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上的影像顯示,MRI示肝內長T1、短T2信號,彌漫受限。動脈期腫塊均勻強化,并快速流空,延遲期呈囊性強化。
根據強化特點,可以初步診斷為肝細胞癌。
手術,其實并不難。
無論是肝膽外科切除肝右葉,還是介入用介入栓塞治療,都是適應癥。
但患者的情況,卻難在了他大量飲酒上。
“腹水的量太大,不適合手術。”鄭仁道:“降腹水,已經用了很長時間吧。”
“嗯。”楊教授道:“鄭老板,看眼患者?”
鄭仁點了點頭,站起來跟著楊教授走了出去。
他似乎完全忘記了來之前的目的——和肝膽外科攜手做項目。
來到病房,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隆起的肚子。
天氣已經略略熱了起來,正是亂穿衣的季節。
患者穿著一個黑色的背心,肚子露出來。
腹水量雖然已經降下去了很多,但還是很大。導致肚子高高隆起,甚至連肚臍眼都微微凸出來,看著特別古怪。
“老楊,你來了。”患者半臥位,靠著被,躺在床上。
見楊教授進來,他想坐起來。但是因為肚子漲的厲害,腹肌收縮,壓力增高,身體自然的保護反應,一下子沒起來,又躺下去了。
楊教授很無奈,嘆了口氣道:“你好好躺著,鄭老板,幫我掌一眼。”
患者見楊教授帶著兩個年輕大夫進來,有些詫異,但出于禮貌,并沒有說話。
鄭仁先瞄了一眼系統面板,和自己剛剛的診斷一樣,沒有出入。
只是患者肚子的膨脹程度,卻要比做核磁片子的時候嚴重多了。
回憶了一下,片子是2天前做的。
只有2天時間,就發展到這種程度了么?鄭仁第一感覺是這個患者沒救了。
雖然心里這么想,鄭仁還是先給患者進行了查體。
叩診,一肚子的移動性濁音,鄭仁估計大概有2000ml左右的腹腔積液。
這個腹水量,別說是切肝了,就算是介入這種微創手術都做不了。
鄭仁看著患者凸起的肚臍眼,特別無奈。
楊教授也是如此,但他和患者是同學,和面對其他患者完全不一樣。
他的臉板起來,寫滿了不高興。
鄭仁點了點頭,和楊教授的目光對視了一下,轉身出去。
“楊哥,患者情況不好,門脈栓塞術都做不了。”出門后,鄭仁直言不諱的告訴楊教授。
楊教授自然知道,他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我跟他說讓他戒酒,再談一次。要是沒有效果,那我也沒辦法了。”
肝細胞生長因子主要作用于門靜脈。門脈結扎后可使肝細胞增生,該現象自1920年即被發現。
從前要做門脈結扎,那可是大手術。
有了介入手術之后,直接栓塞門脈分支就可以了。
栓塞門脈分支來使對側肝葉增生,使殘肝能代償肝葉切除術后的肝功能。
在門脈分支被栓塞后,肝細胞可以發生去分化和克隆性增生。
如果殘余肝臟是正常肝臟,最多可切除75%的肝臟而仍保持患者存活。但患者的酒精肝……卻不能切除這么多的肝臟。不過患者也不需要切除75%的肝臟,只要切除腫瘤就可以。
但栓塞門脈,也是有嚴格要求的。患者大量腹水,就是禁忌癥之一。
肝部分切除術前患側門脈分支栓塞術的理論上來講,好處不僅是使殘肝增生肥大,同時還可避免因部分肝臟切除而導致的門脈壓突然升高而損害殘余肝臟。
好處很多,這也是肝膽外科和介入科可以合作的項目之一。
“楊哥。”蘇云在背后笑著說到:“早晨看你鬼鬼祟祟的,就這事兒?”
說到這里,楊教授的腳步頓了一下,隨即笑道,“哪能,孔主任說了沒?”
