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近距離觀看鄭老板的手術，還有什么別的要求！
即便是最簡單的手術，也能看出術者的某些操作意圖，這些可都是成長的來源。
雖然一兩次沒什么用，但看得多了，總歸是有好處的。
“鄭老板，那您忙，我在這兒等著。”周春勇客客氣氣的說道。
“好，一會咱倆一起上去。”鄭仁道。
說完，他和周春勇打了個招呼，便和蘇云進了病區。
“你想什么呢？”鄭仁直接問道。
“一點默契都沒有。”蘇云鄙夷，“你就不知道多想想？”
“嗯？”
“老板，西林鎮，劉旭之那面你準備怎么辦？”蘇云忽然一竿子支到了國境線。
鄭仁一下子恍然。
“我能猜出來，你琢磨他去林姐那面打工。”蘇云道：“但你不知道，越是往北走，對事業編制看的越重。掙多少錢，都不重要了，也不知道他們腦子里面想的是什么。”
鄭仁笑了笑。
“我家一個親戚，畢業去了魔都，家里死活非讓回來。費勁巴啦的考了一個編制，這還是研究生畢業，在外面干點啥不好？”蘇云無限鄙夷，“你說，一個月三千多工資，不吃不喝多少年能掙回來從小到大的學費？”
“嗯，就這個習慣。”鄭仁走進值班室，打開柜子，換衣服。
“劉旭之多怕老婆啊。”蘇云笑著說道：“你想讓他直接來帝都，那就是要命。”
“你為啥這么幫他？”鄭仁覺得有趣。
“這不是在蓬溪鄉一起搶救過傷員么，那時候累的天天不損老劉兩句，全身都不舒服。損他兩句，人就精神一點。”
“……”
“再說，朱良辰，我是真看不順眼。”蘇云壓低了聲音道：“周春勇這面再提一提，給那面點壓力，再把劉旭之塞進去。”
“你這心夠大的。”鄭仁笑了，“帝都的事業編制，是不是還得配個戶口？”
“必須的啊，能做TIPS手術的醫生，還不值帝都的一個戶口？”
鄭仁想想，似乎也是這么個道理。
自己的思維固化，把帝都的戶口、事業編制想的比登天還要難。蘇云說得對，一個會做TIPS手術的大夫，還不值這些么？
“那就先這樣，再壓一下朱良辰。不過看在孔主任的面子上，總不好做的太過。”鄭仁道。
“只要不整死，孔主任說不出來什么。”蘇云道：“要不他總以為自己老子天下第一。”
那就這么辦吧，鄭仁對這方面的心思用的比較少。朱良辰，以后和林嬌嬌配合做胃底動脈栓塞，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算了，又不是自己兒子，幫劉旭之一把，是因為蓬溪鄉的戰友情誼。
其他人，愿意的就一起走一段路。不愿意的，就那么回事吧，鄭仁可懶的管。
周春勇的兒子，要不是尋死覓活的，鄭仁怕是那天早都回家睡覺了，誰有時間嚇唬那孩子。
早交班，查房，常規流程。
走完之后，鄭仁就讓柳澤偉去接送患者，自己則找了周春勇一起上臺。
這次蘇云特別有興致，似乎鄭仁說機械臂要應用在臨床，比較合他的胃口。
“鄭老板，您這面的肝癌患者多么？”周春勇一邊走，一邊問道。
鄭仁進去換衣服、交班，周春勇站在外面想了很多事情。
以鄭老板的水平，一旦敞開做肝癌介入手術，肯定要吞吃掉很大的份額。
周春勇可以不在乎朱良辰，可以不在乎孔主任，但他必須在乎鄭老板。
一百張床位的社區醫院……想一想都讓人心驚膽戰。
再加上杏林園手術直播，經過一段時間發酵期后，那可是全國給鄭老板送患者！
“肝癌做的少，主要精力放在TIPS手術上。但昨天肝膽的楊哥找我，說聯手做個科研。”鄭仁一邊走一邊說，“介入栓塞后，外科手術切除。”
“呃……”
這個回答，超出了周春勇的預期。
“鄭老板，介入手術和外科手術，您都親自做？”周春勇問道。
“嗯，是杏林園直播，應該是我自己做。”鄭仁道。
