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著，下一個患者進去。
急診內科的醫生說的口水四濺，這哥們兒看著挺有意思的，鄭仁笑了笑。
回頭看，蘇云卻不見影了，鄭仁馬上到處去找。
這貨喝了酒，別有爭執，酒勁兒上來再把人給打傷了。
急診科這里，發生什么，鄭仁都不會覺得奇怪。他到處找，最后在留觀室把蘇云給喊了出來。
這貨還不愿意走，和鬧事、抓小狐貍精的親朋好友聊的正開心。
“老板，特有意思。”蘇云出來后，嘿嘿一笑，說到。
“不就是小狐貍精么，有什么意思。”鄭仁鄙夷。
“你太小看人了，剛才倒下去的那個女的，你看見了吧。”蘇云笑瞇瞇的說到。
“嗯，怎么了？”
“現在屋子里的家屬，你瞄一眼，要是能讓你猜出來具體的關系，我這次去科爾沁就不喝酒。”
鄭仁見蘇云這貨有興致，也不愿掃興，加上他竟然用不喝酒當賭注，也是好奇。
探頭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
女人躺在床上，也沒什么事兒，就是被打了一下，正委屈的抹著眼淚。系統面板顏色正常，沒啥事兒。
和蘇云一起聊天的那個人正往出走，床邊有一個年輕的女人，看樣子……要是沒有鄭仁眼里的馬賽克的話，還算是頗有幾分姿色。
還有一男一女兩個人，都是五十歲左右。
看著像是親戚么，這有什么難猜的？
不過蘇云下了重注，這里面肯定有問題。鄭仁笑了笑，沒說話。
“老板，你太無趣。”蘇云道：“我跟你講，去了戈壁灘，你要OPEN一點，玩的開心點，千萬別人一多你就不說話。”
“鄭老板，沒什么事兒。”周春勇從急診外科的診室走出來，拿著一張CT單子，和鄭仁交代了一句，走進留觀室，交給患者家屬。
他也不多說話，隨后走出來，道：“鄭老板，我找人送您回去吧。”
“好。”
周春勇喊手下小大夫開車，到急診門口接自己。
“患者怎么不去做檢查？”鄭仁問道。
“她也知道自己沒事兒，過會交了錢，她把票據留著，明天退了，也是120塊錢呢。”周春勇笑道。
這種患者之間的小心思，大家都清楚。
120塊錢，對很多人來講不算什么。但對另外一些人來講，卻是大事兒。
早市買菜，差個三毛五毛都能動刀子呢，別說這是120塊錢了。
上了車，蘇云笑著說到：“老板，你還沒猜呢。”
“趕緊說，猜不出來。”鄭仁很煞風景的說到。
不過蘇云卻不在意，他清了清嗓子，道：“坐在床邊的那個五十歲的男人，是患者的前夫。”
周春勇本來已經累了，對這些個八卦不是很感興趣。但見蘇云興致盎然的，也跟著湊趣，“這家挺友善啊，前夫還來看前妻。”
“周主任，你想錯了。”蘇云笑道：“他們現在還住在一起。”
“離婚不離家？”周春勇笑瞇瞇的說到。
“不是。”蘇云道：“我聽他家親戚說，十年前左右，男人有了小三，就離婚了。后來呢，他和小三的女兒又勾搭到一起。”
“……”鄭仁無語。
“……”周春勇也楞了。
這都是特么什么事兒。
今天晚上，怎么遇到這么多奇葩事情？
“但小三也沒說什么，前妻也不知道為什么，和那男人言歸于好。現在他的媳婦，就是小三的女兒，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前妻和小三都忙著照顧孩子。”
這份因果，真的是好亂。
“這不是今天抓狐貍精么，前妻就跟著親戚過來了。”蘇云道：“出事兒后，一家人也都來看望她。那做CT的120塊錢，估計要給孩子買奶粉的。”
“那個男人，看著其貌不揚，也不像是有錢的樣。”周春勇回想急診留觀室的幾個人，感慨的說到。
