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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兄弟好忙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天色晚了,今兒的晚餐依舊是吃面。楊帆呼嚕呼嚕地把一碗湯面吃完,擱在窗臺上,而對面,天愛奴依舊吃得斯斯文文,那一碗面還是滿的,好象她還沒有吃過一根。

  楊帆不禁笑道:“到底是女人,這么香噴噴的面,居然吃的這么慢。”

  天愛奴憐憫地看著楊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香噴噴?”

  楊帆道:“難道不香,寧姊的湯面在這修文坊里可是公認的好吃。”

  天愛奴搖頭嘆道:“井蛙不可語于海,夏蟲不可語于冰。”

  楊帆道:“你既吹噓自己的廚藝如何之好,何不一展身手,讓我瞧瞧。”

  天愛奴俏巧地白了他一眼,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讓我拿什么一展身手?”

  楊帆笑道:“成,這個好辦,我明天買些食材回來,再見識你這位巧婦的本領便是了。”

  又聊一陣,街上梆子聲隱隱傳來,聽起來該是兩更天了。天愛奴起身道:“不跟你聊了,我回去休息。”

  楊帆也起身道:“你睡吧,我出去走走。”

  天愛奴警覺地問道:“你去哪里?”

  楊帆道:“打葉子牌,不然明天拿什么買雞鴨魚肉呢?”

  “你手氣很好么?”

  “哈哈,你要是想明天換換口味呢,最好祈禱我的手氣會很好。”

  楊帆出了自家小院的門,在門下站了片刻,機警地四下一掃,便沿長巷向前走去,行了片刻忽然隱隱察覺有些動靜,楊帆暗自警惕,拐過一條巷角時飛快地向后脧了一眼,一道身影疾閃出黑暗之處,卻如驚鴻一瞥,被楊帆看到了那條纖細的身影。

  “天愛奴?”

  楊帆微微有些恍然,心中轉著念頭,腳下卻并不停下,依舊向前走去。

  天愛奴悄悄輟在后面,只見楊帆一路行去,鬼鬼祟祟、東張西望,最后來到一條長巷,左右看看,往掌心吐了口唾沫,退后幾步,輕“嘿”一聲,借著一股沖勁兒猛地竄向一堵坊墻。

  “嘩!”

  腐朽干裂的泥坯墻皮掉下來一大塊,楊帆很狼狽地摔到地上,他趴在地上不敢動彈,過了一陣兒,見沒有驚動什么人,這才輕輕爬起來,“呸呸”的好象在吐口中的泥土。

  隱在暗處的天愛奴趕緊掩住了口,生怕笑出聲來。

  楊帆探頭探腦地四下看看,再接再勵地繼續爬墻,這一回他成功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披上了高高的坊墻,呼呼地喘息一陣,翻過了墻頭。天愛奴輕輕搖了搖頭,纖影一閃,掠回了他們的住處。

  楊帆裝模作樣地扮出偷東西的樣子,在人家院舍里轉悠了幾圈,又從另一側墻頭翻出,在一條條巷弄間繼續穿梭,做出一副尋找下手目標的樣子,如此這般周旋了小半個時辰,確信天愛奴已然離去,這才加快步伐,向自己真正想去的地方趕去。

  楊帆晃過幾片宅子,來到了一處僻靜之地。這里是一片住宅的街角,在巷子最里端,左右兩戶人家,都是對著另一側大街開門,中間這條巷弄是死胡同,只留了后門,因此異常的僻靜。

  巷底生著一棵龍爪槐,樹高十余丈,枝繁葉茂。楊帆看看四下無人,突地騰身縱起,仿佛一只靈猿,猱身直上,飛一般竄上了樹頂,隱身于樹冠之中,四下更是無人看見。

  樹頂有一個幾根樹杈撐起的地方,放著一個油布包袱,楊帆打開包袱,就在樹上穿戴起來,很快,他就變成了另外一副形像。

  一套青色輕裝,青色的頭套,裝扮停當,一柄短劍插進綁腿,一口短刀插在腰帶上最容易拔出來的地方,深吸一口氣,在樹頂向四下一掃,楊帆便飛身掠出樹冠,輕盈地落在一戶人家的屋脊上,穿房過屋,飛奔而去。

  ※※※※※※※※※※※※※※※※※※※※※

  “阿母,我出去啦。”

  馬橋家里,馬橋站起身來,抻了個懶腰,對母親說道。

  馬橋的老娘嗔怪地道:“去吧去吧,你這孩子,老是晚上出門,小心叫武侯撞見,尋你的不是。”

  馬橋道:“阿娘不用擔心,我是坊丁嘛,本來就是幫武侯們做事的,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真要叫他們撞見,也不會把我怎么樣,兒子只與楊二和幾個要好的朋友們小聚片刻,打會兒葉子牌,很快就回來。”

  “嗯,你自己小心著些,玩牌歸玩牌,可不興賭錢!”

