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坐在貴賓廳里，臉色微微蒼白，看上去有些憔悴。
而她的系統面板，是微微的紅色，沒有診斷。
這是有些疲勞，身體處于亞健康狀態的表現。鄭仁先估量了一下，隨后在小助理的指引下走了進去。
“鄭老板，您好。”張泫雅站起來，強顏歡笑的說到。
“你好。”鄭仁微微一笑，便沉默下去。
“這位是……”張泫雅注意到蘇云，她有些詫異的問道。
“我是老板的助手。”蘇云隨口說到。
客廳里沉默下去，鄭仁、蘇云不說話，張泫雅有些失神。
幾秒鐘后，張泫雅苦笑道：“鄭老板，對不起。我最近身體有些不舒服，總是走神，不好意思。”
“沒事。”鄭仁道：“是你身體不舒服？”
“嗯。”張泫雅微微點了點頭，優雅的讓鄭仁坐下。
客廳里繼續沉默，蘇云往沙發里一靠，饒有興致的打量張泫雅。
可能是失眠，鄭仁猜測。失眠，自己就不拿手了。也沒病，就是失眠而已，是壓力太大了？
自己能看病，可是解決不了壓力大的問題。
張泫雅似乎習慣性的失神，她在幾秒鐘后回過神來，嘆了口氣，道，“鄭老板，失陪一下。”
說完，她微微客氣了下，走向衛生間。
這個……有點古怪。
見面不說病情，難道是對自己不信任？還是她壓力太大，有了精神癥狀？要么是尿頻尿急尿痛等泌尿系統的毛病？
鄭仁想的很多。
“老板，吳輝怎么說的？”蘇云問道。
“沒說什么。”
“你這態度就不對了。”蘇云不屑的說道，“怎么說都是成名的大大夫了，你心的態度還是要改變。”
“就這樣吧，沒什么可改的。”鄭仁笑了笑，見張泫雅的助理在一邊，就問道，“張小姐身體有什么不舒服么？”
小助理表情微微變化，低下頭，卻不說話。
蘇云搖了搖頭，道：“老板，你這脾氣，屬于癩蛤蟆的。”
“別說那么難聽，蛤蟆就蛤蟆，別說癩蛤蟆。”鄭仁道。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啦。”蘇云道：“不捏咕你，你就不發火。這要是換個人，早都走了。朱良辰，你看見沒？在這種地兒，一甩袖子就走，都不帶廢話的。”
“呵呵。”鄭仁臉上沒有表情，只是笑了笑。
“嘖嘖。”蘇云鄙夷的看著鄭仁，問道：“你什么時候能拿出來在海城拎著手術刀就出門的那股子勁兒？”
“犯不上。”鄭仁道，“這又是何必呢。”
“咱們來了，一句話都不說，就晾在這兒。你說，這合適么？”蘇云一邊說著，一邊看張泫雅的小助理。
小助理低頭看著腳尖，一句話都不說。
“喏，就這個樣子，是擺明了給你好看。”蘇云攛掇著。
“小姐，麻煩問一下，還有事兒沒？沒事我們就走了。”他隨后看著小助理，直接問道。
鄭仁也沒阻止蘇云。
要是自己來的，可能就等下去了。
但和蘇云來，這貨的性子有些急，多少還是要遷就一下。
而且張泫雅的行為舉止，有些怪異，鄭仁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
“先生，還請稍等一下，泫雅小姐……”正說著，張泫雅從衛生間走出來，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一些。
“鄭老板，不好意思。”張泫雅顯然補了妝，略有些艷麗，掩蓋了自己真實的表情，鄭仁覺得更古怪了。
明明系統面板只是亞健康狀態，可自己就是覺得有大問題。
鄭仁經過無數次打臉的經歷，已經不再懷疑大豬蹄子壞掉了。
他首先去琢磨張泫雅到底怎么回事。
難道說有問題的不是她，而是她的直系親屬？
這個可能性是存在的。
鄭仁心里一邊想著，一邊笑了笑，問道：“張小姐，請問找我有什么事兒？”
“是這樣。”張泫雅做了個手勢，她的小助理拿出兩份和養的病歷，雙手交給鄭仁和蘇云。
