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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章 渠成水自來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武成殿上,上官婉兒正掂著一份奏章癡癡出神,忽然察覺身邊有人,猛一抬頭,就見武則天正靜靜地站在她的身邊。 m八戒文學  8jwx
    武則天更顯蒼老了,雖然頭上戴的發套依舊濃黑如墨,可是再如何保養,那下垂的眼袋、滿是皺紋的皮膚也是俺飾不了的。但是老年的武則天雖然少了幾分年輕時飛揚的神采,沉穩的氣度中卻更透出幾分威嚴。

    她靜靜地站在那兒,也不知道正考慮著什么,神思有些恍惚。婉兒輕呼一聲,連忙擱筆,閃身離座,向武則天施禮:“婉兒見過大家!”

    見過了禮,婉兒瞪了一眼侍立在殿門口的小海,輕嗔道:“大家來了,怎不喚我迎見?”

    武則天輕輕擺手道:“不用怪他,是朕不讓他說的。”首發醉枕江山599

    武則天踱到御案后面坐下,仰身靠在厚軟的坐墊上,眉心微蹙。婉兒連忙示意小海端一碗女皇最喜歡喝的醪糟來,自己繞到女皇身后,輕輕給她按著肩膀,柔聲道:“大家有些不舒服么?”

    武則天輕輕嘆了口氣,緩緩搖了搖頭。

    近來煩擾她的事情確實太多,南疆官吏大清洗帶來的機遇,對所有勢力而言,都是一塊不容放棄的肥肉,武三思、武承嗣兩個侄兒隔三岔五就來滋擾一番,李昭德和其他的一些勢力派系也是明里暗里不斷向她施加影響。

    本來,麗春臺是她最喜歡去的地方,可是張昌宗和張易之那兩個小美人兒也對這件事上了心,每次一到麗春臺,他們就旁敲側擊地為他們的家族和結交的同黨爭取機會,弄得武則天意興索然。

    她不怕臣子們結派,朝中要是沒有這樣那樣的勢力派系,那才是一件不可想象的怪事,她在意的是無法平衡。皇帝的作用就是平衡,皇帝的價值就在于平衡,平衡了各方勢力,各方勢力才能倚仗于她、附從于她,她才能施號發令。

    否則,嚴重的話會影響她的帝位與統治,即便沒有那么嚴重,臣子們陽奉陰違,她在朝廷上的一番撼世雷霆,灑到民間也成了淋淋細雨,她的政令將難以通達。而眼下這件事,卻很難做得到平衡。

    這且不算,土蠻俚僚各路首領也是痛定思痛,這兩天一聽說有什么官員有可能被委派到他們的地方作官,就會多方打聽這個人的身份背景、為人品性,然后跑到她面前來哭宮,這兒不合適那兒不方便的施加阻撓。

    女皇現在急于穩定朝廷在西域的統治,鞏固朝廷重奪安西四鎮的戰果,迫切需要南疆的穩定,對他們的要求又不能置若罔聞,弄得女皇頗有一種內外交困的感覺。

    她現在精力越來越不濟了,想東西想久了就覺得頭痛,對這些困境遲遲難以想出一個解決辦法。而張氏兄弟的受寵和對權力的插手,又引起了朝廷重臣們的警惕,有關皇儲的問題也成了他們時時向女皇進諫的一個話題,就更令武則天心生疲憊。

    武則天信手拿起一封奏章,瞇起老花眼隨意地瞧了幾眼,眉鋒微微一皺,道:“關內道監察御史喬文達彈劾楊帆貪戀女色,滯留長安不歸,這……是怎么回事?”

    “哦!據說,楊帆往長安去接太平回京的時候,偶然邂逅獨孤世家獨女寧珂姑娘,對她一見鐘情,為了她,楊帆還與范陽盧氏的嫡宗子弟盧賓之發生了一場糾葛,雙方大打出手,為此……他還動用了武力,調了龍武衛去恐嚇!”

    婉兒答著,眸中悄然閃過一絲異色,但她按揉武則天雙肩的一雙柔荑,卻沒有一點急緩、力道的變化,依舊是那么輕柔、那么沉穩。

    “哼!”

    武則天大不悅,順手把那奏章扔在了桌上,但轉念一想,又道:“不對!不對……,楊帆滯留長安,究竟為了什么?”

    婉兒輕聲答道:“大家英明!小蠻懷胎十月,生產在即。她與楊帆都是孤兒,在家沒有親眷長輩,而小蠻因為幼年時蒙公孫不凡的妻子裴大娘收養,視其如母,所以懷了身孕之后,便遷往長安,以便與長輩住的近些,方便照顧。

    楊帆了結南疆之事趕到長安時,小蠻已經分娩在即,楊帆有心照料妻子,等著孩子降生再回京,所以苦苦央求公主,以生病為由,暫時留在了長安。公主回京后,已經把內中緣由告訴了婉兒,因為大家近日一直為國事操勞煩心,婉兒還沒來得及把此事稟奏大家。”

    武則天恍然頷首道:“原來如此!”

    武則天對楊帆和女兒的關系一直深信不疑,所以她不相信楊帆在女兒的眼皮底下,還敢搭訕其他女子。在她看來,楊帆既與女兒有關系,那么雌伏的也一定是楊帆,誰讓她的女兒是天皇貴胄呢,楊帆若是一只饞貓兒,偷腥或有可能,為了一個女人這么大張旗鼓的,那也絕不可能,其中必有隱情。

    這個隱情,她還是能夠接受的,武則天哼了一聲道:“這個楊帆,一向有些藐視君臣之道,對皇朝天子缺乏敬畏之心!如果他坦誠以告,求朕允準,朕就這么不近情理么,何必多方矯飾。”首發醉枕江山599

    婉兒此時已經改揉為捶,握起一雙粉拳,輕輕為她敲著肩膀,嫣然道:“是呢,這楊帆雖已官居五品,卻始終是個性情中人,有些市井習氣,不像官場中人。不過,婉兒倒覺得,這樣的人,大家用著反而比那些老謀深算的官僚們省心。”

    這時,小海捧了碗醪糟進來,躡手躡腳地放到武則天面前,又向上官婉兒瞟了一眼,眼皮輕輕一垂,婉兒會意,一雙小拳頭捶得更加輕快了。武則天愜意地閉上眼睛,長長地舒了口大氣。

    

    過了片刻,符清清悄然出現在門口,上官婉兒看見后,便從武則天身后繞到身前,輕輕端起醪糟,對武則天柔聲道:“大家為國事操勞若斯,婉兒瞧著都心疼呢。這醪糟已經熱好了,大家且飲一碗,活血提神、舒筋活絡。”

    武則天張開眼睛,就著婉兒的手,抿了一口醪糟,抬眼看見符清清手持一份書札模樣的東西正恭立在殿門口,逡巡不進的樣子,便道:“什么事?”

    符清清趕緊快步上殿,躬身施禮道:“圣人,有長安密奏!”

