前我所回答虞兄的那般,這是廝殺,不是切磋。”

    造劍師也點頭道:“錯過這個機會,下次想再殺那位,就難了。”

    劍圣會意,道:“不會有結果的,你們,還是走吧。”

    “為何不會有結果?”造劍師問道,“我們,是可以不要臉的,實在不行,二打一嘛。”

    劍圣回答道:

    “因為你們怕死。”

    “這倒是。”造劍師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但二打一,我們總能碰碰運氣,不是么?”

    百里劍開口道:“虞兄可得記著,你當初為這人去天斷山脈拿了絕晶材料換來其為你打造龍淵,可這人居然在里頭做了手腳。”

    造劍師扭頭看著身邊站著的百里劍,道:“百里兄,你不能這樣啊,我這后來不是又幫了虞兄修補了一次么,可什么都沒要啊,這人情,也算是還了唄。”

    說著,

    造劍師又看向劍圣,

    道:

    “虞兄,你剛剛不也退么,這證明,你也不想死,是吧?”

    劍圣點點頭。

    他的長子,就在其身邊,他得保護他;

    他的幼子,還在襁褓,他很想念;

    他有很多割舍不下的東西,所以,不想死。

    造劍師見狀,道:“要不這樣,虞兄,我和百里兄之間,您選一個留在這兒對峙,另一個就當沒看見了;

    這樣,既全了虞兄對那位平西王的道義,又能彼此不傷顏面,你說呢?”

    百里劍開口道;“那就我留下吧,我對乾地熟,我留下和虞兄,再切磋個幾日,把這段時日給過去。”

    “你說了不算,這得看虞兄的意思,虞兄,你看哪個順眼,說嘛。”

    劉大虎只覺得這兩個叔叔說話,好事奇怪,絲毫沒什么四大劍客的氣派。

    不過,劉大虎也清楚,那是因為兩個叔叔是在自己父親面前,才會這樣。

    王爺曾對陳仙霸教訓道:當你一覽眾山小時,你是神;當有三兩位,和你并肩而立時,你又變成了人。

    劍圣看向百里劍,道:“百里兄,是否還不服?”

    先前如果不是造劍師出手,百里劍,現在至少是個重傷。

    巔峰劍客的過招,像劍圣先前那樣完全主守是鳳毛麟角的,而轉瞬間就分出勝負,才是真的常態。

    “下次小心就是了,在虞兄面前御劍,本就是托大了唄。”

    百里劍并未氣餒,因為他說得對。

    劍圣則道:“兩位兄弟之所以躊躇,是怕我生出那種拼了命也要在你二人聯手拉下一個墊背的,是吧?”

    “是。”百里劍肯定道。

    造劍師也點了點頭。

    “不用躊躇了。”

    “哦,為何?”造劍師問道,“虞兄想通了?”

    劍圣點點頭,

    道;

    “這幾年,感悟得次數,有點多。”

    “嘖,虞兄這就有些在炫耀了呀。”百里劍笑道,他們這種層次的存在,感悟的機會,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對面這位居然說出了……有點多。

    “是真的有點多。”

    劍圣很認真地說道。

    時不時地就能感悟一下,話說著說著,就要盤膝而坐入定。

    也是奇了怪了,那姓鄭的自己武功也就算是優秀,這么多先生加持陪練,還有田無鏡親自幫其鞏固心境,到現在,也就是個五品武夫。

    可偏偏,總能不經意間頻繁地讓自己陷入頓悟。

    劍圣將龍淵放于身前,龍淵懸浮。

    “頓悟得多了,也是有點用的,聚沙成塔么,恰好前些日子又親眼見證了那八千鐵騎為一人赴死的壯烈。

    新悟出了一道劍招,

    還未取名,巧了,請二位兄弟幫忙合計合計。”

    言罷,

    劍圣掌心攤開,

    龍淵劃過其掌心,手掌當即裂開兩道口子,鮮血飛出。

    劍氣混合著血液,頃刻間凝聚出了三道赤紅色的劍意。

    “虞兄這是什么劍招啊,缺劍的話,跟兄弟我要呀,兄弟我這兒別的不敢說,好劍,管夠。”造劍師笑道。

    用精血凝聚劍意,并不算什么難的。

    劍圣微微一笑,

    下一刻,

    龍淵一飛沖天,自蒼穹上,接引下一股力量,開二品!

    百里劍見到這一幕,點點頭,道;

    “以劍身為媒介開二品,虞兄的這把劍,可謂是盤活了……嗯?這……”

    如何接引下二品,無非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劍圣用龍淵來接,百里劍用的是藏身于體內的乾國“龍氣”;

    至于那些武夫,因其體內本就是最強兵刃,倒是可以嘗試直接引二品之力注入體內。

    然而,

    百里劍驚就驚在,

    伴隨著龍淵成功接引下一股二品之力的同時,

    那三道混合著精血的劍意竟然也隨之升空,且自天上,竟然又出現了三道不可見的渦旋;

    三道劍意,各自盤旋,上方,是三道隱約可察的二品之力的氣息。

    這……

    不是簡單地開二品,

    這架勢,

    是要強行開四次二品,引四道二品之力下來。

    這不是虛張聲勢,因為他已經把這個頭給開了,這證明,他是能繼續做下去的,哪怕,將為此付出極大的代價,甚至,肉身在這恐怖的負荷之下,直接碾為齏粉;

    百里劍感慨道:“想不到虞兄,對劍道之理解,已經做到這一步了,我以虔誠,輔之以龍氣,才可接二品之力下來,二品之境的門檻,我只是探了個腦袋,在里頭看了看。

    而虞兄,已經對它沒了敬畏。

    當初,姚師曾說過,那位平西王將寫詩作賦當作了一種打發無聊的手段,壓根不講究個什么心境意念,將高雅敬畏之事,變成了涂鴉。

    虞兄此舉,有那個味兒了。”

    造劍師則微微皺眉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不,你是怎么忽悠到的?”

    劍圣開口道:

    “不把劍,當回事兒就好。”

    不把龍淵當龍淵,只當作尋常;

    龍淵可以拿來挑扁擔,可以拿來趕雞,可以拿來轉兒子的搖籃,可以拿來殺豬;

    當把劍當作尋常物件后,

    反之,

    也就能將尋常物件,當作一把劍了。

    這個認知,很玄;

    因為龍淵真的是名劍,先前和百里劍交手時,百里劍也是因為手中的長劍不在身邊,面對龍淵時,直接陷入了被動。

    但并不能說明,這話是錯的。

    得看用在哪個方面;

    你和人對決時,龍淵必不可少,否則,沒趁手的兵器,靠自己的肉身,扛不住幾下;那時的劍,就是真正的寶劍;

    可當你去面對老天時,老天可不在意下面的劍,是真是假,有那個意思就可以了。

    人對蒼穹,是有敬畏的;

    很顯然,劍圣沒有,他已經開始糊弄它了。

    下一刻,

    天幕之上,

    似有四道悶雷在交替震響,

    劍圣整個人向前邁出一步,

    衣袖為風所吹拂,

    開口道:

    “我先前說了,二位可以不用再躊躇了,因為我可以保證,在決死的前提下,我可以拉著二位,一起陪葬。

    我不想死,但我和你們二位不一樣,你們是真怕死。

    百里兄曾在上京城下面對燕軍鐵騎轉身離去;

    獨孤兄在燕楚國戰時,依舊蓄養著自己的藏劍,未舍得出劍;

    我虞化平,

    曾于雪海關下為天下劍客開劍銘誓,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不敢說自己多無畏,也不敢說自己多灑脫,

    但到底,

    比二位,稍稍不那么怕死一點。

    所以,

    現在就很簡單了,

    要么,

    二位和我虞化平一道赴死,黃泉路上可再繼續切磋劍招不寂寞。

    要么,

    給我,

    滾!”
第669章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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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兩岸,

    站著的是當世四大劍客中的三位;

    但伴隨著那一聲“滾”字之后,

    所謂的“四大劍客”的說法,怕是要成為往事了。

    正如當年鄭凡也被江湖好事者拉出來,與蠻族小王子、年大將軍和鐘駙馬強行配了個“四大將種”,但伴隨著“平西王”的崛起,這個說法,已經沒人再去提了;

    年大將軍被抓進了燕國皇宮,蠻族小王子因王庭被踏滅陷入了被追逃,鐘天朗雖然還健在,且依舊活蹦亂跳著;

    但,作為唯二的幸存,他不得已之下總是會被拿出來和平西王進行對比,然后,就是尷尬。

    都是駙馬,但鐘天朗的駙馬是官家賜婚,平西王是自己搶來的公主;

    鐘天朗是乾國昔日的第一將門傳人,而平西王則是黔首崛起;

