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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9章 封禪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入冬了。
  
  一般而言,冬季的節日最多,形式也最為豐富;
  
  因為在冬天,忙碌了一年,終因老天爺的賞臉,大部分老百姓可以停下田地里的活計,開始心安理得的休息了,既然是休息,自然也就需要更多的娛樂以豐富此時的生活。
  
  在奉新城這里有一些特殊;
  
  一是因為奉新城外的作坊群,在冬日也是會繼續運作的,這個時代,暫時還沒有“血汗工廠”的概念,普通百姓,哪怕是標戶家庭,對于能有勞力進作坊做工也是極為熱衷的一件事;
  
  因為在晉東雖然沒有誕生什么所謂的“資本主義萌芽”,畢竟一切都是以王府所有制為主體,但這也意味著,不會發生拖欠俸祿的事……
  
  至少目前為止,看看哪怕是入冬后依舊是絡繹不絕的商隊以及等著出貨的車馬幫,就沒人會認為這些作坊會發不出銀錢來。
  
  另外,入冬后,王府組織了好些個建設項目,吸納了很多的勞動力進入,不是征發徭役,而是雇傭。
  
  王府有銀子,是真的有銀子。
  
  長年累月對外戰爭的勝利,幾處寶庫的收入,還曾讓王府一度發愁府庫里的財貨要是過快地“花”出去會不會導致晉東市面上的物價失衡;
  
  現如今隨著天斷山脈銀礦的開挖,鑄幣的實現,債券的收入和擴容,在財政方面,王府可謂很是富余。
  
  這也在入冬后,掀起了一場“趕工潮”;
  
  無論是雪原的野人還是楚地的流民,乃至是望江以西,都出現了規模比較大的人口流入;
  
  畢竟,在時下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思想概念里,奴役驅使黔首,對絕大部分上位者而言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是黔首需要為國家承擔的責任,甚至有些……不用白不用的意思。
  
  瞎子曾開過玩笑說,后世歷史書上第一次“民工潮”,怕就是今年了。
  
  吸納外來人口,這是既定方針,在冬天過來的,基本都是青壯勞力,這些人必然會被安置下來,哪怕他們來時可能就只是想打短工家小并未帶來,但王府下面是有辦法讓其留在晉東不走的,等開春后,再想辦法讓其家小也跟著遷移過來。
  
  而在大層面上,王府也在刻意收斂著“撒幣”的沖動;
  
  一是因為冬天凍土,不適合大項目的開工;
  
  二則是很現實的一個問題……搞作坊搞商貿搞那種穿越者都喜歡走的路線,確實很爽,但現實的問題是,晉東人口雖然靠著不斷吸納流民正在增長著,但大方向上,人口依舊是一個增長中的“定值”。
  
  一段時期內,太多的人口跑去其他產業,你的地怎么辦?
  
  更血淋淋的一個問題是,大家都見到了這種利好,來年沒多少人愿意種地了怎么辦?
  
  晉東需要糧食,不僅僅是滿足晉東自己的需求,還得為日后的大戰做存儲;
  
  上一次出南門關的大戰,燕軍確實是取得了驚人的戰果,但也正因為后勤艱難,補給不足,使得燕軍僅僅是取得了戰果,卻并未將戰果化為實質性的開疆拓土,打完了還是只能回來,根本原因,還是糧食不足。
  
  且對于晉東而言,人口吸納得越多,所需要消耗的糧食也就越多,同理,需要在第二年投入到田地里的勞動力也就必須越多,但這里面,是矛盾的。
  
  如果說晉東只是大燕內地的一個地區,沒有外敵威脅,也沒有軍事戰爭的需要,安心地發展自己的工商業也就罷了,實在不行就純粹當個大奶牛給朝廷輸血也不是不可以,可偏偏皇帝與平西王之間早就有了默契;
  
  給予晉東最高規格的自治權力,幾乎就是國中之國的待遇,但與此同時,為了休養生息,朝廷也停止了對晉東的糧餉軍械的支持。
  
  除非戰時,其余時候,朝廷的輸送是不會有了。
  
  ……
  
  “呵,以前上歷史課,總覺得‘重農抑商’好腦殘,結果發現腦殘的竟然是我自己。”
  
  鄭凡看著面前的一封封來年規劃的折子感慨著。
  
  “糧食,是根本吶。”瞎子感慨道。
  
  “是。”鄭凡點了點頭,“這些年,唯一一場富裕仗,還是那一年南下攻乾同時開晉的時候,也是因為先帝馬踏門閥掠奪來的富裕,自那之后,燕國每次大戰,都是勒著褲腰帶在打。”
  
  鄭凡喝了口茶,繼續道:
  
  “鎮南關以南,南門關以南,南望城以南,這些年戰事打了不少,這些地方成了前線,也就是雙方勢力交錯的區域后,想要再就糧于敵,也不可能了。
  
  以后真打起滅國大戰,估摸著就是比拼國力,拼后勤拼糧食了。”
  
  “是。”瞎子附和。
  
  “行了,反正這些統籌和安排有你和四娘在弄,我也安心。”
  
  瞎子微微一笑,
  
  一個習慣了當甩手掌柜,一個習慣了被甩手,都習慣了。
  
  這時,肖一波走了過來,稟報道:“王爺,家里都安排好了。”
  
  “好,出發吧。”
  
  “屬下就不去了。”瞎子起身,“來年的規劃必須在這陣子給詳細趕出來。”
  
  第一個正式的五年計劃,為了一統大戰做準備,任務重目標高,故而容不得絲毫馬虎。
  
  “行,你辛苦了。”
  
  “主上言重了。”
  
  瞎子告退。
  
  而鄭凡則回到自己的正院,在四娘的服侍下,換了一身紫色的蟒袍。
  
  平西王爺的蟒袍,朝廷是有定制的,也就是朝廷發放的正規官服和平日里穿的各好幾套,但鄭凡基本都只穿四娘親自為自己繡的。
  
  逾矩是肯定逾矩的,畢竟四娘繡出來的衣服帶有一些獨特的審美,但平西王爺囂張跋扈不是一天兩天了,也沒人會拿這種事兒來說道。
  
  其實,四娘也很忙,但明日就是抓吉的日子,今兒個,得為孩子們祈福。
  
  四娘作為母親,是必然得參與的。
  
  很快,
  
  一切就緒,
  
  錦衣親衛開路;
  
  一輛專屬于王府的大馬車,駛出了平西王府。
  
  馬車很大,是行轅改造而來的,前面可以辦公,后面可以休息,所以可以容納很多人在里面。
  
  王爺的貔貅,帶著十來個馬老弟在前頭拉著車,極為神氣。
  
  而且,這幫馬老弟清一色的全是白馬,沒一頭黑艷賤貨。
  
  王府的一大家子也都在里頭。
  
  鄭凡坐首座,其右側,坐著四娘,懷里抱著的自家兒子,魔王們商討出了大名,叫“鄭霖”。
  
  作為親爹,鄭凡對這個名字挺滿意,一個單字,也不花里胡哨。
  
  至于小名,就叫“霖兒”,亦作“麟兒”。
  
  薛三想建議叫“狗蛋”,被魔丸又是一頓暴擊。
  
  別的地方怎么樣無所謂,平西王府里,還真不時興賤名好養活的說法;
  
  畢竟,能在王府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孩子,命格基本都得過硬。
  
  左側,熊麗箐抱著大妞坐著,其下面坐著的是柳如卿。
  
  四娘下面坐著的,是劍圣媳婦兒,劍圣的兒子已經可以自己踉踉蹌蹌走路了,但還是被其母親抱在懷中,不敢讓他亂跑驚擾了大家。
  
  馬車最外圍兩側,
  
  天天和姬傳業,一個世子殿下一個太子殿下,像是兩尊小門神。
  
  也就只有在平西王府,才有這種規格了。
  
  甚至太子都不覺得自己被這般排座位失了身份,他已經習慣了平西王府的這種氛圍。
  
  馬車外頭,陳仙霸、鄭蠻和劉大虎,外加劍圣和徐闖。
  
  外圍,則是錦衣親衛嚴密保護,等出了城后,則會有護軍加持保護。
  
  王府一家出門,奉新城官道兩側的百姓全都叩首膜拜。
  
  原本很多人家是想擺香案的,但鄭凡擔心煙熏到孩子,就讓人提前凈了街,這是真凈街卻不凈人。
  
  百姓們很熱情,王爺也時不時地得出來揮揮手。
  
  四娘和熊麗箐也得時不時地抱著自己的孩子出來露個面;
  