“誰知道呢，人家有人家的本事。周主任，這就叫人不可貌相。”蘇云道。
周春勇連連點頭。
沒想到會遇見這么多亂七八糟的事兒，蘇云開心的講述患者一家錯綜復雜的關系，鄭仁聽的快睡著了。
有這時間，還不如去系統空間里看會書呢。
時間不早，路上的車不多，四十多分鐘后回到金棕櫚。
周春勇倒是很客氣，下車一路把鄭仁和蘇云送到單元門口。他熟絡的話語里又不失尊重，尺度把握的相當好。
告別周春勇，回到家，鄭仁先去看了一眼自己種的玫瑰花。一早看了之后，他總是覺得哪里不對。
小伊人澆了一點水，怕水太大把花給淹死。
鄭仁覺得特別不好，本來是想給小伊人一個驚喜，沒想到最后都變成她來打理。
這事兒吧，唉。
他也不懂花，更沒這個雅骨去種花、研究，陶冶情操之類的。
看了一眼，根莖壯碩，或許玫瑰花原本就是這樣也說不定呢。
“苗主任那面什么時候拔管？”鄭仁一邊看著玫瑰花，一邊問道。
“說是兩三天。”蘇云換衣服，洗漱，“時間太久，肺內感染不好控制，現在已經改了呼吸模式，據說還行。”
“回來后咱們去看一眼。”
鄭仁離開花盆，摸著黑子的頭，又問道：“黑子托運的事情怎么樣？”
“沒事兒。”蘇云道：“手續都齊全，明天早點去就是了。”
“我去查房，你去辦理手續。”鄭仁安排。
科里面也沒什么事兒，鄭仁主要是想和孔主任匯報一下行程。對老主任，還是要有必須的尊重。
說走就走，孔主任倒也不會說什么，但心里面不舒服是一定的。
一夜無話，第二天分頭走，鄭仁直接來到科室，先看了一圈患者，靜靜的等孔主任來。
正等著，手機響了起來。
【他們說快寫一首情歌，雅俗共賞……】
看了一眼，是宋營。
“宋哥，早啊。”鄭仁要出去“旅游”，心情相當放松。言語之中，不知不覺也多了幾分歡快。
“哦，好，我在科里。”
簡單兩句話，鄭仁就掛斷了電話。
宋營的那個老大知道自己生了病，而不是無法開口的難言之隱，也就不再諱病忌醫。
：。：
宋營說今兒來檢查，他大哥一直念叨著想要感謝一下鄭仁。
見一面吧，鄭仁對宋營還是有好感的。
很快，腳步聲響起。
宋營在前引路，一個瘦小的老頭穿著中式對襟衣服，背著手走在后面。
鄭仁看見老者的瞬間，便愣住了。
系統面板呈現出深紅色，標標準準的重癥患者的顏色。
診斷有很多，鄭仁一眼就看到了主動脈夾層！
動脈瘤是白塞病綜合征的一種特殊的并發癥，少見卻不罕見。
“鄭老板，這是我老大，楚淮楠。”宋營介紹到。
“楚先生，您坐。”鄭仁沒有表現的很急切，畢竟人家幾年都沒事兒，當著自己面主動脈夾層動脈瘤破裂的可能性并不大。
真要是自己急起來，楚淮楠血壓升高，倒是可能出大事兒。
“鄭老板，謝了。”楚淮楠伸出手，和鄭仁握了一下。
“我最近幾年的精神狀態明顯不對，有些諱病忌醫，也是讓庸醫給耽擱了。”楚淮楠道：“幸好遇到了鄭老板。”
他的聲音低沉，略有沙啞，臉上寫滿了滄桑。
“請坐，我給您量個血壓。”鄭仁微笑，說到。
宋營怔了一下，但沒有說話。楚淮楠的頭微微一側，看了一眼鄭仁，覺查出來有什么異樣。
鄭仁去護士站取了水銀血壓計，回來給楚淮楠量血壓。
系統面板里給出的血壓是正確的，血壓不高，毫米汞柱。鄭仁放心了，只要血壓控制住，短期內沒什么事兒。
楚淮楠用疑惑的目光看著鄭仁。
“楚先生，您除了表皮潰瘍之外，還有什么癥狀？”鄭仁問道。
“視力有些問題，用你們的話說，應該叫飛蚊癥。”楚淮楠道：“其他的倒沒什么事兒。”
鄭仁拿著聽診器，道：“楚先生，一般來講，白塞病綜合征有可能出現肺纖維化等并發癥，我給您聽一下？”
