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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恐懼
天真有邪全文閱讀作者:意遲遲加入書架

  謝玄一把從椅子上跳起來:“你不要后悔!”

  “我?后悔?”迦嵐嗤笑,“殺個人而已,我有什么可后悔的。何況,人是你殺的,又不是我動的手。”

  謝玄沉著臉,恢復端莊模樣:“好,很好。”

  一陣風過,不管是紫檀木的椅子,還是滿庭鮮血般的紅花,全霧氣般散在空氣里。

  他大步朝歸墟入口走去。

  幾個神情呆滯的黑衣小童子,則從長廊另一頭跑過來,拿著繩子推開了唐寧所在屋子的門。

  “吱呀——”一聲。

  陽光照進來。

  唐寧瞇起眼睛,向門口看。

  渡靈司的天,依然是那種灰蒙蒙的白,一點也不真切。

  她身后,唐心正在沉睡。但即便身在睡夢中,他的神情卻還是緊繃的,微微蹙起的眉頭,似乎揭示了他的夢一點也不令人愉悅。

  唐寧站起身,往門邊走。

  黑衣小童子們立刻團團圍過來,將她牢牢圍困在中間。

  她一低頭,就看見了繩索。

  堅韌的黑色長繩,像小蛇一樣垂落在地上。

  唐寧大步走出去,帶上門,壓低了聲音問:“你們要帶我去別的地方?”

  黑衣小童子點點頭。

  她又問:“非得拿繩子捆了我再去?”

  拿繩子的黑衣小童,留著女孩子一樣的長發,聞言把頭搖成撥浪鼓。

  唐寧舒口氣:“那留一個給我帶路便夠了,不用繩子。”

  小童子們歪著頭,看看她,又看看繩子,四散而去,只留下了拿繩子的。看來,還是怕她不老實,想著不行便拿繩子捆了她。

  可她老實不老實的,左右走不出渡靈司,無形的繩索早就已經束住她的手腳。

  唐寧一邊走,一邊慢慢蹙起眉頭。

  沿途長廊外,空蕩蕩的。

  那成片的龍爪花,連一株也沒有留下。

  昨日的渡靈司,和今日的渡靈司,不一樣了。

  到達歸墟入口時,她一眼便看見了那扇巨大的門。一半黑,一半白,兩種世上最純粹的顏色,涇渭分明地立在那。

  唐寧看見謝玄黑著臉,站在白色的門扇前。

  而迦嵐,站在另一邊。

  門后,不斷傳來嗚嗚的風聲,仔細聽,又好像是有許多人在哭。

  有黑色的霧氣,從縫隙里鉆出來。

  頭頂朝天辮的阿吹,看見她,飛快將臉別開。

  唐寧笑了下:“看來無常大人已經有了定奪。”

  門后便是歸墟,她應該害怕才是。可不知道為什么,唐寧站在這里,望著那扇奇怪的門,心里卻沒有一絲恐懼。

  她向前走了一步。

  謝玄的背,幾乎貼到門扇上。

  獸面的門環,叮當作響。

  唐寧站住了不動,謝玄背上卻在發毛。那種詭異的惶恐,在不斷膨脹,他終于敢肯定,自己在怕她。

  她一笑,他便雙腿發軟,額上冒汗。

  可為什么?

  謝玄隱在廣袖下的手,顫抖了下。

  門后的嗚咽聲,猛地一靜。

  唐寧道:“不知無常大人想要如何處置我?”

  謝玄張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嗓子好像突然啞了。他抬抬下巴,示意她看迦嵐。

  迦嵐一臉平靜,擺出事不關己的樣子。

  謝玄有些站不住了。

  “這都是狐貍的主意。”他終于從喉嚨里擠出話來。

  迦嵐目光微動:“我說,你好歹也是個神明,怎么一副怕得要死的模樣。”

  謝玄扶著門,想把椅子召出來,可恐懼劈頭蓋臉地撲上來,讓他渾身無力,像個凡人,像只螻蟻。

  迦嵐說的沒有錯。

  他的確……怕得要死。

  明明看見唐寧之前,他還覺得精神大振,今日一定能將這只死狐貍趕出渡靈司。

  真是沒道理。

  為什么一見她,他就變得不對勁了?是因為離歸墟太近了么?