周春勇猶豫了一下下，分明介入能全都搞定，為什么要和普外科攜手？
他知道鄭仁是出身于普外科，雖然現在從事的是介入科，但人家是根正苗紅的普外醫生。
想到這里，周春勇暗自嘆氣。
本來就被普外科壓的喘不過氣來，鄭老板再直播肝癌介入栓塞術后手術切除的術式，以后介入栓塞手術是不是越來越少了？
周春勇表情陰晴不定，默默跟在鄭仁身后。
來到手術室，蘇云道：“老板，以后這面能給做一個帶機械臂的手術室么？”
“夠嗆吧。”鄭仁實話實說，“不過到時候可以找袁副院長問問，介入手術吃線吃的太厲害。”
周春勇擺脫了之前低落的情緒，興奮起來。
機械臂……周春勇也認為胸外、普外用這玩意簡直就是脫了褲子放屁。
可是最需要機械臂的介入學科，卻根本生產不出來那種精度的機械。現在用的最多的科室是骨科，但骨科用機械臂，意義也不是很大。
“鄭老板，有合適的機械臂？”周春勇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
與做手術直播、讓介入手術被更多人了解比較起來，機械臂能直接把手術醫生吃線量減為零！里面蘊含的意義就更大了。
介入手術為什么發展不起來？
因為吃線！
介入、兒科、急診，被列為現在國內醫療行業三大禁區。
兒科、急診是又忙又累，根本就是累死人的活。
但介入卻是能真正直接導致術者死亡，用自己的生命換取患者生命的一種手術方式。
累死人的活，死只是一個形容詞。
到介入手術這里，就變成了一個動詞。
“可能吧，只是一種構想。”鄭仁道：“不過有朋友已經布局智能機器人很久了，找時間……”
說著，鄭仁頓了一下。
朋友？
不過真應該找寧叔……匯報一下工作？
一想到謝寧，鄭仁的情緒就低落下去。
蘇云笑瞇瞇的看著鄭仁一臉苦逼的模樣，心里笑開了一朵花。
終于找到辦法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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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衣服上臺，鄭仁抱著膀看片子，柳澤偉在忙碌著。
胡艷徽已經調試好了機器，馮旭輝身邊則放了兩個大箱子。
這一切，似乎和在西林鎮沒有任何區別，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周春勇站在鄭仁身后，開始閱片。
片子，不難。
很典型的右肝后葉肝癌，沒有肝內轉移。從核磁增強上來看，供養血管也比較典型，應該不用超選的太難。
鄭老板也知道選簡單的患者做手術直播啊，周春勇微微含笑。
就說沒人是傻子么，鄭老板水平再高，也不會輕易“涉險”。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誰都知道。
“鄭老板，刷手吧。”柳澤偉消完毒，小聲提醒道。
“好。”鄭仁去穿鉛衣、刷手，周春勇想了想，跟鄭仁一起去，他穿了鉛衣，準備在手術室里看手術。
這種觀臺的位置，換到外科，搶都搶不到。
氣密鉛門關閉，手術開始。
馮旭輝見周春勇在手術室里，有些詫異，一直強忍著。等氣密鉛門關上，才問道：“云哥兒，周主任怎么又來了？”
“小馮啊，這個又字用的好。”蘇云嘿嘿一笑，說道。
“呃……”馮旭輝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老板用光鑷診斷潛伏型肝轉移癌，老周來跟著喝口湯。”蘇云笑道：“這個老周，鼻子是真靈，不比黑子差多少。”