    她一走近,武則天就看清了她手中所持的札本上系著兩條黃色的絲帶,這是只有皇帝本人才可拆閱的秘本。一聽說是從長安來的,武則天馬上坐直了身子,上官婉兒把裁紙刀和銀制的小剪刀放到武則天面前,便退開兩步以避嫌疑。

    武則天驗看了札本上的幾處秘記,確認它不曾被拆開過,便取過剪刀,剪斷黃綾絲帶,又用小刀裁開火漆封印,從中取出一份秘本,細細地閱覽起來。

    這是柳徇天的密札,密信中詳細講述了近來長安發生的各個方面的事情,包括李慕白過大壽,各路世家豪門異乎尋常的熱情和各門閥閥主皆往恭賀的事情。

    武則天看了嘴角微微一撇,她就知道那些世家不會放棄這個為子孫后嗣安排前程的大好機會。不過,她更清楚皇室與世家既是敵人也是盟友,他們既有共同維護的東西,也有相互爭奪的東西,讓世家從中得些利益是不可避免的事。

    讓他們得到多少,讓他們得到多少才既合自己的心意,又不致引起世家的強烈反彈,這才是她這個皇帝需要考慮的事情。

    武則天再往下看,便看到了方才監察御史曾經提到過的事情,因為柳徇天是當事人,所以比那位捕風捉影的監察御史說的更加詳細。

    因為他的奏本是密奏,不需要太多華麗的詞藻,只需要把事情詳盡地告訴皇帝,所以柳徇天事無巨細,連當時芙蓉樓上是一副什么情景,盧賓之與楊帆等人的行動舉止、言談表情,都詳細描述出來,如同在寫話本小說,看得武則天不時失笑。

    再接下來,便是監察御史的彈劾奏章里也不曾提及的事情了。

    柳徇天在奏本中詳細講述了他赴李府之宴時的所見所聞,世家豪門的種種表現,其中再度提到了楊帆,當他提到楊帆只提了一盒壽糕、兩根壽燭作為壽禮時,武則天不禁開懷大笑。再看到楊帆與崔鄭王李四姓高門子弟的一番沖突,武則天便把奏章拍在案上,對上官婉兒笑道:“楊帆武將出身,最看不得文人那些咿咿哦哦,之乎之也,忒也粗魯了些。”

    上官婉兒雖沒看過柳徇天的秘奏,卻對楊帆在長安的事情了如指掌,可她自然不能表現出來,因此只是隨口應和兩聲,臉上依舊一副懵然模樣。

    武則天也不解釋,只道:“詩以寄情,詩以詠志,詩以懷舊,以詩會友。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怎可把詩文貶得一文不值呢,這個楊帆,也不怕得罪了全天下的讀書人。”

    嘴里雖在批著楊帆,武則天卻是眉開眼笑,滿心歡喜,她就是喜歡看世家吃癟。那些世家高高在上,目中無人,不管是李唐皇室還是她武則天,都從來不曾被那些世家放在眼里,楊帆的所作所為,可不正合她的心意么。

    婉兒陪笑應是,依舊一副懵懂模樣。武則天大笑,把那封密信遞與她道:“你來瞧瞧,瞧他在長安都做了些什么混帳事!”

    武則天遞過秘信,不待婉兒看完,便道:“不過,楊帆出身庶民寒族,對那些飽食終日、只會夸夸其談地擺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樣兒的世家神仙種種作派看不慣,也是人之常情。”瞧她模樣,對楊帆做的混賬事,那可是打心眼兒里高興。

    婉兒裝模作樣地把秘信瀏覽了一遍,打趣地笑道:“這個還真是他一向的風格。當初大家讓他到刑部任職,他還不是去了幾天,就拳打腳踢地闖開了一番局面?聽說官場中人都稱這楊帆是個愣頭青呢。”

    “愣頭青好,愣頭青好啊,天下多些愣頭青,朕這天下就容易治理多了!”

    武則天笑容可掬地說著,心中忽然一動,近日來不斷困擾她的那團亂麻,似乎被她一下子找到了一個將它解開、理順的辦法,或者說是——找到了斬亂麻的一口快刀!首發醉枕江山5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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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0章 困獸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楊帆自李府壽宴之后,只是偶爾去獨孤府一趟,其余時間都在公孫府陪著小蠻和阿奴。m

    自從楊帆回到小蠻身邊,小蠻腹中的孩兒倒不像前幾天那么鬧騰了,大概是因為老爹回來,老娘開心,心情平穩,他在娘親肚子里也舒坦了。只是偶爾開心起來,才會再度拳打腳踢的表現一番,以示他的存在。那時候就是楊帆夫妻最開心的時候,他們感應著胎兒的一舉一動,會笑得合不攏嘴巴。

    雖說小蠻的臨產期已經近了,可是具體時間卻還是不能確定,這對年輕夫妻當初渾渾噩噩的,一開始小蠻連自己已經有了身孕都不知道,如今又哪能確定具體的產期。孩子穩穩當當地待在娘肚子里,一時沒有了要問世的模樣,他的娘親倒是靜極思動了,整天跟郎君膩在公孫府的后花園里也覺無聊,便纏著楊帆帶她出去逛逛。

    楊帆看她雖然大腹便便,可走動起來倒還輕便,拗不過她的一再要求,這幾天便帶著她游盡了長安城。有時,他們會去大慈恩寺、青龍寺,看那西域胡人表演吞劍、吐火,有時會去東西兩市采買東西。

    出行的時候,阿奴和小蠻也會像長安貴族婦人一樣,戴一頂遮了全身的“羃離”,因為同行的還有一個公孫姑娘,所以沒幾天的功夫,大慈恩寺前表演幻術的胡人和東西兩市賣稀奇古怪小玩意兒的小販們,便都掌握了一條規律:

    當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陪著三個頭戴“羃離”的女子來到他們面前的時候。那個男人會很大方的打賞、會很隨意地買一堆破爛,如果那男人不舍得花錢,三個“羃離”女子中身材最高挑的那位姑娘會吼的,所以楊帆很快就成了他們最歡迎的一位客人。

    楊帆帶著三個閑極無聊的女人整天東游西逛的時候,姜公子一直住在盧家府邸,閉門不出。

    夕陽西下,姜公子提一壺蝦蟆陵的“郎官清”,緩緩走在滿地紅葉之上。

    滿地紅葉猩紅如雪,白衣飄飄玉樹臨風,時而他也會舉壺酌上一口美酒。修長的背影頗顯寂寥。

    因為本屬于這座府邸的主人已經攜家眷撤回范陽,因此宅中顯得非常荒涼,緩緩步于其間的姜公子也尤其顯得孤單,雖然他的旁邊還亦步亦趨地陪著一個人。可是從他骨子里,依舊透出無盡的孤單。

    亦步亦趨尾隨其后的那個人,正在輕聲地向他稟報著:“大食寶馬咱們今年一匹也沒有得到,因為自河中地區而來的馬販,都被突厥十姓部落給劫住了。契丹和回紇給咱們提供普通戰馬匹的那幾家馬商,現在與小飛將張義走動越來越近,今年給咱們提供的普通戰馬較之去年也少了六成,明年……恐怕會更少……”

    那人越說心中便越是恐懼,偷偷抬頭睨一眼姜公子的臉色,從側后方看去。姜公子的臉色平靜如水。沒有絲毫怒意,可姜公子平靜時是這樣,大怒時也是這樣,那人不知道公子現在是否已經勃然大怒,心中更是惴惴。

    姜公子淡淡地道:“大食馬能解人語。最受官宦豪門和軍中將領喜愛,這不僅僅是一筆收入的問題,也是聯系我們與世家豪門和軍中將領的一條紐帶,斷不得!而普通戰馬……。突厥和回紇那些馬商惟利是圖,不管沈沐出多少錢,只要我們都比他多出一成價錢,也未必就搶不回來!”

    “是!”