這個雞賊,蘇云心里鄙視。
有事兒說事兒,先問孔主任說沒說,里面的小心思就多了點。
鄭仁卻不覺得什么,笑道:“說了。”
“鄭老板,不跟你客氣,這件事兒你怎么看?”楊教授馬上問到。
“找個地兒,抽根煙詳細說。”鄭仁道。
來到值班室。
正是上午,都去做手術了,值班室空落落的,沒有人。
關上門,蘇云發煙,鄭仁直接問到:“楊哥,咱是自己人,不藏著掖著,這里面你有什么需要么?”
最開始各處拜碼頭的時候,楊教授和消化內科的羅主任是最早支持自己的人。
投桃報李,也應該有這么一問。
楊教授略有些扭捏,但見鄭仁很認真,很嚴肅,想了想,道:“這不是科里的田副主任要退了,我琢磨著爭一下這個位置。”
鄭仁楞了一下,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可是科研與副主任可沒有絲毫的關系,不是說科研做得好,副主任就沒出跑。
“其他條件都不差,水平……跟鄭老板你肯定是沒法比,但和科里其他人比,咱誰也不怕。”楊教授坦言道:“現在缺一個造勢。”
鄭仁和蘇云沒說話,靜靜的等楊教授一口氣說完。
“這不是最近見你那面和院里溝通的比較順暢……實話實說,就是想沾沾鄭老板你的光。”楊教授很坦誠的說著,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鄭仁的眼睛看。
這話說的很實在了,鄭仁笑了笑,道:“楊哥,最開始你這面對我支持力度很大,你有難處,我肯定會幫忙的。”
楊教授知道會有但是,他凝神聽著。
“手術,應該是要直播,這點你這面能接受么?”鄭仁問到。
“可以。”楊教授喜形于色,“直播是最好的!”
造勢,估計楊教授還有其他奧援,但那就和自己沒關系了,鄭仁點了點頭。
“李主任怎么看?”
“李主任是支持我的。”楊教授道:“項目只要鄭老板你同意,患者我馬上開始收。介入手術,在我的病床上,術后一段時間再切除。”
“行。”
這事兒兩人也沒什么隱瞞的地方,各取所需。
“鄭老板,不會耽誤你的諾獎項目吧。”楊教授最后忐忑的問到。
這是他最擔心的事情,畢竟912一個主任的分量遠遠趕不上諾貝爾醫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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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會。”鄭仁道:“諾獎項目現在要的是手術量,只要達到一定的量級,資料上交,等待評審工作的進行就可以了。”
“沒要求您這面親自動手是吧。”
鄭仁點了點頭。
楊教授一下子放了心,他笑呵呵的說到:“介入手術后多久能進行外科手術?”
“患者有一個適應癥,我先說一下。”鄭仁表情略有些嚴肅,“楊哥,你知道我以前是普外專業,后來搞的介入。”
楊教授點了點頭。
“介入栓塞術后,腫瘤5cm以上的、射頻消融不能一次解決的,患者同意可以做外科手術。要是5cm以下的腫瘤,我認為沒有必要做外科手術。”
楊教授的臉色略有些難看。
這就是醫療界的門戶之爭了。
同樣是治療肝癌,外科的醫生肯定認為外科手術是最好的手段。而介入科的醫生,肯定也會認為介入手術是最好的手段。
至于哪種手段更好,涉及于醫生的水平、患者的病情以及其他一些因素。
最主要的是——屁股坐在了哪張椅子上。
完全客觀公正的人,是不存在的。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冠狀動脈搭橋手術與循環冠脈支架手術的競爭。
外科手術,在短短10年的時間里,敗的潰不成軍。
心胸,只剩下一點點的地盤,甚至連體外循環師這個職業都被殃及池魚,快消失了。
肝癌介入栓塞+射頻消融與肝癌外科切除手術之間的競爭,烽煙剛起。
鄭仁很明確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從技術角度來說,是完全沒問題的。
但楊教授卻像是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要是答應了,是不是吃里扒外?以后肝膽的業務量、手術量……
算了,想不了這么多。
楊教授瞬間捋清楚了其中的利害關系。
肝膽外科手術,能不能打贏這場仗,和自己有關系,但自己能起到的作用卻不大。
這是一場全國、甚至是國際醫療界學科之間的戰斗。
當年心胸的強者如云,最后怎么樣?被一群內科醫生給打敗了!