  祈福儀式,
  
  看似是做給老天爺看的,
  
  實則還是演給活人看的。
  
  老天爺太遠,而百姓們,就在你的腳下。
  
  等出了城很遠后,隨行的百姓才逐漸稀落下去。
  
  作秀作的,還真有點累。
  
  很快,茶點被送進了馬車,大家開始進一些食物。
  
  大妞已經可以吃一些點心了,熊麗箐特意用小塊的喂她。
  
  四娘也拿點心喂鄭霖,
  
  雖然鄭霖比大妞小,
  
  但喂養方面,不用擔心,生而九品的崽,不至于消化不良。
  
  只是,
  
  鄭霖顯然被阿銘用酒水喂過的,喜歡有滋味的食物;
  
  而王府后宅的點心,比較清淡,不似外頭的點心糖霜加了滿滿,所以鄭霖有些抗拒吃這個。
  
  往他嘴里放,他還故意吐出來。
  
  再看看大妞那里,喂一口吃一口,還時不時地中途給你個燦爛的笑容;
  
  閨女真懂事,
  
  這兒子,真……嗯。

  四娘也是有點惱了;
  
  這世上,沒誰是全能的存在,四娘在經營方面是一把好手,但對于做母親,她只局限于將孩子生下來。
  
  母愛、關懷和親子關系什么的,
  
  她懂;
  
  但她的懂,其實和鄭凡說大道理容易讓劍圣頻頻頓悟一樣;
  
  真的只是個懂。
  
  那邊的那么乖,
  
  這邊的這么皮,
  
  落了娘的面子,還把娘給惹煩了;
  
  四娘左手夾起一根銀針,
  
  在鄭霖面前晃了晃。
  
  “………”鄭霖。
  
  坐在那里的鄭凡也看到這一幕,眼皮也是隨之抽了抽。
  
  很快,
  
  鄭霖開始極為乖巧地進食,
  
  吃點心就吃點心,喝茶就喝茶,無比乖巧。
  
  隊伍行進的目的地,其實并不遠,也就半日的行程,目的地就到了。
  
  這里有一座山,
  
  和連綿不絕的天斷山脈比起來,這座被稱之為飛鳶山的山,實則更像是一座土丘。
  
  但好歹,是有個山的樣子。
  
  一支欽差隊伍,已經在這里等著了。
  
  帶頭的是老熟人黃公公,黃公公隊伍里,還有福王府一家人。
  
  大戰結束,大軍回歸南門關后,鄭凡是直接回晉東去陪公主生產,隨后再去雪海關鎮南關收繳了兵權,再回來陪四娘生產,兜兜轉轉的,也是好一會兒了。
  
  年王府一行人,則是在南門關滯留了許久。
  
  因為按照內附的禮數,趙元年先得在南門關上表以乾國藩王的姿態,請求大燕國準許他內附;
  
  然后再由皇帝和禮部共同發文回復,請其三思;
  
  趙元年再上表,堅決表示要內附,皇帝和禮部無奈,只能同意;
  
  然后趙元年一家子啟程去燕京,在燕京接受封賞。
  
  其實,福王府已經沒了封地,真的只是一家子人來歸附,但反正戰事打完了,大家時間有的是,就按照流程走唄。
  
  大燕需要這個儀式,證明大燕天命所歸,諸夏之運在我;
  
  姬老六也需要這個儀式,
  
  自他繼位以來,先是吃了先皇留下的福利,蠻族王庭被滅了,現在再接納一個乾國藩王內附,史書上,已經足夠吹一筆了;
  
  而趙元年沒其他選擇,只能老老實實地陪著走完這個儀式。
  
  不過,最后姬老六應該是知道福王太妃和鄭凡的關系,所以在保留了趙元年大燕福郡王的封爵基礎上,在奉新城附近,劃了一個小縣城,作為福王府的封地。
  
  皇帝用的地圖,應該還是老的。
  
  事實上,晉東之地因為那些年戰事不斷,十室九空,絕大多數原本的縣城和聚集地早就荒漠了,現如今平西王府是直接重新進行了規劃;
  
  可能福王府的封地上,早就是作坊林立或者早就成了分田;
  
  皇帝其實也清楚這個,但他無所謂。
  
  封地就是個意思,主要還是方便把大燕福郡王趙元年……他娘,
  
  給名正言順地送到姓鄭的嘴邊。
  
  姬老六中途還親自給鄭凡寫了一封信,或者叫密旨,著重要求了平西王親啟。
  
  因為皇帝清楚,有些時候這些信,壓根就不是姓鄭的本人在看和在回!
  
  瞎子將這封要求“親啟”的信呈交給了主上,
  
  信中的姬老六可謂極其猥瑣,
  
  是的,
  
  平西王爺甚至都沒能想到,已經當上皇帝的姬老六,他騷起來,還真得沒人能比得上。
  
  皇帝竟然在信里問自己,晉王也可能思念家鄉,要不要將晉王也分封到晉東一個地盤上去。
  
  這當然不可能是埋釘子了,兩個無權無勢的藩王,丟晉東去,在鄭凡眼底下,怎么可能翻出浪花?
  
  就連還有權勢留下的成親王府,他鄭凡還不是王爺時,也是想抽巴掌就抽巴掌的。
  
  無非就是想,既然福王太妃你要了,晉王太妃,要不一起收了吧?
  
  朕,做一個順水人情。
  
  好在鄭凡也沒那么荒唐,直接在回信譏諷了一頓皇帝。
  
  福王太妃是他答應過人家的,人趙元年也算是鞍前馬后過了,福王妃也伺候過他,該留下是得留下的,晉王太妃就罷了,雖然晉王虞慈銘應該很期盼這件事能成的,但平西王爺是這樣子的人么?
  
  而眼下,
  
  當平西王府的車隊到飛鳶山山腳下時;
  
  先來問安的,不是帶著圣旨來的黃公公,而是福王趙元年。
  
  且趙元年在馬車前就停下了,福王妃先行上車。
  
  上車后,
  
  面對這一大家子人,
  
  福王妃很是緊張;
  
  她主動跪伏下來,
  
  沒絲毫拿捏架子,
  
  直接道:
  
  “給諸位姐姐們請安。”
  
  柳如卿先行站起身,避開了行禮。
  
  熊麗箐抱著孩子,不說話。
  
  王爺坐在那里,說心里沒丁點尷尬那也是假的,畢竟當著妻兒們的面,自己從外面拐回來的俏寡婦來了,總是有點發訕。
  
  最高興的,就是四娘了。
  
  王府的后宅,與其說是王爺的,不如說是四娘的。
  
  四娘對于收集這些有著各種封號的姊妹,有著很高的興致。
  
  只見四娘抱著鄭霖站起身,
  
  笑道;
  
  “哎喲,妹妹總算是來了。”
  
  “路上,耽擱了,請姐姐恕罪。”
  
  “既然進了這家門,那以后就是一家人,咱王府后宅,沒什么規矩,勾心斗角隨意,爭寵爭權也隨意,自在得很。”
  
  “呵呵,姐姐說的是。”熊麗箐笑著附和道。
  
  “妹妹起來。”
  
  “多謝姐姐。”福王妃起身。
  
  隨后,
  
  四娘就將鄭霖遞到了福王妃懷中。
  
  “就等著你來帶孩子呢。”
  
  “……”福王妃。
  
  鄭凡這時也干咳一聲,
  
  道;
  
  “好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也沒說什么你去福王府里住,本王有空去找你。
  
  而是直接把人家定在了家里。
  
  朝中御史大人們也不會對此有什么意見,他們巴不得平西王爺天天如此禽獸行徑,失去民心士心。
  
  “祈福吧。”
  
  ……
  
  王爺走出了馬車。
  
  天天拉著姬傳業的手跟在旁邊,看著這座山,姬傳業有些疑惑道:
  
  “這山也不高啊,很普通啊。”
  
  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家干爹祈福要選這座沒什么名號的山。
  
  天天則背起了瞎子以前教自己的話:
  
  “弟弟,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后半句,天天沒背出來。
  
  “哥哥說得好有道理,本是一座普通的山,但在干爹今日于此地祈福之后,日后自然就成名勝了。”
  
  隨即,
  
  黃公公陪同,
  
  平西王爺領著一眾家小登飛鳶山,于山頂布置祭壇舉行祈福儀式。
  
  儀式很肅穆,卻不鋪張。
  
  王爺持酒樽,
  
  三敬酒;
  
  “一敬大夏立基,三侯開邊,塑諸夏之盛大版圖。”
  
  “二敬先帝、靖南王、鎮北王,創大燕壯闊之勢。”
  
  “三敬自虎頭城起兵以來,追隨本王前后,為本王赴死的各族忠勇之士,英魂安息!”
  
  祈福結束。
  
  在眾人即將下山時,黃公公主動湊趣建議,說自今日起,這座山將因王爺而得名,為何王爺不順勢為其重新賜名?
  
