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急診大樓一樓，老潘主任已經在等鄭仁。

　　兩人一路趕奔ICU，在門口的更衣室里，戴上帽子口罩，又穿上一身墨綠色的無菌服，換了拖鞋，這才走了進去。

　　ICU像是電影里用來藏珍寶的密室，除了換衣服外，還要刷兩次門禁。

　　這是為了盡量避免帶入細菌，因為ICU里的患者大多都是氣管切開，用呼吸機輔助呼吸。機體免疫力極弱，正常人毫無問題的細菌，在這些重癥患者身上，或許就是一種致命菌。

　　進入ICU，已經有很多科室的主任提早趕來，正在查體。

　　鄭仁視野右上方系統面板上已經給出診斷——胎盤早剝，失血性休克。

　　患者是年輕女患，妊娠20周，因為妊高癥，導致胎盤早剝，胎盤剝離子宮達到胎盤面積的1/2。

　　因為失血嚴重，患者已經出現面色蒼白、大汗、脈搏細速、血壓下降等失血性休克的癥狀。

　　胎兒因為缺氧已經死亡，胎心測不到。

　　這是一個好棘手的患者……

　　因為是第一胎，也就是說要是采取切除子宮的方式，患者以后就無法生育了。這對一名渴望成為母親的女性來說，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可是如果不急診切除子宮的話，失血處會不斷出血，產科已經做了處置，但填塞、止血藥物等都沒有太大的效果。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幾名前來會診的主任們顯然也覺得病情很是棘手，皺眉看著監護儀上觸目驚心的數字，在猶豫著。

　　病情簡單、明了，但是到底切子宮還是不切，這是最大的問題。

　　蘇云站在患者床邊，身上的白服潔白如雪，手里捧著一個藍色病歷夾子，肩上掛著聽診器，面無表情的看著眾多主任。

　　“我建議，到辦公室討論。時間……應該只有十分鐘。小蘇，做術前準備。”ICU主任說到。

　　眾多主任們魚貫而出，蘇云注意到站在人群最后面，不留意根本無法察覺到的鄭仁。

　　他下了口頭醫囑，護士們忙不迭的執行。

　　出了監護室，來到走廊第二間房間，這里窗明幾凈，幾張辦公桌拼成一個大型的方桌，周圍擺著十幾把椅子。

　　“現在我們有九分鐘時間。”ICU主任看了一眼表，說到。

　　“我認為沒什么可討論的了。”產科蘇主任扶了扶黑框眼鏡，堅定說到，“各種止血方法我們都嘗試過，全部無效。再拖下去，患者失血性休克癥狀加重，想手術都沒辦法做了。”

　　“唉。”麻醉科主任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老王，你有什么要說的，趕緊說，別在這唉聲嘆氣的。”ICU主任正處于急躁期，眼睛里揉不得半粒沙子。

　　“要是還有介入科醫生就好了。”麻醉科王主任說出了眾人心中的痛。

　　“問問循環科，能不能來幫幫忙。”

　　ICU主任表情漠然，“今天循環三個科室接了十八個心梗患者，都在手術臺上。”

　　心梗一旦發作，不及時做手術的話，等待患者的只有死亡一條路，根本沒有選擇。

　　不像是ICU里的孕婦，最起碼還能選擇保留子宮還是切除子宮。

　　在醫院，這種很尖銳的矛盾幾乎每天都會發生著，到底誰的命更高尚一些？沒有。在生死面前，人人平等。不平等的，只是社會差別而已。

　　就算是循環科醫生有時間，讓他們來栓子宮動脈，出了事兒算誰的？醫師證上寫了執業范圍，這是法律。所有科室，只有急診科比較寬泛一些。

　　眾人默然。

　　鄭仁站在一個角落里，像是這種大型的急診急救全院會診，壓根沒有他一個住院總參與的份。

　　要不是老潘主任堅持，其他人給老潘主任面子，鄭仁連屋子都進不來。

　　他知道眾人糾結的點在哪里——要保留子宮，還要止血，只能通過介入治療的手段。

　　可是介入科治療要承受大量的放射線，所以市一院在一位介入科醫生得了大B淋巴瘤后，基本就停止了正常的慢診介入手術。到后來，醫生要么調轉，要么去了循環做心臟支架手術，反正現在介入科根本沒有醫生。