    身后那人見公子沒有發怒,暗暗松了口氣,可是嘴里卻有點發苦。

    安西四鎮是東行要道,而沈沐早早就與西突厥十姓部落建立了聯系,就連西突厥十姓部落中的突其施部大首領烏質勒能夠取代阿史那斛瑟羅,成為十姓部落的真正可汗,都是靠沈沐的資助。

    如今,安西四鎮到手,西突厥十姓部落返回故土,回報終于開始了。

    這一項回報就是寶馬。

    大食馬高大威武,是高門大姓乃至各地軍中將領最愛之物,一匹寶馬千金難求,可是自西域諸國過來的寶馬,都被西突厥壟斷,轉而入落沈沐的手中。

    不只是馬,還有駱駝。

    駱駝是沙漠之舟,沈沐對西突厥十姓部落的投資,使得他現在獨占了西域八成以上的駱駝生意。而駱駝不僅是商隊通過戈壁和高原荒時腳程最迅速也最安全的代步工具,朝廷的軍隊重新拓展到安西四鎮,影響遠及河中地區后,對駱駝的需求量也是與日俱增。

    大食馬雖好,可是價格太過高昂,大唐軍中是不可能大量裝備的,所以普通的軍用戰馬,依舊以蒙古矮種馬為主。大唐自己也養馬,但所養戰馬遠遠不能滿足軍隊的要求,每年需要購入大批戰馬,來源就是西突厥和回紇。

    而小飛將張義縱橫西域做馬匪的這幾年,不知不覺間就與西突厥和回紇兩國最大的幾個馬匹供應商建立了聯系,早在姜公子長安斗法失敗,被迫棄經營多年的長安敗走洛陽時起,這幾個與他合作多年的大馬商就倒戈投向沈沐一方。

    正如姜公子所說,這不僅僅是一筆龐大收入的問題,而是通過軍馬生意,對軍方和西域各大勢力能夠施加的影響和與他們之間建立的密切關系。擁有這些,他才是呼風喚雨的無冕之王,沒有這些,他能影響誰?

    姜公子似也知道此事說來容易,挽回實屬不易,緩緩行了片刻,又道:“當務之急,是建立我們新的馬匹來源,沈沐在西域臥薪嘗膽、苦心經營多年,如今風頭正勁,一時不可掠其鋒芒,那我們就同渤海靺鞨、室韋和奚部落建立……”

    姜公子說到這兒,突然站住腳步,眼神直直望向天空,半晌之后,臉色陡變:“沈沐去了高麗!”

    兩人長安一戰是為了爭權,可對世家來說,無異于同室操戈。斗法之后,世家承認了沈沐的強大和姜公子的失敗,但是對沈沐也做了懲罰,直接把他“發配”到高麗開拓商路去了。

    可是姜公子卻突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問題:楊帆會安心只待在高麗么?他去高麗,究竟是身不由己,還是主動為之?

    想想他當初經略西域時的種種手段,如果說投資于突其施的大首領烏質勒還算是有跡可尋的話,他派張義去做馬匪就完全是天馬行空了,誰能想到他的真正目的不僅僅是以戰養戰培養一支私兵,還是籍此同突厥和回紇的大馬商建立聯系?

    以他一向喜歡把真實目的深藏不露的作法,他去高麗,只怕也是沖著渤海靺鞨、室韋和奚部落等東北地區的強大勢力去的。姜公子越想越是驚懼,心中躁熱,掌心都沁出汗來。

    旁邊那人見他臉色難看之極,小心翼翼地道:“屬下立即安排人著手接觸渤海靺鞨、室韋和奚部落的大酋首領試試,或者……沈沐未必想得那么久遠。”

    姜公子就像脖子生了銹,半晌才艱難地搖了搖,道:“牛馬原是我們的一項重要生意,如果要棄了這一門生意,另辟財路,固然容易,可是我們多年辛苦打下的人脈關系就廢了,所有因這項生意才聯系起來的強大勢力,都會斷了。”

    他不止脖子像是生了銹,聲音仿佛也生了銹,澀得十分難聽:“你且試試吧,如果事不可為,那就轉向南疆,川馬和滇馬雖然矮小一些,卻有長力,短程不及大宛良駒,遠路卻還更勝一籌,憑著咱們昔日結下的交情,他們未必不收。沈沐想困死我,徹底毀掉我的基業,不可能!”

    話猶未了,便有一人遠遠行來,雖不是奔跑,可是步伐邁得極大,速度極快,比常人奔跑還要迅疾幾分,一路行來,激得腳下猩紅楓葉翻飛不已,倒似他腳下架了一對風火輪,一路行來,烈焰翻騰。

    “公子,洛京以八百里快馬送來的急報!”那人到了姜公子面前,連禮都來不及施,便匆匆遞上一份密札。姜公子匆匆拆開密札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一雙手都有些微微地發起抖來。

    女皇武則天調秋官郎中楊帆入天官衙門,任天官郎中,權知天官侍郎。自武則天登基以后,便按周制把吏戶禮兵刑工六部改為天地春夏秋冬六部。天官衙門就是吏部,隋唐時期,吏部就是尚書省六部之首,楊帆升官了!

    姜公子倒不在乎楊帆升官,也不在乎他從刑部調到吏部,問題是為什么這時升他的官,為什么讓他權知天官侍郎,權知就是代理,楊帆代理吏部侍郎,那吏部的吏部司、司封司、司勛司、考功司就全部在他掌握之下,他就有權決定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課、升降、勛封、調動等等一切!

    此時此刻,武則天突然把楊帆調到吏部,并且給了他幾乎可以在吏部行使的一切權力,目的何在?

    姜公子馬上想到了正在朝廷、世家等各方勢力緊鑼密鼓、興高采烈、有志一同地大搞清洗的南疆邊州,馬上想到了所有人都眼紅紅地盯著的那塊肥肉,女皇帝……要把這塊肥肉交給楊帆來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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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楊帆自李府壽宴之后,只是偶爾去獨孤府一趟,其余時間都在公孫府陪著小蠻和阿奴。

    自從楊帆回到小蠻身邊,小蠻腹中的孩兒倒不像前幾天那么鬧騰了,大概是因為老爹回來,老娘開心,心情平穩,他在娘親肚子里也舒坦了。只是偶爾開心起來,才會再度拳打腳踢的表現一番,以示他的存在。那時候就是楊帆夫妻最開心的時候,他們感應著胎兒的一舉一動,會笑得合不攏嘴巴。

    雖說小蠻的臨產期已經近了,可是具體時間卻還是不能確定,這對年輕夫妻當初渾渾噩噩的,一開始小蠻連自己已經有了身孕都不知道,如今又哪能確定具體的產期。孩子穩穩當當地待在娘肚子里,一時沒有了要問世的模樣,他的娘親倒是靜極思動了,整天跟郎君膩在公孫府的后花園里也覺無聊,便纏著楊帆帶她出去逛逛。

    楊帆看她雖然大腹便便,可走動起來倒還輕便,拗不過她的一再要求,這幾天便帶著她游盡了長安城。有時,他們會去大慈恩寺、青龍寺,看那西域胡人表演吞劍、吐火,有時會去東西兩市采買東西。

    出行的時候,阿奴和小蠻也會像長安貴族婦人一樣,戴一頂遮了全身的“羃離”,因為同行的還有一個公孫姑娘,所以沒幾天的功夫,大慈恩寺前表演幻術的胡人和東西兩市賣稀奇古怪小玩意兒的小販們,便都掌握了一條規律:

    當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陪著三個頭戴“羃離”的女子來到他們面前的時候,那個男人會很大方的打賞、會很隨意地買一堆破爛,如果那男人不舍得花錢,三個“羃離”女子中身材最高挑的那位姑娘會吼的,所以楊帆很快就成了他們最歡迎的一位客人。