  謝玄咬了咬牙,沉聲道:“還請唐小姐前往歸——”

  “墟”字還未出口,他突然身子一歪,就地跪了下去。

  正巧有黑衣小童子,捧著碧綠的小葫蘆走過來,見狀嘴一張,手一松,把葫蘆摔在了地上。

  一群人,都怔怔地看著謝玄。

  阿吹急急忙忙上前,想要將他扶起來。

  再不成器的主人,也是主人。

  可他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沒能攙起謝玄。

  掉了葫蘆的小童子,也慌忙跑過來,和阿吹一人一邊,抱住了謝玄的胳膊。但他的手,他的腿,好像都被釘在了地上。

  謝玄臉色大變,瞳孔晃動。

  映入他眼簾的緋衣少女,虛影重重,面目模糊。

  仿佛有座山,沉沉地壓在他肩頭上。

  他咬破舌尖,咽下一口帶血的唾沫。

  阿吹在邊上狂叫:“無常大人!你快起來呀無常大人!”

  可謝玄起不來。

  他跪在那,一字一頓的,把先前沒能說完的話又說了一遍:“請唐小姐……前往……”

  “嘭”地一下,謝玄的臉,埋進了地里。

  話音戛然而止。

  阿吹和另一個黑衣小童子,也被他帶著摔倒在地上。

  翡翠般的葫蘆,滴溜溜地滾到唐寧腳邊。

  她從怔愣中回過神,彎下腰,把葫蘆撿了起來。

  阿吹揉著屁股,眼睛瞪得像要掉出來。雖然生得像葫蘆,但那是渡靈司的寶器呀。他連忙撲過去,拼命地把謝玄拽起來:“無常大人!你不要胡鬧了!狐貍還在呢!你可別丟人了!”

  然而謝玄身體僵硬得像石頭一樣,被他拽了半天,也不過才翻個面。

  阿吹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謝玄啞聲道:“放手吧阿吹。”

  阿吹急得要落淚:“你都丟人丟到妖怪跟前了,還讓我放手?”

  換了往常,謝玄聽見這樣的話,總要反駁幾句的,可今日不管阿吹怎么說,他都是一副咸魚模樣。

  曬得硬邦邦的魚干,只有空洞洞的眼神。

  他仰面躺在地上。

  唐寧蹲下身,把葫蘆放到他身上:“無常大人,你想讓我去歸墟嗎?”

  謝玄說不出話。

  唐寧又去看迦嵐。

  他還站在門前,但臉上一片陰翳。

  謝玄道:“唐小姐,你不害怕嗎?”

  歸墟,可是有去無回的地方。站在這里,就是他也覺得渾身不自在。

  可唐寧搖了搖頭:“說來奇怪,我非但不怕,而且十分肯定,歸墟并不是我該去的地方。”

  ——那里,不是她的歸宿。

  這是看見那扇門的時候,浮現在她腦海里的唯一念頭。

  唐寧站起來。

  謝玄抓住了葫蘆:“你果然……”

第五十三章 興許吧
天真有邪全文閱讀作者:意遲遲加入書架

  “果然什么?”唐寧垂眸看他。

  謝玄抬起手,把葫蘆遞給阿吹:“你那日說的沒錯,你和生死冊上的‘唐寧’恐怕已經不是一個人。”

  他慢慢從地上坐起來:“身為人的你,已經死了。”

  歸墟入口前的風,突然變得冷冽。

  唐寧低頭看自己的手掌。

  凌亂的紋路,交錯在一起,將柔嫩的掌心割裂成一塊又一塊。

  謝玄的雙腿還在發軟,但那種駭人的恐懼漸漸淡去了。他望向迦嵐,喘口氣道:“狐貍,你的妖力,真的不在她身上?”

  迦嵐看著一臉狼狽的神,從門邊走過來:“你見到我,怕嗎?”

  謝玄怔了下。

  迦嵐道:“你既然不怕我,又怎么會怕一個擁有我力量的凡人?”

  聽他一句一個“怕”,謝玄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迦嵐已經走到唐寧面前。

  阿吹突然大喊一聲:“無常大人怎么會怕她?”