“好，那麻煩您了。”楚淮楠儒雅一笑，解開對襟的扣子。
他瞇著眼睛看鄭仁，好像要看透這個年輕的小大夫。
但除了溫和、憨厚之外，干干凈凈，楚淮楠沒有看到他想看的東西。
鄭仁的手很穩，拿著聽診器，臉上掛著微笑，充滿了親和力。可是楚淮楠敏銳的直覺告訴自己，肯定有問題，要不然不會見面還沒寒暄就給自己量血壓。
要說是小大夫想要找個靠山，拼命往上貼，倒也說得過去。
但楚淮楠相信宋營是不會多嘴的，自己的身世與能量，這個小大夫不會知道。
那么只剩一種可能，人家水平的確是高，看出來有問題。
他也不慌張，生生死死楚淮楠早都看破了。
這人把聽診器放到楚淮楠胸前，他略瘦，肋骨一條一條的。要是六十多歲的老人還說得過去，但聽宋營說，也就五十歲。
看樣子之前的事情對他的刺激是很大的。
鄭仁眼睛微微閉著，仔細聽從聽診器里傳來的聲音。
靠聽診聽出主動脈夾層，倒也有可能。但要是那樣的話，距離破裂也不遠了。
鄭仁只是想確定危險性。
沒有聽出異常，肺部也都不錯，沒有纖維化的聽診癥狀。
收起聽診器，鄭仁笑了笑，拿出原子筆，取了一章a4紙，在上面寫了一堆檢查。
“楚先生，宋哥，一會就做這些檢查。”鄭仁很確定的說到。
上面一些檢查項目里，藏著主動脈cta。
宋營看了一眼，慎重的點了點頭。
“我10點20的飛機，去科爾沁，那咱們回來再聊？”鄭仁瞥見孔主任的身影，便下了逐客令。
“科爾沁？那面的戈壁可是好地兒。”楚淮楠緩緩系上扣子，微笑說道。
“嗯，準備去看看，但主要是去做手術的。”鄭仁微笑，不緊不慢的說道。
“鄭老板辛苦。”楚淮楠也不多客氣，這點眉眼高低還是看的出來，“老七，你送鄭老板去機場，別耽擱了。”
宋營直接點頭，沒糾結這面看病的事兒。
對于外地患者來講，在帝都、在912看病是很難的。可是對于宋營和不知深淺的楚淮楠來講，這不算什么事兒。
“不用這么客氣吧……”鄭仁楞了一下。
“鄭老板，您這才叫客氣。”宋營笑道：“老大，那我不陪你了。”
楚淮楠點了點頭，背著手，像是一個普通的老頭一樣，緩緩走了出去。
“既然這樣，我就不矯情了，先去和孔主任招呼一聲。”鄭仁說完，馬上去主任辦公室。
時間略有點緊，要是機場高速堵車，飛機就趕不上了。
那面的航班，兩天才有一趟，真要是錯過了，幾十號人在那面等自己兩天……
想到這點，鄭仁就頭疼。
敲門進孔主任辦公室，鄭仁垂手恭立，道：“孔主任，今兒請個假。”
“才想起來說。”孔主任道：“最近忙懵了吧。”
鄭仁撓頭，嘿嘿一笑。
“去吧，下次有事兒早點告訴我。昨天嚴院長打電話過來，我什么都不知道。幸好早晨看見周春勇在等你，這才沒說漏。”孔主任淡淡說道。
鄭仁馬上答應。
最近的確很忙，視線都放到了梅哈爾博士那面。
想到這里，鄭仁怔了一下，梅哈爾博士還沒打招呼。算了，回來再說吧。
真是忙，這還是有蘇云給自己打理外面事情的前提，都感覺亂糟糟的。
是不是該找個人幫自己想著這些事兒呢？
鄭仁不知道這種人叫生活秘書，但不知不覺中已經動了這個念頭。
“梅哈爾博士那面，我會經常去看的。”孔主任道：“院里的意思，林格負責的事情，是等博士痊愈后能和院里有一定的聯系，這件事情你要上心。”
“嗯。”鄭仁點頭。
“再有就是手術別圖數量多，做的快。我知道你水平已經超出我想象，但忙中出錯，老話還是對的。”孔主任道：“悠著點來，最關鍵的是咱們介入手術室要吃線，你還沒要孩子呢吧。”
一頓教育，鄭仁逐一記住，就被孔主任攆出去了。和柳澤偉打了個招呼，把老柳扔下看家，鄭仁便上了宋營的車。
宋營親自開車。手機端 https://m.