“最近我出現血尿，卻查不出什么問題。”張泫雅嘆了口氣，道：“我懷疑是腎癌，可是在和養做了檢查，卻沒查出什么問題。”
蘇云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病歷，砸在左手上，啪的一聲。
“和養。”
鄭仁也不是很喜歡和養，那面的人都有些傲嬌，也不知道是誰給他們的勇氣與信心。
不過鄭仁也比較好奇，血尿么？這可是一個很標準的診斷，系統面板竟然沒給。
他更在意的是大豬蹄子的穩定性。
雖然每每質疑，可是大豬蹄子都最后證實了它的可靠。
只是這次……
鄭仁還是決定先看病歷。
“這次正好要來帝都舉辦演唱會，我也聽佩蘭說過您，還請鄭老板您幫著看一眼。要真是腎癌的話，別人不告訴我，鄭老板您可別瞞著。”張泫雅小聲說道。
雖然語氣幾乎沒什么改變，但說到癌癥，總不會讓人心情愉悅。
“我這幾年身體透支的厲害，雖然有感覺，但不熬著也不行。熬不住的人都下去了，想出人頭地，真的是很難。”
“可以抽時間歇歇么。”蘇云很快就看完了報告，他笑了笑說到。
“總是和自己說，演下一場劇之后就歇半年。可是還沒等完事，就有新的合約。”張泫雅嘆息，“飛來飛去，很多合約都因為沒有檔期就給推了。別說合約，就算是和男朋友的聯系都不多。”
“呦，真的有男朋友啊。”蘇云一下子來了興致，“前一陣我看八卦小報說偷拍到你和某男子午夜親密吃宵夜，真的假的？”
“假的。”張泫雅道：“我男朋友在意大利。”
“我就說圖片看著像是P的。不過現在八卦小報很專業，P圖我都看不出來。”蘇云感慨了一句。
“唉。總是這么累，結果身體真的是累完了。”張泫雅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不過也很好理解，血尿，誰看見誰不害怕！
血尿、腎癌、轉移……一般人想到這些，早就崩潰了，張泫雅還算是比較堅強的。
“CT影像在么？”一邊翻閱病歷，鄭仁一邊說道。
“有。”張泫雅的小助理把片子拿來，交給鄭仁。
“你看出問題了？”蘇云問道。
“沒有。”鄭仁道。
“我就說么。”蘇云這才放心，“一路都正常的化驗單，你要是告訴我有問題，我就從這里跳下去。”
“別介，上次在海城，你差點就把B超機器吃掉。”鄭仁笑了笑，拿出片子。
張泫雅不是醫療行業的人，條件有些簡陋，只能對著燈光看，圖像略有些模糊。
蘇云也不和張泫雅閑聊，湊過來跟鄭仁看片。
腹部CT，影像很標準，什么異常情況都沒看見。別說腫瘤，就連脂肪肝都不存在。雙腎、輸尿管也都沒問題。
保養的相當不錯。
而且張泫雅雖然是一線女星，但年紀并不大，身體素質相當的不錯。
剛剛看過的化驗單里，血細胞計數、血清肌酐、肝功能和尿液檢測均正常，尿培養無菌生長。最關鍵的是——尿液里沒有檢查出紅細胞。
但也不是張泫雅說謊，檢驗報告里對尿液有簡單的描述，的確是紅色。
“張小姐，你最近一段時間，也就是有‘血尿’的前后，有沒有吃什么陌生的東西？”鄭仁問道。
鄭仁覺得自己已經接觸到了問題的實質。
張泫雅沒有病，大豬蹄子的判斷肯定是正確的。那么尿呈紅色，肯定是飲食來的。
“沒有。”張泫雅的小助理馬上拿出一張紙，交給鄭仁，道：“鄭老板，這是小姐的食譜，每天都是一樣的飲食。”
鄭仁瞄了一眼，的確沒有特殊的東西。
“明星真是辛苦啊。”蘇云感慨了一句。
像他和鄭仁一樣，蹲在馬路牙子上擼串、喝酒，是不可能了。
富含淀粉類的食物在高溫下油炸分解所產生大量的丙烯酰胺，據說可以致癌。
這都不重要，主要是太影響身材了。
在燒烤過程中，其中蛋白質會發生“梅拉德反應”，蛋白質發生變性，氨基酸也遭到破壞，而且其中的維生素也同樣被破壞。