    梁地乾軍里,主帥是孟珙,鐘天朗只是一路將領,哪怕他麾下掌握著乾國唯一的一支騎兵集團,但人家平西王早就獨當一面地展開國戰了;怎么比都被壓下去一大頭。

    劍客這邊,也是一樣。

    差距大了后,就不配被搭在一起提了。

    曾經,他們或許一同站在一個時代的浪頭上,但不經意間,有人已經在前,有人跑得慢一點,卻已遠遠落后。

    造劍師和百里劍沒再說話,口舌之爭,在此時已經失去了意義。

    甭管江湖還是廟堂亦或者疆場,本質上,還是誰拳頭大,誰有道理。

    但造劍師和百里劍并沒有按照劍圣所說的“滾”,

    二人相視一眼后,

    坐了下來。

    百里劍撿起一條先前自己丟在枯葉上的烤魚,咬了一口,涼了,這魚涼了,腥味也就重了。

    “唉。”

    百里劍將手中的烤魚,放下后,又拿了起來,拿起后,又放了下去,最后,干脆丟在了身邊,不予理會了。

    百里家的天之驕子,并不適應去面對這種無力感。

    自小練劍,天賦驚人,劍道修為更是一日千里;

    但也不是沒輸過,畢竟,誰都是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總有弱的時候;

    就像是先前交手時,他被劍圣抓住了破綻,也算是輸了一場。

    但當劍圣祭出“四把劍”時,他體會到了一種無力。

    一種,超出了單純輸贏的無力。

    沒人能一直保持仙風道骨,一般看似仙風道骨的人,要么就是他很會裝,要么就是……你在他面前,太矮了。

    百里劍在那里用這種看似有些讓人沒想到的小細節小方式在排解著心頭的抑郁,

    而其旁邊的造劍師,則安安靜靜地坐著,他似乎對這種虛名,并不是很在意。

    也是,明明有一身不俗的本事,卻一直能忍耐寂寞藏劍的人,又怎會真的在意這些。

    對岸,

    劍圣收回了龍淵,也揮散了三道劍意。

    盤膝,坐了下來,沒遮掩,大大方方地打坐調息,他剛剛,的確很累。

    這一坐,就一直坐到了天亮。

    “爹,餓了沒?”

    劉大虎昨晚還睡了一會兒。

    他爹在前頭坐著,他是真能睡得著的。

    這和他爹到底是不是劍圣沒有關系,畢竟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爹在他心里,一直是一個守城卒病秧子。

    劍圣點點頭,道:“餓了,也渴了。”

    “那您為何不叫我。”

    “你也累了。”

    “嘿嘿。”

    劉大虎開始搜集附近的枯枝,用本拿來給王爺點煙的火折子,引了火。

    隨后,他將自己的頭盔摘下來,在河邊仔細地洗了洗,舀起半頭盔的水,放到火堆上煮,等到水沸騰后,再小心翼翼地倒入自己的水囊里,加了些茶葉,然后遞給了自己的父親:

    “爹,燙的。”

    “嗯。”

    劍圣接過水囊,小小地喝了一口。

    緊接著,

    劉大虎又用頭盔燒了一些水,然后將自己腰間糧袋里的炒面倒了一些進去,往厚了倒;

    隨后,又往里頭放了一些紅糖、鹽巴以及胡椒粉;

    之后,再用手抓捏成團。

    他是平西王的親兵,行軍打仗時也是伺候帥帳的,身上的零零碎碎,自然不可能少。

    將結塊的團糊糊遞給了劍圣后,

    父子二人坐在一起,開始吃了起來。

    而對岸,

    百里劍和造劍師,也是一樣坐了一晚上。

    百里香蘭用劍,自河里又逮了幾條魚,重新燃了火堆,開始烤魚。

    不一會兒,烤魚的香味,都彌漫到了對岸。

    隨即,

    百里劍和造劍師每個人手上,都多了一條剛烤好的魚。

    造劍師看著手中的魚,有些艱難道:

    “我說妹子啊,大早上的,還吃這個?”

    百里香蘭回答道;“我現在可以種一些谷子,慢慢等長出來收了,給你磨面?”

    “得得得,但香料呢,沒香料壓著,這魚下不了口啊?鹽巴,總得來點吧?”

    “就預備了一頓的,昨晚用完了,沒了。”百里香蘭冷冰冰地說道。

    “嘖……”

    造劍師無奈,只能艱難地吃了起來。

    等到正午時,

    劉大虎開始嘗試下河抓魚,但很可惜,費了不少的勁,但是沒收獲。

    這會兒,他開始有些后悔,早知道還是讓陳仙霸跟著自己父親來就好了,陳仙霸很會抓魚。

    這時,河對岸處丟過來幾條魚。

    百里香蘭站在那里,

    開口道;

    “換鹽巴。”

    “哦。”

    劉大虎是個實誠孩子,他將裝著鹽巴的小口袋取出,打開,對著面前的河,倒了一些進去了。

    “……”百里香蘭。

    忽然間,

    劉大虎似乎發覺到自己做了怎樣的蠢事,馬上退回去,找了另一個空袋子,裝了一些鹽巴進入,再系著石頭,丟了過去。

    百里香蘭冷冷地掃了一眼劉大虎,撿起袋子轉身回去了。

    午后,河兩岸,都烤起了魚。

    劉大虎看見對岸的造劍師,似乎發了狂一樣,將魚丟下,拿著一把劍,開始啃。

    當然,不是真的在吃,而是像發泄一般地在咬。

    咬了一會兒,他把劍丟在了地上,顯然,連續幾頓烤魚,讓他的情緒很不好。

    晚上,雙方都沒再做飯,因為誰都不想再吃魚了。

    第二天早上,

    劉大虎開始繼續燒水,泡茶,遞給自己的父親,再用剩下的炒面,做了一頓糊糊,父子倆繼續這般吃著。

    百里香蘭似乎又準備抓魚,

    造劍師雙手舉起,叫了起來。

    百里香蘭不抓了;

    這一整天,對岸除了喝水,沒吃其他東西。

    又是一夜過去,

    早晨,

    劉大虎繼續給自己爹煮茶,這次,在放了茶葉后,還將剩下的紅糖都放入了進去。

    爺倆你一口我一口,就著糖茶吊著。

    對岸,

    百里劍倒是坐得淡然,

    造劍師則已經側躺著了,睜著眼,似睡非睡。

    劉大虎不明白,他們明明很強,為什么會這樣,他也沒問自己的父親。

    等到正午時,

    對岸出現了一支人數在七八人左右的隊伍,身著銀甲衛的衣服。

    那批人的出現,給對岸帶來了除了烤魚之外的食物,比如,白面饅頭。

    似乎是得到了吩咐,

    百里香蘭甩了一個袋子過來,劉大虎上前,打開,里面放著的是八個饅頭。

    “爹?”

    “吃。”

    劍圣拿起一個饅頭,直接咬了一口。

    “爹,萬一……”

    跟在王爺身邊久了,對進食方面,自然會學得格外小心。

    劍圣搖搖頭,道:“對岸的怕死是怕死,但不至于。”

    這不是劍圣“婦人之仁”或者“容易輕信他人”,而是真的沒這個必要。

    再者,鄭凡又不在這里;

    不是說鄭凡在這里,大家就不敢吃饅頭了,而是如果他在這里,那饅頭真可能會被投毒。

    不是一個圈子的,做起事兒來,就沒什么顧忌。

    這大概,就是那種純粹的“同道”關系吧。

    劉大虎也拿了一個饅頭,咬了一口,餓了許久,一口白面饅頭入嘴咀嚼時的快樂,幸福得足以讓人眼淚掉下來。

    但劉大虎還是一邊吃著一邊嘟囔道;

    “饅頭這么小,還沒餡兒,我要吃蘿卜絲肉餡兒的。”

    晉東的饅頭,在平西王府近乎執拗的堅持下,已經發展成了一種特色;

    明明是上輩子鄭凡老家方言叫法的習慣,但在這里,卻成了一種文化上的自信。

    不僅僅是白面饅頭,還帶餡兒的,還帶肉絲的,就這,在我們這兒也只配叫饅頭!

    父子二人一人吃了倆,剩下的,留著了。

    劉大虎打了水,來給父親洗手。

    對岸,

    造劍師喊道:

    “虞兄,你走吧!”

    前幾日對決之后,劍圣喊他們“滾”,他們沒滾。

    今日,造劍師喊劍圣走,劍圣也是一樣,沒回應,也沒走。

    過了會兒,造劍師又喊道:

    “虞兄,非得這般么,你對得起那位了,真的。”

    劍圣對劉大虎道:“吃了人家的饅頭,該怎么做?”

    劉大虎點點頭,站起身,走到河邊對著對岸喊道:“謝謝兩位叔叔的饅頭。”

    造劍師嘆了口氣,又坐了回去。

    黃昏時,對岸又來了幾十個銀甲衛,入夜后,對岸升起了好幾團篝火。

    劉大虎也升了火,將剩下的饅頭烤了,爺倆繼續分著吃。

    這一晚,又過去了。

    清晨時,劉大虎是被對面的馬蹄聲驚醒的,他睜開眼,坐起身,看見對面又來了百來號人,都穿著銀甲衛的衣服。

    其實,銀甲衛原本就是上京十二衛之一,是軍隊的名字;

    但后來被天子收編成了親軍,做起了番子。

    本質上,他們依舊是一支軍隊。

    劉大虎開始打水,煮水,但茶葉已經沒了。

    劍圣接過水囊,小口地喝著熱水,道:

    “是不是覺得,很沒意思?”