  一般而言,山河之地,唯有天子能為其更名,因為這意味著重新造冊這一帶山河湖神之意。
  
  但黃公公并不覺得眼前這位王爺沒這個資格,也并不會覺得陛下得知這件事后會生氣。
  
  平西王聽到這個建議后,
  
  盯著黃公公看了良久,
  
  直把黃公公心里都看得發毛了,近乎懷疑自己是否哪里說錯話了。
  
  隨后,
  
  王爺發出大笑,
  
  命人備上筆墨紙硯,留下墨寶,再命人雕石尊于此山巔,行更名之舉。
  
  自今日起,
  
  飛鳶山改名……
  
  泰山。
  
第710章 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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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吃飯哩。”
  
  了凡小和尚將飯菜擺好,喊著自己的師父。
  
  師父走了過來,坐下,平日里,師父很是瘋瘋癲癲,唯獨兩個時候,師父很清醒。
  
  一是進平西王府時,可沒流哈喇子發愣,而是盡可能地法相莊嚴;
  
  一是吃飯時,師父喊一聲馬上就到,絕不會靠在那兒繼續神游天外。
  
  真瘋是真瘋,
  
  假瘋也是假瘋,
  
  人活一世,該瘋癲時瘋癲,該清醒時清醒,也是一種逍遙自在。
  
  飯菜很豐盛,素齋沒錯,但也沒過于苛刻,油水很足,一些雜燴菜里,還有肉絲,師徒倆也是照吃不誤。
  
  葫蘆廟正兒八經的和尚就他們倆,還有一些傷殘的老卒也被安置在這里;
  
  早些時候,對葫蘆廟的安排,王府更多的是傷殘退伍老兵的安置地,多是孤寡沒什么家人,傷殘也重,沒辦法去操持其他活計比如“獄卒”或者“燧堡看護”這類的,葫蘆廟就是個好去處,平日里只需要打水掃地即可。
  
  寺廟里不是沒有想過再收一些和尚進來充實法場,但奈何平西王府對這方面一向是管理極為嚴格,尤其是近兩年來,晉東之地幾乎成了所有方外之人的禁地;
  
  任何時候,方外之人里,騙吃騙喝的居多,真正有本事的,不是沒有,比如乾國后山以及各國的欽天監內,都有不少,他們大多數時候不需要云游,有自己的根基所在。
  
  而普通的方外之人進入晉東后,一旦被發現,馬上就會被“請”去接受“思想教育”,然后一批一批地打包,投送進雪原,去豐富和提升雪原野人的精神文化生活。
  
  大家都是討生活的不是,真沒必要直接去挑戰最高難度。
  
  所以,偌大的一個奉新城,就一個葫蘆廟,使得師徒倆的業務,可謂是相當繁忙。
  
  奉新城有專門的鼓號隊,嗩吶敲鼓啥的,是有的,前身是軍中的司號兵,吹號角擂鼓鳴金的,平日里就承接敲敲打打的這些活計,戰時還得被征召入軍營撿起老本行。
  
  但宗教儀式上,因為就師徒倆人,所以就盡可能地被壓縮了。
  
  很多時候師徒倆得一天去十幾戶人家,賜福、出殯等等需要用到他們的地方,師徒倆只能在場念一段經,然后馬上趕往下一場,紅帳子里最紅的姐兒都沒他們師徒倆轉臺快。
  
  至于每天葫蘆廟上下的飯食,則是由信眾提供,素齋為主,夾雜些葷腥,成本也不高,就這,還得排隊才能輪得到送。
  
  香火錢什么的,有倒是有,而且還很多,但葫蘆廟每個月都會上交王府府庫一大筆稅銀,對外不能稱為稅銀,這叫取之于信眾用之于信眾的大慈悲。
  
  也因此,葫蘆廟在這種“空中樓閣”的架構下,想向其他國家其他地方的寺廟道場那般,靠放印子錢或者靠土地兼并來擴張,是不可能的事。
  
  不過,師徒倆都是有佛緣的,還真有些瞧不上這種發展路子。
  
  飯吃著吃著,
  
  一道人影走了過來。
  
  他面色很白很白,深處,則透著一股子令人很不舒服的紅,這是一個紙人。
  
  可這紙人明顯具備“活人”的特點,他是自己走來的。
  
  空緣和尚在吃飯時是清醒的,
  
  當下喝了一大口湯,
  
  道:
  
  “午后王府的人就要來廟里了,你就不怕?”
  
  紙人坐了下來。
  
  了凡小和尚見狀,馬上喊道:
  
  “下面有水!”
  
  紙人起身,但屁股位置已經濕答答的了。
  
  了凡小和尚嘆了口氣,
  
  “又得給你重新糊紙。”
  
  “讓你給我塑身,是你的造化,哪怕你是那啥玩意兒轉世,但那也是輪回佛,貧道可是世間天道的化身!”
  
  “嘁。”
  
  空緣老和尚很沒形象地發出一聲不屑,
  
  道:
  
  “瞧這牛皮吹的,厚厚的牛皮都被你給吹成薄紙了,還吹呢?”
  
  紙人,
  
  就是那個道士。
  
  道士死了,但道士其實沒死干凈。
  
  這名道士,最開始是以草人傀儡,進入的葫蘆廟,和廟里的和尚師徒一頓機鋒之后,被老和尚對信眾的一句“干死他”,扯爛了傀儡。
  
  其本尊,則悄無聲息地潛入到了奉新城棺材鋪內。
  
  他本想窺覷一下那“無根之人”,
  
  但奈何“青鳥”剛上天,
  
  就遭遇了車輪戰一般的天人之戰!
  
  先是有老和尚敲鐘,
  
  再有小和尚請佛影現身,
  
  隨后,
  
  星辰砸下,
  
  本以為要結束了,自己也可以溜了,誰曉得最后關頭王府內隱藏的那尊最恐怖的大殺器出手,一把攥爆了道人的鳥。
  
  平西王爺是個很大度的人,但同時又是個狠人;
  
  他可以容忍像肖一波和劍婢以及屈培駱這種的,自己對他們有殺父殺師之仇的人繼續活躍在自己身邊,收為己用;
  
  但對于企圖窺覷自己的孩子的人,
  
  哪怕他真的有天大的用處,
  
  那也是絕不會姑息。
  
  所以,道人被樊力砍下了腦袋;
  
  其辛苦修煉出來的神魂,還被魔丸強行吞下,飽餐了一頓,間接促進了鄭霖在四娘肚子里時的發育。
  
  道人屬于人間極品,巔峰時,曾和藏夫子是一個層次的存在,可以說,鄭霖的生而九品里,有道人的一份功勞,此等補品,真不是權勢能夠找來的。
  
  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道人是真正的方外之人,
  
  道家所追求的歸途,是羽化飛升。
  
  軀殼,本就是要舍棄的,尋求一種自我精神上的無拘無束。
  
  所以,道人還有一部分,很小很小的那一部分,被保留了,保留在了其最后的一道分身傀儡,也就是這個紙人里。
  
  紙人,現在就是道人。
  
  但真正的道人,已經死了。
  
  他的修為,他的肉體,已經被平西王府碾壓得干干凈凈;
  
  只剩下紙人這一點,繼承了其部分的意志,但已經無法翻騰出什么浪花,稚童拿個打火石都能給現在的他給點了。
  
  沒了過去,因為已經失去;
  
  沒了未來,因為他連水都沾不得,也不可能再修煉,甚至是恢復,都不可能。
  
  只能繼續以紙人作為載體,飄啊飄啊,執拗地繼續他的驕傲放縱。
  
  按理說,就是這紙人,本就是最后的一個玩物,在本體消亡后,它也應該隨之很快消散,但它卻飄到了葫蘆廟。
  
  葫蘆廟里的這對師徒,還真收留了他。
  
  不是師徒倆故意收留王府的敵人圖謀不軌,而是因為師徒倆清楚,道人已經沒了,在這個基礎上所進行的收留,無非是出于大家同是出家之人的情誼吧。
  
  每半個月,小和尚都得親自為紙人念誦一段經文來進行加持,否則紙人也將不復存在,道人現在的存在,就是這般的可憐且無助。
  
  可,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他依舊覺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那位,心境不以外物而移,這一點,道人確實是做到了。
  
  “我現在很舒服,真的,老和尚,要不你也一起?”
  
  老和尚對著紙人翻了個白眼,沒再理他。
  
  師徒二人繼續進食;
  
  小和尚吃得快一點,放下碗筷后。
  
  老和尚繼續悠哉地自己的湯泡飯,
  
  問道:
  
  “徒兒,咱們再合計合計,給平西王立個什么佛好呢?”
  
  立佛,
  
  這意思是已經不再僅僅滿足一尊平西王爺騎著貔貅的雕像了,
  
  而是想要在佛門經典里,給平西王爺找一個“佛轉世”的身份。
  
  自古以來,方外之人往往很喜歡做這種事,這是他們所能給予的,最高榮譽加持。
  
  但每個圈子,有趨炎附勢的人,自然也就有正直的人。
  
  所以,
  
  飯桌旁的紙人直接罵道:
  
  “真不要臉!”
  