    楊帆帶著三個閑極無聊的女人整天東游西逛的時候。姜公子一直住在盧家府邸,閉門不出。

    夕陽西下,姜公子提一壺蝦蟆陵的“郎官清”,緩緩走在滿地紅葉之上。

    滿地紅葉猩紅如雪,白衣飄飄玉樹臨風,時而他也會舉壺酌上一口美酒,修長的背影頗顯寂寥。

    因為本屬于這座府邸的主人已經攜家眷撤回范陽,因此宅中顯得非常荒涼,緩緩步于其間的姜公子也尤其顯得孤單。雖然他的旁邊還亦步亦趨地陪著一個人,可是從他骨子里,依舊透出無盡的孤單。

    亦步亦趨尾隨其后的那個人,正在輕聲地向他稟報著:“大食寶馬咱們今年一匹也沒有得到,因為自河中地區而來的馬販。都被突厥十姓部落給劫住了。契丹和回紇給咱們提供普通戰馬匹的那幾家馬商,現在與小飛將張義走動越來越近,今年給咱們提供的普通戰馬較之去年也少了六成,明年……恐怕會更少……”

    那人越說心中便越是恐懼,偷偷抬頭睨一眼姜公子的臉色,從側后方看去,姜公子的臉色平靜如水。沒有絲毫怒意,可姜公子平靜時是這樣,大怒時也是這樣,那人不知道公子現在是否已經勃然大怒。心中更是惴惴。

    姜公子淡淡地道:“大食馬能解人語,最受官宦豪門和軍中將領喜愛,這不僅僅是一筆收入的問題,也是聯系我們與世家豪門和軍中將領的一條紐帶。斷不得!而普通戰馬……,突厥和回紇那些馬商惟利是圖。不管沈沐出多少錢,只要我們都比他多出一成價錢,也未必就搶不回來!”

    “是!”

    身后那人見公子沒有發怒,暗暗松了口氣,可是嘴里卻有點發苦。

    安西四鎮是東行要道,而沈沐早早就與西突厥十姓部落建立了聯系,就連西突厥十姓部落中的突其施部大首領烏質勒能夠取代阿史那斛瑟羅,成為十姓部落的真正可汗,都是靠沈沐的資助。

    如今,安西四鎮到手,西突厥十姓部落返回故土,回報終于開始了。

    這一項回報就是寶馬。

    大食馬高大威武,是高門大姓乃至各地軍中將領最愛之物,一匹寶馬千金難求,可是自西域諸國過來的寶馬,都被西突厥壟斷,轉而入落沈沐的手中。

    不只是馬,還有駱駝。

    駱駝是沙漠之舟,沈沐對西突厥十姓部落的投資,使得他現在獨占了西域八成以上的駱駝生意。而駱駝不僅是商隊通過戈壁和高原荒時腳程最迅速也最安全的代步工具,朝廷的軍隊重新拓展到安西四鎮,影響遠及河中地區后,對駱駝的需求量也是與日俱增。

    大食馬雖好,可是價格太過高昂,大唐軍中是不可能大量裝備的,所以普通的軍用戰馬,依舊以蒙古矮種馬為主。大唐自己也養馬,但所養戰馬遠遠不能滿足軍隊的要求,每年需要購入大批戰馬,來源就是西突厥和回紇。

    而小飛將張義縱橫西域做馬匪的這幾年,不知不覺間就與西突厥和回紇兩國最大的幾個馬匹供應商建立了聯系,早在姜公子長安斗法失敗,被迫棄經營多年的長安敗走洛陽時起,這幾個與他合作多年的大馬商就倒戈投向沈沐一方。

    正如姜公子所說,這不僅僅是一筆龐大收入的問題,而是通過軍馬生意,對軍方和西域各大勢力能夠施加的影響和與他們之間建立的密切關系。擁有這些,他才是呼風喚雨的無冕之王,沒有這些,他能影響誰?

    姜公子似也知道此事說來容易,挽回實屬不易,緩緩行了片刻,又道:“當務之急,是建立我們新的馬匹來源,沈沐在西域臥薪嘗膽、苦心經營多年,如今風頭正勁,一時不可掠其鋒芒,那我們就同渤海靺鞨、室韋和奚部落建立……”

    姜公子說到這兒,突然站住腳步,眼神直直望向天空,半晌之后,臉色陡變:“沈沐去了高麗!”

    兩人長安一戰是為了爭權,可對世家來說,無異于同室操戈。斗法之后,世家承認了沈沐的強大和姜公子的失敗,但是對沈沐也做了懲罰,直接把他“發配”到高麗開拓商路去了。

    可是姜公子卻突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問題:楊帆會安心只待在高麗么?他去高麗,究竟是身不由己,還是主動為之?

    想想他當初經略西域時的種種手段,如果說投資于突其施的大首領烏質勒還算是有跡可尋的話,他派張義去做馬匪就完全是天馬行空了,誰能想到他的真正目的不僅僅是以戰養戰培養一支私兵,還是籍此同突厥和回紇的大馬商建立聯系?

    以他一向喜歡把真實目的深藏不露的作法,他去高麗,只怕也是沖著渤海靺鞨、室韋和奚部落等東北地區的強大勢力去的。姜公子越想越是驚懼,心中躁熱,掌心都沁出汗來。

    旁邊那人見他臉色難看之極,小心翼翼地道:“屬下立即安排人著手接觸渤海靺鞨、室韋和奚部落的大酋首領試試,或者……沈沐未必想得那么久遠。”

    姜公子就像脖子生了銹,半晌才艱難地搖了搖,道:“牛馬原是我們的一項重要生意,如果要棄了這一門生意,另辟財路,固然容易,可是我們多年辛苦打下的人脈關系就廢了,所有因這項生意才聯系起來的強大勢力,都會斷了。”

    他不止脖子像是生了銹,聲音仿佛也生了銹,澀得十分難聽:“你且試試吧,如果事不可為,那就轉向南疆,川馬和滇馬雖然矮小一些,卻有長力,短程不及大宛良駒,遠路卻還更勝一籌,憑著咱們昔日結下的交情,他們未必不收。沈沐想困死我,徹底毀掉我的基業,不可能!”

    話猶未了,便有一人遠遠行來,雖不是奔跑,可是步伐邁得極大,速度極快,比常人奔跑還要迅疾幾分,一路行來,激得腳下猩紅楓葉翻飛不已,倒似他腳下架了一對風火輪,一路行來,烈焰翻騰。

    “公子,洛京以八百里快馬送來的急報!”那人到了姜公子面前,連禮都來不及施,便匆匆遞上一份密札。姜公子匆匆拆開密札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一雙手都有些微微地發起抖來。

    女皇武則天調秋官郎中楊帆入天官衙門,任天官郎中,權知天官侍郎。自武則天登基以后,便按周制把吏戶禮兵刑工六部改為天地春夏秋冬六部。天官衙門就是吏部,隋唐時期,吏部就是尚書省六部之首,楊帆升官了!

    姜公子倒不在乎楊帆升官,也不在乎他從刑部調到吏部,問題是為什么這時升他的官,為什么讓他權知天官侍郎,權知就是代理,楊帆代理吏部侍郎,那吏部的吏部司、司封司、司勛司、考功司就全部在他掌握之下,他就有權決定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課、升降、勛封、調動等等一切!

    此時此刻,武則天突然把楊帆調到吏部,并且給了他幾乎可以在吏部行使的一切權力,目的何在?