  馬母叮囑了一句,用針撓了撓頭發,又低下頭來,就著燈光,把一縷捻好的豬鬃小心地穿過牛骨上鉆好的小孔,又伸手取過備好的麻繩。進行捆扎綁定。旁邊有一套鉆孔工具和一大堆已經鉆好孔的牛骨頭,那是馬橋剛剛做出來的。

  馬橋只要回了家,總是陪母親一塊做家務,從很小的時候他就是這樣,那時候馬母常給人做鞋墊賺些錢養家,馬橋每天都會在家里幫著母親把剪碎的小布頭一塊塊的拼成鞋墊的樣子,常常忙到日光西斜,才能出去與坊內的小伙伴們玩耍一陣。

  從小到大,他都幫著老母做事情,如今做了坊丁,有了工錢拿,雖說坊丁的收入非常低微,不過據他說幫著武侯們做事,時不時總有些意外之財,所以家境比起從前已經好了許多,不過老人家閑不下來,兒子長大了,該娶媳婦了,自然要幫他攢老婆本兒,所以依舊每日勤勞做工。

  馬母聽說市面上現在牙刷子既賺錢又好賣,便叫兒子花錢買了一支回來仔細琢磨了一陣兒,然后就買了些原材料回來,嘗試著自己做牙刷子。

  馬母知道兒子孝順、聽話,倒不擔心他去為非作歹,因此只是囑咐一句,便放心地干活了。卻不知在她眼中,兒子固然依舊是那個孝順聽話的好兒子,可兒子畢竟已長大成人,已不是當年那個天真無邪的幼童。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長大成人的兒子,更不可能將所有秘密與老母分享。

  馬橋走出房門,將門掩好,在院中悄悄站立片刻,便向夜色中遁去。

  今夜無月,星光黯淡。

  馬橋鬼鬼祟祟地穿行在小巷里,雖然晚間坊里有武侯巡邏,但武侯們一般只巡弋大街,不會到小巷里行走,所以倒不虞被人撞到。

  小巷里黑漆漆的,他卻熟門熟路,馬橋并沒有看到,夜色中一道若有若無的身影,正攸然從一座座房頂掠過。那從房頂飛掠而過的人影正是楊帆,楊帆卻也沒有注意到小心翼翼貼著墻根潛行的馬橋。

  馬橋悄悄摸到一扇門前,回頭看看巷中無人,便探手一推院門,院門沒閂,“吱呀”一聲門開了,馬橋閃身入內,輕輕掩好院門,躡手躡腳地往正房走,一邊走一邊小聲喚道:“銀銀,銀銀……”

  房門開了,一個人影裹著一陣香風猛地撲到了他的懷里,兩片灼熱肉感的豐唇隨即印上了他的嘴巴,狠狠地親了個嘴兒,那女子聲音便喘息地道:“你這小冤家,叫人等得好不心焦,怎地才來!”

  兩個人抱在一塊兒,一邊親嘴,一邊手忙腳亂地脫著彼此的衣服,以一種高難度的動作轉進了房間。房門一掩,馬橋屁股后面一片袍袂便夾在門縫里,隨著一聲女人的嬌吟,那片衣角“唰”地一下不見了。

  片刻功夫,床榻的吱吱嘎嘎聲、肉體撞擊的噼噼啪啪聲和斷斷續續、支離破碎、意味難明的呻吟聲便從房中隱隱地傳出來,干柴烈火熊熊地燃燒了。

  “哼哼,哼哼……”

  這不是豬的叫聲,而是馬橋有異于常人的獨特笑聲。

  ※※※※※※※※※※※※※※※※※※※※※※

  楊帆悄悄出現在夏官衙門,夏官衙門,也就是大唐兵部。

  楊帆靜靜地候在墻角陰影下,等那一隊巡弋的兵丁走過去,便化作一縷輕煙,攸然閃到長廊陰影下,雙腳稍一沾地,就像飛鳥般撲出,沿著長廊,足不沾塵地消失在長廊盡頭,如同鬼魅一般。

  他已不是頭一回來兵部,對這里的地形已經非常熟悉,楊帆輕車熟路地潛到后衙,遁入一處比較荒涼的院落,翻身掠進院子,回頭望了望,便拔身而起,躍到了二樓欄桿處,伸手一搭,靈巧地翻了上去。

  朝廷擁有無限大的力量,可是他們要做些事,也不可能洞察九地之下,正如一個刺客藏進茫茫人海,哪怕只是洛陽城一地,他們也沒有能力把這里掘地三尺,找出那個刺客來,他們甚至要動用武侯和坊丁,才能完成一次全城的搜查。

  同樣的,居于九地之下的螻蟻,想要一窺九天之上的朝堂上的消息,甚至是在朝堂上諸多官員間也屬于絕大機密的一個消息,同樣是不可能完成的一件任務。楊帆只有一條線索,就是那個長著法令紋的凹目鷹鼻的酷吏。

  這個人在當年穿的是青色官袍,那只是一個八九品的小官,楊帆不可能畫影圖形,張貼于大街小巷地尋人,也不可能持著那人的畫像滿大街的問人,更不可能逐一潛入大唐官員的府邸,窺視他們的相貌,憑這一條線索,希望實在是太渺茫了。

  更何況,這些年來,隨著武后權力的一步步集中,朝中官吏起起伏伏,風風雨雨,有太多的官員因為權力斗爭的失敗而貶官甚至亡命。誰知道當年那個青袍小吏如今是青云直上,還是貶謫邊疆,亦或是抄家砍頭了。

  即便是那個京中小吏如今已然外放地方為官,他就再也無從查起,所以盡管楊帆印象中最深刻的只有那個酷吏的模樣,卻并沒有把查訪的重點放在尋找這個人上,而是從那支軍隊著手。