馮旭輝透過鉛化玻璃，看著手術室里面鄭總戴著直播眼鏡正在做手術，充當助手的柳澤偉也沒什么太多的活可干。
身后，就是帝都肝膽的周春勇周主任。
他像是一個實習生似的，穿著鉛衣，老老實實的站在鄭總身后，探頭探腦的看。但周春勇卻并不老實，不斷換角度看，和大馬猴一樣。
這個畫面，馮旭輝早已經習以為常。
可能是吧，來喝口湯，但這可是頭湯。
手術室里，周春勇默默的看著鄭仁做肝癌介入栓塞術。
臟器介入手術，針對于肝癌的治療，是一大塊，也是周春勇最為擅長的。
鄭老板水平是很高的，周春勇承認，他早已經放下了架子，擺出一副學生的姿態來跟著學習。
即便鄭老板做的是自己最擅長的肝癌介入栓塞治療。
盲選，這是鄭老板最常用的一種方式。周春勇看著屏幕沒亮，鄭老板卻在操作著微導絲進入血管，心里明鏡一般。
用微導絲盲選，這種極有信心的操作方式，周春勇承認自己是做不到的。
23″后，屏幕亮了起來。
就像是他想象中的那樣，微導絲位于肝動脈即將分支的位置，隨后即將進行超選。
定位精準，就像是他能看見血管走形。
周春勇了解，也沒什么驚訝的。
超選，一次成功，雖然血管蜿蜒，但鄭老板不僅超選成功，還進入了三、四級血管分支的位置。
治療效果應該很好，相當于直接對著腫瘤打藥，并且從根部上2cm的位置栓塞。周春勇老于這種術式，像鄭仁的這種做法，他偶爾也能做到，所以心里是有判斷的。
手術應該結束了吧，周春勇看了一眼時間，11′22″。
這手術做的，真特么快！
他有些感慨，默默的記住了幾個可能對超選有幫助的小動作。之所以是可能，是因為周春勇也并不確定，只能回去慢慢嘗試。
下一步，造影、確認腫瘤組織的染色消失，也就是說沒有血液供給，就可以拔出導絲、導管，宣布手術結束。
然而，周春勇見鄭仁卻沒有造影，而是踩著線，用微導絲進行下一步的超選。
呃……這是？
他先是怔了一下，隨后皺眉。
有自己沒發現的異常腫瘤供養血管存在么？
周春勇見鄭仁在做超選，他馬上轉身，去閱片器前，重新閱片。
患者的檢查是核磁增強，這種檢查沒辦法判斷具體微小的血管形態。
然而按照周春勇的想法，這種程度的血管，超選起來至少要3個小時左右，也完全沒有必要去處理。
片子上，顯示出來的唯一一根腫瘤供養血管比較粗，就是鄭老板剛剛栓塞的那一根。
再多的，就沒什么了。
奇怪，他又仔細看了兩遍，覺得自己沒有錯過任何細節，這才轉身回去。
可是……
當他看到術者對面屏幕上一根迂曲的由膈動脈分支，供應肝臟腫瘤的血管的時候，心里升起一股子復雜的情緒。
就像是自己沒有找到證據的猜測一樣，的確有一根很細的給腫瘤供養的異常分支存在。
可是因為剛剛自己看片子，錯過了鄭老板超選這根血管的全過程。
等周春勇回頭看的時候，栓塞已經結束，鄭仁正把導絲、導管撤出來。
在肝動脈位置重新打造影劑。
腫瘤組織消失，手術“簡單”而又快速的結束了。
周春勇有些不解。
但是他沒有馬上發問。
鄭老板在做手術直播，自己這時候問問題，要是被其他醫生知道了情況，以后還要臉不要了？
雖然他知道鄭老板做直播，一般都是不開麥的，但也不能隨便冒險。
私底下，只當著鄭老板的面怎么舔都是無所謂的。
人家水平的確是高，自己也能學會很多東西。
但要是讓其他好事者知道，背地里的閑話傳成什么樣就不知道了。
等鄭仁摘下直播眼鏡，宣告直播結束。
周春勇這才問到，“鄭老板，膈動脈分支的腫瘤供養血管，您是怎么發現的？”
“哦，那里啊。”鄭仁應了一聲，走到閱片器前，指著片子說到：“這里，T1期和T2期的強度略有一些小小的區別。我猜測可能有膈動脈分支給供養，所以就超選、造影看了一眼。”
“呃……您是說術前您也不知道？”周春勇愕然。
鄭仁也有些無奈。