    “啊?”劉大虎有些不明所以,“爹,怎么了?”

    “爹問你,是不是覺得很沒意思。”

    “爹為什么忽然問孩兒這個?”

    “因為爹想知道。”頓了頓,劍圣又補充道,“因為爹自己,忽然也覺得沒什么意思。”

    “爹,孩兒原本以為,可以見識到爹和那兩位叔叔的驚天大戰。”

    說到這個時,劉大虎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然后呢,讓你失望了?”

    “沒呢,孩兒覺得,是不是因為孩兒在這里,拖累爹了。”

    劍圣搖搖頭,道:“你從來都不是爹的拖累,以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后……也不會是。”

    “孩兒愚笨,只能幫爹做這點小事,等弟弟以后長大了,弟弟應該……”

    “你也是我虞化平的兒子,其實爹和其他當爹的一樣,嘴上,可能會說些什么,但自己的兒子,永遠是最好的。

    人這一生,有人能走得很高,有人大概一輩子徘徊,但任你走得再高,天,都比你高。

    其實,不用管站著高與低,

    挺起胸膛,

    都叫頂天立地。”

    “孩兒知道了。”

    “你當初沒選擇跟爹練劍,現在看來,是對的。”劍圣看向對岸,“這江湖,到底是沒什么意思了。

    尤其是前陣子,剛親眼見證了一場萬人赴死之戰;

    再瞅瞅眼下,

    爹雖不擅音律,但也知道,那么高的調,再接眼下,實在是有些不搭。

    但這世上的事情,本就如此。

    有人金戈鐵馬,有人蠅營狗茍。

    談不上后者對與錯,無非是自己的選擇而已,但等到大廈將傾時,也就沒臉再哀嘆個什么緬懷唏噓了。”

    “爹,您這番話,兒子有些不太懂呢。”

    “爹如果讓你走,你走不走?”

    “爹,孩兒一個人能走哪兒去?這里畢竟是乾國啊,孩兒就和爹在一起唄。”

    劍圣點了點頭,“你求一求他們,興許就不會讓你死,會給你活。”

    劉大虎馬上道:“那孩兒還不如死了算了,王爺說過,人固有一死,或重于天斷山或輕于鴻毛。”

    “爹記得他最開始說這話時,好像不是叫天斷山,叫什么山來著……”

    劍圣想了想,道:

    “后來他還說,以后有機會給一座山改個名就湊上了。”

    “嗯?”

    “呵,說這些做什么,你可知,爹為何會在這里坐這么多天?什么事兒也不干,就干坐著?”

    “孩兒知道,爹為了在這里,拖住對岸的兩位叔叔,還有,將乾國的銀甲衛,也都吸引過來,爹是以自己為誘餌,為王爺做掩護。”

    劉大虎的“傻”,是和陳仙霸相比才得出的感覺,并不意味著孩子真的不聰明。

    “乾人的銀甲衛,厲害啊。”劍圣說道,“姓鄭的不止一次說過,以后要想辦法把他的錦衣親衛趕緊做起來,至少,要能和銀甲衛分庭抗禮。”

    在諜戰方面,銀甲衛真的是比乾國正軍,要厲害得多得多。

    相較而言,燕國的密諜司,受制于發展規模和時間,以及因杜鵑的事再加上宮中太爺的死,一直沒能真正成長起來。

    這次乾皇出征,銀甲衛作為天子親軍,其實也是帶出來了大半精銳,至于剩下的,則近乎戰沒在了上京城之中。

    一定程度上而言,燕軍攻打上京城時,銀甲衛確實是抵抗到了最后。

    這里是乾國,鄭凡想要成功逃離出去,其實,乾軍的干系,真的不大,只要不被合圍,不被提前布控,很難吃下他;

    但要是有銀甲衛這種專攻搜索刺探的存在進行輔助,事情,就不一樣了。

    乾皇下定了決心,想要鄭凡死,銀甲衛自然是派出來了,由誰統領呢?

    劍圣的目光,落到了對岸。

    還能是誰呢?

    可能,對岸那兩位才是真的無奈吧,因為自己的強硬,迫使他們沒辦法,只能選擇這種僵持,然后,越來越多的本來投入進搜索的銀甲衛,被聚集向了這里。

    聚集的目的是什么,

    很清晰了。

    自己說了,有能力一拖二陪葬;

    那對面,就想著添加人手,不用多,幾百號銀甲衛,就足矣改變局面了,畢竟,那兩位也不是吃素的。

    有一眾人在前頭悍不畏死,他們倆可施為同時自保的空間,就很大了。

    劍圣自嘲道:“和那姓鄭的一個德性,實力不夠,人數來湊。”

    平西王爺一直膽小怕死,王府隔壁得住著劍圣,王府下面得躺著僵尸,王府內外,得有錦衣親衛,奉新城外,有兩鎮兵馬,其實就是保護他的。

    曾經,沒有劍圣這種級別的強者在身邊時,在見識到這世上有這種級別的強者后,鄭凡的想法就很簡單,老子用人堆死你!

    對岸的銀甲衛,又聚集來了一些,規模,已經數百了。

    百里劍和造劍師,已經起身,一部分銀甲衛已經自上游和下游開始過河,河面不寬,河水也不深。

    另外,父子倆這邊的那一側,也有人影開始閃爍,顯然,早早地就有一批銀甲衛從那里包抄了過來。

    “虞兄,你說你到底是虧了,還是賺了?”百里劍腳踩著河面問道。

    劍圣沒起身,依舊坐著,回答道:

    “人活著,總是算計著賺和虧,那得多沒意思,自己高興就好。”

    “那你這個兒子呢?”造劍師問道。

    “能和兒子一起死,也挺好的,不是么?”

    “嘖嘖,放心,你兒子,我收下了。”造劍師說道,“咱到底神交同道一場,全當最后盡一點情分。”

    劍圣點點頭,道:“那我待會兒,盡量選擇帶百里兄一起走。”

    哪怕銀甲衛來了,包圍了這里,但劍圣,依舊有這種傲氣,一拖二不行,那就盡量拉一個唄。

    “呵呵。”百里劍笑了起來,“早知道,我該先說這話的才是。”

    百里劍和造劍師,開始踩著河面緩緩向前,后頭,百里香蘭也是如此;

    外圍,銀甲衛的包圍圈,正在逐步收縮,弓弩盾牌,已然成結陣之勢。

    劍圣伸手,摸了摸自己兒子的腦袋,道:

    “怪不怪爹?”

    “不怪,爹對我好著哩。”

    “你爹我當年,也沒想到,會愿意為了他,做到這一步。

    所以啊,

    你奶說得沒錯,

    別人對你的好,你所欠下的人情,日積月累,就得拿命還。

    你爹我好歹頂著個劍圣的虛名,但最后,其實和那些江湖游俠,一壺酒三兩肉就被買了性命,沒什么區別。”

    “爹……你后悔么?”

    “不后悔。”

    “爹,有件事,孩兒一直沒和您說。”

    “什么事?”

    劉大虎將自己的甲胄側鏈解開,從里頭取出了一塊……紅色的石頭。

    望江江面上的那次進階,讓魔丸一下子從拖后腿的變成了第一排,這種進階帶來的是全方位的變化,比如,對氣息的收斂。

    以前,劍圣是能察覺到魔丸的,現在,魔丸只要自己不露出聲息,完全可以在劍圣面前隱藏住自己。

    但,當劍圣看見這塊紅色石頭時,臉上也露出了訝然之色;

    他當然清楚,這塊紅色石頭,對于那姓鄭的而言,意味著什么。

    哪怕不打仗,平日里,只要出門,這塊石頭他也是不離身的,那是他,最堅固也是最后的一道安全保障。

    可現在,卻出現在了自己兒子的手里。

    “王爺硬要塞給孩兒的,孩兒……不敢抗命。”劉大虎有些害怕地說道,“父親,王爺,是一個很英明的人,您可能覺得自己騙了他,但王爺可能只是裝作被您給騙了。”

    劍圣深吸一口氣,

    哪怕百里劍和造劍師,已步步緊逼,銀甲衛的陣勢,已經結成;

    但劍圣依舊沒給予什么理會,

    而是伸手,在這塊紅色石頭上摸了摸。石塊還自己翻了幾個身,像是在得瑟:你沒發現我吧?

    “他變了。”劍圣說道。

    “爹,您說的是……王爺?”