  緋衣少女收回視線,抬眼向前看:“是啊,他一個神明,為什么要怕我?”明明渡靈司里的器靈,都一點不怕她。

  身為他們的主人,謝玄怎么可能害怕她?

  可他方才的樣子,又擺明了是駭極。

  人只會害怕比自己強大,比自己殘酷的東西。神明和妖怪,理應也是如此。這種畏懼,是與生俱來的本能,是保命的關竅。

  但唐寧看看自己,脆弱的手腳,脆弱的身體,就連阿吹也能輕而易舉地傷害她。不論怎么看,她都不可能比謝玄更強大。

  迦嵐站在她身側,仔細看了看她的臉。

  她和唐律知生得一點也不像。

  隔了許多代,他們在樣貌上,已經沒有什么共同點。

  可方才,她站在那,朝他們笑著問話的時候,那個笑容卻那樣熟悉。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又看見了唐律知。

  那個男人,不但精通咒術,法力高強,而且無所畏懼。

  他的笑,永遠是鎮定的,無懼的。

  迦嵐回頭,問謝玄:“她既不是人,也不是妖,難不成和你是一路人?”

  這個問題,除了兩個黑衣小童子,人人都想到了。是以話音落下,謝玄和唐寧臉上的表情,并沒有什么變化。

  只有阿吹驚得朝天辮筆直:“一、一路人?”

  “你是說,她、她也是神明大人?”

  除了謝玄,他再沒有見過別的神明,可不管他多沒見識,神明是怎樣的一種存在,他還是知道的。

  即便是渡靈司的無常,也生于九重天之上。

  人界,是無法誕育神明的。

  唐寧,生在江城,長在雷州,再普通不過。

  她一個從母親肚子里生出來的人,怎么能是神明呢?

  九重天上的神明,可不會有這樣的母親。

  阿吹不敢相信,大睜著眼睛,上去抱謝玄的腰:“無常大人,是狐貍想錯了吧?”

  世上不是只有渡靈司里才有神明嗎?

  那些住在山上,被稱為山鬼的家伙,雖然也叫做神,但連座山也下不來,根本不算什么。

  阿吹昂著頭,眼巴巴望著謝玄。

  謝玄終于開了口:“興許吧。”

  和阿吹一樣,他也不覺得世上會有別的神明,可剛才發生的事,又清楚地告訴他,眼前的少女不是他能處置的人。

  昨日,他剛看見唐寧的時候,她看起來還很尋常。

  后來在那間屋子里,他嫌麻煩,讓她自己去死的時候,雖然心頭莫名有些發憷,但也僅僅只是發憷而已。

  不像剛才,他一生出殺心,就有只無形的手冒出來壓制他。

  仿佛他想送唐寧入歸墟,是一件大不韙的事。

  即便只是想一想,便已是褻瀆。

  謝玄此生,還是頭一次如此害怕。

  他不敢篤定,也無法篤定唐寧究竟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奈何不了她,而渡靈司的麻煩,大了。

  幾個人,站在半黑半白的歸墟大門前,陷入了沉默。

  迦嵐忽然抓住唐寧的手腕,同謝玄道:“把門打開。”

  獸環哐哐當當,大門依然緊閉。

  謝玄咳嗽一聲,嘔出一灘血。

  阿吹嚇得衣裳都要掉色:“無、無、無常大人!”

  謝玄煞白著一張臉,拿手背擦過嘴角鮮血:“別吵……”面對唐寧,他連歸墟的門也打不開了。

  怎么會這樣?

  謝玄扭頭看迦嵐:“死心吧。”

  他又一次,同迦嵐說出了這三個字。

  黑衣少年松開手,冷著臉走過去,猛地一腳踹到門上。

  地動山搖。

  渡靈司瞬間變成了船。

  阿吹腳下不穩,搖搖晃晃,跌倒在地上。

  謝玄彎著腰,吐了他一身的血。

  嚇得阿吹連臉也顧不得擦,丟魂失魄地去看他:“無常大人,您怎么了?”

  謝玄的嘴唇,變得比龍爪花還鮮艷。

  地上,又開出了大片的繁花。

  神明之血澆灌在渡靈司的土地上,巨浪終于停歇。

  謝玄捂著嘴,悶聲朝迦嵐喊:“死狐貍!你是不知道死心兩個字,是什么意思嗎?”