這臺手術做的有些倉促，當時楊教授說明天手術，自己也沒多想。
所以患者沒有做64排CT三維成像，影像只是經過重建，存在于自己的腦海里。
看樣子，看手術直播的醫生，應該也有類似的疑問。
自己錯了。
當時一直在想外科手術切除的合適時間問題，卻忘記了這一點。
鄭仁在周春勇詫異的目光里，做著自我檢討。
重建能力，讓自己根本不需要患者多做一個檢查。
可是，以周春勇為首的其他醫生需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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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子要多看，臨床經驗更豐富就好了。”鄭仁只好留下了一個沒有邏輯的說法。
周春勇淚流滿面。
自己，從事臨床幾十年，還不夠經驗豐富？
他嘆了口氣，見鄭仁去換衣服，便跟了過去。
“鄭老板，要做幾個療程，再開始外科手術？”周春勇不再提膈動脈分支的事兒，而是笑呵呵的問外科手術的事情。
“幾個療程？”鄭仁有些詫異。
“是啊，您這面做手術，不是分幾個療程的么？”周春勇覺得自己一定是和鄭老板有什么誤會。
一般來講，肝癌介入栓塞治療不是一次手術就結束的。
最少，也要每28天一次，做3個療程，才能確定腫瘤是不是被徹底栓死。
因為有腫瘤供養主干存在的情況下，有一些異常增生、很細的動脈血管無法保證充盈狀態。
在主干被栓塞后，側枝血管開始承擔起給腫瘤組織供養的“重任”。
像是河道，主干被堵塞，河流肯定會泛濫。從前干涸的、或是不起眼的支流變成新的河道。
而周春勇說的3次介入栓塞術，是比較理想的情況。
一般來講，介入栓塞手術一連做5次左右才是最常見的。
所以周春勇才會這么問。
鄭仁想了想，把自己代入道周春勇的位置，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周主任，不是這樣的。”鄭仁笑了笑，道：“術后1周左右，就可以做外科手術了。”
“這么快？”周春勇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想錯了。
“呃……怎么說呢？”鄭仁猶豫了一下，道：“射頻消融，您做過么？”
這個問題，把周春勇問的一愣。
“肝臟的么？”
“嗯。”
“做過，一年2000例左右。”周春勇馬上說出了自己得意的數據。
“和射頻消融一樣，只要栓塞的托底，就可以進行外科手術。”鄭仁道：“5cm以下的，我認為射頻消融可以解決。5cm以上的，射頻消融沒辦法一次性解決，外科手術的效果比較好。”
周春勇馬上明白鄭老板的意思。
人家是手術做的托底，腫瘤大的供養血管都已經栓死了。等過了水腫期，就可以做外科手術了。
但……
見周春勇帶著猶豫的神色，鄭仁問到：“周主任，您還有什么問題？也不見外，直接問就可以。”
“射頻消融，可以馬上就做，您為什么不馬上就做外科手術？”周春勇問到。
血管介入栓塞術聯合射頻消融，有兩種做法。
兩種都是先栓塞、標記，用碘油讓患者病變部位在CT下顯示影像，然后用CT定位進行射頻消融術。
但有的時候栓塞完直接消融，有的時候栓塞過后1周再消融。
之間的區別……周春勇沒有發覺有什么特別大的不一樣的地方。
“哦，是這樣啊。”鄭仁笑了笑，“首先，我說了因為腫瘤太大，射頻消融沒辦法一次性解決。其次呢……TIPS手術，肝臟解剖，對您的提升大么？”
“大啊！”周春勇馬上脫口而出。
一想到精美的像是手工藝品的動物肝臟的解剖，周春勇就情不自禁的有些興奮。