    姜公子馬上想到了正在朝廷、世家等各方勢力緊鑼密鼓、興高采烈、有志一同地大搞清洗的南疆邊州,馬上想到了所有人都眼紅紅地盯著的那塊肥肉,女皇帝……要把這塊肥肉交給楊帆來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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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1章 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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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公子失魂落魄的,只顧想著楊帆一旦掌控此事的可怕后果,一時倒沒想起如果楊帆主持其事,外派南疆的許多官員都來自楊帆的舉薦和考評,他對南疆的控制力也必將大增,而楊帆與沈沐是盟友,那時他姜公子意圖在南疆打造一條新的馬匹輸入渠道的打算也將成為泡影。 M

    “公子?”

    那人等了半天,不見姜公子有什么動靜,便試探著喚了一聲。

    姜公子長長地吸了口氣,沉聲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這只鹿,如今卻掌握在楊帆手里。鹿不是他的,但是他肯把鹿轟向誰,誰就能多啃一口肉……。這件事要是弄不好,他會粉身碎骨,連同那塊肥肉一起,被蜂擁而至的豺狼虎豹嚼個粉碎,可要是弄好了……”

    姜公子的臉色陰沉下來,半晌才有些嘶啞地道:“我知道了,叫袁霆云來見我!”

    那人松了口氣,應聲離去。

    姜公子又對身后那人擺了擺手,道:“你去吧,就按我們方才所說的開始行動!”

    身后那人抱拳一揖,也像一陣風似的,卷著滿地的楓葉悄然離去。

    姜公子慢慢仰起頭,喃喃自語道:“怎么會這樣?難道連老天爺都在幫他?我叫喬文達上書奏劾于他,告他貪戀女色,滯留長安不歸,以女皇一向冷厲的作風,應予嚴懲才對呀,可是為什么……他沒有被打回原形,反而獲此重任?”

    姜公子雖然聰明,可是囿于身份地位,卻不了解帝王心術,也錯估了當前的形勢。如果此刻天下太平,朝中風平浪靜。楊帆棄公就私,以武則天對自己江山的重視,斷不容此大臣,必然予以嚴懲,以儆效尤。

    可是眼下這種局面,楊帆的作用遠比他的過失對武則天更有用,那么他有些瑕疵,反而會讓武則天覺得此人可以托付:有缺點的人,才不可怕。

    武則天正苦于此事無法完美解決。這時候柳循天遞上密報,楊帆就進入了她的視線。想想他的忠心,他對武氏家族的親近,他與南方諸族酋領的交情,再想想他作為一個庶族寒門子弟對世家高門本能的抵制和仇視……

    柳徇天的匯報。讓武則天對楊帆更加器重和信賴,而楊帆與角逐中的各方勢力的關系,又最符合武則天的利益要求,選擇楊帆來擔此重任,就是必然之舉。因此種種,武則天不用楊帆這個“愣頭青”來承擔此事才怪。

    對獨孤寧珂來說,這是她的設計;對武則天來說。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根本不會發現其中有別人的誘導。

    渠成水自來。

    諸多世家其實一直就是用這樣的方法來誘導對他們有利的國策的出臺與實施,潤物無聲,從來不曾明刀明槍地與朝廷作對。申張自己的主張,如今獨孤寧珂只是把相同的方法用在一個人、一件事上罷了。

    姜公子想著事情對自己越來不利的變化,心中的苦澀意味越來越重,忍不住舉起酒壺。又狠狠地灌了一大口。他一向很自律、很節制,平素也是只喝茶。不飲酒,可是現在,他覺得什么都入口無味,只有這酒……

    雖然烈酒入喉只覺其苦,卻已是他唯一能下咽的東西。

    袁霆云匆匆趕來,在姜公子身邊站定。

    姜公子修長的五指攥緊了酒壺,就像緊緊地扼住了某人的咽喉:“殺掉楊帆,要快!”

    ※※※※※※※※※※※※※※※※※※※※※※※※※

    終南山,千峰碧屏,深谷幽雅。

    一處不知名的幽雅山谷里,倚山就勢用竹木搭建了幾間精舍,外圍籬笆,院內地上還有雞鵝閑走,狀極悠閑。

    天空澄碧,南歸的雁陣自那高空之中輕輕掠過,就像滑行于碧海之上的雁行舟。遠遠的,有裊裊笛聲傳來。

    竹籬前一棵如蓋的大樹,大樹前紫艷的菊花或吐苞或怒綻,為這晚秋的畫卷涂上了一抹最艷麗的色彩。

    樹前還有一塊平整的長方形青石,青石上擺著一張棋盤,兩側各有一人盤膝坐在蒲團上正在下棋。

    兩個人年紀都很大了,白發白須,身著寬松舒適的白疊布對襟短衫,下著一條黑色的寬腿裈褲。

    兩個老人看起來像是一對正在下棋取樂的山中隱士,但他們手中拈著棋子半晌不動,卻只低低交談著。

    如果楊帆在這里,他會馬上認出左邊挽道髻的那位老者就是隴西李閥的李慕白,而對面那位,乃是滎陽鄭閥之主。

    鄭老的語氣很凝重,但是滿臉濃密的皺紋卻已很難牽起什么生動的表情:“楊帆調任天官郎中,權知天官侍郎。三品以下官員的遷降任免,便取決于其手了。女皇此舉,看來是要把南疆這塊燙手的山芋,丟給楊帆去分了。”

    李慕白摸挲著手中的黑子,緩緩說道:“若只是一個職位的任免,或可由得吏部做主,如今南疆諸州那么多空缺,皇帝本人是一定會過問的。”

    鄭老白眉一揚,不悅地道:“我自然明白!事情雖然交給楊帆去做了,但他提供的名單,要讓皇帝滿意、讓方方面面都滿意,這才能得以實施。可是他既主持此事,總能比別人多些便利。

    南疆這些空缺,有七成是必然要由各方勢力來瓜分的,大家心知肚明。剩下的,就是這三成空缺,這三成空缺,得之或失之,變數太多,所以無論得失,都在各方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而恰恰是這三成的空缺,才是打亂平衡的關鍵,我們要爭的不就是這些空缺么?”

    楊帆即將出任天官府郎中,權知天官侍郎一職的消息,姜公子是第一個知道的,緊接著就是各大世家了,而此時傳旨的中官還在往長安的路上,楊帆還不知情。這種事,官方的效率永遠是排在后面的。

    鄭老一俟得知消息,馬上就來找李慕白商議此事了。

    李慕白雙眼微微垂下,緩緩道:“鄭老有何高見?”

    鄭老向前傾了傾身子,沉聲道:“再與楊帆談判!”

    李慕白呵呵一笑,道:“老鄭,楊帆的胃口太大了,他要的……是顯宗之主!”

    鄭老把臉色一沉,道:“依我看,那個盧賓宓早該讓位了。他執掌繼嗣堂以來都干了些什么?所謂的隱宗,當初只是負責做些顯宗不宜出面的事情,只是他手下潛字號的幾個人物,如今呢?不但跟他平起平坐,甚至后來居上。盧賓宓此人剛愎自用,眼高手低,實難擔此重任!”

    李慕白掌握棋子,輕笑不語。

    這話別人可以說,唯獨他不能說,因為沈沐就是他栽培起來的,但他當初也沒想到沈沐有這么大的本事,他只是賞識這個晚輩,賜給他一座湖,誰曉得這小子苦心經營多年,居然把湖變成了一片海。

    可在外人眼中,卻不免要以為這是他一直在幕后策劃、扶持,意圖讓沈沐奪姜公子之權,所以這時候他是要避嫌疑的。

    鄭老見他笑而不答,生氣地把手中白子往棋盤上一擲,怒道:“你我多年知交,對我還要有所忌諱么?你個老東西,倒是說話呀!”