潰不成軍,一個個只能默然轉行。要么,只能去搶普胸的飯碗。
肝膽,要真是打不過介入手術,那也是大趨勢使然。自己還是奔著肝膽外科的副主任使勁兒,幾年后當上主任來的實際。
“行。”楊教授想的明白,直接應道:“那就這么定了,我挑選5-10cm的肝癌患者入院。”
這個直徑的肝癌,就有說法了。
介入栓塞術后,患者腫瘤因為缺血壞死,先脹大,后縮小。只要及時手術,絕對不會小于直徑5cm。
“什么時候能開始?我提前知會一下杏林園。”鄭仁道。
“手里剛好有一個直徑8cm的肝癌患者,明天?”楊教授小心的問到。
鄭仁笑了。
剛好?
這世界上就沒有剛剛好的事情。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罷了。
但這是人家楊教授準備工作做的扎實,自己同意,就直接做。不同意,那就外科切除,兩不耽誤。
“那就這么定了。”鄭仁道,“楊哥,沒事兒的話,那我就走了。”
“行,我和你下面的醫生聯系。那個柳教授,他可以么?還是和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楊教授問到。
“和老柳聯系吧,更方便點。”鄭仁道。
“好咧。”楊教授開心的答應下來。
……
“老板,你挺強硬啊。”走出普外科,蘇云笑著說道。
“一定要這樣啊,總不能什么都聽楊哥的。”鄭仁淡淡說到。
“要不留個什么記號,以免以后撕逼。”蘇云笑嘻嘻的說到:“SimonBramhall,你知道這人么?”
“西蒙么,SB,怎么會不記得。”
“伊麗莎白女王醫院的院長,肝移植的大牛,你說說這人,怎么就愿意在移植的肝臟上刻字呢?”蘇云有些感慨。
這是醫療界的一個腦子進水的事兒。
這位西蒙醫生,赫赫有名。
倒不是因為他肝移植做的有多好……當然,他的水平也是世界頂級的。但西蒙名揚天下,是因為在移植的肝臟上刻下SB——自己名字的縮寫。
他親口承認的,只有在兩臺肝移植手術中,在患者移植后的肝臟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但就是這種行為,讓他面臨起訴。
在西蒙這位資深肝膽外科醫生看來,肝臟表面這種淺淺的燒灼痕對肝臟的傷害幾乎為零。
因而這種舉動既符合他留念的需求,又不傷害患者,雖然出格,但很刺激、很完美。
蘇云拿這事兒開玩笑,鄭仁也并不在意。
自己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的,只是一個玩笑而已。
就像是SimonBramhall教授的字幕縮寫一樣,這是SB干的一件SB的事情。
“用不著刻字。”鄭仁道:“肝膽的手術,我雖然還沒到頂尖,但也差不多了。”
聽鄭仁說話的底氣,蘇云一陣氣惱。
他心里就沒點逼數么?
“最重要的是,微創是未來的大趨勢。肝癌介入手術治療,或許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替代肝癌的外科手術。”鄭仁道:“就像是現在心臟搭橋手術越來越少一樣。”
蘇云嘆了口氣。
“真不知道你從前為什么選心胸外科。”鄭仁笑道:“看看吧,因為你選擇了心胸,整個心胸就直接垮掉了。”
“喂,跟我有什么關系。”
“你總不能做一輩子的心臟移植不是。”鄭仁道:“來跟我搞介入?”