  迦嵐冷漠地笑笑。

  死心?他的心,早就死了。

  謝玄大口呼吸著,拿袖子胡亂地擦嘴,一邊道:“好了,渡靈司如今是什么模樣,你也看見了。留在這里,對你來說,一點好處沒有,還是趕緊走吧。”

  說完,他又來看唐寧:“唐小姐,你也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一靠近她,他就渾身發冷,還是眼不見為凈。

  可阿吹聽見他的話,一下傻了眼:“就這么放過她?規矩呢?天命呢?”

  謝玄一把捂住他的嘴:“什么規矩,渡靈司里我就是規矩。”

  “可天……”阿吹嗚嗚兩聲,到底沒能把話說清楚。

  迦嵐道:“不勞無常大人費心,想走的時候,我自然會走。”

  謝玄把阿吹抓到身后,聞言皺起眉頭:“你還要賴在這里?”

  迦嵐有些心不在焉,忽然道:“六百多年前的人,你查不了,那十年前的呢?”

  聽見“十年”兩個字,唐寧面色微變。

  謝玄看到了,鳳目微斂:“十年前?是什么人?”

  唐寧盯著他袖口的血漬:“是我的父母。”

  謝玄深吸了一口氣。

  風里傳來蟬鳴聲。

  還未入夏,不知哪里來的蟬,已經叫得聲嘶力竭。

第五十四章 唐霂和許思
天真有邪全文閱讀作者:意遲遲加入書架

  但渡靈司里根本沒有四季之分,怎么會有蟬?

  謝玄搖搖頭,想把蟬鳴從腦子里倒出去:“十年前的事,倒是好說,只是……”他拖了個長音,沒有繼續往下說,只斜眼看迦嵐。

  迦嵐明白他的意思,卻沒有順著他回答:“我說了,時候到了,想走我自然會走。”

  謝玄嘴角還沾著點血腥,聞言又咳一聲。

  方才那一出,令他元氣大傷,恐怕有的難熬了。

  他轉過身,瞪了阿吹一眼。

  阿吹委委屈屈,想說些什么,可嘴張開了,聲音卻發不出來。想一想,的確是他不好。要是他沒有自作聰明去追殺唐寧,要是他寧死不屈不把狐貍帶回來,主子怎么會吐血呢?

  他扶住謝玄,討好地道:“無常大人,我今后再也不帶妖怪回來了。”

  謝玄正頭疼,聽見他說妖怪,愈發的兩眼發黑。

  阿吹說完了,把嗓門一壓,奶聲奶氣地道:“無常大人,他要是一直不走,咱們就去九重天搬救兵吧!”

  謝玄嘴唇一白:“搬什么救兵!”

  渡靈司的無常,也配上九重天找救兵?

  不要說笑了。

  更何況,以他現在的樣子,分明離那群家伙越遠越好。

  他被阿吹攙扶著,越走越快。

  唐寧和迦嵐,慢慢跟在后面。

  她臉上的神情,終于又有了人的樣子。憂慮、緊張、無措、期盼……無數種紛雜的情緒,混合成沉郁的冷。

  渡靈司上空的天,卻變成了溫暖的橙紅色,像是被無常的血染紅了。

  他們跟著謝玄,走進一間空蕩蕩的屋子。

  屋子正中,懸浮著一本漆黑的冊子,和他們先前在阿吹手里見過的生死冊,似乎沒什么不同。

  但阿吹一見它,便悄悄躲去了角落。

  幔帳落下來,將他們和冊子一起籠罩住。

  謝玄扯扯衣領,將領口扯開了些:“阿吹,你先出去吧。”

  “您一個人,不要緊嗎?”阿吹在幔帳外,小聲地發問。雖然他一點也不想呆在這里,但心里還是有些擔心。

  謝玄伸出手,修長的手指停在生死冊黑色的封皮上:“不要緊,你下去吧。”

  腳步聲輕輕地響起來。

  阿吹離開了屋子。

  謝玄翻開冊子,閉上眼睛。

  來的路上,他已經知道要找的那兩個人是誰,但不管是“唐霂”,還是“許思”,都不是什么罕見的名字。

  謝玄的手指顫了下,有紅色的細絲從他的指腹下探出來。

  唐寧聽見了風聲。

  眼睛一睜,謝玄收回了手。

  攤開的冊子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紅光,底下似乎有墨色的字在飛快游動。可須臾過后,紅光退去,唐寧卻什么也沒有看見。

  泛黃的紙上,根本沒有字。

  她疑惑地望向謝玄。

  謝玄手上,還有細絲纏繞。他掃了一眼冊子,低聲道:“唐小姐,你真的想知道上面寫了什么嗎?”