    李慕白長長地嘆了口氣道:“老鄭,你應該清楚,一旦讓楊帆坐上這個位子,那將意味著什么。他將掌握巨大的財富和勢力,而且,他不只要對世家負責,還要對繼嗣堂這個半獨立的存在負責。

    因此他的一切決定,在不影響世家利益的前提下可以自主決定,我們不能時時控制他。這與宰相不同,宰相的一切權力來自皇帝、來自朝廷,隨時可以罷免他,再換一個人來做,而成為顯宗宗主的人,可以掌握巨大的私人力量。

    時間短些還好說,一旦時日久了,他不但自己將融入其中,他的子子孫孫,世世代代都要成為其中的重要一份子,他不是我們的人,可他將來必然擁有一個扎根于繼嗣堂的強大家族,如何保證他的家族始終與我們利益一致,始終為我們所用?”

    “那就讓他變成我們的人!”

    旁邊突然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李慕白和鄭老頭兒大驚失色,霍然扭頭望去。別看這里如同山間隱士所居的一處茅舍,可是外圍早就撒了人手,他二人在此議事,方圓三里之內都不可能再有一個人,除非修得天眼通、順風耳,誰能看見他們的影子、聽見他們說話?

    扭頭一看,就見一個白胡子老頭兒拄著一根拐棍,正吹胡子瞪眼睛地向他們走來,這老頭兒身板兒倒是極硬朗。李慕白兩人同時松了口氣,來人是太原王氏之主。

    李慕白皺眉道:“你這老家伙怎么來了,小心被朝廷耳目探得消息,引起警惕。”

    王老頭兒重重地哼了一聲,拄著拐棍走到他們面前站定,說道:“老夫不來,由得你們兩個老家伙在這扯皮么?你們是不急,錯過這個機會,你們還有得是機會,可我王家對這次機會可看重的很,視此為王家重新崛起的一個關鍵!”

    鄭老關心的是如何把楊帆變成自己人,趕緊問道:“老王,你且說說,如何讓他變成自己人?”

    王老頭兒嗡聲嗡氣地道:“這還不簡單?老夫待字閨中的小孫女兒還有十多個呢,隨便挑一個嫁給他,他不就是咱們自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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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章 秤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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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老聽了雙眼頓時一亮,聯姻的確是個好辦法。

    聯姻的作用不在于婚姻本身,夫妻感情好不好沒關系,但是籍由這個舉動,別人就會把你們看成一個整體。薛紹的兩個哥哥反武,薛紹也被處死,原因就在于此。在這個以家族為基本社會單位的時代,婚姻和親族關系,就是無可否認的最牢固的同盟。

    像后來的一代才子李商隱,是牛黨要員令狐楚的門生,卻娶了李黨要員王茂元的女兒,盡管他從沒同牛黨有過什么敵對行為,卻從此被視為李黨,牛黨得勢后對他竭力打壓,李商隱空有一身才華,卻終生不得抒展。

    世家雖然高傲,卻也并非從不與五姓子之外的人聯姻,只是他們的大多數子女都只在五姓家族內部聯姻。鄭老聽了這主意心中歡喜,連忙招呼王老坐下,興致勃勃地談起了招女婿的事情。

    也難怪老王著急,太原王氏可是最早登上一流門閥士族的人家之一,東漢王允以他為國家、社稷的力挽狂瀾之功,把王氏家族推為天下名門。自此風云變幻,王家卻始終屹立不倒,直到本朝,又遭大劫。

    高宗李治的王皇后就是太原王氏之女,所以武則天上臺前后,王家被打壓的最慘,若非如此,來俊臣雖然猖狂,也沒有膽量敢強娶王氏之女。也正因此,太原王氏比其他幾大世家更迫切需要這次機會。

    王老得意地道:“我等世家建立‘繼嗣堂’,本為有助于各世家,可不是為了讓他們耗用世家的力量自相殘殺、爭權奪利!如今,顯隱二宗勢成水火,而楊帆卻與隱宗交好。如果讓他成為顯宗之主,顯隱和睦一家,便可避免內耗了。”

    李慕白嘆了口氣,道:“楊帆若做了世家女婿,皇帝會怎么看?還會把這件重任交給他么?”

    正討論得興致勃勃的王、鄭二老同時一怔,難道讓楊帆效仿來俊臣,也來一個強娶,以強娶為掩飾?可是這樣一來,看在天下人眼中。假強娶也成了真強娶了。王家已經丟了一回臉,還丟得起第二次臉么?

    李慕白又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問題,我們如何向盧家交待?‘繼嗣堂’雖然強大,卻也脆弱。說它強大,是因為它有我們這些世家暗中提供財力、物力、人力,提供各種支持,所以它擁有巨大的力量。

    說它脆弱,是因為整個繼嗣堂,不管是顯宗還是隱宗。都依賴于世家的幕后支持,其核心成員也都來自各大世家,所以,他們首先要維護的是家族的利益,其次才是繼嗣堂,一旦激怒盧家,‘繼嗣堂’中的盧姓子弟答應么?”

    鄭老臉上的怒意漸漸斂去,沉吟片刻,不太確定地道:“繼嗣堂既然是由來自各大世家的精英組成。當然要能者上,庸者下,盧賓宓技不如人。讓他退下來想必盧家也無話可說!”

    李慕白搖搖頭,道:“這是自欺欺人!盧賓宓若平庸無能,叫他讓位,盧家也無話可說。但是眼下盧賓宓做事雖然不甚高明,卻也沒有大錯!盧家宥于毒誓,剛剛撤回范陽,如果這時撤了盧賓宓之權,盧家會怎么想?”

    鄭老沉著臉不說話。

    李慕白又道:“盧家的力量有多大。你們是清楚的。山東士族之中,盧氏如今排名第二,依附于盧氏的小家族不計其數,如果我們的舉動激起盧氏的強烈反彈,山東氏族的同盟就此瓦解,你以為女皇帝會放過這個好機會么?”

    鄭老和王老面面相覷,遲疑半晌,王老問道:“那么,你有何良策?”

    李慕白把棋子拋回棋盒,愁眉深鎖地道:“還沒想到!”

    ※※※※※※※※※※※※※※※※※※※※※※※※※※

    楊帆陪著小蠻逛了幾天長安城,腹中的娃兒又開始躁動起來,楊帆可不敢再領著她到處游玩了,這兩天小夫妻安份下來,只是在公孫府上待著。

    誰料,楊帆不出門了,登門拜訪的人卻陡然多了起來,貴客往來,絡繹不絕,大多是關隴集團的世家子弟。

    關隴集團雖是以軍功起家,崛起的時間太短,底蘊還嫌不足,不過關隴集團如今的核心人物是關中四姓韋裴柳薛,這四大家族可也是千年高門。

    京兆韋氏,如今是死而不僵的關隴集團的領袖人物,河東裴氏更是整個天下最著名的家族。‘百家郡望,四姓為先;天下氏族,莫如裴氏!’