一臺普普通通的斯柯達明銳，扔到帝都的車海里，都看不見影。
鄭仁本來猜測會不會開什么驚世駭俗的豪車來送自己，見到是明銳后，笑了。
“宋哥，你這可真夠低調的。”鄭仁笑著說道。
“過了喜歡開著好車追姑娘的時候了。”宋營笑呵呵的說到，“老先生說，去山中賊易，去心中賊難。但到了一定年紀，人去樓空，賊都沒了。”
鄭仁知道宋營是在開車，飚段子來讓聊天的氣氛放松下來。不過這車開的，不顯山不露水，他還是很欣賞的。
“宋哥，你這春秋鼎盛的年紀，怕早都烽煙遍地吧。”
“這幾天忙乎老大的事兒，鄭老板有興趣，等你回來一起出去玩玩。”
“沒時間呀，諾獎項目還在推動。”鄭仁直接拒絕，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宋營倒也不在意，開口問到：“鄭老板，去科爾沁，玩的地兒找好了么？”
“蘇云安排的，我沒操心。”鄭仁隨口說到。
“其實早幾年，去懷來天漠，看看也挺好的，可惜最近那面越來越繁華，知道的人越來越多，也就沒勁了。”宋營道。
鄭仁“嗯”了一聲，懷來縣？那面還有沙漠么？這事兒鄭仁可真不知道。
“鄭老板不是帝都人，對這面不熟悉也正常。不說你呢，就算是好多帝都土著都不知道天漠。”宋營一邊開車，在車流擁擠的912醫院開出去，一邊說到。
他開車很穩，但該別車別車、該搶路搶路、該讓道讓道，對旁邊開車人的心態把握的很準。
“懷來縣小南辛堡鎮西南部的龍寶山，和八達嶺長城、康西草原一線貫通，有山、戈壁、沙漠、湖泊。”宋營道：“那面本來是某個研究所的試驗場。后來因為沙漠化嚴重么，試驗場區里面出現一塊高30米，占地一平方公里的沙丘，所以又叫天漠。”
“高30米？”鄭仁略有錯愕。
“零幾年的時候，沙塵暴嚴重，惡劣的生態環境影響科研任務，研究所就搬走了。幾十萬、幾百萬的設備，進了沙子就廢了，想想都可惜。”宋營聊天一點都沒耽誤他開車。
在擁擠的帝都里，他開車的速度就算是風馳電掣了。
“然后呢？”
“后來呀，總不能讓沙漠把帝都給吞了不是，還在帝都邊上，這可不是好兆頭。于是零三年，這里被確定為全軍三荒治理工程試點單位。”宋營笑道：“與天斗，其樂無窮么。咱解放軍怕啥？沒幾年，這里的荒漠就剩下一個邊邊角角了，他們算過，大概有200畝。”
“哦。”鄭仁想了想，133333平方米，似乎也沒多大，還是出去看看戈壁灘和大沙漠好些。
“這片地兒后來就人工保護起來。前些年，我們總去那面露營。知道的人少，玩起來也開心。大半夜的對著月亮，拿著酒瓶子唱歌。”宋營道：“后來覺得好，哥幾個商量一下，那就建影視城吧。”
“……”鄭仁無語。
“我們就出個意向，錢、所有權都不是我們的。”宋營一時興趣，說走了嘴，見鄭仁也不在意，這才松了口氣，含含糊糊的不再提這事兒，而是繼續說到，“《大決戰》、《木乃伊3》、《三國演義》、《西游記》、《還珠格格》、《天下糧倉》、《京華煙云》、《龍門飛甲》都在這兒取景。”
“哦？”
“現在更亂，好多婚紗照都在這兒拍。知道的人越來越多，我們就再也沒來過。三哥喜歡戈壁的荒涼，就跑到肅北那面去了。”
“太荒涼了吧。”鄭仁道。
“各有各的愛好。”宋營道：“像鄭老板您，一到吃飯的時候就興奮不起來，也是一種習慣。”
鄭仁想想，好像也是，笑了笑沒說話。