  在場三人,只有他能看到紙上的字。

  如果他不說,他們永遠不會知道上面寫了什么。

  謝玄的眼神有些變了。

  十年……

  十年前,眼前的少女還是個小孩子吧?那個時候的唐寧,恐怕比和他初遇時的阿妙還要年幼。

  想到阿妙,謝玄應該冷硬的心,卻怎么也冷硬不起來。

  他一天天,變得不像個神明。

  看著唐寧的眼睛,他又問了一遍。

  但他的這份柔軟和體貼,反而暴露了一切。

  唐寧腦子里亂成一團——是父親死了嗎?是母親的死因,有異嗎?還是母親和父親,都還活著?

  她的臉龐,被緋衣襯得雪白而美麗,可表情很僵硬。

  謝玄垂著手,又去看生死冊。

  上面兩個名字,只有一個掩在朱砂色的血痕下。

  另一個人,還活著。

  唐寧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勞煩無常大人告訴我,上面究竟寫了什么。”已經走到這一步,哪有逃走的道理。

  她緊緊抓住帷幔。

  迦嵐語氣涼涼的:“無常大人可不要說謊。”

  謝玄一聽他開口就想吐血,好險才忍住了。

  “你沒聽阿吹說么,渡靈司里可是不許說謊的。”

  “聽倒是聽過了,但你不是也說了么,渡靈司里你就是規矩。”

  “你這人,還真是狐貍,以為誰都同你一樣滿嘴瞎話,生來便會騙人么?”謝玄說著,不知想到了什么,臉色忽然有些怪異,“罷了,懶得同你多說。”

  他別開臉,聲音一沉:“你們想找的唐霂還活著。”

  唐寧抓著帷幔的手,霍然一松。

  謝玄道:“而且看樣子,他暫時還死不了。”

  至少,這一個時辰內,他都會好好的活著。

  唐寧向前一步,又退開。

  她想做什么?她想說什么?

  身體和腦子,好像一起亂了。

  父親還活著,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生氣的事?

  她不知道。

  她也不明白,他既然還活著,為什么不回江城,不來雷州?對他來說,她真的是可以隨意丟棄的擺件嗎?

  一片混亂中,唐寧問:“我娘她……是怎么死的?”

  謝玄沒有看她。

  紙上那行墨字,還映在他的腦子里。

  “鈍器致死。”他低聲道。

  唐寧背上一疼,像有針在扎。

  那些說不通的事,好像全能串起來了。為什么一向身體康健的母親,會突然因病猝死,被下人們說成暴斃;為什么在那之后,父親便變了樣;為什么他一走十年,明明活著,卻不回來找她……

  背上的疼,逐漸撕心裂肺。

  唐寧疼得彎下了腰。

  骨頭好像一寸寸地被掰開了,但她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只有臉色越來越白,有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下來。

  唐寧掀開一角幔帳向外走。

  她要陽光,要風,要呼吸。

  垂落的厚重帷幔,一點點消失。

  迦嵐走出來,叫她的名字,但她像是沒聽見。緋色的身影,很快滾入花海。那片重新綻放的龍爪花海,將她兜頭淹沒。

  她摔下去了。

  謝玄皺著眉頭,離開生死冊。

  屋子里,又變得空曠寂靜。

  “咔嗒”一聲,沒有鎖的門,發出了落鎖的聲音。

  無人的室內,懸浮在半空的黑色冊子正在自己收攏。

  忽然,有道紅痕出現在紙上,撕裂了“唐霂”二字,但轉眼,那道紅痕又消失無蹤。

  好像什么也沒有發生。

第五十五章 明白
天真有邪全文閱讀作者:意遲遲加入書架

  迦嵐走下臺階,步入花海。

  緋衣少女仰面躺在地上,黑發散開。

  他靠近過去,彎腰看她,就像那天在井里初次見到她時一樣:“唐霂還活著,你不高興嗎?”