  師徒倆,一同無視了現在連張臉皮都沒有了的道人。
  
  小和尚建議道:“羅漢?”
  
  老和尚搖搖頭:“低了。”
  
  羅漢一般是以武將的形式出現于人間,行雷霆之法,做金剛怒目,蕩滌世間污穢;
  
  但很顯然的是,平西王如今的身份地位,早就超過了這一等次。
  
  “菩薩?”小和尚又道。
  
  菩薩寓意教化世人,匡扶秩序,多化為人間宰輔,輔佐君王。
  
  老和尚又搖頭道:“就怕王爺不想做菩薩。”
  
  其實,
  
  老和尚很想對自己這個徒弟說,
  
  你丫的當初是你說想要立國教的啊!
  
  但老和尚也清楚,那一日的徒兒并非是自己的徒兒。
  
  所以,看似是師父在讓徒兒出主意,實則是師父在按照徒兒的意思在做,但徒兒自己并不知道。
  
  “他不會要的。”紙人說道,“他這人,不敬鬼神,也沒興趣當什么鬼神,信則有,不信則無,這句話誰都會說,但不是誰都能真的做到,但他能。
  
  你們就不要白費功夫了,小心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小和尚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老和尚猶豫了,想再堅持一下,不過還是默認暫時放棄了這一提議。
  
  ……
  
  午后,
  
  已經自泰山祈福歸來的王府眾人,來到了葫蘆廟。
  
  今日,是王府公主和世子殿下抓吉的日子,所以儀式上,也不能少,當然了,還有另一層意思就是,大妞出生時,葫蘆廟里的這對師傅幫了忙,這個情,得還。
  
  錦衣親衛提前凈了場,今日葫蘆廟不對外開放,但依舊有不少百姓在廟外頭跪拜,在大家伙看來,廟里進了王爺,這佛也能跟著靈驗不少。
  
  鄭凡走入廟里,打了個呵欠,打上輩子他就有這個毛病,一進廟,就犯困。

  后頭,被福王妃抱在懷里的鄭霖,也在打著呵欠,他也困了。
  
  父子倆一前一后的,動作神情上完成了同步。
  
  福王妃一開始抱過世子殿下時,心里還在想著,這是否是一種對自己的試探?
  
  現在,她有些確定了,是真的讓她帶孩子。
  
  她沒覺得有什么不滿,而是真的受寵若驚,一般來說,大戶人家里,撫養孩子,是嫡母的天職。
  
  哪怕是在天家,也經常會將其他妃子生的孩子送到皇后跟前來撫養,當然不需要她們親自來帶,自有仆人嬤嬤料理一切。
  
  但孩子自小在誰眼前晃悠,那日后自然也就會跟誰親。
  
  不過,福王妃還是很佩服王妃的這種大氣。
  
  哪怕才入王府后宅一天,她也瞧出來了,王府后宅真正的話事人,是這位風四娘,就連出身大楚皇族的熊麗箐,在她面前,也只是個妹妹。
  
  其實,事情本就沒那么復雜;
  
  四娘是真的對自己這個兒子……煩了。
  
  母親必然是愛自己的孩子的,但正如再相愛的夫妻也會拌嘴一樣,對孩子,在乎是在乎的,可煩也是真的煩,偏偏這小東西生出來后,還不能再塞回去。
  
  和其他魔王不一樣的是,孩子畢竟是她孕育出來的,可能就少了那一份濾鏡,交給福王妃帶,是最好的選擇。
  
  柳如卿那里空著,可以方便主上去聽聽戲,這個小妹妹雖然是寡婦入府,但年輕還知禮數,總不可能將孩子丟那兒拴了她,福王妃是新進門的,這等差事,自然是她該承擔的。
  
  王爺和梁程在兩張椅子上坐了下來,開始聊過年時將要舉行的晉東閱兵的事。
  
  熊麗箐抱著大妞,福王妃抱著鄭霖,在一眾嬤嬤的陪同下,開始參拜廟里的佛像。
  
  該投香火錢的投香火錢,該拜一拜的拜拜。
  
  孩子還小,不懂事兒,那就得由大人來幫忙拜。
  
  這也不算是什么封建迷信,因為真正的封建階級,其本身是不信這個的。
  
  比如熊麗箐自己本人,就不信這個,但這并不妨礙她為了大妞認真地對待廟里的每一尊佛像,就當是……一種習俗吧。
  
  福王妃則替代四娘,給孩子拜佛。
  
  大妞在母親懷里,看著面前各類佛像,覺得很是稀奇,時不時“咯咯咯”的笑著。
  
  但福王妃卻留意到,自己懷里的世子殿下,看著這些佛像,沒有小孩子看稀奇的勁頭,而是微微蹙眉。
  
  是的,
  
  這孩子眉毛還沒長全,但卻真能給人看出來他在皺眉。
  
  一副,
  
  很不屑的樣子。
  
  似乎這種禮拜,對于他而言,是一種抗拒,是一種……折磨。
  
  福王妃覺得可能是孩子受不了廟里的香火氣息吧,也沒往深處去想。
  
  走過羅漢殿,繼續往里的途中,有一處堆著紙人的地方。
  
  葫蘆廟里也負責扎紙人的,但不會多,因為師徒二人以及廟里幫閑的老卒們也忙不過來,且奉新城內的棺材鋪是提供喪葬一條龍服務的,啥都有。
  
  和念經一樣,誰家辦辦事兒,就來葫蘆廟用香火錢換一個紙人回去做個代表,所以活計也不大。
  
  原本怏怏不樂的世子殿下,在此時卻忽然來了興致,竟然罕見地主動笑了起來,手舞足蹈的向外鉆,還好福王妃抱住了。
  
  而這邊弟弟的動靜也吸引到了旁邊被熊麗箐抱在懷里的大妞,
  
  大妞有些疑惑地也跟著看向那邊的紙人堆,
  
  少頃,
  
  大妞也興奮起來。
  
  在大人眼里,倆孩子是看著紙人稀奇好玩,可卻未免有些晦氣,紙人在成年人世界里,總是有些不好的聯想。
  
  可大人們卻不清楚,這倆靈童,到底看見了什么。
  
  “走吧,去里頭請牌位去。”熊麗箐吩咐道。
  
  “是。”福王妃回應。
  
  王府的每個家庭成員,在葫蘆廟都有屬于自己的長生牌位,連天天都有。
  
  當一行人繼續往里走時,
  
  似有一陣風吹來,一個紙人微微晃動了一下。
  
  而被福王妃抱著進去的鄭霖,腦袋枕在福王妃的肩膀上,目光,仍然看著身后的紙人堆角落。
  
  他似乎本能地想要脫離這個女人的束縛,
  
  去將那對他抱有敵意的東西給撕碎;
  
  但在下一刻,其眉心的那顆紅痣卻微微亮了一下,孩子剛剛鼓起來的氣力,卻在一時間消散于無形。
  
  這是封印的效果起作用了。
  
  孩子有些疲憊地靠了回去,不再看那個紙人。
  
  王府一行人在葫蘆廟里耽擱的時間也不久,老和尚也沒提出“貧僧夜觀天象得到佛祖點化才知道王爺竟然是某某佛轉世的真相”;
  
  所以,結束了參拜后,王府一行人很快就打道回府。
  
  但抓吉儀式還不到時候,且按照正常流程,拜完了神佛,得拜先人了。
  
  最早時,
  
  在鄭凡和許胖胖的吹噓中,他是鎮北侯府的家丁出身,其祖父鄭芝龍其父鄭成功;
  
  后來許胖胖調查過,侯府家丁里沒這倆人;
  
  當然,那時候伴隨著鄭凡的崛起,平西王已經逐漸成為“黔首上位”的代名詞,就跟另一個時空里的朱重八一樣,出身低微已經不是黑歷史,而是光榮史了。
  
  但,王爺不是沒有上一輩。
  
  王府地下,就有一位,從極早的時候,就成為“長輩”,默默地以“在天之靈”與“在地之靈”相結合的方式在保佑著鄭凡一家子。
  
  只是對他的祭祀,沒必要大張旗鼓的了。
  
  地下密室的甬道內,
  
  鄭凡第一個走了進去,親自點香,擺上貢品,那口棺材,安靜地躺在那里。
  
  即使如今身邊有十萬大軍了,
  
  即使身邊有劍圣了,
  
  但鄭凡一直未曾忘記棺材里的這位在他剛到這個世界最弱小最危難時,給予過自己的關懷。
  
  這一次,沒去葫蘆廟的四娘也來了。
  
  魔王們從不會承認自己的輩分低,但作為鄭凡的妻子,她得在此時表現出自己的禮數。
  
  福王妃是第一次來到這里,安靜地抱著孩子,默不作聲。
  
  “你孫女兒孫子來看你來了,以后,等他們能走路了,就讓他們自己下來找你玩。”
  