  想找當年的一個長著深深的法令紋的八九品小吏雖然無異于大海撈針,但是要找一支出京公干的禁軍就要容易很多。從那浩瀚繁多的一捆捆卷宗、公函里,總能找出一點珠絲馬跡的。

  楊帆潛入的是兵部庫部,儲放公函案牘的地方。禁衛軍三百余人出京公干,這么多人馬的調動,如果是奉了朝廷的命令,兵部必有記載。如果屠村的命令不是出自朝廷,調動這么多人馬出京,也必然要找個出京公干的借口,同樣要經過兵部,否則就是跡同謀反了。

  所以,楊帆相信,只要那支禁軍不是山賊土匪假扮的,就一定會留下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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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繁華鬧市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咚咚咚咚……”

  南市開坊的鼓聲遠遠地傳來,楊帆、馬橋和面片兒依舊不急不忙地走著。

  日中開坊,開坊前都要先擊鼓三百下,現在鼓才剛剛敲響,離開坊門的時間還早著呢,一點都不用急。

  洛陽的商業較長安更為發達,富商巨賈頻繁貿易于三市。南市百行各業,共有三千多家鋪子,甍宇齊平,遙望如一,榆柳交蔭,通渠相注。珠寶店、書局、麩行、奴隸市,重樓延閣,互相臨映,招致商旅,珍奇山積。

  北市東連漕渠,天下舟船集于橋東,常有萬余艘船人,填滿了河路,商賈貿易,車馬堵塞市間,胡商云集,多出售香料、珍玩,采購絲綢、茶葉等商品,旅店、酒食店也多處于這一帶,鱗次櫛比,將洛水南北的兩市連成一片。

  西市與南市相仿,不過更偏重于批發,主要客戶是其他各地的商賈。大唐的“市”只有到了日中時分才開,當然,開在各個坊里的小貨攤兒不受此限。

  “馬六,你說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就這么不知道照顧自己呢?晚上睡覺的時候,被子要蓋好,可不能蹬被,天已經涼了,難道你還要大娘夜里起來給你蓋被子不成?”

  “是是是……”

  “吃飯的時候別跟餓死鬼投胎似的,要細嚼慢咽,尤其是不能老吃涼東西,吃東西要準時,你的胃寒就不會犯了。”

  “是是是……”

  “你瞧你這副德性,能好好走道兒不?不準顫悠!好的不學,偏學地痞無賴!”

  “是是是……”

  三個人一路走,面片兒一路教訓著馬橋,馬橋一臉無奈,愁眉苦臉地道:“小寧,其實我……”

  楊帆馬上咳嗽一聲,拉著長音兒道:“劉大娘說,昨兒晚上……”

  馬橋立即閉緊了嘴巴,面片兒轉向楊帆,問道:“昨晚上怎么了?”

  楊帆窺見馬橋告饒的眼神,嘿嘿一笑,道:“其實不止昨晚,這些天一直這樣,馬六晚上口渴,總是放著爐上燒開的水不喝,直接去喝缸里的涼水,我估摸這胃寒啊,就是這么落下的毛病。”

  面片兒聽了扭頭瞪了馬橋一眼,嬌嗔地道:“要不說你不會照顧自己,你還小么,這么大的人了,整天喝涼水!從現在起,一定得改掉這個臭毛病。”

  馬橋干笑道:“好,好好,我一定改,一定改!啊,坊門開了,快點快點。”

  “市令”當當地敲響了鑼,坊市的大門緩緩打開,坊前早就簇擁了不下數千人,人頭攢動,熙熙攘攘。馬橋一看不用江旭寧啰嗦了,如釋重負,趕緊招呼一聲,急急往前趕去。

  洛陽的每個“市”都有四個門,楊帆他們來的是南門,一瞧坊門打開了,馬橋立即加快了腳步,面片兒沒法繼續教訓他,便也加快腳步跟了上去。楊帆跟在后面走著,眼珠微微一轉,忽然哎喲一聲捂住了肚子。

  面片兒止步回身道:“小帆,你怎么了?”

  楊帆道:“我忽然有些腹疼,得找個地方去方便一下,寧姊,你跟馬六先進去吧,一會兒我再去尋你們。”

  面片兒頷首道:“成,我和馬六沿十字大街往前走。”

  楊帆揚手道:“好,你們先行一步,一會兒見!”

  馬橋“哼哼”兩聲,仰天道:“老天有眼,惡有惡報啊!”

  得意未了,便傳來江旭寧訓斥的聲音:“又說甚么瘋話?你就不能正兒八經的?你這個人吶……”

  兩人一路說,一路進了坊市,楊帆捂著肚子磨磨蹭蹭的拖在后面,候著二人進了南市,便也加快了腳步,進了南市的大門,就往左一拐,沿著一排橫向的商鋪向前趕去。

  雖然剛剛開市,可以因為一天里只能開半天的市,所以剛剛開坊,早就做好了準備的商賈們就賣力地吆喝起來,招攬著剛剛走入市場的洛陽百姓。

  李家漆器什物鋪,王家花果鋪子、蕭氏紙墨筆硯、劉家炭薪、陳家酒莊,牛羊肉鋪,一路行去,繡旗招展,掩蔽天日。其間還有許多由胡人開設的珠寶坊和香藥鋪子。

  這時的胡人專指波斯、大食以及天竺、羅馬、粟特等西域人種,而突厥、吐番、回紇是不能稱為胡人的,否則他會認為你在岐視他。

  各種各樣的人,官紳士子、淑女佳人、大家閨秀、胡姬番女,販夫走卒,國人胡人,參差其間,騎馬的、乘車的,步行的,各行其路。

  放眼望去,美女很多,就算不想買東西,在里邊隨便逛逛,瞧瞧美人也是很養眼的,但是“滿城盡是大饅頭”的旖旎景像你在這里是看不到的。

  因為開胸裝只有兩種女人在兩種地方才可以穿,一種是命婦貴女、使相千金,可以在府邸和宮闈中穿。另一種是歌伎舞伎,可以在青樓妓坊中穿,其他女子連穿的機會都沒有,更不要說穿到大街上現眼了。