  聽見他的話,唐寧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有什么可高興的……”

  迦嵐在她身旁坐下,語氣有些冷:“你覺得,是他殺了你娘?”

  唐寧抬起手,蓋在眼睛上,像是不想看他:“鈍器致死,不是他,還能是誰?”她身上發冷,背上仍然疼得很厲害,“如果不是他,他為什么要撒謊?”

  府里的下人,她的乳娘,包括她,全被瞞在鼓里。

  母親身故后,小殮大殮,全是他一手操持。所有人都只當他是舍不得母親,是天下最好的男人,可母親卻是因鈍器致死。

  唐寧甚至不敢想,那所謂的鈍器,到底是什么。

  他又為什么要那樣做?

  他和母親,明明一直都很恩愛不是嗎?

  為了母親,他背井離鄉,把家安在江城,從來沒有一句后悔。難道,那些笑容全是假的?

  可唐寧記憶里的男人,每次說到她娘,都會歡喜得眼睛發亮。

  她覺得,如果她和母親站在那,非讓他選一個。

  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她娘。

  那樣的喜歡,怎么會是假的?

  眼眶灼灼,有淚無聲地流淌。

  背上骨頭斷裂般的疼痛,終于讓她哭出聲音來。

  真疼啊。

  好像一直疼到了心里。

  迦嵐默不作聲地看著她。父親,父親——這兩個字,總讓他想起以前的事。那些久違的時光,久違的美好,隔世一般遙遠。

  他莫名的明白她。

  憧憬,向往,喜歡,仰慕。

  失望,厭棄,仇恨,惡心。

  直到,連自己也分不清,那究竟變成了怎樣的一種感情。

  臉上好像又感覺到了鮮血濺上來的燙。

  手背用力擦過臉頰,少年玉似的面上微微泛紅:“既然還活著,那便想法子將他找出來吧。”

  唐律知的后代,即便她不找,他也要找。

  銀發少年站起身,叫了聲“唐寧”。

  唐寧放下手,淚眼朦朧地向上看。

  他站在花海里,朝她伸出手:“起來,我們去找唐霂。”

  唐寧看著那只手,有一瞬間的失神。

  遠遠的,謝玄靠在廊柱上,聽見了“我們”,眉頭一皺。那只狐貍……他瞇了瞇眼睛,站直身子朝臺階下走。

  唐寧坐起來,握住了迦嵐的手。

  花海里,黑衣銀發的少年和緋衣黑發的少女,達成了共識。

  謝玄已經涌到嘴邊的話,消散在舌尖。

  算了。

  深陷泥潭的他,憑什么去警示別人?

  他站住了不再往前,揚聲道:“不知二位何時啟程?”

  迦嵐背對著他,冷笑:“我什么時候說了要走?”

  謝玄心里方才生出的那點擔憂,立馬被怒火燒得連渣也不剩:“能知道的你都知道了,為什么不走?”

  迦嵐轉身來看他:“我要休整兩日再走。”

  謝玄鐵青著臉:“兩日?”

  迦嵐勾起唇角:“三日。”

  “三日就三日,說定了啊!”

  謝玄低頭看一眼袖口,血跡斑斑,沾在玄色的衣裳上,雖然不顯眼,但也能看出來,真是討厭。

  他說完就要走,身后卻沒有傳來腳步聲。

  遲疑了下,謝玄轉頭向后看了看。

  唐寧滿頭大汗地站在那,身上的緋衣好像都要被汗水給浸濕了。

  回到住處,她獨自去了盥洗室。

  涼水沖刷過身體,疼痛漸漸退去。她拿了面鏡子,對著自己的背看,可看了半天,也沒有看見什么。光潔的背脊上,沒有傷口,也沒有血跡。

  她看得脖子都要斷了,鏡子里依然沒有異樣。

  難道是因為手里的菱花鏡太小,照不全?