　　麻醉科王主任那聲嘆氣，就是為了這個。

　　一說到介入，鄭仁猛地想起來系統曾經“誘惑”過自己，讓自己選擇介入手術的治療。

　　或許自己可以試試？鄭仁心里有些活動。

　　只有幾分鐘的時間了，要抓緊。

　　他馬上進入系統空間，拉開系統商城。當看到介入手術訓練時間購買的條目時，猶豫了一下。

　　鄭仁并不是猶豫該不該學習，如果能救一個人，或是讓一位女性保留生育功能的話，一點點經驗值又算得了什么？

　　他猶豫的是自己到底能不能學會。

　　自從有了系統之后，鄭仁的記憶力得到全面提升。加上普外科技能樹的攀升，解剖結構了解的也比從前更加透徹。

　　回憶了一下，胎盤早剝的介入治療，似乎只栓塞一根子宮動脈就可以了，是介入手術里最簡單的。

　　那么……就這樣吧。

　　鄭仁一旦做了決定，根本不猶豫，手指點了上去。

　　一瞬間，手術室在地面攀爬起來，鄭仁的身上猛然一沉，一身鉛衣已經穿在身上。實驗體擺在面前，鄭仁手里拿著一套穿刺套件。

　　應該怎么做？

　　鄭仁恍惚了。

　　【如選擇學習介入手術，請先增加介入技能點數。】

　　系統機械女聲冷漠的出現，提醒鄭仁——你個傻逼，要做介入手術，先把技能樹點上好不好？光著膀子的門外漢就想學介入手術？

　　鄭仁大汗，隨即使用了一本技能書，把介入手術升級到高級巔峰，也就是1000點技能狀態。隨后又投入1點技能，達到專家級水平。

　　他的速度很快，隨即便感覺到一道炸雷從天而降似得，落在身上，全身酥麻。

　　很快，腦海一片清明，很多陌生的記憶順理成章的出現。

　　在攀普外科技能樹的時候，鄭仁沒有覺得哪一次改變有質的區別。那是因為他本身就是普外科醫生，平時接觸最多的也是普外科的各種診療項目。某一點獲得提升，甚至技能提升到2000多點，鄭仁也只是覺得很厲害而已。

　　介入手術就不一樣了，這是從無到有的一種技能，讓鄭仁愈發感到系統的神奇。

　　專家級介入技能準備完畢，一共有189920點經驗值，合52個小時多點。鄭仁直接兌換了50個小時的手術集訓時間，剩下的經驗值……就當防身吧。

　　介入手術集訓，正式開始！

　　辦公室里，產科蘇主任最后嘆了口氣，站起來道：“那就這么決定了，準備手術，我親自和家屬做溝通。”

　　“也只能如此了。”諸多主任早都知道最后的結果，但沒有親耳聽到其他人承認，總是會有一絲希望。

　　“稍等一下。”鄭仁忽然向前走了一步，擋住大門。

　　“嗯？普外科的小鄭？”蘇主任認識鄭仁，但印象還停留在普外一科。

　　“現在是急診科的住院總。”老潘主任護犢子的很，一聽蘇主任說鄭仁是普外科的，馬上糾正。

　　“什么事兒？”蘇主任皺眉，問到。

　　“我會做介入手術，而且急診介入栓塞術，在急診急救的診療范圍之內，不違規。”鄭仁道。

　　“你？”辦公室里，十幾道目光盯著鄭仁。

　　“實習的時候，我實際操作過。”鄭仁覺得這個理由好弱，弱爆了的弱，蘇主任能相信，才怪呢。

　　可是一時間鄭仁實在找不出來更合適的理由說服蘇主任。

　　“讓開，我去準備手術。”果然，蘇主任很堅決，根本不想聽鄭仁站在那里空口白牙的嗶嗶。

　　老潘主任回頭盯著鄭仁，問到：“能行？”

　　“只是栓塞子宮動脈，急診手術室有雜交手術臺，耗材可以先問循環科借。雖然不會很和手，但應該沒問題。現在唯一的問題在于沒有凝膠海綿。”

　　循環科的手術以疏通為主，哪里會有栓塞用的凝膠海綿？

　　“老潘主任……”產科蘇主任很無奈，不過老潘主任的江湖地位在那擺著，自己必然要尊重。

　　“雜交手術臺，給鄭仁十分鐘……”