    關隴集團作為一個龐大的集團雖然沒落了,可是像京兆韋氏、河東裴氏、河東柳氏、河東薛氏,這都是早在關隴集團形成之前就已存在的大世家,關隴集團在關中興起之后,他們才成為其中的重要一員。

    現在這個龐大的集團日益沒落,可這幾個大世家的生命力卻猶在,他們是不會輕易沒落的。實際上這幾大世家完全可以甩開這個已經成了包袱的夕陽集團,可是這個集團一旦沒落,他們勢單力孤,勢必不能與山東士族抗衡。

    正所謂寧為雞首,不為牛后。他們還幻想著關隴集團能夠重新崛起,不愿意放棄重振關隴集團的努力,自然就想與楊帆有所接觸。

    只不過,這幾日頻頻登門的都是關隴世家的年輕一輩,一來還是他們的眼光問題,雖然他們已經感覺到楊帆是一個關鍵,但是對他究竟能起多大作用卻還估量不足;二來,從李太公壽宴上的那場風波來看,楊帆已與山東士族交惡,對他們的招攬自然一拍即合,根本不需要長者們折節下交。

    公孫不凡的夫人裴大娘就是裴氏家族的人,雖然在裴氏家族,裴大娘這一房是偏房別支,不是重要人物,可是這幾天裴氏家族年輕一輩的嫡房子弟卻常常登門來探望這位遠房姑姑,拜訪過姑母之后,他便去尋楊帆聊天,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裴夫人何等精明的人物,娘家人一連數日登門,她就察覺不對了,這天一早她的嫡房侄兒裴秋黎又來到公孫府上,先到佛堂見過姑母,便想去找楊帆敘話。裴夫人喚住他道:“秋黎,你實話對姑母講,這幾天頻頻登門,究系為何而來?”

    裴秋黎是個剛及弱冠的年輕人,聽到姑母問話,便垂手站定,答道:“姑丈一向不喜牽涉世家之事,因此父親大人吩咐,若是姑母不問,便不必說起。如今姑母垂詢,侄兒不敢不答。不日……朝廷將有旨意到,楊帆將調任天官衙門,權知天官侍郎……”

    裴夫人眉頭微微一挑,不以為然地道:“那又如何?吏部雖是選官的衙門,卻也不能一手遮天。三品以上者要皇帝親自選授,五品以上者要宰相點頭,六品以下者,也須報請門下審復。楊帆便是做到了吏部尚書,值得裴家如此巴結?”

    裴秋黎苦笑道:“要說巴結,卻也不然,侄兒本來就喜歡他的品性為人,原就想與他交往的。再一個,姑母潛心修佛,不知如今世間變化。南疆如今……”

    裴秋黎把如今朝中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對裴大娘說了一遍,又道:“機緣巧合之下,楊帆這個五品郎中偏就成了其中的一個關鍵人物。秤砣雖小,能壓千斤,那就不能把他當成一個鐵疙瘩來對待了。”

    裴大娘這才恍然,既然事涉自己的家族,雖然她近年來潛心修佛,性情日益恬淡,卻也不能漠然視之了。

    裴大娘思索片刻,道:“楊帆這人機警異常,雖然他還不知詳情,可這兩天貿然拜訪的世家子弟多了,他心中必有思量。你若想跟他攀圖交情,徐徐發展,只怕反被別人捷足先登,不如開誠布公地與他談一談!”

    裴秋黎這幾天與楊帆相處愉快,可惜一直沒能談到正題。他年紀輕,骨子里還有一種世家子弟的清高,有些羞于啟齒,如今得到姑母這番點撥,才下定決心,長長一揖道:“姑母教訓的是,侄兒知道該怎么辦了。只是,每日在他身邊的可不只侄兒一個,眾目睽睽之下,侄兒實難與他談及正題。”

    裴大娘道:“既如此,你今日且一如既往,明日早些來,姑母為你二人制造機會!”

    裴秋黎大喜過望,連忙長揖道:“多謝姑母成全!”

    公孫家客人往來不絕,大多是以前從不登門的人物,以前偶爾來往的獨孤世家反而沒了動靜。船娘把關隴集團眾多子弟頻頻拜訪公孫府的消息告訴正在盤膝打坐的寧珂姑娘時,寧珂姑娘只是微微一笑,小小得意的樣子,就像偷了兩只雞的小狐貍。

    盧府,姜公子滿臉陰云地盯著跪坐于面前的袁霆云,屈指叩了叩幾案,沉聲道:“兩天了,你還毫無動靜,是不是我的話你也可以不聽了?”

    袁霆云苦著臉道:“啟稟公子,公子吩咐下來,小人便馬上著手準備了,可……這兩天楊帆一直沒出門,小人打聽了一下,據說是他的夫人快生了,胎動頻繁,楊帆每日守在府上,絕不外出。”

    “那就上門去殺!”

    姜公子冷冷地說了一句,扭頭對端坐在墻角的陸伯言道:“勞煩陸老一同前往,必、殺、楊、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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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3章 警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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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燭如月,把明亮柔和的光灑向床頭。 M

    楊帆伏在床邊,瞪大眼睛敬畏地看著,他的面前是圓滾滾的一個大肉球,肉球偶爾會輕輕動起來,時而向左,時而向左,每當它有所動作的時候,楊帆臉上驚訝、好奇、開心、歡喜的神情便接連出現。

    小蠻躺在榻上,背后倚著柔軟的靠墊,嘴角掛著甜蜜的笑容,輕輕撫摸著肚皮,又怕擋了郎君的視線,所以只在腹部邊緣輕輕地撫摸著。

    “小家伙在里邊干嘛呢?”

    楊帆好奇地問,這時的楊帆,不是義氣重然喏的江湖游俠,也不是位高權重的朝廷大臣,他笑得合不攏嘴,說出話來充滿了大孩氣。

    小蠻微微皺起眉,猜測著道:“我感覺……小家伙在用手指輕輕地點呢,一下一下的,就像小雞啄蛋殼似的。哎喲……”

    “怎么了?”

    楊帆緊張起來,小蠻卻“咯咯”地笑:“這小子,踢了我一腳!”

    她這一笑,肚皮顫動起來,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也興奮了,這里一拳那里一腳的耍起了醉拳,楊帆把手輕輕搭在小蠻的肚子上,感覺著小家伙有力的拳腳,先是眉開眼笑,繼而有些緊張地道:“今晚小家伙鬧騰的厲害,要不要找醫士來看看?”

    小蠻不在乎地道:“不用啦,前些天你不在的時候,小家伙比現在鬧的還厲害呢,我感覺是快生了。你不用擔心,大娘已經把醫士、穩婆都請到府里來,如果我這邊有狀況,他們隨時會來。”

    楊帆這才放心,返身又自小幾上取過一碗正在晾著的夜宵。這是一碗紅棗板栗粥。煮粥的米是盧城稻米。米粒青如白玉,煮出的米粥漿汁如乳、油亮溢香,楊帆用湯匙調了調,對小蠻道:“已經不燙了,來,吃一點兒。”

    小蠻放下衣服遮住肚皮,起身從楊帆手里接過粥碗,把熬得稀爛的米粥一口一口地吃下去。自打顯懷以來,小蠻的食量就變得驚人。比以前的飯量至少大了一倍,楊帆自然是巴不得她多吃一些。

    歡喜地看著小蠻把一小碗粥吃的干干凈凈,楊帆笑著接過小碗,又把濕毛巾遞給她擦了擦嘴,細致入微的體貼。讓小蠻心里甜甜的。

    吃過夜宵,兩人又坐在榻邊低低地說了陣話兒,床頭的紅燭已燃去三分之一,小蠻打了個哈欠,楊帆見她疲倦,馬上柔聲道:“天色不早了,你歇下吧!”

    “嗯!”

    偎在他懷中的小蠻用頭頂蹭了蹭他的下巴。像只慵懶的貓兒。

    楊帆扶著她小心睡下,又把一張疊起的小墊子放在她的小腿下,她的小腿因為懷孕有些浮腫,睡覺時要在小腿下面墊個小墊子。這還是裴大娘告訴楊帆的法子,否則這個即將做父親的年輕人哪懂這些。

    “好啦,你好好休息!”