“就是這樣。”鄭仁笑了笑，道：“臟器介入，現在基本都是放射科的醫生在做。”
“……”周春勇猶豫了一下，他不明白鄭仁說這個有什么意義。
鄭仁見周春勇一臉懵逼，知道自己扯的有點遠。
他換了衣服，和周春勇走出去，一邊走一邊給他解釋道：“周主任，臟器介入開展的可不是很順利。”
周春勇點頭。
這一點，他也承認。
循環介入，已經把心胸外科擠黃了。現在各大醫院的心胸外科，名存實亡。
沒有了冠脈搭橋手術，他們幾乎處于半失業狀態。
而神經介入，在神經內科醫生的參與下，也把神經外科有著分水嶺意義的動脈瘤手術給“廢”掉了。
介入栓塞，微創，術后副反應小，誰還去做外科開顱手術？
要知道，在十幾、二十年前，能不能做顱內動脈瘤手術，是一名神經外科醫生是否成熟的最重要的判定方式。
而現在，這些大型術式都已經被雨打風吹過了。
再過二十年，估計只能從故紙堆里找到這些術式存在過的痕跡以及當年是多么的重要、多么的輝煌。
但內臟介入，尤其是針對于肝癌的治療，卻遲遲得不到進展。
這一點周春勇是知道的。
在自己以及其他介入科醫生的努力推動下，十幾年來才有了一些進展。
進展微弱而緩慢，但周春勇也沒什么好辦法。
周春勇急速思考，馬上意識到鄭仁可能的意思。和自己的想法一樣，鄭老板雖然是普外出身的醫生，但心思還是比較偏介入的。
想到這里，周春勇笑了。
“肝癌介入手術，和其他科室不一樣，不是消化內科的醫生在做，而是由放射科的醫生在做。這一點，是歷史原因導致的。”鄭仁道。
周春勇頻頻點頭。
“放射科醫生，沒有江湖地位啊。”鄭仁笑道。
放射科醫生……在醫療界里，處于鄙視鏈的最下游，和病理科、中醫科、針灸理療科等是一個地位。
為什么普外科切肝癌的手術還存在？
普外是最大的科室，建國以來，能人輩出！在醫療界里的地位是最高等級的存在。
有關于學術紛爭，肝癌應該介入栓塞去進行治療還是由外科切除，話語權掌握在普外科手里。
其次，因為肝癌是惡性疾病，切除后會痊愈，這是人們普遍的認知。而介入栓塞術，腫瘤組織還在那里，怎么都不讓人放心。
兩者合起來，導致現在這種詭異的局面出現。
“既然沒有江湖地位，沒有話語權，那就做相關的手術，用解剖學來告訴所有醫生，介入栓塞對肝癌的實際作用。”鄭仁笑道。
“不是要外科手術么？”
“周主任，你不會真的想直接找個患者做人體解剖吧。這事兒，可是做不得的。”
鄭仁語重心長的說到。
周春勇一頭大汗。
“所以么，外科手術，是見證肝癌介入栓塞效果最好的方式。”
“可是外科的人沒有意見么？”周春勇慎重的問到。
“周主任，我就是普外科專業的。”鄭仁微笑，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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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是兩件事，可是周春勇馬上意識到自己錯在哪了。
鄭老板有底氣，為啥？因為人家是普外科出身，外科手術做的好！
什么是底氣，這就是底氣！
外科手術做的好，介入手術做的更好，對兩個學科之間的比較有著最直觀的認知。
孰是孰非，孰對孰錯，鄭老板心里有數。
周春勇嘆了口氣，自己干了十幾年，雖然和其他同事一起把腫瘤介入這一塊推動起來。
然而，卻不如鄭老板干幾個月的。
可以想象，在杏林園手術直播的情況下，介入栓塞對腫瘤組織的破壞一旦呈現在所有醫生面前……
事實將打破所有人的成見。
即便有頑固的學術勢力還想要負隅頑抗，但潮流一旦被帶動，所有試圖螳臂當車的人都將要被碾碎！