如果經常食用這類食品，會造成這些營養素的攝入減少，影響其在體內的利用，最終導致身材走形。
或許退出演藝圈之后，張泫雅才會有普通人的“自由”吧。
“干什么不辛苦？”鄭仁瞇著眼睛看片子，一幀一幀的看的很仔細。
“也是。”蘇云想了想，道：“像是咱們，都得住在社區醫院旁邊，生怕出事兒。”
“還好，能掙錢，總是好的。”鄭仁隨口說到，“對了，張小姐，食材來源，你能確定么？”
“應該沒有問題。”張泫雅道。
“應該？”蘇云對張泫雅恨不感興趣，聽到她話里面的槽點后，沒等話音落地，直接反問。
“您是云哥兒吧，佩蘭是這么跟我說的。”張泫雅第一次笑了。
她笑的一瞬間，整個屋子里的燈光似乎都明亮了幾分。仿佛鮮花盛開，讓人心情為之一暢。
“嗯，我是。”蘇云點了點頭。
“和養醫院的醫生也是這么考慮的，但最開始是2個月前出現的這種癥狀。從那之后，我和小樺吃的一樣的東西。事實證明，我依舊有血尿，但小樺卻什么事兒都沒有。”
原來是這樣。
鄭仁的眉毛皺起來，剛剛自己幾乎判定是食物引發的“血尿”。可是按照張泫雅的說法，這種可能性就不存在了。
他看了一眼張泫雅的小助理，小樺，說的應該就是她。
小助理點了點頭，示意這件事情是真的。
“所以你就來找我了？”蘇云也不看片子，開始和張泫雅閑聊起來。
“鄭老板聲名遠播，今天上午剛剛得到消息，說秦家老爺子的病，是鄭老板治好的。宋師，也是在鄭老板的幫助下渡劫。”張泫雅道：“所以我才問了幾個閨蜜，看誰認識鄭老板。”
“結果吳輝就跳出來。”蘇云道：“你除了吃東西，喝什么？”
“純凈水。”張泫雅很確定的說到：“我只喝純凈水。”
“真是健康。”蘇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說反話，有意無意的懟兩句。
鄭仁依舊在仔細的看片子。既然不是食物的問題，還有肉眼“血尿”，難道有自己忽略的某個點？
雖然鄭仁也知道不太可能，但看看片子，再重建一下總歸是沒錯。
蘇云有些倦了，他窩在沙發上，很無聊的看著四周。
下午給學生們講課，他像是開了一場演唱會的歌星一樣，幾乎迸發出全部的能量。
不過講課還是很爽的，尤其是課桌后面坐著的女孩子們星星一般的眼睛，蘇云想到。
屋子里一片靜寂，幾分鐘后，張泫雅站起來，微笑道：“鄭老板，云哥兒，不好意思。”
說完，她去了洗手間。
鄭仁看著片子，心里想到，這是尿頻么？有尿頻，應該是炎癥刺激。
但尿常規里面卻完全沒有白細胞的痕跡。
和養的檢查手段，應該是很高級的，不應該在檢查結果上出現根本性的問題。
難道是尿路有問題？
鄭仁眼睛瞇起來，仔細看盆腔CT。
但是他依舊一無所獲。
張泫雅很健康，尿路沒問題，雙腎、輸尿管也沒問題。
很快，張泫雅出來，似乎精神狀態又好了一點。
“張小姐，你先仔細說說病史。”鄭仁覺得光是看和養的病歷不行，也有可能什么細節被他們忽略了。
有的時候就是這樣，某些忽略的病史，最后導致診斷的更改。
蘇云盯著張泫雅，微笑道：“張小姐，你這拼命工作，就是因為要是不拼命就買不起粉底了么？”
張泫雅微微一怔。
“口紅是嬌蘭09年kiss kiss gold，太顯眼了，其他化妝品要達到這個檔次，相當奢侈。”
遇到識貨的人了，張泫雅笑了笑。
“現在得35萬一支了吧。”蘇云問道。
“差不多，而且買不到了。幸好終身免費換芯……”張泫雅道。
“張小姐，麻煩你從頭說一下病史好么。”鄭仁根本不懂什么是嬌蘭09款的kiss kiss gold，對他來講診斷疾病才是除了謝伊人之外的世界中心。
張泫雅頓了一下，顯然說嬌蘭的口紅，要比說尿血更讓她放松、開心。
可是事情既然發生了，總是要有一個解決的辦法才是。