    楊帆在小蠻光潔的額頭輕輕吻了一下,將帷幔輕輕放下。透過薄薄的帷帳,他看到小蠻正望著他甜蜜地微笑。

    楊帆輕輕吹熄燭火。走出門去,門外就是耳房,兩個中年婢婦正坐在耳房里,一見他出來,忙站起身恭送。裴大娘擔心年輕的丫環嗜睡,特意派了兩個睡覺警醒,而且生過孩子的中年婢婦伺候小蠻的起居。

    “有勞兩位!”

    楊帆照例向她們兩個客氣地打了聲招呼,這才穿過耳房,向外面走去。

    孕婦腆著個大肚子,睡覺時常常需要側著身子,做丈夫的年紀也輕,睡覺不踏實,頂一下碰一下的可不得了,所以遵照裴大娘的囑咐,楊帆被剝奪了陪娘子同榻而眠的權利。不過只要是對娘子和孩子有利的事情,楊帆自然是遵照執行,絕不敢有半點違背。

    楊帆走出小蠻的住處,并沒有馬上回去休息。

    徘徊在秋意深深的池塘邊,踏著一地如霜的月色,楊帆負著雙手,心神漸漸沉靜下來。

    挑唆南疆土蠻首領對派駐該地的流官進行種種干涉,是獨孤世家的手筆,獨孤世家又豈會不關注京里的一舉一動?在姜公子得到消息的同時,獨孤家就得到了消息,緊接著楊帆也就知道了。

    雖然傳旨的中官還沒有到,楊帆卻已清楚自己即將到吏部赴任,而且要從女皇手中接過這塊燙手的山芋,如何妥善解決此事,他心中已經有了一番計較,但是現在還缺少一樣最重要的東西:山東士族的妥協!

    同關隴集團進行接觸?

    獨孤世家原本就是關隴集團的一員,它比誰都清楚,關隴集團的沒落已成定局,除非趁著關隴集團奄奄一息,于軍隊還有一定的影響力,馬上再來一場天下大亂,來一個七十二路反王,他們才有用武之地,否則無人可以挽回他們的頹勢。

    而且楊帆此前同繼嗣堂的隱宗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系,也就等于同山東士族保持著密切的接觸,他不可能拋棄這個強大的盟友,與一個注定沒落的集團締結同盟。

    在李太公的壽宴上,嘻笑怒罵地嘲諷世家子弟,目的是贏得尚武的關隴集團的欣賞,如果當時鄭宇、崔液、王思遠等人不主動挑釁,楊帆也會另找機會。

    包括透露他即將成為南疆官員空缺分配的關鍵人物的消息給關隴集團各大世家,都是獨孤宇和他的策劃。

    引來關隴集團的招攬,是為了給山東士族施加壓力,給山東士族施加壓力,最終的目的還是同山東士族的力量結合。

    駁斥山東士族子弟,博得尚武的關隴世家賞識,目的依舊在山東士族。而這種小沖突,也絕不會放在那些世事練達、利益至上的山東士族的長者們眼中,不致于釀成不可調和的矛盾。楊帆一直很注意這個分寸。

    如今不管是關隴集團還是山東世家,都已經知道他們垂涎三尺的南疆機緣,很大程度上要依賴于楊帆。可是關隴集團只派些不上臺面的晚輩子弟來拉交情,由此可見他們在政治上遲鈍的嗅覺,以及眼光的短淺和魄力的不足。

    至于山東士族迄今沒有動作。在楊帆看來反而是一件好事。他在李太公壽宴上,早已經見過各大世家的頭面人物,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山東士族確實沒必要派些作不了主的子侄晚輩來和他攀交情。山東士族要么不出面,出面時必定是已經決定向他妥協。

    環環相扣的一個計劃,沒有太多的陰謀和計算,完全是因勢利導,讓整個環境和條件的變化,使得對方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做出這樣的選擇時。他們也只會認為這是客觀形勢導致了這樣的結果,而不會察覺是有人從中運籌。

    只不過,這若烹小鮮的高妙手段,楊帆一直以為是號稱“算無遺策”的獨孤宇設計,卻從來也沒想過這竟是那個看起來楚楚可憐、弱不禁風。走幾步路都要香汗細細的寧珂姑娘一手導演。

    楊帆負手抬頭,看著天邊皎潔的明月,心中暗暗盤算:“朝廷旨意快到了,山東世家如何決定,也該有個眉目了吧?”

    他卻不知,為了這件事,山東士族各大世家如今正在頻頻接觸。卻始終拿不出一個讓各方都滿意、都同意的方案,那些老頭子們已經急得快要拍桌子罵娘了。

    池邊小徑一陣悉索,楊帆聞聲望去,恰見一道倩麗的身影緩緩走來。

    楊帆嘴角逸出一絲笑意。舉步迎了上去:“又跟公孫姑娘比劍了?”

    “她根本就是以虐我為樂!”

    阿奴一副氣鼓鼓的樣子,一見楊帆就向自己的男人訴苦:“人家這么欺負我,你也不說幫我的忙,好好教訓她一頓。讓她曉得人外有人。你不知道她每次贏了我,得意洋洋的那副樣子有多可恨!”

    阿奴本來是不想再跟公孫蘭芷比武的。卻架不住她的再三央求,結果被虐也就成了必然。

    楊帆哈哈大笑起,道:“她是女人嘛,勝之不武。再說,她明知你劍術不如她,一再迫你動手,本來就是想逼我為你撐腰,我偏不跟她動手,不遂她的心愿,咱輸了也算贏了。”

    “贏個屁!”

    阿奴大發嬌嗔,抬腿就踩他的腳面:“我被她欺負,你很風光么?”

    “風光倒不然……”

    阿奴踩得當然不痛,她哪會真的用力,只是想向她的男人撒嬌而已,所以楊帆不躲,只是張開雙臂輕輕抱住她,笑嘻嘻地道:“我只是喜歡!”

    阿奴大怒,瞪起杏眼道:“喜歡?你喜歡我被人欺負?”

    楊帆握著她的雙肩,柔聲道:“喜歡你向我訴苦,喜歡你找我撐腰,喜歡你這副小女人的樣子!”

    阿奴用胳膊肘恨恨地拐了他一下,不聽他的甜言蜜語,霸道地提條件:“少來!你幫我打敗她,替我出口惡氣,否則,以后少碰我!”

    “真的呀?碰你會怎么樣呢?”

    楊帆扮出一副豬哥像,故作輕佻地挑起她嬌嫩的下巴,那張揉合著天真嫵媚、嬌艷可愛的小臉便完整地呈現在眼前,月色給這張俏臉蒙上了一層薄紗,五官略顯朦朧,可她的眸光卻像星辰一般明亮。

    楊帆的視界里滿是她柔媚的眼波,禁不住心中一蕩,便緩緩俯下身去。阿奴臉蛋微紅,乳鴿似的胸膛微微起伏,豐潤的唇珠微微開合,一雙明媚的眼睛羞澀地閉了起來。

    在公孫姑娘的長劍面前,她是手下敗將。在楊帆的親昵面前,她根本就是予取予求的俘虜、女奴。

    池塘輕蕩漣漪,幾只飛鳥倏然劃破水面。

    楊帆的唇距阿奴的櫻唇還差一寸距離,陡然被她用力推開。

    楊帆訝然:“莫非今晚女奴要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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