“吃線。”
“機械臂很快就上了,在外面操作,完全不吃線。你看你們胸科,最早開展達芬奇機械臂的應用,根本沒有這個必要么。”鄭仁笑著,像是魔鬼一樣引誘著蘇云。
蘇云一時心動。
他也知道微創是未來的大趨勢,趙云龍那面都開始琢磨用腔鏡來做主動脈弓置換手術了。
但腔鏡手術切口再小,也無法避免內部損傷其實和開刀手術一樣大的事實。
介入手術,尤其是在3D技術加進來后的介入手術,是要砸了外科醫生飯碗的一種手術模式。
我走我的路,讓你無路可走!
想一想,真是蠻酷的。
蘇云吹了一口氣,道:“回去我就和寧叔聯系,問問機械臂能不能先給咱們配一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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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柳澤偉還是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對此都很感興趣。
但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雖然感興趣,卻認為鄭仁要把注意力集中在tips手術上。
鄭仁也想啊,但科里就6張病床。
多吃多占,肯定會引來其他帶組教授更大的反彈……還是等社區醫院那面建好再說。
也沒多久了,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鄭仁覺得林嬌嬌要比自己還著急。
蘇云聯系林嬌嬌,果然,她說再有1周就可以住人了。那之前,讓鄭仁先去看一眼。
一想到百張病床,鄭仁有些頭疼。
不是因為手術,而是因為醫護力量。
到處都缺醫生、護士,憑空多了100個患者,到哪去找人?雖然孔主任和孫明說不用擔心,但鄭仁還是心理忐忑。
“我去急診看一眼。”鄭仁被教授啰嗦的有些頭疼,沒有足夠的手術消耗教授的精力,看樣子是真不行。
見鄭仁表情有些不對,蘇云問到:“老板,你想什么呢?”
“醫護力量。”
蘇云看鄭仁的愁苦,覺得好笑,問到:“你真是這么想的?擔心醫生還是護士?”
“醫生啊,一個住院總加幾個小大夫肯定不行。”鄭仁一想上百個患者,不一定都有什么事兒,幾天住院總就被累趴下了。
“老板,你是不是傻?”蘇云道:“像老柳這種人,多了去了。一人半年,不用給錢,只要你排臺去敲他們手術就可以。”
“……”
“人不夠,那是水平不夠。水平夠了,還能想沒人的事兒?你說說你的腦回路里,生物電波是怎么走的?”蘇云鄙夷的問到。
鄭仁覺得蘇云說得對,但是他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想抽他。
算了。
鄭仁走在前面,不去理睬蘇云的冷嘲熱諷。
兩人來到急診科的走廊,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坐在椅子上哭。周圍路人紛紛側目,但沒人去安慰。
在醫院哭,是很正常的。
可能是家里誰過世了,也可能是……總是,原因有很多。
鄭仁瞄了一眼,女孩兒系統面板背景顏色是淡淡的、充滿了生機的綠色,沒什么病。
那就應該是家里人生病了。
只是家里人……周圍也沒見有人影。
這里是急診科,不是門診,患者不是應該過來才是么?
鄭仁路過的時候,又仔細看了一眼,系統面板里的確沒有給出什么診斷。
周立濤手上涂著免洗洗手液,從急診搶救室出來。
“鄭老板,今兒得閑?”周立濤心情不錯,看樣子昨晚不忙,睡的挺好。
住院總,尤其是急診科的住院總,能安安靜靜的睡一夜,就跟過年一樣。
“沒什么事兒,來轉悠一下。崔老出診么?”
“明天下午出診。”周立濤道:“這樣,一會我把崔老出診的表發給您,省得您這總往急診科跑。”
蘇云在后面暗笑。
自家老板跑來跑去,可不是為了陪崔老。
這貨只是單純的無聊,想要看看急診搶救,順便看下能不能蹭臺手術做。
“那個,是什么病?”蘇云走到周立濤身邊,回頭看著哭泣的女孩兒,問到。
“沒什么大事兒啊。”周立濤也很疑惑。
在急診科,按說哭的這么悲慘的,只有親人遇到了車禍之類的重大事件。
今天一整天風平浪靜,這是怎么了?