“一會我給三哥打個電話，他在那面看看。你們要是玩的不好，讓他招待你們。”
“不用，不用。”鄭仁連忙推辭。
好像距離自己要去的地兒挺遠的，當地人就算了，特意折騰，這可是一份大人情。
“鄭老板，您這就太客氣了。”宋營正色說到：“就是找幾臺車去沙漠、戈壁逛一下，看看風土人情，晚上支起帳篷喝點酒，看看星星，也不是多大的事兒。”
“沒事兒，那面肯定安排了。”
“鄭老板，這種吃喝玩樂的事兒，得交給專業人士來打理。”宋營笑道：“說句實話，您就說食材吧，其他家您能買到那么新鮮的多寶么？在其他酒莊，您能喝到保真的90年的羅曼尼·康帝么？”
鄭仁真心不覺得幾千塊錢的多寶有多好吃，小伊人親手做的，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酒，這貨更是無感。
不過他再怎么直爽，也不可能在這里卷了宋營的話。
“的確是不錯。”鄭仁笑著說到。
這也不能算是假話，小伊人吃的就很開心么。
“玩，也是一樣。”宋營干脆的說到：“鄭老板您就別客氣了，受累跟您打聽個事兒，我家老大有大問題么？”
“主動脈夾層。”
鄭仁剛說完，宋營手里打滑，車頭微微偏了偏，不過隨即糾正。
“鄭老板？麻煩您再說一遍？”
“白塞病綜合征導致的主動脈夾層動脈瘤，雖然少見，卻不是罕見。”鄭仁如實說到。
宋營沉默下去。
“問題大不大？”過了足足1分鐘，宋營才問到。
“我估計應該需要手術治療，下個支架就可以的。”鄭仁道：“白塞病綜合征，現在也沒有統一的治療方式。都是哪里有問題，就治療哪里。提升機體免疫力，還是應該的。”
車里沉默下去。
鄭仁道：“別總在家悶著，心結么，十年過去了，也應該打開了。”
宋營苦笑，嘆了口氣。
九點半開到機場，鄭仁下了車，和宋營揮手告辭，匆匆趕飛機。
鄭仁也知道自己是有強迫癥，早晨去看一眼患者這種事兒，不做的話總是覺得少了點什么，但時間耽擱的太厲害。
要是有下次，還是把行程盡量安排在下午的好一些。
手術直播間
宋營把鄭仁給送走，急匆匆的從帝都機場趕回912。手機端 https://
他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了。
912里，依舊人流如織。
問了地兒，宋營直接去了CT室。楚淮楠坐在外面的硬塑椅子上，安安靜靜的等著他。
“老大，做完了？”宋營見老大表情無悲無喜，心里也沒有底。老大對什么事兒都是這么一副表情，根本做不到察言觀色。
“嗯。”楚淮楠淡然道：“鄭老板給我診斷的是什么病？”
“他說，白塞病綜合征有可能會出現主動脈夾層動脈瘤。”宋營也沒有隱瞞。
他猜不出來楚淮楠到底知道還是不知道。
與其說假話，還不如坦誠一點。最起碼現在沒事，也不會引發什么不可測的后果。
“嗯。”楚淮楠點了點頭，道：“褚主任就是這么說的。宋營，鄭老板這本事可以。”
他用的是陳述句，像是點評一件事物。位高權重，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一言可定生死。
似乎他自己的病完全沒有影響到情緒。
宋營道：“老大，褚主任怎么說？”
“說是外科手術風險太大，還是做介入手術好。他給我聯系了血管科的毛持主任，被我拒絕了。”楚淮楠道。