而那之后，就是臟器介入的春天！
周春勇內心激動，甚至全身微微顫抖。
一早聽說鄭老板要這么做，他還以為只是要做一個項目，雖然有其他想法，但鄭仁要把介入栓塞后的腫瘤組織展現在全國、乃至全世界醫生面前，他卻是沒想到鄭老板竟然野心這么大。
野望的火焰在內心燃燒，周春勇一下子就燃了！
這是十幾年來的夢想，卻沒想到要由一個年輕的醫生實現。
操作間里，周春勇對著鄭仁，很鄭重的深深鞠躬。
“呃……周主任，您這是干嘛。”鄭仁嚇了一跳，真的是一下子跳起來，躲到一邊。
這種鞠躬，像是跟遺體告別好不好。
“鄭老板，這是我十幾年來的夢想，也是很多同行的夢想。”周春勇鄭重而嚴肅，“謝謝，謝謝。”
“沒事兒。”鄭仁隨便揮了揮手，道：“我的目的很簡單，怎么能解決問題，治療疾病，就選什么樣的手段。”
鄭仁點到即止，他可沒有像是周春勇想的那樣，妄圖以一己之力把整個普外科切肝癌的術式打落塵埃。
沒有最好的治療方式，只有最合適的。
一切，都要從患者的實際病情來分析。
蘇云坐在一邊，腦子里琢磨著其他事情。
成天被鄭仁磨叨，耳聞目濡，他也被不知不覺的改變了。
微創，肯定是未來的潮流，只要有點智商的人都會這么認為。
是從原有術式上修修補補，還是另辟蹊徑，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選擇。
蘇云比較偏向于另辟蹊徑。
幾年前，3D打印就能打出心臟來了，一個主動脈弓，為什么不能打？
就這么辦！
蘇云決斷明快，拿出手機，開始聯系。
“鄭老板，有件事兒還是得跟你說一下。”一邊走去換衣服，周春勇一邊說到。
“怎么了？”
“您的這種做法，會引起普外科、肝膽外科強烈的敵意。”周春勇道。
“哦，我會很小心的。”鄭仁笑了笑，道：“慢慢來，比較快。”
周春勇苦笑。
這是自己掏心窩子的話，鄭老板還是年少氣盛，他不知道自己要砸多少人的飯碗。
雖然那些人意味著陳舊的保守勢力，最后要被浪頭拍碎。
只是鄭老板沖在最前面，這樣真的合適么？
周春勇不知道，他有些迷茫。
蘇云捧著手機，雙手飛速的打著字，嘴角含笑，額前黑發輕輕搖晃。
“你怎么笑的那么賊呢？”鄭仁一邊換衣服，一邊問到。
“在聯系3D打印的事兒。”蘇云道：“寧叔說，他正想這一點，我給他找了一個實驗室。”
“……”鄭仁默默看著蘇云。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蘇云不悅，“你們家的買賣，我這是給你掙錢，你怎么還不高興了？”
自家的買賣……鄭仁長長嘆了口氣。
周春勇聽的迷糊，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沒那么簡單，醫療器材的資質問題就很難解決。我建議……小馮，你們馬董在國內么？”蘇云忽然問道。
“在。”馮旭輝也不知道鄭仁、蘇云在說什么。反正也不用自己思考，問什么回答什么就是了。
“我建議把馬全找來，成立一個單獨的項目，寧叔看著和馬全談，只要對方的資質。”蘇云道。
“馬全能干？”
“這不是有你在么？”蘇云很認真的說到：“只是國內一家微創耗材公司，在跨國大企業下茍延殘喘。要是沒咱們給他開疆拓土，沒有收購，早都垮了。”
“3D打印主動脈弓，這是大項目，要是合適的話，直接能在臨床推廣。”
鄭仁當然知道，可是眼前的事情太多，太雜，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入手。
算了，心胸的事情扔給蘇云好了。
鄭仁笑了笑。