  這是天天的成長模式;
  
  眼下,倒是可以復制過來,畢竟,自己的這一兒一女,都是靈童,不用擔心被沖了煞。
  
  “放上來吧。”
  
  鄭凡說道。
  
  熊麗箐笑了笑,主動上前,將大妞放在了棺材蓋上,她剛入王府時,就拜過自己的這位“公公”了。
  
  有著馭獸歷史的大楚皇族,對這類家族保護神一般的存在,自然是親近的。
  
  福王妃一開始有些發愣,見狀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將鄭霖也放在了棺材蓋上。
  
  大妞很是好奇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
  
  且再度激發出了她的本能,
  
  她用小手拍了拍棺材蓋,
  
  對著下面主動笑了起來。
  
  而這時,
  
  讓福王妃頭皮發麻的一幕出現了,棺材蓋里,竟然傳出了“沙沙沙”的摩擦聲,像是指甲在劃著棺木。
  
  福王妃看了看周圍人,見大家伙都很平靜,也只能強迫自己跟著一起平靜。
  
  鄭霖則木訥了不少,就坐那兒,眼睛睜著,卻不動。
  
  這一幕,
  
  讓當爹的無法忍了,
  
  提起兒子,
  
  對著兒子屁股蛋兒就是兩巴掌下去。
  
  鄭霖被打了,扭頭看向鄭凡,目光,有些沉。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在教訓護食的小狗崽一樣,它很可愛,但有時候,你能感知到他的怒氣。
  
  “呵。”
  
  鄭凡見狀,再度下了力氣抽打。
  
  但或許是當爹地再打屁股,也和親娘拿針不能比,畢竟作為五品絕世高手的平西王爺不可能對自己親兒子下死手。
  
  所以,鄭霖依舊不為所動。
  
  而這時,棺材里似乎也傳來了回應,摩擦的聲音變得有些舒緩。
  
  像是在勸阻鄭凡不用這樣。
  
  邊上的四娘,默默地掏出了針,準備上前。
  
  地下更深處,
  
  那座囚籠里,
  
  黑甲男子一只眼睛,緩緩地睜開了一條縫。
  
  自打上次薛三用鮮血澆灌了一下他換取他出手掐爆了道人后,
  
  他的活性,似乎得以恢復了一點點,至少,不像以前那樣會陷入永恒的死寂,現在偶爾可以自主地進行一些反應。
  
  黑甲男似乎能夠察覺到上面所發生的一幕幕,
  
  嘴唇微張,
  
  帶著不屑,
  
  無聲地道了一聲:
  
  “廢……物……”
  
  “廢物”倆字,自然是對那位平西王爺的。
  
  因為其身邊其他人,都有著不同尋常的氣息,幾次三番的下來后,唯獨那個站在主位的人,只是個五品武夫……
  
  這點修為,在黑甲男眼里,和廢物沒什么區別。
  
  然而,
  
  就在這時,
  
  正被鄭凡提起來打屁股和親爹憋著氣的鄭霖,
  
  忽然間極為憤怒張牙舞爪地開始了大叫:
  
  “啊啊啊!!!”
  
  小孩子的叫聲,必不可免地帶著奶聲奶氣;
  
  所以,在外人看來,這是孩子被親爹打了在哭喊。
  
  但親爹在此時卻驚愕住了,
  
  因為他能清晰地看見自己兒子目光里的怒火和歇斯底里,像是被觸動了逆鱗的野獸,正對著仇人咬牙切齒。
  
  不是對著自己這個正在打他的親爹,
  
  而是對著深處的,
  
  那尊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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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1章 劍圣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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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霖還在繼續對那尊石門“咬牙切齒”,雖然呈現出來的真實模樣,過于奶兇奶兇。
  
  不過,鄭凡這個當親爹的,在此時還是明白了兒子的意思。
  
  親生父子之間,是有一種無形羈絆的,哪怕你孩子不會說話,但你似乎就能夠懂得他意思一樣。
  
  同理,
  
  能夠看清楚且看明白鄭霖這一番表現的,也不僅僅是鄭凡一個人。
  
  最終,
  
  等到“祭祖”結束,鄭凡帶著王妃們抱著孩子離開了。
  
  走在最后頭的,是樊力、阿銘和薛三。
  
  三爺小聲嘀咕著:
  
  “主上以前靠咱,然后找了個干爹靠,再找個干哥哥靠,總覺得,等以后孩子們長大了,主上還能繼續靠孩子。
  
  這輩子,能靠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哎喲,真叫人羨慕。”
  
  這不是在譏諷,也不是調侃,而是發自真心實意。
  
  這運數,這命格,真是逆了天了。
  
  但仔細想一想,或許這正是主上最厲害的地方。
  
  按照上次那個“爆鳥”道士所說,
  
  主上是無根之人,為天地所不容,在你弱小時,會很容易發生點意外讓你早早地夭折;
  
  也得虧主上能一直傍得大山做依靠,否則純粹靠魔王們自己,前幾年還真可能扶不住。
  
  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見招拆招吧。
  
  樊力點點頭,
  
  道:
  
  “公主命好。”
  
  “對,命好這事兒,是真學不來的。”三爺扭了扭脖子,默默地從自己懷中取出了一把軍刺,問道,“你說,抓吉時,咱干兒子有沒有可能選我這把軍刺?”
  
  抓吉,只是一個儀式,一個流程,帶著某種美好的寓意;
  
  但對于鄭霖而言,可并不僅僅這般簡單。
  
  他一出生,就是世子殿下不說,還有這么多早就翹首以盼的魔王叔叔。
  
  無論是日后的抱負或者叫野望,還是成長過程中的興趣愛好,不能說已經被安排好了,但至少說,已經處于熱拍的階段。
  
  “為什么不是藥劑師?”阿銘問道。
  
  侏儒的形象總是和冒著綠泡泡的大缸很契合,事實也的確如此。
  
  “所以,軍刺上我淬了好幾種毒。”三爺說著,將軍刺放在自己唇邊用舌頭舔了舔,這毒,沒傷口不進入血液,就沒啥問題。
  
  “你準備的是什么?”薛三問阿銘,“美酒還是人血?”
  
  “酒。”阿銘回答道。
  
  “那你真是低調了。”三爺評價道。
  
  阿銘瞥了薛三一眼,道:“我不信主上和四娘會同意讓我把人血放在臺面上,同理,我也不信你的這把淬毒的軍刺能擺上去。”
  
  三爺忙醒悟過來:“艸,莽撞了。”
  
  “阿力,你準備的是什么?”阿銘問道。
  
  “沒準備。”樊力說道。
  
  “真的?”
  
  “真的。”
  
  “為什么?”
  
  樊力撓了撓頭,
  
  道;
  
  “因為晚了。”
  
  ……
  
  今晚,
  
  平西王府內張燈結彩,宛若白晝。
  
  對于一向喜歡安靜的王府而言,真是難得有這種熱鬧的排場。
  
  王府治下,除了新赴任雪海關鎮南關的公孫志與宮望外,其余高級將領,近乎是一個不落的全部集結于奉新城述職。
  
  敢這般搞,也是因為有底氣。
  
  雪海關不破,雪原就沒有事兒;
  
  鎮南關范城只要還在手中,楚國就冒不了泡兒;
  
  西邊兒,
  
  除非姬老六被一連下了三個降頭還得一口氣悶了一缸豬油,否則絕不可能在此時動手削藩,且說句不好聽的,真要搞這一手,憑借著瞎子和四娘早早構筑起來的情報與人情網絡,這邊也不可能被瞞住。
  
  所以,平西王府才可以整出這種各路好漢齊聚聚義廳的戲碼。
  
  當然,這也是前兩年南征北戰,打出的安逸格局。
  
  晚宴開始,
  
  武將們坐在一起,王府之下的文官們也坐在一起,大家吃著喝著,井水不犯河水。
  
  文武分制在此時已經出現了雛形,平西王自己,是靠著軍政一把抓起家的,但接下來,王府以標戶制度為主體再輔之以其他各項制度,可謂是極大削弱了各路大將對地方上的治權。
  
  簡而言之,我走過的路,走完了就把路堵死,讓后面的人無路可走。
  
  將領們自是不敢去恨自家王爺的,只能和這群文官們不對付,可偏偏王府文官的老大是北先生,這幫武夫們也沒敢太造次,大家就互相不鳥唄。
  
  當王爺本人出席時,兩方人這才主動聚集起來歡迎。
  
  “都坐,都坐。”
  
  王爺安撫眾人坐下,然后持一杯酒,每個桌子每個桌子地都敬一下,基本桌上所有人一飲而盡,而他只是沾一沾嘴唇。
  
  但沒人不滿,也沒人去勸酒。
  
  等一圈敬下來,陳道樂拿出了一張張卷軸,不是圣旨,但卻也是黃色的,開始回顧過去一年大家在平西王府率領下對晉東的建設與發展所取得的成就;
  
  這些多是地方治政方面,是文官們的范疇;
  
  隨后,就是封賞。
  
  王府這邊會提高福利待遇,官職上,王府有權認命地方官,但需要走一個流程到燕京轉一圈加蓋個印。
  
  緊接著,
  
  何春來也和陳道樂一樣,拿出卷軸,開始回顧過去一年軍事方面的成就。
  
  這方面其實比較尷尬,過去一年里最為輝煌的一場大捷,并不是晉東嫡系兵馬打的。
  
  所以,陳述起來的戰果,有些磕磣。
  
  比如對不臣服的野人部族的打擊,那他娘的能叫打擊么?
  