  放下銅鏡,唐寧把褪到背中的衣裳拉上來,推開門向外頭候著的黑衣小童子問:“還有沒有大塊些的鏡子?”

  她比劃了下大小。

  黑衣小童子蹙著眉,搖了搖頭。

  唐寧嘆口氣,退回門內。

  背上其實已經不疼了,但先前的那種痛,叫她想起來便心驚肉跳。死而復生的她,不管怎么看,都不算尋常人。

  誰知道她背上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唐寧又在里頭看了半天。

  然而除了脖子疼,一無所獲。

  她伸手去摸,也沒有摸到什么。

  思來想去沒有法子,她從門里探出半張臉,叫了聲“阿炎”。

  藍色的小火球,慢悠悠從半空飛過來。

  唐寧向它招手:“你過來。”

  阿炎嘀咕一聲,穿過門縫,向里頭飛。可盥洗室里有些冷,又到處是水,它并不想呆:“我?”

  唐寧關上門,走到它面前,正色道:“我有事求你。”

  求我?阿炎模樣一變,神情得意起來。

  唐寧舉著菱花鏡,把事情說了一遍。

  阿炎繞著鏡子照了照,鏡子里卻并沒有它。凡間俗物,根本照不出它的英姿,真是廢物!

  它嫌棄地繞開鏡子,同唐寧道:“好呀!”

  這破鏡子照不出的東西,讓它看,肯定一眼便能看出來!

  唐寧轉過身,背對它。

  它看著少女白皙的背脊,仔細看了半天。

  唐寧面對它,雖然不覺得羞怯,但被盯著看久了,還是有些不自在:“如何?”

  阿炎半天沒吭聲。

  唐寧把衣裳一拽,回頭看它:“看出什么了么?”

  藍幽幽的火焰,黯了一下:“沒有……”

  它和那塊廢物銅鏡,竟然差不多。

  真是不想承認。

  阿炎灰溜溜地從門里飛出去。

  唐寧無聲嘆息,心想不行便算了吧,興許上頭根本沒有什么。可念頭冒出來,又沉下去,最終還是無法安心。

  她咬咬牙,推門走出去。

第五十六章 選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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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好阿吹從外邊走進來。

  唐寧沒有猶豫,上前拉住他胖乎乎的小手:“來,幫我瞧個東西。”

  阿吹愣了下,跟著她往盥洗室走:“瞧什么?”他回頭看看,阿炎就在屋子里,唐寧竟然不找阿炎而來找他,難道是覺得他更聰明能干嗎?

  心里頓時變得美滋滋,他搖頭晃腦地往里走。

  唐寧道:“你來幫我看一眼,我背上可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不對勁?”阿吹聞言眨眨眼,點頭應好,想了下卻道,“等一等,你這是在求我幫忙對不對?”

  唐寧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渡靈司的器靈,雖然看起來像男孩子,但本身并無男女之說。既然阿炎看不見,她便只能找阿吹了。

  “你不愿意?”唐寧看看緊閉的門,“那我去找那兩個給我做衣裳的‘阿吹’也行。”

  阿吹嘟起嘴:“什么做衣裳的阿吹!渡靈司里,只有我叫阿吹好不好!”

  唐寧抬腳往門邊走。

  阿吹立馬追上來,抱住她的手:“別別,你別走呀,這忙我幫了還不行么……不過,既是幫忙,若是幫成了,你回頭可得給我買些好吃的!”

  “論果子,再沒有比知芳齋做的更好的,你可別忘了。”

  一邊說,阿吹一邊睜大了眼睛,盯著她的背看:“你想讓我看什么?”

  這話一出,唐寧便知道了,他也沒能看出什么。

  她背對著阿吹,側過半張臉,將衣裳拉到肩膀上:“看來是我多心了。”

  阿吹雙手叉在腰上,瞇起眼睛,將臉往前貼:“你急什么呀!我還沒有看仔細呢!”

  見唐寧不動,他聲音軟軟地道:“要不然,你把衣裳全脫了吧?反正,我一點也不害羞。”

  唐寧把臉轉了回去,拿后腦對著他。

  阿吹皺皺眉頭:“你背上,的確沒什么奇怪的。”

  從光潔的脖子,到雪緞般的肩背,再到纖細的腰肢,冰肌玉骨,只有美麗。

  他退開一步,眉頭皺得更緊,圓圓的小臉上閃過一絲不解:“你真的背疼?”