宋營略有些急，皺著眉，道：“老大，還是得治一下的。主動脈夾層動脈瘤一旦破裂會要命，但要是……”
“我問了，說是鄭老板就能做。”楚淮楠笑道：“都這么久了，也不差三五天的時間，等鄭老板回來再說。”
“……”宋營無語。
早知道如此，說什么都要把鄭老板留下來才是。
要是為了去科爾沁做手術，把老大的病給耽誤了，那不是扯淡么。宋營雖然不如醫生專業，但知道主動脈夾層的危險他還是知道的。
可是楚淮楠說一不二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會他說不去醫院，連找鄭仁問一下都鬼鬼祟祟的。
“好吧。”宋營嘆了口氣，“鄭老板說是飛刀后要在戈壁沙漠玩兩天。”
“沒事。”楚淮楠站起來，抖了抖中式對襟，腳上手工的千層底的布鞋，看起來像極了一個帝都尋常老人。
目測的年紀要比實際年紀大了至少十歲以上。
“老大，稍等一下，我安排……”
“不回家了，特需病房褚主任已經給聯系好，直接去就可以。”楚淮楠道：“你是怎么認識這位鄭老板的？”
“說來話長，去年褚主任帶著去我那吃飯……”宋營簡單講述了一遍和鄭仁認識的過程后，感慨的說到：“看走了眼，原本以為還要至少十年，沒想到鄭老板直接一飛沖天了。”
“呵呵。”楚淮楠笑了笑，不置可否。
宋營跑前跑后，聯系褚主任，梁博士來帶著去辦理住院手續，安置住院。
楚淮楠倒也隨遇而安，并不覺得912的特需病房條件怎么差。
雖然能住進特需病房的，都不是一般人，這里的條件也要比其他病房好了太多。但再怎么，也比不上家就是了。
來到病房，隔壁屋子一陣吵鬧聲，隨后特需病房的蔡主任臉色很難看的、逃也似的從里面出來。
他看到楚淮楠，連忙打了個招呼，隨后就要走。
“蔡主任，這是怎么了？”沈博士覺得很奇怪，問到。
“唉，別提了。”蔡主任搖了搖頭，他沒搭理沈博士，直接回自己辦公室了。
被大主任無視，也是正常的，沈博士可沒有玻璃心。
他見蔡主任的神情知道肯定有問題，好奇心一下子冒了出來。按說在特需病房，能住進來的都非富即貴，這里的活可要比普通病房好干多了。
當然，有些退休的老干部難伺候點，但也就那么回事。
“謝謝你了，小沈醫生。”楚淮楠微笑著說到。
“沒事兒，您客氣了。”沈博士說完，轉身就離開了特需病房。
他沒有直接回CT室，而是見蔡主任不在走廊，進去找特需病房的住院總聊了起來。
都很熟悉，也沒什么見外的，沈博士直接問了情況。能讓912的大主任調頭就跑的事兒，可不是小事兒。何況是特需病房的主任，人家認識的大人物不知道有多少。
特需病房的住院總也是哭笑不得，道：“別提了，那老爺子一身老年病，交流起來倒也沒什么。”
沈博士沒打斷他的話，好奇的聽著。
“他兒子是做大生意的，全球飛的那種。”住院總道：“這不是沒時間照顧么，又擔心保姆伺候不好他，就安排在咱這兒了。”
沈博士咂舌。
住912的特需病房，費用可不比五星級酒店差。
能安排在這兒，證明人家不差錢是肯定的了。這兒子也還好呀，沒有扔下老人不理不睬。
“平時詢問病情，患者都很和藹，其實也沒特殊的。但只要他一說起他兒子，就會發脾氣。”住院總苦笑，“還有的沒的什么都說。”
“都有啥啊。”沈博士好奇。
“給誰誰誰送錢了之類的話。”住院總一臉古怪的表情，“你說，這些事兒，他敢說誰都不敢聽啊。”