周立濤雙手繼續涂抹免洗洗手液,看樣子已經成了習慣了,略有一點點小潔癖。
這種人,在急診科工作,還真是很辛苦。
“小妹妹,你這兒怎么了?”周立濤來到女孩兒身邊,和顏悅色的問到。
女孩兒淚眼蒙蒙的抬起頭,下意識的往后面躲了一下,差點沒一下子坐空,摔到地上。
“你都多大歲數了,有臉叫人家小妹妹?”蘇云在后面鄙夷說到。
周立濤結語。
他想反駁,但女孩兒的行為說明了一切。
“小妹妹,跟哥哥說下怎么了?為什么哭啊。”蘇云吹了口氣,額前黑發飄呀飄的。
女孩兒相貌普通,略清秀,不難看,卻也不能說是好看。
她看見蘇云,微微怔了一下。
蘇云心中得意,有對比才有傷害。
沒有周立濤的襯托,自己的高大威猛怎么能顯得出來?
偶爾來急診科打擊一下周立濤,似乎也是一個很不錯的娛樂項目。
然而……
2秒鐘后,女孩兒“哇”的一下,失聲痛哭。
周立濤嘿嘿一笑,站在后面看蘇云的笑話。
鄭仁沒理會他們之間的心思,探頭看了一眼,小女孩兒手里拿著一張報告單,上面寫著腹腔臟器未見明確占位性病變。
這沒事兒啊,她哭什么?
鄭仁恍惚了一下,隨即想起來在海城遇到過類似的情況。
頓時,哭笑不得。
“你是因為學校體檢,發現問題,才來的么?”鄭仁很嚴肅的問到。
女孩兒抽動著肩膀,過了好半天才點了點頭。
面前三個人雖然都很年輕,但畢竟穿著白服,自己都來了,該說的也瞞不住。
她抬起頭,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沒等點頭,就已經哭成了淚人。
這事兒鬧的,鄭仁溫和的笑了笑,道:“我看看你的檢查好不好,要是有事兒,咱們抓緊時間處理。”
女孩兒下意識的把手里的單子往回縮了縮,一臉抗拒的神情。
雖然鄭仁他們三個都穿著白服,可是年紀都不大,她心里明顯的不情愿把病情說出來。
“來都來了,不看一眼,你回去后不是還得心里犯嘀咕?來回折騰,再把病情給耽誤了。”鄭仁很嚴肅,沒有笑。
女孩兒猶猶豫豫的看著鄭仁,擦了擦眼淚,臉上露出毅然的神情。
她把報告單交給鄭仁,可是當鄭仁接過報告單的時候,她的手指捏在報告單一角,好像又有些后悔。
鄭仁拽了一下,報告單穩穩的沒動。女孩的指甲發白,用力的捏著那張紙。
蘇云好奇,湊過來看了一眼。
“沒什么事兒啊。”蘇云道。
“李雨珊,是吧。”鄭仁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沉聲說到:“還有其他的報告么?”
( = )
女孩兒搖了搖頭,淚水飛濺出來。
鄭仁嚴肅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笑容,手里指著B超診斷,道:“你是不是看到性病兩個字,就沒仔細看?”