    “還記得滁州城的那個廩劇班子么,那個演乾國太祖的角兒。”

    “記得。”

    “她是在演,他,又何嘗不是在演?”劍圣笑了,“但區別在于,她是真的只能演,脫下戲袍,下了臺子,就不是了。

    而他,當他不想演了的時候,他就真是了。”

    劍圣環顧四周,

    感慨道:

    “你爹我,對這些日積月累的小恩小惠,尚且沉重得不自持,他這次,一下子背了八千條人命債啊。

    呵呵呵……”

    劍圣笑了,

    他這忽然一笑,

    讓河面上的三人,一下子停了腳步。

    讓包圍過來的銀甲衛們,也都頓了一下。

    “挺好,在他有孩子后,又有可以幸災樂禍的地方了。”

    劍圣終于起身,龍淵在手。

    劉大虎左手拿著紅色石頭,右手攥著刀;

    也就在這時,

    外圍,忽然傳來了震顫之音,隱約間,可見黑甲的騎士,正在向這里奔馳。

    紅色石頭在劉大虎手中,立了起來,隨即,左右搖擺。

    “喲,虞兄,這是真要玩兒主仆情深的大戲么,你的王爺,來救你了呀,哈哈,正好,正……”

    笑著笑著,

    造劍師笑不出來了。

    因為東南西北,都出現了黑甲騎士的身影。

    這意味著,

    不是那位王爺所率的逃竄燕軍來了,

    來的,

    是攻破了上京城的那支………燕軍主力!

    一名赤膊著上身高塔一般的漢子,

    揮舞著斧頭,

    一邊狂奔一邊興奮期待激動同時聲嘶力竭地大喊著:

    “主上,俺來咧,俺來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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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0章 劍圣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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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是乾國沒錯,

但這個國家的國都,前不久才冒了煙。

在這個國家的土地上,有一支他國的軍隊,正在橫行。

尤其是在乾國官家做出了圍困悶死平西王的決斷,使得未能及時率軍回師上京,最終導致的,是攻破上京城的那一路燕軍主力,在完成了既定的戰略目標后,得以從容地回撤。

外加平西王以弱師強行搏命,突出了包圍圈后,大乾官家,當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爹,是咱們的人,是咱們的人,咱們的大軍!”

劉大虎極為興奮地叫喊著;

前些日子,他看著自己的父親一對二,如果算上自己和對面的那位大姐姐,嗯,自己可以忽略不計,自家父親差不離是在一對三。

這兩日,銀甲衛不斷地聚集,以多欺少的局面,越發的清晰。

不忿?

當然會不忿。

先前到底有多委屈,現在,就能有多囂張。

喜歡人多欺負人少是吧?

來啊!

“大燕威武,王爺威武,燕軍威武!”

劍圣低著頭,看了一眼興奮到極點的自己“傻兒子”。

他能理解,畢竟自己這兒子,看似跟在平西王身邊挺久的了,但真正經事兒,也就這陣子而已。

從必死的環境以及做好赴死的心理準備下,忽然得到了希望,不,是忽然出現了翻盤,這種劫后余生的喜悅,足以讓人癲狂。

隨即,

劍圣的目光,落向了現在站在河面上的百里劍和造劍師二人身上。

造劍師長袖一揮,

似乎是正準備開口說一些場面話,

楚人重禮,禮,就是細節。

但其身側的百里劍,直接轉身,其妹妹,也直接轉身,兄妹二人,近乎沒有絲毫猶豫的身形一躍。

灑脫自然且流暢,一如夢回上京城下的當年。

“……”造劍師。

而在這時,劍圣動了。

他先一步,將自己的兒子提起來,一道劍氣,抵在自己兒子的甲胄上,劉大虎整個人倒飛了出去。

與此同時,其手中的魔丸,再度進行了一場接力,讓劉大虎的倒飛,在外人看起來,也就是在那群銀甲衛們看起來,有些不符合規律。

總之,劉大虎被甩出了包圍圈。

接下來有魔丸的庇護,外加即將趕來的燕軍,這些銀甲衛應該傷不了自己兒子的性命。

那為何自己不留下來呢?

因為,

劍圣很氣!

雖然劍圣這幾年,變得越來越接地氣,但你真的不能奢望一個父親,在面對要和兒子一起赴死的局面時,依舊心如止水。

劍圣身形越起,直接飛掠過了前方;

銀甲衛先前阻截陣形,基本都在外圍,面向河面的區域,其實是放空了的,因為那一面,有百里劍和造劍師負責。

再加上燕軍的忽然出現,銀甲衛再忠勇再優秀,也終究是人,尤其是在百里兄妹直接風緊扯呼的前提下,相當于是首領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所以,也就沒人第一時間反應要去阻攔劍圣,同時,就在這轉瞬之間,劍圣的身形,已經飛掠于河面之上。

造劍師這會兒,落在后頭,當即祭出一把青色的長劍。

“哼!”

飛掠而來的劍圣,發出了一聲怒哼。

造劍師眉頭一皺,

剛剛祭出長劍,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然后,

改變了逃跑的線路。

劍圣并未搭理造劍師,而是直追百里兄妹而去。

造劍師一邊跑一邊長舒一口氣,他清楚,怕是之前自己說的,可以帶走劉大虎,給自己留下了契機。

其實,如果此時自己和百里劍一起逃,面對劍圣,興許劍圣就不會出手了,因為虞化平自己也說了,他不想死。

但問題是,自己可能和百里劍去玩兒什么肝膽相照么?

百里劍先前自己跑得多快!

如果是同樣的情形下,將百里劍換做虞化平,造劍師倒是真愿意“肝膽相照”一下的。

哪怕是在一個圈子里,人和人,畢竟也是不一樣的。

百里家不僅僅是劍快,身法也很快。

在這一點上,劍圣的身法,其實是比不過百里劍的,但……到底是體量和境界在這里,沒辦法在速度上比得過百里劍,難不成還比不過百里香蘭?

龍淵呼嘯而起,

剎那間,

虞化平再開二品!

身形,直接提速,直接縮短了和百里兄妹之間的距離。

百里劍回頭一看,

發出一聲低吼:

“虞化平,你當真要趕盡殺絕!”

“笑了,先前你可曾與我留下余地!”

百里劍身形拉開,想要躲避劍圣的攻勢。

但隨即,百里劍目光一凝,劍圣并未繼續追他,而是一劍,刺向了百里香蘭的后背。

頃刻間,

百里劍雙眸之中,金色光華再起,氣息瞬間提升,強開二品。

“砰!”

雙方的劍,碰撞到了一起,恐怖的氣浪,席卷而出,百里香蘭身形一個踉蹌,吐出一口鮮血,目光里,滿是駭然。

劍圣一劍被擋,沒有收手,而是又一劍,裹挾著二品之力,強行轟下,依舊是對著百里香蘭。

百里劍在接下第一劍,不得已之下,只能橫身于自己妹妹身后,長劍橫檔,再度擋下了這一劍。

但一邊的劍圣,氣定神閑,而百里劍,則稍顯凌亂。

這細微之差,實則是雙方現在真實實力差距的體現。

到他們這個層次,高一點點,其實就是高出了鴻溝。

第三劍,劍圣再度祭出。

“哥!”

“走,別成我累贅!”

百里劍吼道。

兄妹二人倒是沒有過長的“不離不棄”糾葛對白,百里香蘭繼續向南奔跑,百里劍則精氣凝一,再度擋下了劍圣的第三劍。

但也因此,他先前奔跑的身形,已經完全止住,強行被劍圣拉扯到了原地,進行對決。

若是平時也就罷了,可他先前之所以轉身就走,是因為他清楚,一旦被燕軍包圍,自己的下場,必然會很凄慘。

面對大軍時,巔峰武夫其實比巔峰劍客,更占便宜。

平西王爺曾笑著打過比方,所謂的巔峰劍客,更像是“刺客”闖入了人群之中,當然,平西王爺這里的“刺客”,并非指的是薛三那種的真正刺客,而是一類的代稱。

所以,此時的劍圣不要戰勝他,甚至不需要以身犯險,留住他,等大軍包圍過來,他,必死無疑!

百里劍發髻飄散,

眼眸中的金色還未褪去,

此時的他,神情上帶著肅穆,亦或者,可以稱之為憤怒。

他昂著頭,看著劍圣,

道:

“虞化平,她是我妹妹!”

顯然,劍圣先前對百里香蘭的出劍,讓百里劍極為憤怒。

劍圣卻笑道:

“你可曾顧忌我兒子!”

雖然造劍師說了,可以留劉大虎一命,帶走他。

但劍圣清楚,劉大虎不會投降,在自己戰死后,若是對方留他一命,他會選擇自盡。

在前陣子親眼目睹八千鐵騎為平西王赴死的景象后,

劍圣,

也無法對自己兒子的抉擇去說什么。

就在剛剛,

如果不是燕軍來了,

我父子二人,都將命喪于此;

你卻在這里,質疑我向你妹妹出劍,質疑我卑鄙,質疑我陰險?

百里劍自然是不懂劍圣此時內心的想法的,

而是冷笑道:

“到底是破了功是吧,晉地劍圣。”

“沒道理,沒道理。”劍圣感慨道,“他說的對,憑什么面對不要臉的人時,還要選擇去做什么君子?

你我恩怨,和國事無關;

今日,

我虞化平要是留不下你,

我不開心!”

話音剛落,

龍淵再出。

雙方在剎那間,再度交鋒數十招后,劍圣先行后退,百里劍則依舊站在原地。

但在下一刻,

其氣息陡然再度攀升,雙臂位置,似有鮮血流出,浸潤于手掌,再又匯聚于劍身。

自天幕之上,越來越磅礴的二品之力開始匯聚。

同時,百里劍原本漆黑的頭發,開始出現了白色,其人的皮膚,也出現了些許蒼老。

“以妖獸之徑,窺二品天機。

一條崎嶇之路,竟真被你走成了!”