  官軍只需要出幾個代表,海蘭部這些狗腿子野人部族就能親自把那個部落給掀翻嘍;
  
  比如對楚地邊境上的對抗,那叫對抗么?
  
  幾十個哨騎在那兒互啃……
  
  唯一能上得了臺面的,也就是范城那邊的戰績。
  
  茍莫離在早期穩定范城局面后,就開始主動出擊擴充自己的影響力,雖然沒有大規模的會戰,但小捷頻頻。
  
  當年席卷大半個晉地的野人王如今在范城那個舞臺上,那也是混得一個風生水起;
  
  但可惜,人家還在范城,并未回來。
  
  和先前文官那邊實打實的各項數據提升進步比起來,武將們越是聽著這些總結就越是感覺心里抑郁。
  
  也就只有被破例請來的柯巖冬哥,在規規矩矩地喝酒吃菜;
  
  除此之外,連平日里最沉穩的金術可,也在此時放下了筷子,神情有些肅穆。
  
  但王爺本人就坐在那兒,看著大家,還真沒人敢叫委屈。
  
  何春來也開始念軍方的封賞,相較于文官那邊大批量的加官進爵,武將這邊就顯得磕磣很多了,基本是以金銀財貨為主,而且量也不多。
  
  被念到名字的武將,一個個地起身跪下來領賞,但都有些蔫吧的感覺。
  
  不過,沉悶的場面并未持續太久。
  
  王爺從椅子上站起身,
  
  道:
  
  “是不是覺得……少了?”
  
  一時間,
  
  武將們馬上集體打了個激靈,全部離座跪伏下來,齊聲道;
  
  “末將不敢!”
  
  “末將不敢!”
  
  武將們都跪伏下來了,另一側的文官們也都紛紛起身,但倒是沒一起跪下來。
  
  王爺慢慢踱著步子,
  
  原本喧鬧的宴會場里,此刻只有王爺一個人靴底和磚面的摩擦聲。
  
  “按理說,這時候孤應該說一些提振士氣的話,來好好安撫安撫你們,大家一起斗志昂揚的,把這頓飯吃完。
  
  然后,再一起去看孤的兒子,去抓吉。
  
  但偏偏孤卻沒了這個興致。”
  
  這時,
  
  柯巖冬哥開口道:
  
  “王爺,我等有罪。”
  
  隨即,周圍所有將領一起跟著喊:
  
  “我等有罪。”
  
  “不,你們沒罪,沒罪,是孤自己心里,心里有些不痛快。
  
  前日子,孤去山上祈福。
  
  在山上敬酒時,孤想到了那些曾站在孤身邊為孤拼殺的兄弟們。
  
  戰死在晉地的兄弟們還好,咱們可以幫他們收斂好尸骨。
  
  但戰死在楚地,戰死在乾地的兄弟們呢?
  
  我們,
  
  可以在這里封賞,可以在這里吃酒;
  
  他們呢?
  
  他們的尸骨,是否早就被野狗禿鷲給吃干凈了?
  
  他們沒有血食供奉,會不會餓著?會不會凍著?
  
  比起他們來,
  
  孤,
  
  你們,
  
  是不是幸福太多了?”
  
  將領們跪伏在那里,沒一個說話。
  
  “日子,在越過越好,咱們晉東的局面,只會一年比一年更進一大步。
  
  咱們會兵強馬壯的,
  
  咱們會糧草充沛的,
  
  咱們會民夫成海的,
  
  會有的,肯定會有的。
  
  孤不打算帶你們去將那些戰死于異國的袍澤們尸骨收斂帶回來;
  
  孤要他們安眠的地方,成為,咱們自己的地方,讓那些睡在外頭的兄弟們,睡進家里。
  
  所以,
  
  孤很氣啊,
  
  你們,
  
  一個個地擺著一張臭臉,到底他娘的要給誰看!”
  
  王爺怒了,
  
  這一聲怒吼下來,可以清晰地看見不少將領,正瑟瑟發抖。
  
  這不是裝的,因為平西王本人,平日里不愛管俗務,所以文官這邊,他是真的不那么熟,所以,文官這里,對他是畏懼的。
  
  但軍中,王爺的威望,是肉眼可見的,這些人,早年都是跟著王爺一起拼殺出來的。

  他們對平西王,是發自骨子里的敬畏。
  
  “覺得委屈的,孤現在就準你卸甲歸田;
  
  覺得耽擱你的,孤可以保準你去燕地拿同樣的官職!
  
  覺得孤在這里厚此薄彼的,
  
  說出來,
  
  孤親自把封賞,給你補上去。
  
  然后,
  
  給孤,有多遠滾多遠!
  
  怕以后沒仗打么?
  
  怕以后沒功立么?
  
  乾楚未滅,諸多小國依舊不服王化,這些功勞,可都明明白白地存在那兒呢!
  
  等個兩三年,
  
  等不及啦?
  
  非得本王在這里,在這個日子,和你們講這些道理?
  
  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這腦子,
  
  不配留在本王手下做事,本王怕有一天,被你這豬腦子,給害死!”
  
  王爺一個人在憤怒地訓著話,
  
  在場文武加在一起,兩百來號人,全都很安靜。
  
  “本王說了,不要給本王繼續哭喪著臉。”
  
  跪伏在地的武將們,有些愕然,隨即,盡量扭曲著自己的表情,他們不知道哭喪著臉具體是什么,所以看起來,就分外怪異。
  
  “笑啊?”
  
  “呵呵……”
  
  “呵呵……”
  
  “本王聽不見。”
  
  “呵呵呵……”
  
  “呵呵呵……”
  
  “大點聲!”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將領們全都大笑起來。
  
  王爺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然后,
  
  王爺的目光掃向了文官們那一片。
  
  剎那間,被目光掃過的文官們只覺得后背一陣發涼,然后也不知道誰帶的頭,亦或者說,是那幾個抵抗力最差的,直接跪了下來,連帶著其他所有人跟著一起跪了下來。
  
  “哈哈……哈哈哈啊哈………”
  
  很快,
  
  笑聲在這偌大的王府院子里回蕩起來。
  
  不遠處,王府家庭成員單獨的席面上。
  
  天天和姬傳業站在圍欄處,看著那邊的情景。
  
  “我父皇都沒辦法讓他的那些臣子們這樣。”姬傳業說道。
  
  皇帝的權威,他父皇是不缺的,皇爺爺給父皇打好了路,但父皇的臣子們,是不可能在父皇面前……這般恭順的。
  
  恭順到了,要他們笑,他們就集體笑起來的地步。
  
  姬傳業腦子里,開始浮現出以前在宮內時,師傅們教授的一些書中道理,比如:君視臣如仇寇,臣亦視君為仇寇。
  
  但姬傳業又很清楚,眼前這一幕不是這樣子的。
  
  那些被干爹一句話跪,一句話就笑起來的那些人,他們不會恨干爹,不會覺得干爹羞辱了他們。
  
  雖然姬傳業沒去親自問此時正在大笑的他們這個問題,但太子覺得,答案應該就是這樣了。
  
  是這些人,比父皇的臣子們,更沒臉沒皮一些么?
  