　　“我只需要五分鐘！”鄭仁朗聲說道。

　　“嗯，五分鐘，不行的話，也不耽誤你們切子宮。急診手術室有器械護士，有麻醉師，已經開始做急診手術了，不會對你們手術有任何影響。”老潘主任說到。

　　蘇主任盤算一下時間，如果試一試的話，還能給家屬一絲我們已經盡力了的說法，或許家屬心里會更好的接受這一點。

　　“有沒有并發癥？”麻醉科王主任問到。

　　“有，但是出現的幾率不高，現在沒時間解釋。”鄭仁道。

　　“那就去急診手術室！”產科蘇主任馬上拍板，然后大步走出去，和患者家屬去做交代。

　　先搶救，如果辦法用盡，再切子宮保大人，這樣家屬的心情會好一些。

　　在蘇主任同意去急診雜交手術室做手術的瞬間，鄭仁耳邊響起系統任務的提示聲。

　　【急診任務：拯救一位未來的母親。

　　任務內容：做一臺子宮動脈介入栓塞術。

　　任務獎勵：100點技能點，經驗值1000點，銀質寶箱一個。

　　任務時間：3小時。】

　　鄭仁根本來不及細看系統頒布了什么任務，這時候救人最重要。

　　蘇云用詫異目光……或者說是看傻逼一樣的目光看了鄭仁幾秒鐘，嘴角閃過一絲笑。

　　實習期，操作了幾臺手術，就敢放話，在急診大搶救的時候五分鐘栓塞子宮動脈！

　　這簡直太扯淡了。你一個普外科醫生，裝什么大綿羊？

　　但蘇云嘴角的笑意似乎并沒有嘲諷，而是帶了一絲好奇。

　　救命的時候，大家速度都飛快。

　　鄭仁和老潘主任急匆匆趕奔循環導管室，去借各種耗材。

　　循環科的耗材和介入栓塞的耗材型號之類的相差很遠，但事情緊急，也只能將就著用。

　　路上，老潘主任詢問鄭仁要用什么型號的凝膠海綿，然后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老潘主任路子的確很野啊，十幾秒后老潘主任便掛了電話，告訴鄭仁凝膠海綿很快就會送到。

　　有了老潘主任的保證，鄭仁信心更是充足。

　　到了循環導管室，鄭仁開始尋找一切可以替代的耗材。

　　循環科的耗材偏向于軟、細，而介入栓塞的耗材則沒有必要那么細，畢竟子宮動脈要比堵塞90%的冠脈前降支粗了無數倍。

　　專家級水準的鄭仁可以選擇耗材的范圍要比一般醫生寬泛很多，幾分鐘后，鄭仁抱著一堆導絲、導管之類的東西一路狂奔，趕往急診手術室。

　　等他來到急診手術室，稍稍喘了口氣，便開始準備其他事情。

　　系統冰冷機械女聲忽然又出現在鄭仁耳邊，視野右上方開始有新的任務簡介出現。

　　雙任務？鄭仁楞了一下。

　　【特殊任務：孤立無援。

　　任務內容：沒有人能幫助你，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都說手術不是一個人做的，但特殊情況下必須一個人去面對挑戰。

　　下面請你自己完成一臺手術。

　　任務獎勵：未知。

　　任務時間：3小時。】

　　孤立無援……這句話一下子準確命中了鄭仁的心臟。

　　急診科的雜交手術室的確是有，養護的也不錯，但鄭仁一沒有助手，二沒有技師，三缺少合適的器械。

　　如果說一臺正常的手術，缺少其中任何一各條件，都無法順利完成。

　　可是他偏偏沒有時間

　　去磨。

　　去等。

　　去耗。

　　他能不能順利完成手術，關系到一位女性是否有能有機會成為母親。

　　鄭仁不再去看任務，至于獎勵什么的……還是救人重要。

　　打開許久都沒有開啟的機器，經過降噪后低沉的轟鳴聲響起。

　　機器是兩年前的最新型號，西門子artis zee雙C臂雙向血管造影系統。即便是閑置了一年多、將近兩年的時間，到現在也可以說是國內一流的設備。

　　只是冰冷的機器，少了操作它的人，就只能是一堆無用的鐵塊。

　　開啟，調試。因為沒有技師，鄭仁把系統操作的權限開放給手術間。像手術室的無影燈一樣，安裝上無菌貼膜，鄭仁能在手術室里自己操控。

　　謝伊人和楚家姐妹一早接到電話，一起忙碌著。

　　因為只是局麻，所以楚家姐妹只能等待鄭仁手術失敗，產科要切子宮的時候，才能有用武之地。但她們上手的機會也不大，麻醉科王主任也跟了過來。

　　而謝伊人也是一樣，準備好物品后，就沒她什么事兒了。

　　患者被搬運來，血壓70/50mmhG，呼吸25次/分，脈搏152次/分，脈搏氧92%。臉色蒼白，渾身大汗，非常典型的失血性休克狀態。

　　深靜脈穿刺的輸液管里，新鮮冰凍紅細胞連成一條暗紅色的線，維系著患者的生命體征。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這種維系，時間不會很長。因為大量輸血，會導致患者出現嚴重的并發癥，比如說DIC（彌散性血管內凝血）。