“我估計是假的，你過年給主任送點錢，還要回家去說？而且不是跟媳婦說，要跟爹說？”沈博士道。
“是唄，你說這當爹的怎么就不盼著自己兒子好呢？”
“可能是想兒子陪陪吧。”
“然后呢？生意不做了？日子不過了？他開開心心的走了，兒子五六十歲再重起爐灶？那也太老了一點吧。”
這種倫理上的問題，是沒有答案的，兩人只是八卦了一會沈博士就走了。
臨走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楚淮楠的病房，心里想這可是明白人，知道死活要找鄭老板做手術。
……
……
一個多小時，飛機幾乎剛剛爬升到高度就開始下降。
很快就到了通遼機場。與其從白塔國際機場走，這里到科爾沁更近一點。
鄭仁覺得下次要是過來，還是開車更省心一點。
“老板，有沒有覺得這里的空氣都充滿了戈壁灘的味道？”蘇云問到。
謝伊人挽著鄭仁的胳膊，已經不是很害羞了。她好奇的看著這個只有三個停機坪的小機場，遠處的白云像是棉花糖一樣，松松軟軟。
手術直播間
劉旭之笑的眼角皺紋都張開了。
鄭老板百忙之中來到西林鎮醫院，出乎他的意料。
雖然之前已經約定要來做指導手術，但前兩天剛給梅哈爾博士做完手術，看護博士是很重要的事情。
換位思考，劉旭之覺得自己肯定不會在這個時間飛到邊陲小鎮來。
要錢沒錢、要患者源沒有患者源，劉旭之也知道自己這里算是窮鄉僻壤。難道鄭老板飛來，就是為了去戈壁沙漠玩一圈？
扯淡。
人家要是真想去戈壁沙漠，西疆的沙漠更好、更遼闊。甚至國外的撒哈拉之類的，不比自家小沙漠更好玩？
劉旭之感激的腰彎下去就直不起來了。
“老劉啊，你說你，這么大歲數了，怎么連個主任都不是啊。”車上，蘇云看著劉旭之帶來的病歷，吧嗒著嘴，說到。
這句話，像是針一樣，刺在劉旭之的心里。
是唄，自己連個主任都不是……連個病房都沒有，患者全都在消化內科住著。
真是太不正規了。
最關鍵的是自己只是個小大夫……以小大夫的身份請教授來做手術，這是違反潛規則的。
不過劉旭之沒辦法，從大了說，介入科沒有病房，是有傳統的。協和介入科就沒有病房，西林鎮醫院沒有介入科，還是事兒？
從小了說，這面就自己這么一個醫生會做……假裝會做介入手術吧。劉旭之嘆了口氣，當著鄭老板和云哥兒的面，自己說會做介入手術，心里愧的慌。
“有沒有都無所謂，海城市一院不一樣沒有么。”鄭仁溫和笑了笑，道：“患者準備的很充分，明天上午手術，都安排好了吧。”
“鄭老板，您放心，介入機器只有咱們一家用。”劉旭之笑著說到。
“行。上次的解剖課，聽完之后，你掌握的怎么樣？”鄭仁問到。
“我……前一陣子試著做了一臺。”劉旭之這才說到。
“哦？老劉，厲害啊，自己就開臺了！”蘇云使勁兒拍了拍劉旭之的肩膀，就像是在蓬溪鄉醫院介入科一樣。
啪啪作響。
“嘿，云哥兒，您就別寒磣我了。”劉旭之嘴上這么說，但腰桿挺了起來，“我做的不好，穿了5針才穿上。”
這個水平，基本是新TIPS手術研發之前梅奧的水準。
而西林鎮的一家二甲鎮醫院的唯一介入醫生，竟然用5針才穿上來形容。
劉旭之心里猛然升起一股子驕傲的情緒。
技術水平的提升，才是醫生的根本所在。有這手藝，就算是收購醫院的資方鬧出什么幺蛾子，自己出去混口飯吃，應該不難。