  楊帆進了南市,徑往左邊一拐,直奔任家金銀鋪子。他得把那支金釵換了錢,才可以去買東西,這個年頭,金銀還不是通用貨幣,不能直接拿來交易,這個時代買賣東西,通常是用開元通寶支付,如果是較大量的支付,就用絹布為一般等價物。

  楊帆手中這支金釵重量不到一兩,頂多能換兩千錢,不過楊帆看這支釵子做工精致,造型精巧,一般金銀鋪子的匠師根本打造不出來,金銀鋪子收了他的釵子,根本不用燒融,直接就能轉手當成首飾售賣,是以楊帆執意要換三千錢。

  店主任老實又是貶低金子成色,又是嘲諷作工手藝,唾沫橫飛地說了半天,楊帆也不多說,只笑瞇瞇地說:“任掌柜的,你要只換兩千錢也成,不過你得當著我的面把這釵子鍛成金條。”

  任老實二話不說就抄起錘子,高舉過頭,橫眉立目地盯著砧板上的那支金釵,他瞪著眼睛看了半晌,便攥著錘子瞪向楊帆,惡狠狠地道:“算你狠!兩千五百錢,絕對不能再加了!”

  楊帆道:“兩千八百錢,釵子歸你!不然,我去對面傅家金銀鋪子。”

  任老實右手把錘子往砧上狠狠一敲,左手飛快地揣起釵子,咬牙切齒地道:“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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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1生所托非良人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楊帆離開任家金銀鋪子,先去陶瓷鋪子訂了鍋碗瓢盆,又到油米鋪子訂了米面油鹽和各色食材,給了地址都叫他們閉市后讓伙計直接給送回家里去,隨后便追趕馬橋和面片兒去了。

  楊帆在路上看到一個雜貨鋪子,賣些笄釵簪子、各色雜物,想到家里那位阿奴姑娘把簪發的釵子換了錢,連簪發的東西都沒有了,就停下為她選支釵子。

  楊帆本想找一只蝴蝶釵,攤面上卻沒有,掌柜的竭力推銷著一支鎏銀的桃心釵子,見他不大中意,又饒了他一張娃娃面具,楊帆這才同意。

  “馬六,馬六,你小子給我回來……”

  馬橋拉著面片兒的手逃得飛快,一個山羊胡子的店鋪掌柜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呼呼”地喘息著停下,恨恨地把一捧牙刷子都扔到地上,使勁踩著,指著馬橋的背影高叫道:“你小子,以后再不要托我家幫你賣東西,沒得壞了我家的名聲。這樣的破牙刷子也敢拿來叫賣,真是豈有此理!”

  店老板一甩袖子,憤憤地回了自己的店鋪,楊帆趕到時恰看到這樣一幕情景,他自己就是馬氏牙刷子的受害者,如何還不明白其中緣由,楊帆心中暗笑,忙把面具往臉上一扣,追上馬橋,一拍他肩膀,叫道:“哪里走!”

  馬橋扭頭一看,卻見一個嘻皮笑臉的胖娃娃,不禁嚇了一跳,楊帆把面具一掀,馬橋這才松了口氣。

  楊帆笑道:“怎么了,急急如喪家之犬?”

  馬橋沮喪地道:“我剛才到丁掌柜的店里去問牙刷子售賣的情形,誰料他一見我來,便大發脾氣,說我家的牙刷子做得太糟糕,有的客人買回去刷了一嘴的血,而且一用就掉毛,不但掉毛,味道還大,唉!”

  楊帆瞧他垂頭喪氣的樣子,安慰道:“此計不可行,再另謀生財之道就是了,何必這般沮喪。”

  馬橋道:“我倒無所謂,只是擔心阿母,阿母一門心思想要做些生意,賺錢給我娶媳婦,結果不管做啥生意都賠。這一次家里買材料花銷不少,如今這牙刷子賣不出去,不但沒有賺錢,反而又賠了一筆,只怕阿母傷心,會壞了身子。”

  面皮兒被他拉著一通跑,跑得臉蛋兒紅撲撲的,聽他這么說,便道:“你生性至孝,大娘有你這樣的兒子,那就是老人家的福氣了。生意做賠了有什么關系呢,在哪里跌倒,從哪里爬起來就是。”

  馬橋哭喪著臉道:“可我老在那一個地方跌倒,我懷疑那是個坑啊!”

  楊帆忍著笑,從懷里摸出幾十文錢塞到馬橋手里,說道:“這些錢先拿回去,哄了老娘開心再說。你今天來,正好在坊間多逛一逛,看看有甚么小玩意兒比較賺錢,自家又做得了的,回頭重打旗鼓另開張便是。”

  馬橋趕緊把錢推回來,道:“這可不成!你孤身一人在洛陽,沒親沒友的,攢點應急錢不容易,我哪能要。”

  楊帆道:“誰說我無親無友,寧姊是我阿姊,你不就是我的兄弟了?莫非你不認我這個兄弟不成?”