她穩了穩情緒，隨后說到：“鄭老板，是這樣的。最近工作壓力越來越大，我覺得身體有問題。3個月前，偶爾出現血尿，我以為是例假沒走干凈。加上拍戲也忙，就沒在意。”
鄭仁把片子放下，認真的聽著。
“后來在78天前，例假結束后1周，再一次有血尿，而且顏色鮮紅，不像是從前只有一點點，所以我害怕了。”
“去和養約了醫生，可是檢查結果不支持有腎癌或是其他疾病。醫生建議我休息一段時間，不要太疲勞。”
說著，張泫雅嘆了口氣，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檔期已經訂了，想休息根本做不到。這不是來找您，都得趁著演唱會的檔期。”
鄭仁沒理睬張泫雅的嘮叨、抱怨，而是仔細分析她說的話。
能和例假聯系起來，這也是自己想要問的。
估計是和養的醫生詳細問過很多次，張泫雅才有印象，下意識的就跟自己敘述了例假與血尿之間的關系。
聽起來沒什么問題。
又一個疑點消失了。
“醫生說沒事，但血尿卻一直不好。”張泫雅苦惱的說到：“鄭老板，您知道那種感覺么？您是醫生，我跟您實話實說。每次小便完，我現在都很怕看到血。可是越怕，就越是要回頭看一眼。”
“看著那些血，我覺得像是在拍一個鬼片。您說，要是恐怖片該有多好。”張泫雅道。
“之后吃過什么藥物么？”鄭仁換了一個角度問到。
“沒有，和養的醫生認為我沒有病。我自己……也沒敢隨便吃藥，怕把身體吃壞了。”張泫雅道。
鄭仁這回真的束手無策了。
自從有大豬蹄子灌頂之后，從來都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大豬蹄子沒看出有問題，和養的醫生與自己都沒看出有問題，但肉眼血尿卻真實存在，最起碼張泫雅是這么說的。
難道……是精神類疾病？
鄭仁忽然想到這個可能性。
其實也不是剛剛想到，只是鄭仁一直不愿意憑空把精神類疾病強加在患者的頭上。
或者她更換了尿液樣本，送給和養醫院的尿液檢查是有問題的？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在醫院，鄭仁見過互換尿樣，就為了證明自己懷孕或是沒懷孕的人。
而且還不止一次。
他皺起眉，想說什么，但動了動嘴唇，卻沒說出口。
沉默了幾秒鐘，鄭仁還是嘆了口氣，道：“張小姐，有件事情，很無禮。但事情到現在這個地步，總是要說的。”
張泫雅眼睛睜的大大的，看著鄭仁，她不知道鄭仁要說什么。蘇云也很好奇，難道老板要指著張泫雅的鼻子，大吼一聲——真相只有一個，你是個精神病！
呃……太帶感了。
“鄭老板，您請講。”張泫雅被鄭仁看的有些不自在。
“我要看看你的尿液樣本。”鄭仁坦然說道。
眼見為實，雖然不能親眼看著整個過程，但她剛剛趕到帝都，要是帶著全套的作假東西，那就只能說是太高明了。
而且看她身上的衣服很單薄，身材凸凹有致，也不像帶著什么東西能做出一份假冒的尿液樣本的模樣。
聽鄭仁這么說，張泫雅怔住了。
蘇云右手握拳，一錘掌心，有些興奮。對！就是這樣，問題出在這里。
假冒樣本！
張泫雅的頭微微低下，有些羞怒。小助理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有些尷尬，有些氣惱。
“張小姐，不是有意冒犯。”鄭仁端坐，雙手放在膝上，很認真的說到：“要親眼看看尿液樣本，才能確定。”
話都說到這里了，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當醫生的，什么沒見過？
闌尾炎術后，患者三天不放屁，擔心的要命。天天問人，有沒有放屁。
屎尿屁，在普通人眼里是一回事，在醫生眼里是另外一回事。