　　盡快止血是關鍵，到底是創傷性的切除子宮，還是微創介入，一切都看鄭仁的了。

　　術前準備已經完畢，效率極高，市一院的醫生、護士們展現出應有的素質。

　　沒人希望一個未育的年輕女性一輩子都當不了母親。

　　產科蘇主任正在和患者家屬做交代，她壓根不相信鄭仁的說法。給老潘主任面子，只是一個說辭，因為準備手術、備血都需要時間。但最長的時間，還是消耗在患者家屬身上。

　　怎么能說服患者家屬，告訴他們這個噩耗而不引起糾紛，這就是一門技術活了。

　　所以，蘇主任決定姑且試一試。

　　在不耽誤自己手術的前提下，試一試又有什么錯？

　　其他各科室主任們站在操作間里，隔著厚厚的防輻射鉛化玻璃看著手術室里鄭仁一個人孤單的操作。

　　“聽說前幾天就是他一夜做了49臺闌尾切除？”麻醉科王主任問到。

　　“嗯，小伙子水平很高，也能干，踏實。”老潘主任給了鄭仁一個肯定的答復。

　　水平高，能干，肯干，這幾乎是對一個醫生最大的褒獎了。

　　蘇云站在后面，背靠墻壁，頭上一縷黑發垂下，漂亮的不像話。他沉默注視著手術室里鄭仁的動作，嗯，打開穿刺套件包，動作很熟練。局麻，也很快。

　　Seldinger技術做股動脈穿刺，內置血管鞘，也非常熟練，完全不像是生手，這臺手術似乎越來越有意思了。

　　蘇云的眼睛亮了。

　　如果在醫院食堂或是走在路上，肯定回頭無數，大膽上來搭訕的姑娘也會有很多。可是在手術室外的操作間里，沒人注意，所有人都在聚精會神的看著鄭仁每一步操作，不管能不能看懂。

　　杏林園直播間，再一次開始直播。

　　幾百名醫生在一分鐘內呼嘯而至，帶著興奮，一上來還沒看病例就開始開車，像是到了手術室觀摩手術一樣，不管能不能看懂，先和手術室年輕漂亮的器械護士搭搭訕，改善一下緊張尷尬的氣氛。