其實,從前些天的第一次交手,就已經有了極為清晰的跡象,那就是百里劍走的,是一條以妖獸之法證道的路子。

學的是燕國皇宮那個紅袍小太監所在宮殿地下那尊老貔貅的方式,以所謂的國運加持,活成了一種非生非死的狀態。

百里劍也是借用了乾國趙家之“爐鼎”,強行移嫁于自身,以此達到窺探天機的能力。

很可能,官家也是知道的,甚至是……同意的。

“若非雪海關前聽聞你虞化平的戰績,曉得你已開了傳說中的二品,我又怎會如此匆忙怕被你完全甩了下去?”

劍圣聞言,挑了挑眉毛,只覺得有趣。

曾經并列站在一起的同道,在不是切磋而是真正生死面前,露出了皮相真面目后,反而讓人覺得……有些滑稽。

畢竟,

劍術高,和會做人,并不是一碼事。

這世上,能將做人的學問和做事的學問,真正凝聚在一起的,劍圣腦子里,只能想到“鄭凡”著一個。

在這一點上,哪怕是田無鏡,說實話,也是跛腳的。

百里劍以獻祭之法,強行催發出更強的二品之劍,這妥妥的,又是妖獸靈物才會用的方式。

“虞化平,敢不敢接我這最強一劍!”

“有何不敢!”

劍圣發出一聲長嘯,氣息隨之攀升!

百里劍持劍,身形化作一道驚鴻,沖向了劍圣,這一劍中,仿佛有天雷之音正在炸響!

但,

就在下一刻,

劍圣的氣息,忽然降落,毫不猶豫地從二品之境中退出,整個人,又隨即快速地后撤,而非上前去和百里劍進行這巔峰劍招的對決!

“啊啊啊啊!!!!!!!”

百里劍發出一聲怒吼,強橫的劍意不停地橫掃著四周,

而劍圣,

則是繼續退,

不停地退,

壓根就沒和其過招的打算!

越是強橫的劍招,所能持續的時間,就越短,甚至,對攻擊距離的約束,也會越大。

尤其是以秘法催動的短暫的巔峰拔高,更是會來得快,去得也快。

“嗡!”

百里劍長劍刺入地面,

整個人單膝跪了下來,胸口,不停地起伏。

若是先前劍圣接招,他有一定的概率,可以擊傷劍圣,甚至,也能有微小的概率,可以毀掉劍圣的大半修為;

最后,以達到逼退其,不得已之下放自己離開的結果。

但他萬萬沒想到,

先前喊著“有何不敢”的劍圣,

卻當著他的面,放了他的鴿子。

看百里劍跪伏下來喘息,

劍圣也終于停止了后退的身形,

龍淵橫飛于身前,被其輕輕握住;

一時間,

他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個人常喜歡做的一個動作;

冷漠中,帶著淡淡的不屑,能盡量地保持自身不至于出明顯情緒化的丑態同時,還能保證刺痛到對方的敏感以達到自我的精神滿足;

那就是,

目沉如水,

神態平靜,

自唇角邊,

發出那輕微卻又清晰的一聲:

“忒……”

百里劍的呼吸,猛地一滯,抬頭看向劍圣,目光里,滿是疑惑和匪夷所思。

嘖,

而劍圣心里,卻是一陣心滿意足;

那家伙,說得不錯。

緊接著,

自外圍,一隊隊燕軍騎兵,已經從四面八方向這里包圍了過來,完成了對這個局部到不能再局部僅有兩個人戰場卻又不得不嚴陣以待的合圍。

領頭的,赫然就是陳陽。

他不認識百里劍,但很顯然,在此時,能猜出對方的身份。

宜山伯發出了一聲感慨:

“這次入乾,老子我是賺大發了呀,莫不是,要封侯了?”

……

與此同時,

在河對岸。

身材高大的樊力,站在劉大虎面前。

劉大虎抱著紅色石頭,躺在那里,左肩中了一箭,好在燕軍趕來及時,確切地說,是樊力趕來得無比及時,劈開了兩個銀甲衛,在最為關鍵的時刻殺出,留給了身后,一道無比偉岸踏實的背影。

同時,

還讓一名本就無心戀戰隔著老遠隨意射出一發弩箭的銀甲衛,命中了自己。

這會兒,樊力的胸口上,還插著一根弩箭,雖然不深,但箭羽伴隨著胸肌的拉扯,也在微微地顫抖,很是顯眼。

但……

“主上咧?主上咧!!!”

劉大虎有點懵了,

其手中的魔丸,

則又立了起來,

前,后,左,右,都晃了一下。

“嘶……”

樊力深吸一口氣,

千言萬語,在此時只濃縮成了一個字的親切問候:

“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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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1章 折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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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力伸手,將自己胸口上的“小紅花”,給摘了下來。

流血是流血了,箭端還有倒刺的設計,也算是牽扯下了一塊皮肉,但這點傷,對于樊力而言,和小朋友削鉛筆時削破了手指沒啥區別。

站在魔王的立場,他樊力不在乎什么功勛,升官發財什么的,更是沒什么意義,他想要的,是實力提升的快樂和滿足。

從上京城撤出后,本以為會遭受來自乾軍的阻擊,甚至已經做好了死戰的準備,結果一直等到大軍過了汴河向北又行進了好長一段距離,才隔著老遠,發現乾國禁軍主力回上京的消息。

兩支軍隊,哨騎之間開始了摩擦;

燕軍想要撤離,打完就遛,所以沒有主動靠近;

禁軍主力不帶其他方面軍,單獨受命想要趕緊回京,去收回那座滿目瘡痍的都城,自然也不會去節外生枝;

一時間,彼此都有些過于的……客氣。

有點像是,

燕軍:啊,你們回來了啊?我剛去了,正要走呢。

乾軍:啊,你們要走了啊?行,下次再來玩兒。

而陳陽很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客氣”的原因,他們本該被憤怒的乾人圍堵在汴河一線的,結果卻沒有,那就顯然是有人,幫自己這邊承受了這一待遇。

所以……就是……

在想明白這一出后,陳陽整個人都快瘋了!

這讓樊力一時間有些詫異,到底平西王爺是誰的主上?

魔王畢竟是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雖然可能存在主上一死,自己也跟著消亡的可能,但畢竟沒試過;

最重要的是,自己不還活著么?

等趕回去后,主上沒死,逃出來了,這是幸運;

等趕回去后,主上死了,首級還被乾人傳閱諸君,再看看自己,沒死!這就是……驚喜!

但對于陳陽而言,

他本就是“戴罪之身”,這一次出征,是想著洗刷罪孽,戴罪立功的,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將自己和平西王給綁定在了一起;

而一旦自己活著,平西王沒了……

以平西王在軍中的威望,最重要的是,平西王和陛下的關系,陳陽能很清晰地預知到自己的結局,他會被重重地獎賞,

然后,

再被慢慢地玩死。

其實,無論是理性還是感性,亦或者是功利還是情懷,他陳陽,都不可能坐看平西王出事。

這之后,燕軍主力就在陳陽的帶領下,開始快速回撤準備接應平西王。

然后,接應到了。

是的,此時的陳陽還不知道平西王本人并不在這里,他故意沒去和樊將軍搶功,而是布置兵馬收尾接下來的事。

所以,

在樊力氣鼓鼓地認為自己先前的一切準備和表演以及拿捏得極好的細節都錯付的時候,

陳陽已經指揮起了兵馬,完成了對百里劍的結陣。

不僅僅是包圍了,而是結陣。

弓弩手于中間壓陣,盾牌手前壓,長槍手保護,另有兩路規模在一百騎的騎兵,開始游弋。

因為面對的只是一個人,你投入太多的兵力也沒有意義,中心圈在打,外圍一大片只能看個熱鬧。

只是,這“一個人”,身份又截然不同。

攻破上京,是毀掉了乾人的政治基礎;

再殺掉百里劍,則是打擊整個乾人的江湖,順帶,會打壓下乾人百姓的信心。

在很長時間以來,百里劍就是乾人百姓的“圖騰”所在,否則當年其一身白衣入上京時怎可能會引起那般大的轟動。

劍圣本打算自己也出手,最起碼打個策應;

但傳令司馬帶來了陳陽的軍令:

“請劍圣大人歇息!”