蘇云和周立濤馬上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看報告單不仔細,發生誤會的這種事情很常見。
但像是眼前這么離譜、把自己嚇半死的,卻不多見。
無占位性病變,竟然只看到性病兩個字就嚇的毛手毛腳,這個姑娘也是很馬虎啊。
女孩兒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臉漲的有些紅。
“我……我沒男朋友,也沒……”她吞吞吐吐的,越說越是委屈,完全沒注意到鄭仁說話的重點。
“先別哭,憋回去。”鄭仁聲音略嚴厲。
女孩兒嚇了一跳。
“你把這行字念一遍,從頭到尾,一個字不落。”鄭仁指著最后的一行字說道。
B超單子,最上面是患者信息,年齡、性別、診斷之類的。
中間是一張或是兩張影像的剪影,下面是影像分析,最后面是參考意見。
鄭仁指的,是參考意見一行。
女孩兒被嚇了一跳,但還是老老實實的按照鄭仁的說法開始讀下去。
“參考意見:腹腔臟器未見明確占位性病變。”
她從頭讀了一遍后,整個人都愣住了。
“沒事兒趕緊回去吧,別在急診科哭。”鄭仁笑著轉身,“下次看什么,尤其是重要的東西,要一個字一個字的看。這么馬虎,可是不行。”
說完,他直接轉身就走。
蘇云嘆了口氣,這貨肯定恍惚中認為自己在海城,還是急診科的住院總。
沒救了,這貨沒救了。
小女孩兒的臉刷的一下子紅了。
鬧了這么大一個烏龍,她心里有絕處逢生的感覺后,又有些不好意思。
跑到醫院來哭,關鍵是自己認為是性病,還讓幾個年輕醫生給知道了,這……嚶嚶……
“老板,你真準備在這兒長期出診?”蘇云追上去,笑著問道。
“呃……”
“來我屋坐會。”周立濤盛情邀請。
急診科,屬于誰都不愿意來的地兒。好不容易抓住鄭老板,剛好陪自己聊會天,周立濤臉上的雀斑都飛揚起來。
“老周,你不當住院總了,是不是開心的要命?”蘇云笑問。
“肯定的,這就是特么一個大監獄。”周立濤打開門,把兩人讓了進去。
上次來的時候,一地的腹腔異物都收了起來,屋子整潔,還有一股子淡淡的香味。
“老周,你還噴香水?”蘇云問道。
周立濤面容有些古怪。
“噴香水就噴唄,有啥不好意思的。”
“這不是聽說香水能吸引女孩子的注意么。”周立濤扭捏著說道。
蘇云很少見的笑了笑,沒說話。
就別總是打擊周立濤了,看他那副天真的模樣,估計不當住院總后,會受到一連串的暴擊。
大好青年,剛出魔爪,便入地獄。
“你說今兒這孩子,怎么看東西都不仔細。”蘇云笑呵呵的扔煙。
“這還算是好的。”周立濤接過煙,笑道:“我從前在B超輪轉……”
“啥?你一個臨床醫生,還去B超輪轉?”蘇云有些奇怪。
“這不是想多學點東西么。”周立濤道。
“厲害!繼續。”蘇云翹起拇指。
“有個姑娘做B超,要憋尿。我是打雜的,就去跟她說,預約在哪天,為什么要憋尿。”
婦科很多B超要憋尿的,這是臨床的常規檢查,沒什么特殊,鄭仁和蘇云也都遇到過對憋尿質疑的患者。
解釋唄,也沒什么好辦法。
“后來她跟我說,憋不住。”周立濤道:“我說,那也沒事兒,可以膀胱灌注,多花不了多少錢,略有點遭罪就是。”
“后來呢?”鄭仁腦子里開始帶入患者的邏輯,但卻始終不知道周立濤最后要說什么。
“2天后,患者來了,拎了兩個桶,就是裝純凈水的那種,4L的。”周立濤笑道:“我一看就懵逼了。”
“呃……”鄭仁和蘇云兩人都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可是雖然說是意識到,但還是不敢相信。
“我問她,你這是尿液?帶這么多尿來干什么?”周立濤道:“她說,要是膀胱灌注的話,還是灌自己的尿好一些,灌別人的,她會覺得不適應。”
值班室里,一下子笑場了。
“老周,還是你沒講仔細。”蘇云笑著說道。
“后來我也反思了,的確是我的問題。”周立濤道:“我應該跟患者說,用生理鹽水灌注的。她的想法,似乎也對。但……”