  唐寧穿好衣裳,無奈地道:“我騙你做什么?”

  阿吹反手摸摸自己的背。

  肉乎乎的觸感,仿佛沒有骨頭。

  他小聲道:“那不然,讓那個沒用的小妖怪來看一看?”

  “它已經看過了。”

  “什么?”阿吹變了臉色,“你竟然先找的它?”

  他氣鼓鼓地往門口走,走到一半便察覺到阿炎的氣息。藍幽幽的小妖怪,正在門外候著他。

  阿吹走出去,視線在空氣中交匯。

  “哈——”

  火焰中發出嘲笑聲。

  阿吹瞪著眼睛:“笑什么!你不是也什么都看不出來么!”

  阿炎沒理他,一轉頭,飛遠了。

  唐寧從盥洗室里走出來時,阿炎已經湊到迦嵐耳邊,嘀咕了半天。

  “寧寧!”它尖叫一聲,朝唐寧飛過來。

  唐寧唬了一跳。

  阿炎嘰里咕嚕地叫喚起來。

  迦嵐倚在窗邊,見狀漫然道:“它想讓我看一眼你的背究竟怎么了。”

  唐寧腳步一頓。

  迦嵐笑了下:“怎么?不敢?”有風從半開的窗子外吹進來,清清涼涼,伴隨著淡淡的花香。

  唐寧突然想起之前浴池里發生的事。

  微涼的風,吹在臉上,卻好像火一般灼熱。

  她別開視線,正要說話,卻聽見阿吹大叫著跑進來:“唐小姐!”黑衣小童頂著根朝天辮,三步并作兩步,飛快走到她面前。

  “快讓無常大人給你瞧一瞧!真瞧出了什么,你還是要給我買知芳齋的果子哦!”他一手指向身后,一手對著阿炎比了個拳頭。

  阿炎哼哼兩聲,撲到他臉上。

  謝玄才進門,便撞見這么一幕,沒好氣地叫了聲“阿吹”:“你不是說,出事了嗎?”

  阿吹兩手抱住阿炎,訕訕道:“是出事了……”

  他抬起只腳,拿腳尖點點唐寧,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謝玄聽完,卻只是后退。

  阿吹連忙松開阿炎追過去:“您跑什么?”

  謝玄一個爆栗敲在他頭上:“你胡鬧!”

  阿吹不服氣:“我怎么胡鬧了?”

  原本安靜的屋子,變得鬧哄哄的,唐寧面上越來越熱。

  阿吹突然揚聲問了一句:“唐小姐,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么?”

  阿炎聽見他的話,也猛地竄出來,嘟嘟囔囔說著意味不明的話,要讓她選迦嵐。

  唐寧窘迫得想要找條地縫鉆進去:“不必了不必了,原是我多心了,真的不用再看了……”

  阿吹和阿炎,遠遠對視著。

  “怎么能就這么算了呢!萬一真有什么,那可怎么好?”阿吹一臉凝重,“還是讓無常大人給你仔細看一看吧。”

  謝玄一巴掌捂住他的臉:“還不住嘴!”

  另一邊,迦嵐也叫住了阿炎。

  屋子里頓時落針可聞。

  唐寧看誰都覺得面熱,只好把視線投向無人的前方。可不想那應該沒有人的地方,卻站著個睡眼惺忪的少年。

  他肩上還敷著藥,只松垮垮披著身外衫:“二姐,你的背怎么了?”

  唐寧遲疑了下,還是把事情告訴了他。

  他立刻從昏暗處走出來:“如果無事,好端端的怎么會背疼?”

  阿吹還在謝玄手下亂叫,謝玄卻已經打定主意不讓他張嘴。眼看謝玄轉身就要走,唐心叫住了他:“無常大人。”

  雖然他一點也不想讓別人看見二姐的身體,可阿炎和阿吹都看不出問題所在,肉眼凡胎的他定然更加看不出什么。

  猶豫了下,唐心道:“二姐,還是請無常大人替你看一眼吧。”

  窗邊的迦嵐聞言,斜睨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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