這是不用自己插手的意思,當然,并非陳陽跋扈剛愎,而是因為若是劍圣加入戰局,兩位巔峰劍客廝殺起來時,周圍的士卒,壓根就不曉得該如何配合與接應,反倒不如,踏踏實實地自己把事兒給做了。

也不是他不憐惜士卒生命,是因其也不曉得劍圣現在的狀態到底如何,畢竟先前他看見了劍圣被百里劍“擊退”的場景,且也沒時間去思量和詢問了。

故而,劍圣站得遠遠的,握著龍淵;

他看著百里劍被包圍,看著燕軍以針對百里劍的方式完成了結陣;

可以說,如果接下來不發生乾軍也來一次神兵天降,那百里劍,其實就已經死了。

他不可能逃得出去的,哪怕自己不在這里,他也逃不出去了。

曾經,劍圣聽到鄭凡感慨過,他說挺好,這世上有強者不假,但到底沒有移山填海的那般大能存在,武功再高,也怕菜刀,管你站得多高,我拿人命填下去,也能給你抹平了。

而眼下,百里劍正在被“抹平”中。

劍客如瓷器,易碎;

巔峰劍客,則是上等的精品,眼下,如同是被一群青磚圍住,將要被打碎。

劍圣心里倒是沒有貶低燕軍抬高百里劍的意思,

但就是忍不住會生出這種打比方的感覺。

世上都傳聞,他虞化平曾在雪海關前一劍破千騎,但實則沒有一千騎,因為那會兒誰會去數?

說是破千騎,那也是因為破萬騎的話,過于夸張了;

且那時野人騎兵本就是逃竄過來的老鼠,尤其是在自己斬殺格里木之后,軍心其實已經渙散了,這才給了自己那時的機會。

可問題是,

百里劍沒這種待遇。

更重要的是,他先前,已經消耗了太多太多,尤其是那一劍,他獻祭了自己的壽元。

當弓弩手開始壓制,盾牌手開始前壓時,百里劍不得已之下,開始了防御。

隨即,

他的劍劃開了燕軍的盾牌,撕裂了燕軍的甲胄,其人,更是果斷地選擇近身肉搏的方式,希望將自己,置身于對手人群之中以尋求一種保護。

鮮血,不斷的飛濺,慘叫聲,也在不斷地傳來。

不管怎樣,

他依舊是百里劍。

然而,他的這種“武勇”和“勢不可擋”,并未給予到他所想要的局面。

因為陳陽布置的,本就是一支軍隊中的先登之卒,平日在軍隊里,吃最好的喝最好的受袍澤尊重,關鍵時刻,可以第一批沖陣登城的敢死之軍。

他們本就是用自己的性命來消耗的,自己的甲胄,自己的兵刃,無非是被用來消弭對方氣血的柴火。

而劍客最尷尬的地方在于,他們確實是有舉世無雙的劍氣威力,但卻不能如同武夫那般,靠著體魄生吃傷害;

而無論是哪種強者,其自身氣血,都不可能綿延不斷,總得需要喘口氣,給新舊之力,留一個交換的時機;

百里劍沒有,

當他再度一劍掃飛面前的八個甲士后,

其自身,也露出了空檔。

劍圣在旁邊看著,可以很清晰地發現,百里劍并不懂得如何在亂軍之中廝殺。

以前的自己,其實也不懂,但有了和鄭凡在一起出征的經驗后,他慢慢懂了。

殺人和傷人,是不同的概念;

傷人的位置,也有著很大的區分;

有些時候,甚至不需要去追求什么破甲,只需要簡簡單單的用劍氣在對方甲胄庇護不到的位置,開一朵血花,就足以讓面前的敵人短時間內失去再戰的能力。

這是一筆賬,得細心地來算;

可惜,百里劍不會算,因為他一直避免出現這種局面。

終于,

當八根長矛,對著他壓下來時,其人一劍橫檔,再度以劍氣掃開一片空檔;

可就在這時,盾牌手壓上,以盾牌限制其空間,刀斧手趁勢于盾牌縫隙之中刺入。

“吼!”

一聲宛若野獸一般的咆哮自百里劍口中傳出,鮮血裹挾著劍氣,將身邊的束縛完全震開;

盾牌、兵刃,包括人,全都被掀翻了出去。

百里劍頭發散亂,目光里,透著一股子渾濁,其人氣息,紊亂得無以復加。

這是一種很憋屈的戰斗,若面對的是一群江湖人士,哪怕被圍攻,他也依舊可以做到一種輕松寫意。

哪怕是數百人的土匪寨子,百里劍一個人也能趁著夜幕,將其踏滅。

但奈何,他面對的是一支不畏死的軍隊,且還是精銳!

哪怕是劍圣,落于一樣的境地,他可以做到比百里劍殺傷更多的人,堅持更長的時間,但,不會改變那最終的結果。

且當百里劍還沒來得及回復自己的氣血時,騎兵沖入。

百里劍強行起身,一只手攥住一根馬槊,隨即一劍劈飛一名騎士,緊接著,身形一轉,一腳將另一名騎士踹飛下了馬背。

劍圣指尖微動,微微搖頭。

沒這個必要了,明明躲開就是了,可偏偏要去硬碰硬。

騎兵沖過來后,想再調頭沖回來,需要一段時間的,這個時間,本可以拿來利用。

劍圣在心底,忍不住地評判著。

果不其然,

連續掀翻四個騎士后,

第五名騎士順勢沖入,馬槊,直接釘入了身形還在半空中的百里劍。

“啊!”

戰馬帶著騎士,賦予了馬槊極為可怕的沖擊力,百里劍整個人被串于半空之中。

騎士手臂下壓,將馬槊抵于地面。

附近的甲士,則即刻前進,不給百里劍再有反擊的機會。

然而,

就在這時,

百里劍眉心之中,出現了一道金色的光點,其雙眸位置,更是有鮮血流出。

倏然間,

一股劍氣再度提起,

面前的騎士,連人帶馬,都被劈成了兩半。

橫掃而出的劍氣,將企圖靠近的甲士們,再度逼退。

做完這些后,

百里劍一扭頭,目光,直接鎖向了站在軍陣外圍的劍圣身上。

劍圣目沉如水,

百里劍則張著嘴,在笑,原本清俊的面龐,此時很是猙獰,潔白的牙齒,也布滿了血污。

其手指,在手中長劍劍身上,開始快速地飛舞,似乎是銘刻下了某種東西,而長劍似乎有靈,也主動吸收了不少百里劍的鮮血;

劍圣之前就說過,百里劍走的是類似妖獸一般的路子,自然也就有一些,尋常劍客所不具備的能力。

不過,劍圣倒是能明白他在做什么。

他這是,

在寫遺書。

普通人的遺書,是寫在紙上的,而劍客的遺書,則寫在劍上。

造劍師曾說過,一把劍,之所以是名劍,料好紋路好這是基礎,真正的名劍,在于劍客的溫養,像是人佩玉一般,都說是玉養人,實則人也是在養玉。

名劍有靈,靈是由其主人所賦予。

劍圣本來也有一把劍的,來自于其師傅的傳承,但奈何,那把劍因為一次比武,斷裂了,后來,劍圣才找了造劍師,以答應其某個承諾為代價,換來了其親自為自己鍛造的龍淵。

以后,等他老了,等他走了,這把龍淵,也會傳承下去,大概,會給劍婢吧。

百里劍爭取到這一個空檔,

趁著四周的甲士還沒再度撲過來,

其人快速于長劍之上寫好血書,再將這把劍,向著劍圣所在的位置,投擲了過來。

長劍呼嘯,

當來到劍圣面前時,劍圣指尖一點,將其攔下。

百里劍放聲大笑;

他這個人,其實不怎么樣;

貪生怕死,也沒太多的家國大義,做人方面,是真的不行,給不了如沐春風就不說了,總覺得越是了解就越是覺得其小家子氣。

但不管怎樣,作為曾站在一個臺面上的同道,作為一個劍客,面對其最后的一道請求,同樣身為劍客的劍圣,會答應他將這把劍給傳承下去。

百里劍沒說要將這把劍給他的妹妹或者送還百里家,哪怕百里劍一直有藏劍于劍冢留于有緣后代的傳統,但百里劍更清楚,此時的他,沒資格再提什么條件了;

能傳承下去,再找一個持劍人,他已心滿意足。

劍圣將這把劍收回身后,閉上眼,微微頷首。

隨即,

八根長矛橫刺過來,

分別夾住了百里劍的軀干,

已經將佩劍送出的百里劍,其實已經沒有了再繼續廝殺下去的能力;

但,

當其被長矛架起,同時四周有甲士正準備拋出繩索時,

他搖了搖頭,

百里家的少爺,這輩子,走得可謂極其順當;

恍惚間,

他仿佛看見了自己年幼時,展現出劍客天賦后,家族長輩們的錯愕與驚喜;

在百里家劍冢內,他拒絕了去繼承某一把家族前輩的佩劍,而是尋來另一把不屬于百里家的劍,他說,他會成為家族歷史上的劍道第一人,也就沒必要去傳承祖輩中誰的劍意;

狂傲如斯,連祖宗,都可以瞧不起;

當年,白衣扁舟入上京,雖是為了求得龍氣以求劍道上的再突破,但看著因自己攪動起來的滿城風雨,他依舊在心底,覺得愜意。

這輩子,倒也過得風風光光。

只是,

腦海中最后一幅畫面,

卻是當年在上京城下,

要是那一天,

自己沒有和妹妹調頭就離開,

而是拼著不惜一切,去將那姓鄭的殺了;

是否,

一切就能改變了?