  天天抿了抿嘴唇,他很想給弟弟解釋這個,但奈何,天天發現自己解釋不了。
  
  這時,
  
  瞎子走到他們二人身后,
  
  開口道;
  
  “皇帝陛下是繼承自先皇的班底,甚至還要更久遠一些的班底以及祖制。
  
  而王爺,
  
  則是完全自己打造挑選出來的追隨者。
  
  一個是接位的掌柜,一個是創業的東家,不一樣的。”
  
  基本上,大部分王朝的開國君主,都是不怎么講規矩的,可謂獨攬大權,對下面是任意揉捏,而等到幾代傳下去之后,皇帝就開始講起規矩,臣子們也開始喊起“致君堯舜”,并非是大家幾代演變下來成了貴族,本質還是皇權的收縮與衰落導致。
  
  姬傳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向瞎子一拜。
  
  瞎子并不覺得與太子說這些有什么好犯忌諱的,
  
  更犯忌諱的一幕這位太子在晉東也看了不少了。
  
  再說了,一些事兒,晉東和朝廷和皇帝,其實都是心照不宣。
  
  宴會還在繼續進行著,
  
  后宅的一處廳堂,也早就布置好了。
  
  廳堂中央是一座大圓桌,鋪著喜慶的紅布,紅布上有一尊像是蒸屜一般的存在罩著,里頭是預先布置好的抓吉所要用的東西,書、印章、尺等等這些。
  
  但抓吉畢竟是大事一件,
  
  所以有些細心的人,就會特意過來看一看,檢查檢查。
  
  三爺先來了,他將一朵被抽走毒液的三色蓮放入了其中。
  
  “嘿嘿,這玩意兒花花綠綠的,孩子應該會喜歡的吧。”
  
  三爺離開時,
  
  看見走過來的阿銘。
  
  二人沉默地互相點點頭,錯開。
  
  阿銘將一杯自己親自調制的雞尾酒放在了里頭,色澤艷麗。
  
  等阿銘出來時,碰上了走進來的梁程。
  
  阿銘當即問道:“你不是在前面跪著大笑么?”
  
  “笑完了,宴會快進入尾聲了,再不來就晚了。”梁程說道。
  
  阿銘注意到梁程手里拿著的東西,
  
  梁程也沒避諱,拿起來,是一套人形甲胄,這玩意兒不是真拿來給孩子穿的,更像是玩具。
  
  “這算什么?精鐵版的芭比娃娃?”
  
  “我自己在軍中抽空打出來的,給孩子當個玩具吧。”梁程說道。
  
  “虛偽。”
  
  梁程搖搖頭,沒再和阿銘繼續斗嘴,進去后,打開了“蒸屜”,將自己的物件兒放了進去。
  
  等梁程出來時,居然碰到了樊力。
  
  “嗯?聽他們說,你不是不放東西的么?”梁程問道。
  
  樊力憨笑了兩聲,從背后取出一塊巨大的馕。
  
  “這么大,餓死鬼投胎?”
  
  樊力撓撓頭,道:“大孩子才可能喜歡。”
  
  “好吧。”
  
  梁程也沒耽擱,徑直離開。
  
  大家該放的就都放唄,反正也算是公平競爭。
  
  但,等樊力走到“蒸屜”旁時,他將自己手中半人高的大馕掰開,從里頭取出了一把色澤極為通透的劍,放入其中。
  
  至于馕,樊力邊啃邊往外走。
  
  走到另一個院子的拐角處,
  
  一道俏麗的身影從圍墻上蹦跶下來,跳到了樊力的肩膀上。
  
  樊力伸手一接,在其屁股上一拍,女孩極為熟悉地借力,坐到了他的肩膀上。
  
  同時,
  
  雙手很是熟稔地摟住了樊力的脖子,
  
  腳尖在樊力的胸膛上輕踹,
  
  問道;
  
  “偷出來了?”
  
  “嗯。”
  
  “放進去了?”
  
  “嗯。”
  
  “那就好,哎呀,不過我是真不清楚,為什么我師父他自己不親自來,難不成是因為百里劍是師父自己當初寄存到王府的,不好意思自己再去要回來?”
  
  樊力搖搖頭,道:
  
  “他要臉。”
  
  ……
  
  王府隔壁的小院兒里。
  
  劍圣站在墻根處,
  
  那只遲遲不愿意回雞窩的鴨,則站在劍圣腳下。
  
  劍婢是劍圣的弟子,這毋庸置疑,但劍婢最早的師父,是那位袁振興。
  
  劍圣愿意傳授劍婢所有,可在劍婢心里,第一個師父,永遠是那位乾國第二劍。
  
  練劍的人,心里都有一種對完美的苛刻與追求。
  
  所以,劍圣當初想收天天做徒弟,靈童之體,學什么都事半功倍。
  
  可天天拒絕了。
  
  拒絕了就拒絕了吧,劍圣也早就看開了。
  
  只能說,有些遺憾吧,畢竟靈童之體,不好找,自己身邊有一個劍婢可以繼承自己的衣缽,也該心滿意足了。
  
  然后,
  
  然后,
  
  然后那個曾經一直被自己拿兒女之事來調侃的平西王爺,真正做到了什么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如今,不僅新添一兒一女,而且竟然全是靈童!
  
  火鳳靈體,就是在大楚皇族那里,也足以讓皇家驚喜地發瘋,那個小一點的男嬰,看似不是靈體,但那封印之處能瞞得住別人怎可能瞞得住劍圣?
  
  一出生,就要被封印的孩子,到底是怎樣的妖孽?
  
  劍圣不由得看向院子里,
  
  劉大虎正在練刀,
  
  小兒子坐在嬰兒床上,玩著一把木刀,哥哥在那兒練,他也跟著在那里舞著。
  
  嬰兒床上的玩具里,總共有七把小木劍,就只有唯一一把木刀。
  
  劍圣走過去,
  
  伸手抱起兒子,
  
  兒子很親父親,主動張開雙臂迎接父親的抱抱。
  
  不動聲色間,劍圣將那把木刀收起來;
  
  抱了會兒孩子后,
  
  劍圣將孩子又放回嬰兒床。
  
  兒子坐在那里,
  
  目光在面前的七把各式各樣造型很是精美的小木劍上逡巡了一遍,然后,又逡巡了第二遍;
  
  最后,
  
  兒子眼角抽了抽:
  
  “嗚嗚嗚嗚……”
  
  哭了起來。
  
  劍圣只得將小木刀放了回去。
  
  兒子馬上不哭了,抓起小木刀,繼續跟著在那里練真刀的哥哥舞了起來。
  
  劍圣轉過身,
  
  發出一聲很是憂郁的嘆息:
  
  “唉……”
  
  ————
  
  晚上還有。
  
第712章 龍淵易主!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原本今日的宴會,王府是邀請了劍圣一家去的,而且去的話,必然是坐后頭家里人的席面,平西王爺肯定是希望劍圣一家子能和自家多走動走動的;

    畢竟,睦鄰友好,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得是上輩子多大的緣分,才能湊一起當個鄰居啊。

    但劍圣拒絕了。

    劍圣沒去,劉大虎自然也就不可能去,他是王爺的親兵之一,但今日的宴會武將那里就沒一個游擊將軍以下的,所以不能以“鄰居家傻兒子”的身份進去的話,他是沒資格入席的。

    劉大虎練好了刀,走到水缸邊,拿瓢舀水開始澆身子。

    等將身子擦拭好后,

    轉身,

    看見自己爹正站在角落里,神情,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

    劉大虎走過來,

    伸手先抓住了那只同樣落寞的鴨子,

    然后將其塞入了雞窩,關上了籠子。

    再走到弟弟那里,抱起弟弟。

    “爹,你有心事兒?”劉大虎問道。

    劍圣看了看自己這兩個兒子,

    在旁邊的板凳上坐了下來,

    扭頭,

    看了一眼白天劈完柴后就放在柴火堆那兒的龍淵。

    “你先帶弟弟去睡吧,爹今兒個正好在琢磨一個劍招。”

    說著,

    劍圣還伸出手,比劃了兩下。

    “嗯。”

    劉大虎聽話地抱著弟弟進了屋。

    獨留劍圣一人,

    坐在頭頂是星空的小院兒里。

    ……

    王府后宅,抓吉儀式,正式開始了。

    今日參加宴會的文武,全部在場。

    原本擺放在屋內的大圓桌也被搬到了外頭;

    熊麗箐抱著大妞,四娘抱著鄭霖,柳如卿和福王妃則站在后頭。

    天天與姬傳業搬著小凳子,二人站在上頭方便觀看。

    和往常不同的是,這一次,王府的先生們也全部在場。

    香燭點起,

    葫蘆廟的師徒倆也被請了過來,念了一段祈福經。

    一切準備繼續后,

    鄭凡將大圓桌上的“蒸屜”給拿起,

    隨即,

    鄭凡眼角情不自禁地抽了抽。

    他知道會多出一些東西,但真沒想到會多出這么多。

    那把劍,有點眼熟……

    哦,對了,不正是百里劍么?

    這把劍怎么會被擺在這里?