　　【術者又開始手術了，真是敬業。】

　　【我把取蟲的手術又看了十遍，看的前列腺液都沸騰了。】

　　【適度高溫，可以滅活蝌蚪活性，你是不想戴套了么？話說千萬別相信這個，環也不保險。】

　　【同意，前幾天我們醫院接生了一個男孩，出生的時候手里攥著環。】

　　【這孩子命真大，求撫摸，求好運，求歐皇。】

　　在場的基本都是外科醫生，不管水平怎么樣，手速那是堪比電競職業選手的存在，開起車來，彈幕亂飛，氣氛……算是融洽吧。

　　但很快，彈幕就消失了。

　　他們注意到直播間術者在做局部浸潤麻醉，而且還不是皮下大面積的局部浸潤麻醉。

　　注射器針頭只扎進去一絲絲，注射麻藥后，沒有在皮下大面積留藥，而是直接拔出來。

　　【看不懂，大神這是做什么？】

　　【看位置，是腹股溝，難道要做股動脈剝脫？】

　　【股動脈剝脫后，能做什么？心臟搭橋也用不上動脈吧。難道是切開取栓？恭喜血管外科的同仁，你們有新的手術可以觀摩學習了。】

　　幾條彈幕飛過后，他們愕然看見穿刺針、血管鞘出現在術野里。

　　然后導絲飛快的插了進去。

　　導絲進入一定長度之后，直播畫面向上抬，出現一個屏幕，屏幕亮起來，出現導絲在血管里游走的畫面。

　　【竟然是介入手術？難道主播換人了？】

　　【同感，這個無名號子，難道是某家私立醫院的推廣號？選擇某些手術，當做廣告？】

　　【雖然我也感覺很像，但理智告訴我，私立醫院是不會做單純的腹股溝疝修補的，一臺幾百塊錢，他們有什么利潤嗎？】

　　【私立醫院也不會一晚上做49臺闌尾切除術吧。】

　　在眾人討論術者來歷中，導絲已經順著股動脈進入雙側髂內動脈，進行造影。

　　造影劑注入，隨后就看在子宮的位置，一團黑乎乎的煙霧升起。

　　雖然不懂介入手術，但在場的外科醫生們都知道，那里的煙霧意味著造影劑外泄。

　　看煙霧的范圍，造影劑外泄的量還很大。換句話說，患者的出血很多。

　　【我是血管科醫生，術者用的導絲好像不是常規cobra導絲，看著好別扭，真軟啊。】

　　【可是從股動脈進入雙側髂內，術者好像一次性完成，根本沒有反復嘗試。要是用cobra導絲，我……似乎也不能保證一次成功。】

　　【這都是哪來的妖孽？用著不趁手的器材，卻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手術室外的操作間里，有兩個40寸的液晶屏幕，把術中影像傳輸出來。

　　在場都是主任級別的專家，雖然不會做介入手術，但讓他們品頭論足，挑毛揀刺，還是可以的。

　　做手術，不是所有人都會。但是噴人，誰不會啊。

　　尤其是ICU主任，根本沒有存著鄭仁能順利完成手術的想法。他在等蘇主任和患者家屬做完溝通，然后讓這場鬧劇結束，開始開刀手術。

　　可是……這手術做的，沒什么毛病啊……

　　動脈穿刺，一針見血。

　　光是這一點，就不是所有人能完成的。畢竟失血性休克的病人，血容量很低，血管都癟了。但聯想起前幾天亞硝酸鹽中毒事件，ICU主任覺得這事兒也能理解。

　　隨后導絲進入，鄭仁在里面點開影像系統，圖像傳出，ICU主任看到導絲恰好位于髂內動脈分支處。

　　不說別的，光是這份手感，就足以讓人嘖嘖稱奇了。

　　造影，顯示子宮內大量出血，比之前預計的還要多。

　　ICU主任有些焦躁，如果出血量大的話，等蘇主任做完溝通，家屬同意切除子宮……怕是患者也救不回來了。

　　杏林園直播間里，面對那么一大團出血，醫生們也開始緊張起來。

　　雖然他們連患者在哪，是誰都不知道。但出于本能，都開始進入搶救模式。

　　【我去，這個大的出血點！是哪個大動脈破裂了吧。】

　　【還能是什么，肯定是胎盤早剝，撕裂了子宮動脈。】

　　【血壓在持續下降，患者隨時都會因為失血性休克出現心臟驟停！】

　　【大神這是在急診搶救，而不是……我勒個去，這種他也敢直播？難道他這么有信心？】

　　監護儀上的數據對比告訴杏林園和操作間里的所有人，患者出血量極大，已經瀕臨猝死。

　　“砰~~”急診手術室大門被猛地推開，楚家姐妹其中某一朵花急匆匆闖進來，手里拿著一個無菌包裝的袋子。

　　“潘主任，凝膠海綿！”

　　果然，老潘主任要的耗材在十分鐘之內就送到了。這也幸虧市一院在市中心，好多醫療器械公司的總部都在附近。要是在郊區，就算開直升機也不會這么快趕到。

　　2u新鮮冰凍紅細胞的袋子很快癟下去，一直注意觀察著輸液情況的謝伊人毫不猶豫，馬上抄起鉛衣，穿在身上。

　　鉛衣很沉，她拿起來都有些吃力，但動作很堅決。

　　“放那吧。”一個懶洋洋的聲音說到：“這種事，是男人該做的。”

　　謝伊人一怔，見一直站在身邊的蘇云隨手拿起一件鉛衣穿在身上，又圍了個鉛裙，走到操作臺前，按下對講按鈕。

　　“鄭仁，暫停操作，沒血了。”