“不錯。”鄭仁也沒有苛求劉旭之，而是給與了贊賞。
的確，以劉旭之的基礎水平而言，在一次解剖教學、幾次現場觀摩，沒有指導手術的情況下能達到這個水平，可以說是很用心了。
“二期手術呢？”鄭仁問到。
“二期我試探著做，效果還不錯。”劉旭之微微驕傲的說到。
鄭仁笑了笑，老劉可以啊。看著是一副慫貨的模樣，可是TIPS二期手術都能做，這可不得了。
要知道，朱良辰做二期手術都出大事兒了。
“老劉，你這患者，你看穿刺點在哪？”蘇云拿著一張片子，問到。
車是劉旭之帶來的，一輛大SUV，空間很大，掛的是省會的牌照。即便如此，在車里狹窄逼仄的空間看片子，也是一件極難的事情。
這張片子和患者，劉旭之研究了很長時間。
一切都在心里，要不然他怎么有信心請鄭老板飛過來做手術呢？
這可是直播教學手術，自己是術者。一個不小心，被止血鉗子敲打還是小事兒。讓全國、乃至全世界的同行都看笑話，那就不用做人了。
“云哥兒，這里。”劉旭之用手指點在片子上，他雖然很確定，但卻無法定點，而是畫了一個小小的圈。
難怪要5針，原來他的理解只到這一步。
鄭仁笑了笑，道：“老劉，新鮮的動物肝臟，有沒有？”
劉旭之怔了一下。
鄭老板這是要再給自己上一堂解剖教學的課？
天啦嚕~
劉旭之的心都快飛起來了。
“你的理解多少有點小問題，是之前解剖課的問題。”鄭仁道：“在梅奧講課的時候，我用導絲現場操作，就很好理解了。”
鄭仁的話，帶給劉旭之一陣迷茫。
什么梅奧，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之中。對于劉旭之來講，梅奧只是一個名字，絕對不是一家醫院。
那種世界頂級的存在，想一想都是褻瀆。
“老劉，抓緊時間。”蘇云笑瞇瞇的說到：“前兩天二十多國外專家，十幾個國內的主任都沒看見老板做解剖，是我上去給他們講的課。”
“……”
“你說，老板多照顧你。”蘇云嘿嘿一笑。
“我這就聯系，肯定有。鄭老板，您是想要豬的肝臟還是羊的？還是牛的？”劉旭之想的也比較周全，先詢問到。
“隨便，什么方便用什么的。”鄭仁道：“對了，這個點，可能買肝臟不容易。是不是要買整只的？”
“應該是吧。”蘇云瞥了一眼劉旭之，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蟲一樣，笑道：“老劉現在腸子都是青的，充血水腫，連腸系膜上動脈都受壓了。”
“云哥兒，您別這么說。”劉旭之苦笑：“形容的太細致，我聽著就感到肚子疼。”
“哈哈哈~”蘇云大笑，“老劉，看你那點出息。買只整豬就可以了，讓屠戶殺了，肝臟拿來，剩下的就搬你家里去。花多少錢跟我說，給你報銷。”
“……”劉旭之想到笨豬肉，先咽了口口水。他中午都沒吃飯，一直在機場等著接機來著。
“云哥兒，這么不好吧。”劉旭之覺得自己連吃帶拿的，真不是很地道。
“別扯淡，大家大業的，還差你一頭豬啊。再說，有人買單。”蘇云笑道：“隨后有四十多人來呢，呃……”
說到這里，蘇云拍了一下頭，“老板，我忘記囑咐周主任定酒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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