不,

不會改變的,

因為自己還是怕死的,這個毛病,改不了的。

當繩索即將套中其身體時,

百里劍指尖凝聚出最后一點劍氣,

沒對著身下的甲士們掃去,而是直接,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剎那間,

筋脈盡斷!

百里家的少爺怕死是怕死,但真到了這種情況下,面對想將自己活捉的燕人,他還是有勇氣去自己給自己一個了結的;

不是英勇,而是他明白,被活捉后,會生不如死。

所以,

他死了。

其身軀被套上了枷鎖,再被一眾身強力壯的甲士壓住,待得有人檢查確認死去后,周圍的人,同時舒了一口氣。

但即使如此,該壓著其軀干的人,依舊沒敢順勢松手。

“伯爺,百里劍已伏誅!”

陳陽聞言,點點頭。

沒能活捉,是個遺憾,但自己這次入乾的收獲,實在是太多也太大了,這一點點缺憾,壓根就不算什么。

另一邊,

在百里劍自盡后,

剛被劍圣收于身后的那把劍,發出了輕顫。

名劍有靈,靈在哭泣;

連帶著龍淵,在此時也微微顫動作出了某種回應。

不為其人,不為其歷,

為的,

是曾站在山巔出現過的那一抹獨特的劍氣。

宜山伯陳陽親自來到了劍圣面前,極為客氣地詢問道:

“劍圣大人,百里劍的尸體……”

陳陽的意思是,按照慣例,他得割去其首級;

因為百里劍本人,有著一種極大的象征意義,他的首級,值得被送往燕京,成為皇帝在太廟夸耀的祭品。

當然了,若是平西王爺有興趣收集,也可以。

只是,

當著劍圣的面,卻毀掉一個死去巔峰劍客的遺體,陳陽心里有些不安,所以來詢問。

天大地大,在宜山伯眼里,平西王比燕京的皇帝,其實更大,而他更清楚這位劍圣在平西王面前的分量。

不得不說,當初在肅山大營用最愚蠢的方式和欽差對抗的宜山伯爺,在經歷了這一連串的事情后,終于學會了該怎樣做人。

劍圣明白他的意思,

道;

“你隨意。”

“這……”

陳陽一時不懂劍圣到底是在說正話還是反話。

劍圣將百里劍的那把劍舉起,

指尖輕彈劍身,

強行以自身之劍意,壓制住了因百里劍的身死而躁動的劍靈;

道:

“我已經替他收過尸了。”

“好,我懂了。”

劍圣拿著兩把劍在河邊站住,

吹了會兒風后,

回頭看去,

正好看見燕軍士卒正在割取百里劍的首級。

江湖的劍客,朝廷的軍隊;

劍圣微微皺眉,倒是沒為這個生氣,而是在此時,他忽然很想回家,回到自家的那個小院里,喂喂雞。

忽然間,

劍客猛然想起一件事情,

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自己到底在想著些什么東西,

差點忘記了,

那姓鄭的,還沒接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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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章 燕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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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樓,

雅舍,

古色古香的桌椅配著精致的糕點和名貴的茶水,一側,還燃著檀香;

剛剛泡過澡的平西王爺有些慵懶地斜靠在那里,頭發還帶著些微濕。

在外頭,跪伏著一個中年男子,男子是國字臉,給人一種威嚴之氣;

有這種面相的人,在朝堂上其實不少,因為這個時代,長相也是入仕的資格之一,尤其是在早些年的時候燕國沒有科舉;

至于說科舉百年的乾國,除了個別能力異常突出的,絕大部分能做到相公的,年輕時至少也是個翩翩君子。

而在民間,這種長相的,起碼也得是個地主豪強之流;

無他,原本皮囊再好的,甭管男女,苦日子蹉跎了個幾年,馬上就不成人樣了,容貌和氣質,得配合著生活條件才能養出來。

眼前這位,就是毗鄰相思山地界的彭家莊莊主,叫彭凱。

彭家莊,是一個莊子,但這個莊子人口不少,莊子里,也有屬于自己的武裝,拉出個兩千人來,那真叫個輕輕松松,頗有點《水滸傳》中“祝家莊”的意思。

而彭家莊的起源,源自于當年燕軍攻乾,乾國主力軍隊一觸即潰,被連連打垮,不得已之下,乾皇曾一度下旨命地方赴京勤王,一時各路地方豪強在致仕大員的帶領下,組織義軍,奔赴上京保衛官家,有點像是開了地方團練。

戰后,這些義軍被遣返回去。

但開了葷的人,很難再回去繼續啃草了,再加上乾國朝廷不吝冊封,有意拔高武人地位,蓄養乾國武德,所以很多義軍的領袖,都被封了官職,大部分都是虛官,沒實差,但至少也是朝廷官方承認的身份進階。

當然了,這里頭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名分給高了,真金白銀的賞賜,就可以少一些了。

彭家莊就是在這種情形下建立起來的,前任莊主姓彭,而彭凱則是其義子,娶了其閨女成了人家女婿,莊主死后,因其長子和次子都死于勤王途中,余下倆兒子,一個體弱一個年幼,故而由彭凱繼承了他的位置,進一步地發展鞏固了彭家莊。

“呵呵,進來吧。”

“是。”

彭凱走了進來,沒敢坐,而是換了個正面的方向,重新跪伏了下來。

他跪得很標準,而且是燕國的跪禮。

“本王先前一直認為,乾人雖然在戰場上,不是我燕軍的對手,但乾人的銀甲衛,確實是壓我大燕密諜司不止一頭。

但本王真沒想到,在這里,居然有我大燕密諜司埋下的釘子。”

“回王爺的話,我司這些年,其實一直在發展壯大,只是以前……”

“好了,不用與本王解釋,畢竟,本王這次也是因為有你,才得以脫險,本王之所以說這些,是本王在表達歉意。

來,本王就用你的茶,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說著,鄭凡端起茶杯。

彭凱抬頭,看著王爺,膝行上前,小心翼翼地接過茶杯,顧不得燙,一口飲盡!

“卑職能為王爺效力,此生無憾!”

彭凱額頭抵著地面,重重地磕了個頭。

“坐著說話。”

“喏!”

彭凱坐了下來。

可以看出來,他的激動,是真實的。

作為密諜司在乾國的釘子,一個需要隱姓埋名苦等時機的暗諜,這些年,必然承受了太多的苦;

但他是幸運的,他在這里,等到了大燕的王爺,而這位王爺,剛剛破了乾國的上京!

“王爺,上京城破的消息,貨真價實,卑職原本在上京城的家人早早地就傳信回來了,其后卑職又派人特意去打探過,上京的皇宮也被我大燕虎賁攻破了,抓走了不少王公貴族。”

鄭凡點了點頭。

雖然這場突襲,是由他指揮的,但他畢竟沒有親自參與,其后,更是不斷地突圍和躲避乾軍的圍捕,對外頭的消息,知道得并不多。

最早時候,因為銀甲衛的關系,好幾次差點被乾軍給包了餃子,只不過后來,銀甲衛的活動頻率開始降低了,乾軍對自己的威脅,也在不斷降低。

但在快靠近相思山地界時,還是遭遇到了一支乾軍的阻擊,最終,還是靠彭凱帶人擊潰了那支乾軍將自己接應進了彭家莊。

“王爺麾下的三先生,應該不日將折返歸來。”彭凱又說道。

薛三和陳雄帶的那支兵馬,是鄭凡最早派出去的疑兵,只不過沒起到什么太大的效果,因為乾人比自己想象中要激進一些,當然,后續的發展是乾人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這個王爺,會比他們想得,還能更激進。

總之,薛三這支人馬到達相思山,并未發現乾軍主力后,馬上就進行了轉移,中途,還和彭家莊進行了一番聯系。

現在薛三具體在哪兒,鄭凡也不清楚,不過應該很快會回來。

“彭凱。”

“卑職在。”

“你覺得,這一次之后,乾國,將會如何?”

一個深耕于乾國的密探,坐到一方擁有自身武裝的豪強位置,是有這個資格給予自己一些意見的。

“回王爺的話,乾國接下來,必然大亂。”

“說具體一點。”

“是,中樞一毀,接下來將導致的,是像卑職這種的乾國地方豪強進一步的坐大,朝廷對地方的威懾將進一步地削弱。

且若是此時,我大燕要是能發大軍,將三邊包圍起來,乾國后方,怕是無力再支援三邊前線。”

以前,乾國是一個真正集權于朝廷的國家,為了確保朝廷中樞的至高無上,對地方,實行的是一種近乎閹割的方式;

這使得乾國在外戰時,很是怯懦,但對內鎮壓方面,很是穩固。

而這一次上京城坡,乾國朝廷顏面盡失,接下來想要再整合起地方上的力量,就難了。

說白了,中樞的威嚴,很多時候就靠的是那張面皮,當所有人都認同時,它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而當這面皮被扯下來后……

說不得乾國又會變成當年大夏崩塌后,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的局面。

“本王之所以這次行險招入乾,還不是因為我大燕國內,真的經不起大耗了么,乾國,是必須要滅的,但不是現在。”

彭凱目光里流露出一抹黯然,但很快就被自己隱去。

他當然希望大燕能夠即刻揮師南下滅掉乾國,最起碼,滅掉乾國一半,這樣一來,他的隱藏身份就能夠見光了。

而若是接下來大燕不準備大舉攻乾的話,他,以及這座彭家莊,就得……

“跟本王回晉東吧。”鄭凡說道,“當然,你若是想要繼續待在密諜司里,也可以,這次也算是立大功一件,回去,也能高升了。”

“卑職愿追隨于王爺身邊效力!”彭凱做出了選擇。

“那你這個莊子,我三兒或者宜山伯他們到了,就一起遷移走吧。”

“王爺……真的可以么?”彭凱露出了驚喜之色。

鄭凡點了點頭;

其實,彭凱作為一個密諜司的釘子,釘在了彭家莊,雖然一直“身在乾營心在燕”,但到底在這里成了家也立了業;

沒誰是天生的鐵石心腸,哪怕是諜子也是如此,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誰又愿意拋妻棄子?