　　說完，他撩了一下額頭的黑發。

　　“你會嗎？”謝伊人問到。

　　“我，世界上最強的男人，沒什么是不會的。”蘇云道。

　　即便當著眾多主任，他隨口說出各種中二的話，完全沒有一絲羞恥感。

　　這也算是奇葩了。

　　鄭仁在里面打了一個手勢，蘇云打開厚厚的鉛門，走了進去。

　　鉛門關閉，手術繼續。

　　杏林園直播間里，直播畫面中導絲經過短暫停頓后，開始超選。

　　所謂超選是從粗大的上級血管經過分叉，進入細一些的下一級血管。

　　像是河流一樣，從主干進入支流。有經驗的老船主都知道，這種時候面對湍急的河水、主干的慣性，要順利進入支流是很難的，需要豐富的經驗。

　　手術也是如此。

　　左側髂內動脈里的導絲毫不猶豫，一蹴而就，直接超選進入左側子宮動脈。

　　【看起來完全沒有難度啊，很順利么。】

　　【操作簡直太狂野了！】

　　【呃……血管科醫生已經被驚呆了，這操作，簡直出神入化。】

　　即便是專業醫生，也有隔行如隔山的情況。

　　面對髂內動脈超選進入子宮動脈的順暢，杏林園的彈幕馬上分為兩派，不懂的認為毫無難度。懂的，則毫不猶豫奉獻上了自己的膝蓋。

　　導絲超選到位，微導管開始進入。

　　速度很快，卻在每一處轉角困難點都順利通過，并不暴力，操作很柔滑順暢。

　　凝膠海綿注入，封閉，一側子宮動脈栓塞完畢。

　　已經有一次成功，另外一次還會遠嗎？

　　兩分鐘后，右側子宮動脈也被栓塞。

　　等待一分鐘后，鄭仁重新造影，子宮內那團要命的“煙霧”沒有再出現。

　　把導絲、導管撤出，按壓止血，手術結束。

　　蘇云只換了一袋新鮮冰凍紅細胞，就沒事兒做了。本以為手術還要至少持續十五分鐘左右，可是沒想到幾分鐘就完事兒了。

　　他盯著鄭仁，看了幾秒鐘后，撩了一下額頭的黑發，笑了笑。

　　傾國傾城。

　　“鄭總，急診缺人嗎？”

　　“啥？”鄭仁沒想到蘇云會問自己這個問題，有些恍惚，按壓止血中下意識的說到。

　　“聽說最近手術都是你自己做的，真是可憐的單身狗啊，連手術都自己一個人做。”蘇云長得好看，嘴也真是欠，明明是好話，在他嘴里說出來馬上就變了味道，“需要一個很能干的、比你漂亮一萬倍的助手嗎？”

　　“……”要不是正在按壓止血，鄭仁有一巴掌乎死他的沖動。

　　操作間里，諸多主任們都看傻了眼。

　　麻醉科王主任恍惚看了一眼掛著的表，手術時間……似乎比鄭仁說的要長，用了6分多，但這是毛病嗎？

　　應該不算。

　　老潘主任嘴角含笑，雙手抱在胸前，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見鄭仁順利完成手術，他心里的得意似乎要比自己完成手術還要更多一些。

　　ICU主任陷入暴擊后混亂狀態，本來他是堅定的切除子宮的人。能不能生育，哪有活著重要，這種選擇題上猶豫的人，在他看來都是傻逼。

　　所以，他對老潘主任和鄭仁抱有極大的成見。

　　但是……萬萬沒想到，鄭仁竟然幾分鐘內做完了子宮動脈栓塞術。

　　這特么的！

　　雖然很高興，但他進入恍惚、混亂的狀態。

　　這一切違反了他對醫療系統的認知，普外科的醫生，什么時候這么牛了？連介入栓塞都會？

　　“砰~~~”手術室操作間的門再次被用力打開。

　　可憐的門，一遇到急診搶救的情況，承受一次次無視暴擊的就是它。

　　“患者家屬同意切除子宮，麻師開始麻醉，護士清點器械，準備手術！”產科蘇主任臉色很不好看，急匆匆的，很顯然和患者家屬溝通的并不順利，只是勉強讓家屬做了一道生或是死的選擇題。

　　說完，蘇主任見手術室操作間里好像沒人聽到自己的話，根本沒有動起來，她被壓抑的情緒爆發出來。

　　“都他媽愣著干什么呢！”

　　科室主任本身自帶威懾光環，尤其是在急診搶救的時候，更是如此。

　　此刻，沒有上下級關系，沒有爾虞我詐，所有人必須全力以赴投入搶救，盡每一分力，把患者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破口而出的臟話，也不是沒有素質。