  “這……這……”

  馬橋想想獲悉真相后傷心失望的老娘,只好靦顏揣起了錢,把楊帆拉到一邊,小聲道:“改天咱們再干一票,這回得了東西,全都歸你。”

  楊帆笑道:“成,就這么辦。”

  面片兒睨著他們道:“背人沒好話,你們兩個說什么呢?”

  馬橋道:“男人間的話,真要說給你,你也不會聽的。”

  面片兒哼了一聲,昂起頭道:“快走吧,別東拉西扯的,我還沒去看頭面首飾呢。”

  楊帆笑道:“走,咱們先陪寧姊去看頭面。另外,我家的被褥床單被耗子啃的實在用不得了,買完了頭面,寧姊再幫我去挑幾匹好布料。”

  ※※※※※※※※※※※※※※※※※※※※※※※

  三人有說有笑地向前走著,江旭寧忽然在一家頭面鋪子前邊停住了腳步,馬橋一瞧那家鋪子的門面,便對江旭寧道:“小寧啊,這家鋪子咱還是不要看了吧,這樣的地方可不是咱們花銷得起的。”

  那家鋪子門臉甚是堂皇,一看就是售賣上等頭面首飾的地方,可江旭寧依舊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神色有些異樣,楊帆和馬橋對視了一眼,發覺有些不對勁兒。

  他們順著江旭寧的目光向店里看去,就見店中正有一位貴婦人在買東西,這婦人烏油油的頭發,梳了一個烏蠻髻,穿一件小袖綠衫襦,罩一件淺藕色的半袖,肩上又搭了一條白印花的紗帔子,大紅的束腰裙,一雙深綠色的翹頭履。

  看她年紀,約有三十歲上下,姿色只算中下,身材已然發福。在她旁邊陪著一個男子,這人頭戴一頂黑紗羅的幞頭巾子,發腳處還插了一朵絲帛做成的簪花,身上則穿一領圓領大袖,看他的年紀也就在二十七八歲的模樣。

  這人眉目清秀,臉上還薄薄地敷了一層粉,頜下是一部修剪得極整齊的胡須,瞧起來豐神朗朗,算得上一個俊逸男兒。

  那中年婦人正在挑選著首飾頭面,男子則在她耳畔站著,親昵地低聲說笑著什么,似乎在點評她挑選的首飾。唐代首飾,最流行的發飾,鐲子也有,至于項鏈、戒指、耳環一類的東西倒不流行,這婦人挑的正是一支金珠花的步搖。

  男子在她耳邊笑說了一句,逗得婦人一笑,嬌嗔地打了他一下。男人肩上,蹲著一只貓兒似的動物,比貓還要大上許多,通體紅色,又有許多斑點,粗長的爪子緊緊扣在男人肩上,豎著耳朵左顧右盼。

  瞧見女主人打了男人一下,它也呲起鋒利的牙齒,抬起小爪子在男人頭上拍了一下,惹得婦人為之失笑。這是一只猞猁,常被貴人當成寵物飼養,如果狩獵時帶在身邊,比獵犬還要警覺,速度如飛,俗名就叫“草上飛”。

  楊帆看看江旭寧的臉色,低聲道:“寧姊,莫非你認得那個男人?”

  江旭寧的臉色很難看,低低地答道:“那個男人……叫柳君璠。”

  楊帆奇道:“柳君璠,那是何許人也?”

  馬橋攸然色變,說道:“柳君璠?你那個未婚夫婿?年底便要與你成親的那個男人,就是他?”

  江旭寧默默地點了點頭,嘴唇已咬得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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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男兒當志氣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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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旭寧只有十六七歲,這姓柳的卻有二十六七,相差十多歲,不過在唐朝,這很正常。唐人習俗,男女婚配時特別強調男方要比女方年齡大,有“男大十歲,同年同歲”的說法。

  大城大阜的男人,尤其是讀書人,成婚都比較晚。因此這柳君璠比江旭寧大了十多歲,實屬尋常。

  眼見如此尷尬的一幕,馬橋忙勸道:“小寧,你別多想,也許那是他本家的姐妹,又或者街坊鄰居……”

  楊帆冷冷地道:“這兩人都是年過三旬的男女,相偕往頭面店里購買首飾,舉止又是如此狎昵親密,若說二人之間無甚私情,你信么?”

  馬橋向他連打眼色,解勸道:“男人嘛,偶爾逢場作戲罷了。你這是看見了,若是未瞧見呢?小寧,你一個姑娘家,是還未過門的媳婦兒,怎好理直氣壯地上前責問,不如……走了吧。”

  楊帆道:“走?寧姊就可以視若無睹,當它從未發生過么?”

  馬橋趕緊把他扯到一邊,小聲道:“小帆,你今兒這是怎么了,怎么唯恐天下不亂的?你叫小寧怎么做,還能上前與他爭吵么?馬上就要成親了,且忍一忍,饒一饒,也就過去了。”

  楊帆正色道:“如此自欺欺人,何來幸福可言?”

  馬橋急了,道:“小寧跟他已簽了婚書的,雖未拜堂,已然是夫妻,你不勸和,還讓他們打得不可開交才好么?”

  楊帆抿著嘴不說話了,只是緊緊地盯著江旭寧,看她態度如何。他可以容忍別人欺他騙他,卻不能容忍別人欺辱他的朋友,然則這畢竟是江旭寧的事,他需要一個江旭寧的態度。

  江旭寧心思百轉,雖然眼前這情形叫人憤慨悲傷,可自己一個未嫁的姑娘,難道還真能上前拿出正室夫人的派頭來詰問于他不成?江旭寧為難半晌,喟然一嘆道“算了,小帆,我們走!”