就在這時,小樓西南區域,也是同屬彭家莊的范圍,傳來了一陣叫喊聲。

小樓附近的燕軍士卒馬上警戒起來。

陳仙霸和鄭蠻兩個更是直接上了樓;

王爺本人倒是很平靜,指了指那邊,問向站在自己身邊的彭凱:

“怎么了?”

“一些家事,驚擾到王爺了,卑職這就去處理。”

“罷了,遠來是客,既然本王是來做客的,自然也得拜訪拜訪。”

“王爺……”

“來,帶本王去見見。”

“喏。”

彭凱在前頭引路,燕軍甲士跟隨,到另一個院落前時,發現院子里,有二十幾號人持刀對外,而外圍,則有百來號人彭家莊的人指著他們。

彭凱上前,對著里頭的人呵斥道:

“都在干什么,把刀給我放下!”

那二十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本他們人數上就不占優勢了,再看到前面出現的一眾燕軍甲士,氣勢上,直接就餒了下去,當即不少人在家主的呵斥下,丟下了兵刃。

唯有領頭的一男一女,怒瞪著彭凱。

男女的年紀,都不算大,女子可能也就十六七歲,男子,也不到二十,都是年輕人。

“三伯,我真的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女子手中拿著的是一把劍,其在呵斥彭凱的同時,直接持劍向鄭凡撲來。

陳仙霸徑直上前,一錘將對方的劍擋開,隨后一腳跟上,將女子踹翻在地。

而當陳仙霸正準備以戰場廝殺的節奏,下去就是一錘結果其性命時,被身后的王爺喊住了:

“住手。”

陳仙霸住手了。

女子捂著自己的胸口,一時間沒能站起來。

畢竟,陳仙霸可不懂得什么叫憐香惜玉。

眼前這個女子,是彭凱的大侄女,也就是原彭家莊莊主長子的女兒,那個男子,則是次子的兒子。

此時,那個男子拿著刀,指著鄭凡,一時間,鄭凡身后的甲士馬上張弓搭箭對準了他。

男子馬上將刀又放了下去,面色很是掙扎;

但還是強行扭曲著臉問道;

“你到底是誰!”

其實,該有的答案,他們應該已經有了,畢竟燕軍的甲胄制式相較于乾軍而言,實在是過分鮮明了一些。

鄭凡看著他,

道:

“本王姓鄭。”

“平……平西王!”

“哐當!”

男子手中的刀,摔落在了地上,其身后的那一眾人,臉上也都露出了驚駭之色。

他們知道自家家主領了燕軍進來,但并不知道這支燕軍主將的身份。

在得知平西王就站在自己面前后,男子瞬間被抽空了一切勇氣,頹然地跪坐在了地上。

這不是彩排,也沒有演練,純粹是因為“平西王”這三個字,實在是太有威懾力,在乾地,真的是小兒止哭。

鄭凡一揮手,

陳仙霸馬上帶著甲士將他們的刀都踢開,人全都綁縛起來。

彭凱的臉色鐵青,他是不敢對“王爺”甩臉色的,不管怎樣,他都是忠誠于燕國的燕人,他氣的是,在王爺明明白白告訴他可以帶著彭家莊的人遷移去燕國時,自己家里面,竟然鬧起了這一出!

“走,進去看看。”

鄭凡邁開了步子,走了進去。

彭凱馬上跟隨。

兩側甲士則擴散了出去,清理可能會出現的威脅,反而彭家莊的人沒有被準許進來。

鄭凡小聲道:“他們的爹,是被你弄死的吧?”

“回王爺的話,是在下做的,當年王爺攻乾時,彭家莊起兵進京勤王,在去的途中,卑職讓彭家莊大少爺墜馬而死,返程的途中,讓二少爺‘病故’。”

“也是難為你了。”鄭凡笑道。

畢竟,彭家莊當初舉兵勤王,無論來回,其實都沒碰著燕軍,也沒發生過什么戰事,在這種情況下,還得算計死兩個繼承位在自己前頭的人,且不露馬腳,真的很不容易。

“卑職認為,掌握彭家莊,能為以后我大燕對乾用兵起到作用。”

“嗯,很好。”

廳堂口,站著不少人,此時都被甲士圍著,女眷是多數。

最前頭的,是一位坐在太師椅上的老夫人,頭發花白,手撐蟒拐。

老夫人身側,站著一個婦人。

當看見這個婦人時,彭凱眼里有怒色流轉,訓斥道:

“敏兒,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是彭凱的妻子,也是彭家的女兒,當初彭凱被老莊主收為義子后,又將自己閨女許配給了她,可謂親上加親。

等到彭家莊成了氣候,變成相思山以東這一塊地界上的規模比較大的地主武裝后,繼承位置上,原本彭凱就算是義子也沒這個資格的,就如同鎮北侯府那些個義子總兵再厲害,但鎮北侯的位置依舊輪不到他們去坐一樣。

能服眾,能上臺,全靠的是自己“上門女婿”的身份。

正是這個身份,給了彭凱上位和對莊子上下進行清理成為了可能。

原本,為了迎接王爺到來,彭凱將家族里的一些“不安定”因素,全部進行了控制,包括門口的那倆小輩,也被其軟禁了起來。

但自己的夫人,也就是莊主夫人,竟然背著自己,將那倆小輩解禁,這才讓那倆小輩糾集了一些手下,闖入了這里。

太師椅上坐著的那位老夫人,盯著彭凱,蟒拐在地上用力地戳了兩記,

道:

“我的兒,你到底是乾人,還是燕人!”

彭凱先看了看鄭凡,見王爺似乎沒有不耐的意思,只得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對著老夫人規規矩矩地行禮,

道:

“回娘的話,我是燕人。”

“好,好啊。”老夫人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想不到,老身當年做主收留下的,竟然是一個燕人,老身眼花了,不,是老身眼瞎了!”

“娘視孩兒為親子,孩兒也將視娘為嫡母,孩兒將侍奉娘安老。”

“呵呵呵。”

老夫人笑了起來,

緩緩問道;

“闕哥兒和処哥兒,一個墜馬而死,一個病死,可是你做的?”

彭凱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好啊,好啊,當初老東西領著大家伙進京勤王時,老身在家里佛堂前,跪念了一個多月,就為了給你們祈福;

是啊,祈福了,老東西沒和燕人碰上,這是萬幸。

但我兩個兒,卻沒了。

你可知,老東西在回來后,與我說過什么?

他說,你,可能有問題。”

彭家莊的老莊主,就算不是什么梟雄級別的人物,但能白手起家審時度勢拉起這片基業,也絕非等閑。

“你的命,是我救的,更是我,將敏妮兒,下嫁給了你。我拿你當親子看;

我對老東西說,就算是一塊石頭,我捂在胸口這么多年,也該捂熱了吧?

更是我,幫著你,在老東西走后,讓你坐上了莊主的位子。

原來,

老東西猜的,不錯。

從頭到尾,都是我眼瞎,我這老太婆子,引狼入室,害死了一家老小,眼瞎得很吶!!!”

忽然間,

老夫人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指著彭凱問道:

“老東西自打受封過來后,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是不是也是你,是你急著讓老東西給你騰位置?”

彭凱重重地點了點頭。

邊上站著的彭凱妻子,面色一下子煞白,癱坐在了地上。

她深愛的夫君,她為其養兒育女的男人,竟然是殺了自己父親和兩個親哥哥的……兇手。

兩個年幼的孩子,抱著母親,眼里,全是惶恐和不安。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老夫人大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

老夫人看向了站在彭凱身后的鄭凡,

伸手,

指了指,

問道;

“您是………”

鄭凡向前走了兩步,

微微欠身,

道:

“本王姓………”

“呸!”

老夫人直接一口帶血的唾沫,吐在了平西王爺的臉上。

王爺閉上了眼,

四周甲士即刻抽刀,

王爺抬起手,示意稍安勿躁。

陳仙霸上前,遞送來一條帕子。

王爺接過帕子,緩緩地擦著自己的臉;

老夫人用力吐完一口唾沫后,

緩了幾口氣,

罵道:

“燕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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