　　“蘇主任，手術結束，子宮動脈已經被閉掉，出血……大出血止住了。”老潘主任的惡趣味爆發，特別享受這一刻，他說到這里，頓了頓，好好欣賞了一下蘇主任焦急的表情，這才繼續說道：“回去下體填塞壓迫止血，一兩天后做引產就可以了。”

　　“……”蘇主任眼睛驀然睜大，瞳孔仿佛對光反射消失了一般。

　　“你說什么？”她不肯相信，聲音有些尖銳，像是一片碎掉的玻璃，刺痛每一個人。

　　“手術做完了，子宮和患者都保住了。”老潘主任不慌不忙說到：“至于以后會不會有DIC，會不會引產不順利，那就是你們的事兒了。”

　　說完，他臉上滿滿的得意，“急診搶救，不來找我們急診科，怎么行？”

　　“呃……”蘇主任這才注意到操作臺上正在循環播放的影像資料。

　　從第一次造影巨大的煙霧，再到一氣呵成的栓塞，然后第二次造影煙霧消失，這意味著什么，蘇主任自然清楚。

　　成功了？

　　之前的急躁一瞬間灰飛煙滅，整個人從爆發的應激狀態里走出來，全身的力氣都抽離，癱坐在椅子上，喃喃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普外科手術應該是全國一流水準。介入手術看不太懂，但簡單咨詢了一下循環科的同事，能5、6分鐘栓塞子宮動脈的人，在介入科應該是省級水準。同樣一個人，不可能做到跨專業兩種手術都達到省級以上水準，直播間應該是公眾號，鑒定完畢。】

　　【同感，不過這手術做的真漂亮啊。】

　　【介入手術是什么鬼？表示從頭到尾都沒看懂的舉個手。】

　　無數彈幕飄過，即便是身為醫生，對于跨專業的手術術式也很懵逼。

　　但是手術效果在那擺著，沒人能噴這臺手術做的不好。

　　術前診斷明確，胎盤早剝，失血性休克，這兩個名詞無論哪一個在有臨床經驗的醫生看來，都會血壓飆升。

　　因為它們意味著忙碌的搶救，意味著一條鮮活的人命。

　　【有個問題不懂，還請哪位賜教。把子宮動脈栓死了，子宮會不會壞死呀。】

　　【同問。】

　　【……】

　　【謝邀，術者用的是凝膠海綿，而不是彈簧圈或是別的栓塞劑。是因為凝膠海綿吸收血液后膨脹，形成栓塞，讓子宮動脈不再出血。但凝膠海綿會在1周以后重新溶解，出血點已經閉塞，子宮動脈再次恢復供血不會導致再次出血。】