  不料三人還未舉步,店中又出現一幕情景,江旭寧看在眼里,一張俏臉騰地一下,脹得發紫。

  原來那婦人沒有相中那枝步搖,舉步又走到另一張柜面前,柳君璠連忙追過去,不想那只猞猁突然從他肩上竄下來,一溜煙兒地竄到地面,似乎想追上女主人,而柳君璠也正舉步向前,那猞猁快如閃電,他來不及反應,一腳便踏在猞猁身上。

  那只紅猞猁貓兒似的一聲尖叫,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撲到婦人身邊,嗚嗚咽咽的好不可憐。婦人攸然變色,抬起手來,一記耳光便狠狠地扇在柳君璠的臉上,叱罵道:“你這個不長眼睛的狗東西!”

  柳君璠捂住臉頰,訕訕地道:“我……它的動作實在太快,我沒反應過來。”

  婦人反手又是一記耳光,罵道:“連我的小貝都照看不好,你這個廢物還能干什么!”

  婦人罵完柳君璠,俯身抱起猞猁,哄道:“我的小寶貝兒,快讓我瞧瞧,傷著沒有。哎喲,我的小寶貝兒,看把寶貝兒疼得,這個不長眼睛的廢物,阿娘都教訓他了,別叫了。”

  柳君璠陪著笑,諂媚地道:“是啊,小貝乖啊,是我不好,有眼無珠,傷著你沒有啊,來,我給你揉揉。”

  一只手剛伸出去,就被婦人一巴掌扇下去,白了他一眼,叱道:“拿開你的狗爪子,小貝不稀罕。”

  江旭寧看到這一幕,只氣得俏臉通紅,渾身發抖,她的男人逢場作戲也好,尋花問柳也罷,她都能忍得,可她的男人如此沒有骨氣,根本不像個男人,叫她如何忍得?

  江旭寧目中蘊著恥辱的淚水,馬橋一把沒拉住,她已甩開馬橋的手臂,昂然走進店去,站到柳君璠面前,沉聲問道:“柳君璠,這個婦人是誰,跟你什么關系?”

  柳君璠看見是她,不由嚇了一跳,變色道:“旭寧,你怎么來了?”

  江旭寧冷笑道:“我不來,怎么看見你糾糾偉丈夫的如此氣概?這婦人是誰,和你到底是什么關系?”

  那婦人看見江旭寧斥問柳君璠,也是為之一怔,隨即就鎮定下來,她乜著江旭寧,輕輕撫摸著猞猁的毛發,慢條斯理地問道:“君璠,這個潑辣的小娘子是誰啊?”

  柳君璠訕訕地道:“這位姑娘,姓江,江旭寧江姑娘。”

  江旭寧冷冷地道:“怎么,你都不敢承認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

  “哦,這就是你說過的那個開面攤兒賣早點的姑娘呀。”

  婦人眉帶譏誚,唇抿冷笑,不屑地道:“走吧,逛街的興致一點都沒有了。真是掃興。”

  “慢著!”

  江旭寧伸手攔住要隨那婦人離開的柳君璠,問道:“你還沒有告訴我,這個婦人是誰?”

  柳君璠狼狽道:“這位娘子,是……是跟我同住永泰坊的姚氏夫人。”

  江旭寧瞪著杏眼,沉聲問道:“她和你是什么關系?”

  柳君璠惱羞成怒地道:“江旭寧,你還沒嫁到我家來呢,管得這么寬?什么時候輪到你來過問我的事情了?”

  這時那姚夫人已走出門去,門口一輛輕車,趕車的是個昆侖奴,旁邊還伴著一個高麗婢子。姚夫人挑起轎簾兒,慢條斯理地道:“柳君璠,你過不過來?你現在不來,以后都不用來了。”

  柳君璠跺了跺腳,繞過江旭寧就往外走。江旭寧也是真的惱了,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不依不饒地道:“柳君璠,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你跟她到底是什么關系!”

  柳君璠氣極敗壞地道:“姓江的,你管的也太寬了,不要說你還沒有嫁到我家,就算我跟你入了洞房,做了夫妻,你也管不得我,放手!”

  江旭寧執拗地道:“你先把話說清楚!”

  “你放手!”

  姚夫人鄙夷地道:“真是個沒有用的廢物!你不說,我替你來說。”

  姚夫人挺起胸膛,睨著江旭寧,傲然道:“你問我跟柳君璠是什么關系?我告訴你,他吃我的,喝我的,交些狐朋狗友的開銷,博戲賭彩的花費,全都是我的,你說我跟他什么關系?”

  姚夫人捏著手帕,說一句,逼近一步,盛氣凌人地道:哦……,我還忘了告訴你,就連你們倆年底成親的花銷,都是我給他出的,你自己問問你的這位乘龍快婿,本夫人跟他到底是什么關系?”

  柳君璠面紅耳赤,面對江旭寧羞怒不堪的眼神,他只能無奈地舔著嘴唇,把唇上薄薄的一層唇膏都給舔沒了,卻沒有勇氣說一句話。

  江旭寧氣的渾身發抖,指著柳君璠道:“你……你……,男子漢該頂天立地,可你竟然這般沒有出息!我知道你家境中落,這些年家中境況大不如前,可富人有富人的過法,窮人有窮人的過法,人窮,志不能短,你連臉面都不要了,居然做人面首,虧你還是個讀書人,你還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禮義廉恥!”