鄭仁和蘇云都習慣了，就是不知道張泫雅會不會理解。
不過鄭仁也想通了，這可能是自己被大豬蹄子灌頂之后，要面對的第一次診斷、治療失敗。
這就是自己的滑鐵盧。
看看尿液樣本，也是自己最后一次掙扎了。要是沒有問題，鄭仁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雙目直視張泫雅，鄭仁目光坦蕩而干凈，仔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想要找出一點蛛絲馬跡出來。
然而，張泫雅的表現讓鄭仁再一次失望了。
她猶豫了幾秒鐘，馬上說到，“鄭老板，那就拜托您了。”
說完，站起身。
小助理想了想，跑到行李箱旁，拿了一個水杯，交給張泫雅。
蘇云有點沒禮貌的先接過水杯，看了一眼，沒有什么問題，隨后把水杯遞給張泫雅。
“不好意思。”蘇云道。
“沒事。”張泫雅笑了笑，走去衛生間。
鄭仁猛然感覺哪里不對……
可是到底哪里不對，他又說不出來。
一瞬間，無數的想法在他腦海里出現，可是隨即一一被否定。
張泫雅看著不像是有問題，行為舉止都很正常，大豬蹄子也沒給任何診斷。
而且她的表情來看，也不像是在作偽。
奇了怪了！到底哪里不對？鄭仁感覺自己的腦子在發熱，親身經歷的無數病例與在系統圖書館里看到的病例相互交織、碰撞。
不是器質性疾病、不是血液疾病、不是很明顯的精神類疾病，那到底是什么？！
鄭仁對戰無不勝這種事情沒有概念，診斷不出來就直說好了。可是有一個念頭始終在他腦海里回蕩，卻怎么都抓不住那一絲絲的靈感。
“老板，你想什么呢？”蘇云皺著眉毛問道。
“我覺得有不對的地兒，卻又說不出來哪里不對。”鄭仁坦言。
蘇云點了點頭，這也是他的想法。
很快，衛生間里傳來洗手的聲音，隨后張泫雅打開門走了出來。
小助理進去，拿著一個裝著紅色尿液的杯子走了出來。
“你……”鄭仁看著杯子，愕然問到。
沒有無菌手套，也沒有乳膠手套，鄭仁和對于對著桌子上一杯紅色的尿液，眼睛都看直了。
真的是紅色，還是很均勻的那種。不過看著不像是肉眼血尿，因為血尿是略微渾濁的，而不是一種很“清”的紅色液體。
鄭仁有些懵，這是什么玩意？要是能排除水、食物、藥物的因素，也只能考慮是某種罕見病。
可是大豬蹄子又沒給診斷！
水杯那面，是蘇云。
隔著水杯，鄭仁看見蘇云的眼睛很大，像是深淵血海中惡魔的眼睛一樣。
微微愣神，兩人隔著紅色尿液的玻璃杯對視，都沉默著，各自想著可能性。
張泫雅也沒有催促，而是很禮貌的等待著。
又過了幾分鐘，她站起身，走向衛生間。
鄭仁聽到腳步聲，腦海里隱約的那個念頭似乎又冒了出來。
可惡！到底是什么念頭？
他始終抓不住那一絲的靈感。雖然它是那么的近，那么的觸手可及。
等等……
鄭仁猛的站起來，問到：“張小姐，你等一下。”
“嗯？”張泫雅站住，回頭，青絲粉面，很漂亮。
“尿頻，是有可能的，但你去衛生間的次數，似乎太多了。要是這樣的話，考慮有可能是尿崩。”鄭仁雖然含糊抓住了一絲想法，卻還是不確定，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你……”張泫雅瞪大眼睛，像是看傻逼一樣看著鄭仁。
這種眼神，除了在蘇云身上經常出現之外，鄭仁很久都沒遇到了。
“老板，你能不能別這么沒有生活常識。”蘇云鄙夷的說道：“張小姐是去補妝，不是上衛生間，女孩子，補妝不是很正常的么？”
“呃……”鄭仁覺得好尷尬，可是正因為是這種尷尬，讓他的思維更加快速的運轉起來。
“補妝？十幾分鐘補一次？”鄭仁眼前一亮，瞬間明白了情況。
“……”蘇云也意識到問題不對。
張泫雅愣住了，補妝，難道有哪里不對么？