    很快,鄭凡就明悟過來了,覺得有些好笑:

    想不到劍圣你這濃眉大眼的也會玩兒這一出。

    然后,

    這個……

    鄭凡伸手,將那枚玉雕的璽印拿起來。

    其實,這玩意兒放在這里,也不算是太逾矩。

    大燕的宗室王爵自然受限制很大,而且按照大燕傳統,皇帝的兒子封王后,在他們父皇駕崩時,馬上會向新君上奏請削減王爵;

    就是宗室,他們的王爵往往也就是一代人,要是爹死得早,兄弟上位得早,可能也就做個十來年王爺就得降等了。

    擱幾百年前,倒是有過宗室立下大功后,被特意保留一代王爵,但近百年來,是沒這個先例了。

    畢竟伴隨著荒漠蠻族被鎮北侯府壓得越來越駝背,姬家宗室不用像先祖那般不停地出征荒漠,自然也就落不到實打實的可保留王爵的軍功。

    而大燕的異姓王,是上一代也就是鎮北王靖南王時才設立出來的,原本就是不存在,所以沒有祖制先例可循。

    且大燕所封的這三個異姓王,包括鄭凡在內,前頭都加了一個“恩典”,那就是“世襲罔替”。

    所以,李梁亭死去后,他兒子李飛不用降等,直接承了王爵。

    天天這邊一是靖南王只是走了,而非戰死,但哪怕老田自此不回來了,天天成年后也是能繼承王爵的,但可能折中一下,避其父親諱,換一個王的稱號。

    上一代的燕皇姬潤豪很是豪氣,給予了南北二王極大的榮耀,就比如王印,實則從賣相上來看,都和皇帝的玉璽差不離,也就細節上有一點點區別。

    鄭凡則是沾了上一代的光,一切照例,他那個王印,也是這般個規格。

    但鄭凡明顯看出來,這個璽印,它不一般啊。

    拿起來,掂量了兩下,看了看下面的字,鄭凡心里“呵”了一聲,果然;

    再看看用金子補上去的那個角,

    媽的,

    你們要不要這么有“匠人精神”?

    扭頭,掃了一眼站在周圍的魔王們一眼,發現他們一個個的都面部表情無比自然,仿佛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沒辦法,東西既然已經被放上去了,只要不是太過分的,鄭凡就不可能撤下去。

    鄭凡轉身,先將大妞從熊麗箐懷中抱了過來。

    “吉時已到,公主抓吉!”

    陳道樂在一旁充當起司儀的角色。

    隨即,

    在場文武全部跪伏下來:

    “公主殿下福康千歲,千千歲!”

    鄭凡抓著大妞的小手,輕輕揮了揮,

    道:

    “起身吧。”

    “謝公主殿下!”

    眾人起身,一切都規規矩矩,有板有眼。

    鄭凡先將大妞放在了圓桌中間。

    別的人家,女娃娃是不會做抓吉的,這個時代對女性的限制很多,可供她們選擇的職業很少。

    但平西王可不會理會這些規矩,他的閨女,以后想干什么他都會支持。

    大妞被放在圓桌上后,目光情不自禁地看向周邊各類的物件兒。

    緊接著,

    鄭凡又從四娘手中抱過來鄭霖。

    王爺是個女兒奴,乖巧愛笑的閨女總是能討得王爺的喜愛;

    但偏偏,在外界看來,這個兒子,才是真正的關鍵。

    王爺抱著鄭霖面向圓桌;

    一邊,

    文官們集體整理起自己的官服,

    然后,

    一起以大禮的方式很是鄭重地跪下:

    “世子殿下福康千歲!!!”

    另一邊,

    武將們就跪得更為有力道,剎那間,一種宛若身在軍中的肅殺感襲來;

    他們,是認真的,也是嚴肅的,更是誠摯的。

    “愿為世子殿下效死,愿為世子殿下效死!!!”

    洪亮,振奮。

    文武兩側,

    這不是在祝福,

    這是在認主;

    認他們的……少主。

    王爺是他們忠誠的對象,而世子,則是他們會繼續追隨下去的對象。

    當世大燕,

    鎮北王府早就不復當年之氣象,李梁亭在時,靠其個人威望加上義子們的幫持,確實可以做到軍心一體;

    但新北王上位后,原本凝聚的體系因老北王的離世早就疏離了,北封郡是朝廷的北封郡了,鎮北軍,也是朝廷的鎮北軍了;

    但一西一東,還真是風水輪流轉;

    如今的平西王府,是有能力將這股凝聚力傳遞下去的,除非……他鄭凡腦子進水了學李梁亭將孩子丟哪個山溝溝里十多年不管。

    藩鎮,是一個割據勢力;

    而這個割據勢力基礎上,再加上一個藩王,往往會更可怕,因為它有中心,也有傳承。

    馬上,

    更讓人,

    確切地說,是讓那些此時已經跪下去的文武,更激動更振奮的一幕出現了。

    王府的先生們,也在此時全部跪了下來。

    “少主福康!”

    這意味著,王府內外上下,統一了共識。

    可以說,只要這位世子殿下,正常長大,甚至可以荒唐一些,可以紈绔一些,都無法阻擋其成年后亦或者是等未來某一天,接管其父親留下的基業。

    鄭凡低下頭,抓起兒子的手。

    卻留意到,兒子嘴角的笑意。

    小東西,似乎很喜歡這種感覺,他現在還小,思維能力不足,所以對外的反應,來自于自身的直覺,喜好的表現,也是極為明顯。

    三歲看老,看的是什么?是人的本性。

    兒子,你很喜歡這種千呼萬喚的感覺么?

    鄭凡沒生氣,因為他沒理由生氣,他自己可以做到在姬老六不惡心自己的前提下,懶得去造反,畢竟他現在的日子和皇帝比起來,也差不離,再者還有一統諸夏這個他答應過老田也答應過那些戰死士卒的目標與宏愿在。

    但他兒子以后要是有這種想法,他為什么要管?

    難不成,我欠你姬家的呀?

    “諸位起身吧。”鄭凡代替兒子說道。

    “多謝世子殿下!”

    所有人起身,然后,近乎所有人臉上此時都呈現出一種潮紅,這是激動的。

    鄭凡將鄭霖,也放在了大圓桌的中央。

    倆孩子,

    一起抓吉。

    鄭霖坐在那里,目光,第一時間被阿銘放上去的那杯雞尾酒所吸引。

    一邊站著的阿銘,嘴角露出了笑意。

    他已經在幻想著,以后和長大一點的鄭霖,一起坐在酒窖里品酒的畫面了。

    瞎子則依舊平靜;

    很快,

    鄭霖的目光,就轉移到了那塊他已經玩了很久的“傳國玉璽”上面。

    而這時,

    早先就上桌的大妞,開始爬向了一側,來到了百里劍的面前。

    大妞似乎是被劍,吸引住了。

    一邊的熊麗箐,臉上露出了笑容,她是希望自己閨女可以平安一輩子的,那平安一輩子的保障是什么?

    看她爹吧,哪怕手下有千軍萬馬,但平日里出門,最離不開誰?

    熊麗箐當然也能猜出,那把劍是誰放的,要是閨女選了這把劍,也就是說,閨女就能得到那位無條件的保護。

    公主清楚地懂得,閨女和那個劍婢不一樣,打小兒就收為徒弟的話,真的是比他親生閨女都重要啊。

    阿力則挑了挑眉毛,他答應劍婢的事兒,要完成了。

    所有人的目光,此時都集中在這張大圓桌上,在世子殿下還在那里看東看西時,自然就格外注意已經有選擇傾向的公主殿下了。

    然而,

    當大妞伸手摸了摸百里劍時,

    其很快就又將手收了回去,

    臉上,

    竟然露出了一股厭惡之色。

    這一幕,讓很多人都心生疑惑。

    瞎子開口解釋道:“公主殿下是火鳳靈體,火鳳,是寓生之物,代表生生不絕;而百里劍主人剛走,劍身帶著死意,為公主所不喜。”

    鄭凡嘆了口氣,可惜了。

    公主也是有些無奈。

    但,

    就在這時,

    一道長虹,宛若夜晚的彩霞,自王府東側呼嘯而上。

    緊接著,

    又墜落下來,

    且恰到好處地,就落在了圓桌之上。

    周圍文武,一時間大為驚慌,本能地認為是有刺客來襲。

    但王府家里這幫人,則顯得很平靜,他們知道是誰出的手。

    很快,慌亂的場面平復下來,大家也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兒了,畢竟,外人只是傳聞晉地劍圣為平西王所用,而他們在場的很多人,在出征時是親自看見劍圣陪同于王爺身邊的。

    大妞沒有被嚇到,

    看著落于自己身前的龍淵,

    主動地爬近了一些,興奮地開始鼓掌,笑了起來。

    大妞是喜歡劍的,但她不喜歡百里劍上殘留的悲意。

    而龍淵,被劍圣祭煉至今,隨著劍圣一步一步臻至圓滿,看似古樸尋常,但內在,劍意可謂相當雄渾,連綿不絕!

    隨即,

    一道磅礴的聲音自東邊傳來,

    帶著一種宣告的意味:

    “自今日起,龍淵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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