  柳君璠被她罵的惱羞成怒,揚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地摑在江旭寧的臉上,江旭寧捂著臉頰,愕然道:“柳君璠!你……你竟然打我?”

  柳君璠冷笑道:“你我雖尚未拜堂成親,卻已下了婚書,大唐律法承認的合法夫妻!我今日就要教訓教訓你這個不懂為婦之道的賤婢,怎么著?你本良人,卻操持賤業,街頭擺攤,販賣面食,嫁入我家,就不辱了我家的名聲?

  我雖早有耳聞,可是念你家境困苦,此舉實屬無奈,所以從不曾登門詰難。我與姚夫人……皆好詩詞歌賦,往來切磋,引為知己。因見我家貧困,姚夫人常施援手,幫襯于我,僅此而已,不想你竟如此齷齪,不但橫加指責,壞我名聲,更污辱我的恩人和知己,我如何還能忍你,賤婦,你給我滾!”

  姚夫人聽了只是撇嘴冷笑,卻也沒有再拆他的臺。

  馬橋趕上去道:“有許好好說,兩位都消消氣……”

  柳君璠瞪著他道:“我們夫妻說話,你是何人?”

  馬橋陪笑道:“我是小寧街坊,今日陪她一同來南市購買頭面……”

  柳君璠一聲怪笑,一把揪住馬橋,指著江旭寧道:“好哇!我與姚夫人同游南市,被你說的如此不堪,而你,一個待嫁的女人,不守婦道,居然與人同游南市,又叫他陪你選買首飾頭面,你們又是甚么關系?奸夫淫夫!”

  江旭寧紅了眼睛,飲泣道:“你……你怎么能這般無恥?你可知我每日起早貪黑,賣面賺錢,原也是知道你家境不好,本想著多賺些陪嫁,將來我操持家務,叫你安心讀書,考取功名,萬萬沒有想到,我江旭寧的夫婿竟是這樣一個人物……”

  柳君璠橫了心,怒罵道:“我是怎樣的人物?你這不守婦道的賤婢,今天我就好好教訓教訓你!”說罷左手去抓江旭寧發髻,右手便要再往她臉上摑去。

  楊帆忍無可忍,將袍襟“唰”地一撩,往腰間一掖,舉步便沖了上去!

  P:因幼時翻爛了一本《楊家將》,甚喜一個楊字,如今長短篇一共寫了十一本小說,其中以楊姓為主角的占了四個。今天,楊小邪終于見到了黃老邪,與黃易先生稍一交談,深感我輩埋頭碼字的大都如此,黃先生也是赤子之心,意氣中人,與之交談,不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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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長相思,苦相憶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柳君璠手剛伸出去,還沒挨著江旭寧的嫩頰,卻被一只手橫空架住,柳君璠扭頭怒喝道:“柳某在此教訓妻子,誰人多管閑事?”

  轉眼一瞧,卻是一個笑眉笑臉的“娃娃”,不由得為之一怔。

  “娃娃”二話不說,砰地一拳正中柳君璠的眼睛,柳君璠“哇”地一聲大叫,仰面栽了出去,“娃娃”二話不說,一撩袍裾,提起靴子便沒頭沒臉地踹將下去……

  雙方鬧事的這家首飾頭面店是南市一家極高檔的所在,每一件首飾頭面都不便宜,哪怕是其中最便宜、最不起眼的珠玉首飾,也值得尋常人家半年的口糧,所以平素十分的安靜。

  鋪面后面的帳房里,掌柜的陪著帳房管事,正在噼嚦啪啦地整理帳務,旁邊坐著兩位錦袍玉帶的少年公子,其中一位正是謝沐雯謝都尉,而另一個姓高,叫高瑩,亦是內衛的一個侍衛,平時輪值在武后身邊打扇時,她們兩人一直是一對,因此彼此交情極好。

  見謝沐雯認真地看著管事核算帳本兒,高瑩喚著她的小字,掩口笑道:“小蠻,像咱們這般年紀,要么買些胭脂水粉、簪釵首飾,要么買些彩衣繡裙,打扮個花枝招展,哪有你這樣兒的,小小年紀,好大一個財迷。”

  謝沐雯微笑不語,今天二人不當值,特意結伴到了這家首飾店。二人到這店里來,卻不是為了選購首飾,而是因為這家店面就是謝沐雯開的,高瑩是陪好友一起來盤帳的。

  這么些年來,謝沐雯省吃儉用,將她的俸祿、所受的賞賜,盡皆用來投資做生意,她是天子近衛,享有許多特權,因而這生意也就越做越好,當初那點本錢,滾雪團兒似的,幾年下來,在洛陽城里,她已有了好幾家店鋪生意。

  高瑩雖然取笑她是個財迷,可是心下其實還是挺佩服她的,也很羨慕她,大家掙多少錢,彼此都是相當的,自己的俸祿、賞賜左手進、右手出,這幾年下來一文也沒攢下,還覺得手頭挺緊的,怎么人家就做成了這么大的生意?