蘇云的心胸手術水平足夠高，介入水平比穆濤還高，甚至鄭仁懷疑他要比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還高那么一點點。
微創做1型主動脈弓支架術，自己帶他兩臺也就夠了。
甚至不用自己，鄭仁都感覺蘇云自己能獨立做。
至于自家的買賣……一想起來，鄭仁就頭疼不已。
家長見面會后，謝寧也沒什么說法，好像那天自己拙劣的“表演”都只是一場夢。
根本不存在。
換了衣服，走出更衣室，鄭仁笑了笑，道：“周主任，我就不送了。”
“鄭老板，客氣。”周春勇道：“那我先回去了，哪天做外科手術，麻煩您知會我一聲。”
把周春勇送走，蘇云道：“朱良辰能起來，真是很走運的一件事兒。”
這個看法，鄭仁也同意。
周春勇，不簡單。
“寧叔怎么說？”鄭仁始終惦記的都是謝寧那面。
老丈人……可惡的存在！
“他說先試試，盡快給答復。”蘇云道：“不光是錢的問題，還有很多手續。寧叔鋪的有些大，手里的錢……”
說著，蘇云看了一眼鄭仁，“老板，你知道你們家有多少錢么？”
我們家……這個詞讓鄭仁一陣的恍惚。
蘇云笑笑，沒說話。看著老板傻乎乎的，似乎也是一項有益身心活動。
晃晃蕩蕩回科室，剛走了幾步，鄭仁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們說快寫一首情歌，雅俗共賞……】
“喂？老賀。”
“嗯？胃結石？多大？”
“我，我馬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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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兒？”蘇云見鄭仁掛斷了電話，問到。
“一個患者有巨大的胃結石，腔鏡室碎石失敗，轉外科手術。”鄭仁道：“老賀正準備麻醉，去看一眼。”
胃結石？蘇云也來了興趣。
當然，他也知道，自己和鄭仁去看一眼，并不是要手術。
胃里面取個東西而已，估計馮建國那個檔次的教授都不會上臺，肯定是胃腸的住院總隨便帶個醫生開刀就取出來了。
手術雖然說很簡單，但巨大的胃結石卻特別少見。
胃結石是因進食某種物質后在胃內形成的石性團塊狀物。
形狀多為圓形或橢圓形，大小不一，小的如乒乓球，大者似嬰孩頭。
按其組成成分不同可分為植物性、毛發性和混合性3種，臨床上最多見的是植物性的胃結石。
從前在海城遇到的長發公主病的患者，是腸道結石。她吃掉的頭發，通過了幽門，進入結腸。
要是通不過，就會在胃里形成結石。
腎結石、膽結石最常見，胃腸道結石相對罕見。而巨大的結石，更是罕見。
老賀就是覺得新鮮，找鄭仁、蘇云去看熱鬧。
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蘇云對老賀的這個舉動表示很贊許。
胃結石，說是三種都有可能，但主要以植物性為主，甚至病因也很簡單——絕大多數都是吃柿子吃多了。
這種病，又叫胃柿石病。
很拗口，和相聲演員的貫口差不多。
在柿子或黑棗中含有一種稱為鞣質的東西，未成熟的柿子中，其含量可高達20%。
人們吃生柿子的時候，舌有發澀的感覺，就是鞣質在作怪。
此外，柿子中還含有樹膠、果膠。
人吃了末成熟的柿子后，鞣質在胃酸的作用下，能與蛋白質結合成不易溶于水的鞣酸蛋白。
鞣酸蛋白沉淀在胃內，而鞣酸蛋白、樹膠、果膠能把柿核、蔬菜植物纖維粘合在一起，在胃內就可形成胃柿石。
話是這么說，但要吃大量的生柿子……這人得對生澀的柿子多有愛？