　　杏林園不愧是專業網站，隨便一個問題，很快就有人裝逼謝邀解答。

　　【1周？子宮不會壞死嗎？】

　　【回去看解剖圖譜，提示，主要看子宮動脈來源，子宮周圍有多少分支血管。】

　　【子宮功能不會受影響的，放心吧，題主。】

　　幾分鐘，子宮動脈栓塞完畢。

　　那團可惡的煙霧消散無聲的告訴所有人，手術成功了。

　　之后就需要大量補血，再就是填塞壓迫，引產。

　　不過這些繼續的操作難度都不大，而且有充裕的時間去研究，去更改治療方案。

　　最難的一步，就在那幾分鐘的栓塞手術里。

　　當手術結束，孕婦的生命與再次生育的生理機能被保住，手術的目的完全達成后，杏林園直播間里的氣氛再次活躍起來。

　　【好想去進修，但一聽說私立醫院，還是開公眾號做廣告的私立醫院，我就有點害怕。】

　　【看樣子應該不是某田系的醫院，請放心去進修。】

　　【是滴，要是某田醫院，術者敢不放補片做疝氣修補，怕是下臺就得被辭職。】

　　因為太多人看不懂這方面的手術，所以直播間很快就冷清下來，幾千人很快就陸續退出。

　　雖然陸續有人走，卻也一直有人進入，觀看手術錄播。

　　這些人大多數是新號，都是從事介入專業的人。

　　這部分人在全國范圍內來看，屬于醫生中的小眾，但卻是不可缺少的。譬如說海城市一院，不重視介入專業，只能選擇切除子宮。

　　介入科的醫生少，水平參差不齊，高水平的人才尤其匱乏，這是業內共識。

　　比如說魔都某大型肝膽醫院，肝癌介入手術10分鐘一臺，令人發指。

　　……

　　……

　　鄭仁沒去理會蘇云的話，在他看來，蘇云挑釁的成分更大一些。什么來急診科給自己配臺，只是開嘲諷罷了。

　　壓迫止血，需要十到十五分鐘。

　　謝伊人在手術室里忙碌著，收拾各種器材，該清洗的清洗，該扔的扔掉。

　　還有血袋，需要兩名以上不同的護士確認，簽字。

　　這些繁瑣的工作謝伊人做的井井有條。楚家姐妹閑來無聊，也幫著謝伊人做點力所能及的活。

　　都是年輕人，相處幾天后脾氣合得來，關系也漸漸融洽。

　　監護儀上患者的血壓開始穩住，而且在一分鐘后開始緩慢上升，看著系統面板上標記的手術完成度100%，鄭仁知道，患者的子宮大概率是保住了。

　　叮咚~~~

　　系統任務完成的聲音是那么的清脆，尤其是出現在搶救成功后，就像是沒做完一臺手術，主任都拿著一個大大的紅包走過來說，拿著，這是院里給你的獎金。

　　這個夢很美好，但沒有人會發獎金。

　　除了系統大爺。

　　【急診任務：拯救一位未來的母親已經完成，完成度100%。宿主獲得獎勵：100點技能點，經驗值1000點，銀質寶箱一個。用時23分15秒，結余時間折合經驗值9405點。】

　　叮咚~~~

　　【特殊任務：孤立無援完成，完成度100%。任務獎勵：輻射射線能量轉化鉛衣一套，介入手術技能提升至大師級。結余時間折合經驗值9405點。】

　　鄭仁再一次被系統的天馬行空震驚了。

　　從之前系統的某些誘惑開始，鄭仁就知道系統似乎希望自己去做介入手術。

　　但他畢竟出身于普外科，也不是很明白介入手術能做什么，所以每次都選擇放棄。

　　遇到這次突發事件，系統大爺順道給鄭仁塞了一個特殊任務，并且之后給出了大師級介入手術技能的獎勵。

　　這是要把自己往介入手術的不歸路上引的節奏？

　　鄭仁有些無奈，但既然能提升技能，自己肯定是要接受的。老話講，藝多不壓身，就是這個道理。

　　可惜啊，要是能早點提升，自己是不是能省了50個小時的手術訓練時間？

　　一想到在系統商城里花費了海量的經驗值，鄭仁的心都碎了。

　　壓迫止血的時間還有幾分鐘，鄭仁正好盤點一下庫存的技能點與經驗值。

　　兩個任務做下來，普外科技能還是2044，庫存技能點變成1529點，二本技能書，銀質寶箱一個。經驗值之前剩了9920點，加上兩個任務獎勵，還剩28730點。

　　這些經驗值購買一套手術器械是夠的，但想要多學手術，就不夠看了。

　　看來還要努力呀，鄭仁想到。

　　系統發放的什么什么巴拉巴拉小魔仙變身的鉛衣，鄭仁沒看見，估計是存放在系統空間里。

　　銀質寶箱也沒有著急打開，鄭仁害怕有什么特殊獎勵，放射出某種不可名狀的光芒，讓站在旁邊的那個娘炮蘇云發現。

　　嗯，對于鄭仁這種普通人來講，帥逼蘇云就是很典型的娘炮。

　　在顏值即正義的年代，蘇云每到一處，都會引來無數目光的注視。而沒有顏值的單身狗，只能孤苦伶仃的藏在角落里。

　　只有這么想，才能給自己帶來一點點些許的安慰。

　　十分鐘后，鄭仁結束按壓，給股動脈穿刺點加壓包扎，把患者抬上平車，由產科蘇主任送回病房。

　　至于蘇主任怎么和患者家屬解釋，鄭仁相信這不是問題。

　　能保住子宮，又保住人命，這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至于那個孩子……這都是命啊，妊高癥是非常難以解決的，發生機理到現在還沒有明確的說法。

　　目送患者離開，鄭仁脫掉鉛衣。

　　隔離服已經完全濕透了。

　　急診搶救緊張，身體施放大量激素，本身就會導致出汗。介入手術還要披著20多斤的鉛衣，沉重的鉛衣密不透風，更是讓人大汗淋漓。

　　介入科醫生真心不容易，鄭仁想到。

　　但為什么系統大爺非要把自己往介入手術的路上引導呢？這個問題很好，但是鄭仁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