這事兒不能想。
“在海城ICU的時候,一個重癥患者醒過來之后就開始躁動。”蘇云接著說道:“我查了一圈,都沒發現問題。”
蘇云說沒問題,估計是真沒什么問題了。
鄭仁對他的重癥監護水平還是很信任的。
“后來沒辦法,他躁動的太厲害,我只能給他鎮過去。”蘇云笑道:“多用了3天藥,等狀態漸漸的康復,這才把他鎮靜藥的劑量給減少。”
“后來呢?”鄭仁問道。
“等他醒了,又要折騰,我就問他,你這是想干啥。”蘇運道:“恢復了3天,他狀態好多了。主要是停了鎮靜藥物,我就大著膽子把氣管插管給拔了,準備撤呼吸機。”
“別說沒用的,他想干嘛?”鄭仁問道。
“這大哥跟我說,別用心電監護,他心里想什么事情不想讓人知道。”蘇云嘿嘿一笑。
“我去……這是有多少秘密啊。”周立濤感慨。
“據說是和媳婦吵架,以死明志的那種。不過我看他的狀態,似乎也不像心里一點鬼都沒有的樣子。”蘇云道。
臨床上,各種事情千奇百怪,只要患者病情穩定,家屬矛頭不指向醫生,一切都還好。
有心情去靜靜的觀察,這里就是一個小小的大千世界。
閑聊了一會,周立濤被叫出去。
鄭仁和蘇云跟著去看,是一個服毒自殺的人。系統面板連點紅色都沒有,嚇唬人的。
但這話不能跟周立濤說,所以鄭仁只好和他招呼了一聲,回科鉆到系統圖書館看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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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鄭仁來到醫院,迎面看見周春勇站在門口。
他和藹可親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來有一絲帝都肝膽介入學科大主任的威嚴。
見鄭仁來,周春勇連忙快步迎了過來,“鄭老板,您這每天都來得這么早,真是辛苦。”
鄭仁哭笑不得。
周春勇變身這個形態,看起來好生詭異。
治愈么?客氣的有點過。
鄭仁連忙擺手,很誠懇的說道:“周主任,你這太客氣了。”
常悅懶得聽這幫人寒暄,冷著臉側身而過,直接去換衣服、看患者去了。
蘇云則饒有興致的看著周春勇。
“鄭老板,我家兒子最近特別聽話。”周春勇上來不說事兒,先提起那天回來后鄭仁教訓他兒子的事情。
“你可別這么說。”鄭仁連連擺手,道:“用自己認為正確的方式去改變別人的人生,我這個……唉,說起來慚愧。”
“話可不能這么說。”周春勇道:“要是其他事兒,也就算了。學習什么的,我也不管。說句不好聽的,我這好說歹說也算是有自己一方天地。”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周春勇顧盼自雄,有了一絲帝都肝膽大主任的味道。
“北師大附小,高中直接出國讀常青藤。好了,就留在麻省、加州之類的名校,不好再回來讀清北。就算是兒子再沒出息,4、500分,也夠上華西的了。回來去協和,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鄭仁表情有些僵硬。
這種人生規劃,和自己的經歷截然不同。
“鄭老板,您看看我這兒說哪去了。”周春勇道:“學習什么的,那是兒孫自有兒孫福。做人,我也不會用自己的一套標準要求他。別說我兒子了,就算是手下的那幫大夫,和我也有一兩個代溝,真是說不聽啊。”
“說不聽就打!”蘇云在一邊插嘴,“往死了打!”
“對!說不聽就打,打不服他們我就不姓……”周春勇意識到自己被蘇云帶溝里去了,腰微微彎下5°,連連說道:“那天我兒子尋死覓活的,怎么說都不行,真是愁死我了。”
鄭仁默然。
“我事后冷靜下來想,那天他說喝農藥,大概是假的。家里農藥是少了一些,但衛生間聞到味道了,估計是他直接倒了一部分。”
“周主任,你家哪來的農藥?”