  高瑩輕嘆道:“你呀,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等你將來成了親,這么多的財產,還不都陪嫁了人家,讓人坐享其成?瞧你清湯掛面的,也不知道打扮打扮,可辜負了這如花的年齡,就憑你的身份和容貌,將來還怕不能嫁個如意郎君?何必如此辛苦的攢嫁妝。”

  謝沐雯還是微笑不語,她可不是為了攢嫁妝,只是這份心思,沒有必要說與高瑩知道,說一次,便多一份傷心、多一份失望,何苦來哉。

  不一時,那管事已將帳目理清,掌柜的把帳簿接過來,雙手奉與謝沐雯,道:“東家,這是從本月初到現在的帳目,請過目。”

  謝沐雯接過帳目,先看了看結算下來的金額,便綻顏笑道:“雁高樓果然不愧是雁高樓,我聘你為掌柜,可算是找對人了,這才大半個月,獲利就如此豐厚。”

  雁掌柜的笑道:“這都是托東家的福,咱家的珠玉坊少有巡弋兵卒,差役公人上門叼擾,地方上的潑皮無賴也不敢登門生事,再加上珠玉多從廣州府購進,造型新穎別致,有別于從西域傳來的珠玉,所以甚受京中婦人喜歡,客人自然也多,可不是我的本事。”

  謝沐雯笑吟吟地翻著帳簿,道:“憑我的身份,敢上門打秋風的人自然沒有。不過,咱們總不能強拉客人上門吧,雁掌柜的經營得當,這份功勞是一點也不假的,你多用些心思,我是不會虧待了你的!”

  雁高樓連忙拱拱手道:“那雁某就先謝過東家了。”

  見二人談起帳目細節,高瑩雖是她的摯友,也不好與聞,便尋個借口到后院兒里去了,謝沐雯和雁高樓在帳房里把帳目從頭到尾核算了一遍,這才合攏帳簿,問道:“掌柜的,去廣州府購首飾頭面的伙計,可曾打聽到我阿兄的下落?”

  雁高樓欠身道:“雁某每次差人去廣州進貨,都再三叮囑,務必把尋找東家長兄的事情放在第一位,他們大街小巷,各處轉遍了,還托了廣州的珠寶商人們代為尋找,迄今尚無消息。”

  謝沐雯臉上的歡喜頓時被陰霾所取代,雁高樓瞧見她的模樣,也不禁輕輕嘆了口氣,雁高樓對東家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據他所知,這位東家本是廣州府一個乞兒,后來蒙貴人收留,這才入京,并被引介為那位貴人的師妹謝大娘,拜謝大娘為義母,成為宮里的一個女侍衛。

  說起來,這位謝都尉對她兄長,當真是手足情深,她在東市、西市、南市開著幾家鋪子,都是為她阿兄置辦的產業。她名下的幾處產業,全都經營從廣東口岸輸入的商品,最初的目的只是為了差人尋她阿兄方便,不想卻是無心栽柳,因為如今大唐商賈主要是從西域購進商品,從南方購入的貨物少,反而令她的鋪子別樹一幟。

  憑著她梅花內衛果毅都尉的身份,她的店鋪不從南方來的商賈手中購買貨物,而是免費搭乘漕船往返于南北,自行購買貨物,這一來購進成本便極低廉,而她派往廣州購貨的人,無一例外都承擔著尋找她兄長下落的使命。

  可惜,這么多年來,廣州的乞丐全被找遍了,也沒找到他的下落。那負責找人的伙計一開始不知道保密,透露了口風,還有些年歲相當的乞丐冒名頂替,讓謝沐雯也不知空歡喜了多少回。

  可那些冒充者不管長得再怎么像,再怎么會能言巧辯,卻沒有一個能說出她的阿兄送過她什么首飾,分別時說過怎樣的話。后來負責找人的伙計也知道守緊了口風,冒名頂替者才少了。

  在雁掌柜的看來,恐怕她那兄長早就凍餓而死了,只是東家癡心一片,這個猜測他是不敢說的,自然也就無從勸起。

  謝沐雯卻不這么想,希望雖是如此渺茫,可幸好還有希望。

  她沉默了片刻,點點頭,感傷地道:“有勞掌柜了,人……還是要繼續找,一定要找到……”

  房間里的氣氛一時有些沉悶,帳房管事見此情形,忙對雁掌柜的打個眼色,道:“掌柜的,東家難得過來一趟,咱們剛從廣州進的那批首飾頭面,何不拿來,叫東家挑選幾件稱意的。”

  雁掌柜的松了口氣,連聲道:“不錯不錯,東家,待我把剛剛購進的首飾取來。”

  片刻功夫,雁掌柜的便捧了一口大匣子回來,打開來,里邊有四層首飾格,一一擺放在幾案上,謝沐雯本不想佩戴首飾,涂脂抹粉,可她在幾匣首飾上隨意地掃了幾眼,突然發現一枚蝴蝶型的釵子,不禁雙眼一亮,道:“我要這只。”

  掌柜的瞧了一眼那支釵子,不由暗暗搖頭:“掌柜的雖是開珠玉坊的,這眼光卻實在不怎么樣,這支釵子的式樣太過俏皮,只適合未及笄的女兒家簪發,做工雖也精致,瞧那用料也不顯昂貴,在這批購進的釵子里是屬于下品的。”

  掌柜的委婉地表示了自己的意思,謝沐雯卻搖了搖頭,盯著手中那支釵子,眼神柔柔的,輕聲道:“它雖不是最貴的,卻是我心中最美的,我喜歡這蝴蝶,喜歡這支蝴蝶釵子。”

  這時,前邊店面里鬼哭狼嚎的慘叫聲傳來,謝沐雯正緬懷著那難忘的時刻,忽然被哭叫聲打斷,大為不悅,便把雙眉一挑,暗惱道:“何人敢在我的店中喧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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