所以鄭仁也只是在書上看到類似的病例，沒有親眼見過。
眼見為實，當醫生的都有這種小怪癖。遇到罕見病，那叫一個親，說什么都要去看看。
往手術室走，蘇云也接到權小草的信息，說是有個胃結石的患者。
“小草那面的論文怎么樣了？”鄭仁問到。
“用腹繭癥做的個案報道，郵遞去《柳葉刀》雜志社了。”蘇云道，“我和那面聯系過了，應該沒問題。”
“這孩子運氣不錯，還沒畢業，手里就握著一篇《柳葉刀》的SCI，夠她博士畢業三五次的了。”鄭仁笑呵呵的說到。
“沒加你的名。”蘇云隨口說到。
鄭仁揮了揮手，這都是無所謂的。
對于諾獎候選人來講，什么《柳葉刀》、什么《新英格蘭》，都是浮云。
再說，鄭仁現在也完全不需要這些雜志的影響因子來給自己增光添彩。
要論影響因子的話，名揚天下第三階段任務里每天都在跳動的數字，那才是徹徹底底的影響因子。
而每一臺杏林園手術直播，也是最真實的影響因子。
只是這種影響力，別人并不具備，鄭仁也不想用某個數字來量化。
對他來講，這些根本沒有意義。
有那時間，多做兩臺手術也是好的。或者，看看胃結石的手術都要比算計這些強。
來到手術室，鄭仁客客氣氣的和看門的大媽打了一聲招呼，拿著鑰匙去換衣服。
從一間手術室出來，隨后就進了另外一間手術室。
這就是橫跨學科的醫生的苦惱。
進了更衣室，見魏主任正在穿絲襪。
每次看到一個胡子拉碴，頭發花白的老男人坐在椅子上，一點點的穿絲襪，鄭仁都會有一種現實魔幻主義的感覺。
“魏主任，您怎么也來了？”蘇云上前打招呼。
“胃結石，這是我遇到的第13例。看看手術，順便留下資料，以后也是個念想。”魏主任笑呵呵的說到。
“13例！您見過這么多。”鄭仁驚訝。
不過想想也是，魏主任畢竟是帝都大型三甲醫院胃腸外科的主任，這輩子見過不知道多少患者。
遇到13例，真心不算很多。
“還好，這種少見病，從前都是開刀解決，自從腔鏡成熟后，他們都采用內鏡下碎石的辦法。想要在外科看見，很難嘍。”魏主任嘆了口氣。
胃腸外科，也面臨著腔鏡室微創手術的壓力。
只是那面進展緩慢，手術風險更高，所以胃腸相對而言還是比較好干的。
最好干的，是骨科。
換股骨頭、髖關節、膝關節，都是置換手術，這就不是微創手術……現有微創手術能完成的了。
“腔鏡室試過了？”鄭仁問到。
“嗯，腔鏡下用碎石圈套器套住結石。但結石太滑，就像是長滿了青苔的石頭一樣，根本用不上力氣。”魏主任到：“后來羅主任給我打了個電話，就轉到咱們胃腸開刀手術。”
頓了一下，魏主任到：“腔鏡室都是花活，還是得開刀才能解決。”
鄭仁笑了笑，這種紛爭，自己可不想參與。之前范天水的老班長做ESD手術，估計讓魏主任很不高興。
這句話，是沖著自己來的。
只是自己外科手術做的的確是好，魏主任才根本發泄不出來，只能拿腔鏡室撒氣。
“多大的石頭？”蘇云也聽出來魏主任話語里的微微不忿，馬上岔開話題。
“估計8×10cm。”魏主任道。
“我去，那么大！患者什么病史啊。”蘇云驚訝。
8×10cm，可是不小了。在胃里面，查體都能摸到。
“外來打工的人，沒什么錢，平時還喜歡喝兩口。”魏主任道：“沒錢買下酒菜，他就買點山楂，切成片曬干做下酒菜。”
“……”鄭仁嘆了口氣。
空腹的時候吃柿子、山楂后飲酒更易形成胃結石。
因為乙醇能加速蛋白質的凝固，飲酒量越大，酒精度數越高則越易形成胃石，且形成速度特別快。
他瞄了一眼蘇云。
“別瞅我，什么事兒都往喝酒上靠！”蘇云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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