“別提這個,一提我就上火。城市里,未成年人買農藥,你說就能網購!這事兒我一定要找個說法!”周春勇怒道。
“說正事兒,一會交班了。今兒還有事兒呢,要做一臺肝癌的介入手術。”蘇云笑瞇瞇的說道。
周春勇看著孔武有力,其實老奸巨猾。看著老奸巨猾,其實特別容易被帶跑偏。
“鄭老板,您那天出手,真是幫我我們兩口子大忙。我媳婦也說了,找天您一定要去家里坐坐,她給您炒幾個拿手菜。”周春勇的腰彎下去10°。
“好說。”鄭仁笑了,他主要是怕那天自己多事兒,反倒惹周春勇和他媳婦不高興。
“周主任,說正事兒。您這一大早跑過來,不會是為了道謝的吧。”蘇云瞄了周春勇一眼,問道。
“這不是昨天李老的女兒和我了解了一下情況么,我覺得和打電話都說不明白,一早就趕緊跑過來找您問問情況。”周春勇道。
“恩?”鄭仁看著周春勇,“問什么?”
“潛伏型肝轉移癌,您真的找到辦法了?”周春勇小聲問道。
聲音壓的極低,像是間諜在對暗號。
但要是地下間諜的話,這么大咧咧的站在病區門口還太扎眼。
總之,很是古怪。
“嗯,湊巧找到了1代的光鑷,我覺得應該是可行的。”鄭仁道。
周春勇聽鄭仁這么說,臉上的表情立即嚴肅起來。
做了半輩子肝癌介入手術,他怎么會不知道潛伏型肝轉移癌難以判斷轉移位置。
比如說李老的肝癌,他親手給做了6次介入手術,可以說是痊愈了。
但一段時間后,甲胎蛋白“莫名其妙”的升高,再讓周春勇找轉移病灶的位置,他就力有未逮。
不光是他,現有技術條件下,全世界的介入科醫生都做不到。
鄭仁在介入領域,占到了最巔峰,水平是其他人想象不到的。
“喂,周主任,想什么呢?”蘇云笑著問道。
“唉,還能想什么,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鄭老板年紀輕輕,但水平真是高!”周春勇有些失神的說道。
這句話可要比上面所有的話合起來還中聽。
雖然話說的有問題,蘇云想要懟他,都不用找,隨便捻手就來。
什么叫青出于藍啊,周主任?您的意思是我家老板是您教出來的?
當然,蘇云可不會在這時候懟周春勇。
朱良辰和周春勇相比較起來,要是沒有孔主任的存在,朱良辰怕是現在連介入二科的主任位置都要擔心了。
蘇云毫不介意幫著周春勇干死朱良辰,看他丫的就不順眼。
“周主任,您要是好奇,李老同意穿刺取病理組織活檢,您就跟來看看。”鄭仁隨口說道:“ct影像有什么異常,我到時候跟您說,怎么樣?”
“您看,這怎么好意思。”周春勇搓著手,說道。
“我還以為您這面要問問什么是1代光鑷呢。”蘇云笑道。
“沒意義。”周春勇道:“新技術,我這個歲數已經跟不上了,能看看自己困惑了十幾年的事兒是怎么解決的,就已經心滿意足。”
“周主任,可不能這么容易就滿足啊。”蘇云笑瞇瞇的說道:“怎么樣,今兒手術,上去幫掌一眼?”
周春勇的眼睛立馬亮了。
鄭仁覺得奇怪,蘇云這是干什么呢?
不過他把疑惑放在心里,不置可否。
“鄭老板,可以么?”周春勇試探問道。
“就是一臺肝癌介入手術,真沒什么好看的。”鄭仁隨便說道:“不過您要去看,換衣服就上去,沒什么。但咱先說好了,應該是老柳上臺。”
“看看就行,看看就行。”周春勇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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