“張小姐，我想我已經知道問題發生在哪里了。”鄭仁笑了。
“怎么回事？”張泫雅顫聲問道。
“口紅！”鄭仁道：“問題出在口紅上。”
蘇云恍然，目光里透著欣喜，道：“對，是口紅著色劑的問題。張小姐，你在我進來的52分鐘內，補了3次口紅？”
張泫雅不記得多長時間，不過的確是補了3次口紅。
“口紅的著色劑，含有顏料或染料，口紅使用的顏料須為較細的顆粒，才能均勻附著于唇上。目前應用最多的可溶性著色染料是溴酸紅染料。”蘇云輕快的說到。
張泫雅的“病”，已經很明確了。
“當然溴酸紅染料也分天然和化工品兩種，你用的嬌蘭09款用的是天然著色劑，對人體傷害比較小。因為你有某種癖好，每天至少要用口紅30-50次，所以導致著色劑吸收入身體，隨著尿液排出。”
說話之前，蘇云其實并不知道具體問題出在哪里。可是他腦子轉動的極快，鄭仁有一個提示，他順著說下去，越說越是覺得有道理。
直到最后，蘇云笑了，額前黑發飄呀飄的。
他知道，自己……老板找到了事實真相。
“……”張泫雅怔住了。
著色劑，自己知道。自己每天要涂口紅很多次，的確是這樣，到底有沒有3、50次……估計差不多。
可這些和血尿有關系？
“嗯，蘇云說的對。”鄭仁笑道：“張小姐，你是壓力過大，減壓的方式是補妝，或者涂抹口紅，讓自己看起來氣色更好一些，是吧。”
張泫雅恍惚的點了點頭，道：“是啊，最近我的氣色的確不好，尤其是最近半年來都是這樣。我試了試，用口紅補妝，能看起來更精神點，所以就……”
“就是這樣。”鄭仁長出了一口氣，神清氣爽，“整個過程，蘇云已經說了。治療的方式也很簡單，回去素顏3天，別抹口紅，你看看尿液的顏色有沒有變化。”
“真的？”張泫雅疑惑的看著鄭仁。
“這是現在唯一合理的解釋。”鄭仁笑道：“因為是高檔口紅，著色劑是天然成分，所以對身體的損傷很小。而且你高頻率使用口紅的時間不長，在和養的化驗檢查沒有發現器質性病變。”
“但即便是這樣，再過1年左右，也會積少成多，形成器質性病變。現在改正，還來得及。”鄭仁道。
蘇云笑了笑，一臉輕松，額前黑發飄蕩。
“……”張泫雅無語。
“沒事的話我們就走了，其實你別總是想著自己太累。人么，誰不累？”蘇云看著張泫雅，很認真的說到：“當大夫的不累？吃飯吃到一半，被叫到你這兒，盯著尿液看了半天。”
張泫雅的臉紅了，有些羞怒。但一想到剛才兩個“變態醫生”對著玻璃杯看的入神，想要說的話也都說不出口。
“所以么，心態放松。最起碼你還有掙錢的機會，多少人想要掙錢都掙不到。”蘇云吹了個口哨，一臉輕狂，像是蹲在馬路牙子上撩姑娘的小地痞。
只是這個地痞有點帥，驚天動地的那種。面對他的“調戲”，不管是張泫雅還是她的小助理都羞紅了臉。
“穩重點。”鄭仁道。
“實話實說。”蘇云笑道：“你很好看，要對自己有信心。口紅么，暫時別用了，加個微信，幾天后告訴我情況。”
蘇云的話似乎有魔力，張泫雅沒反對，也沒其他想法，和蘇云交換了微信。
“要遵醫囑，別自己又亂抹口紅。”蘇云笑瞇瞇的說到。
兩人走出房間，蘇云問到：“一天三五十次，嘴唇不怕抹壞了。這個強迫癥，真是夠重的！”
“不光是嘴唇，再往后腎臟都有可能壞了。涂口紅沒事，但要是量太大……什么東西量大了都不對。”鄭仁笑道：“你說呢？”
“別扯淡了，抓緊時間回去，他們應該還沒散。”蘇云道，“我還沒吃飽，就蹲著看了半天紅色尿液。你說，以后怎么喝紅酒？”
日子一天天過去。
社區醫院已經漸漸走上正軌，周春勇找來的各地主任手下的住院總、副主任擔任起臨床一線醫生的責任，任勞任怨的值夜班。
帝都醫大，一場超出想象的解剖教學課，徹底折服了他們。
都是臨床老大夫，他們清楚的明白自己的水平和那個像是一線當紅流量的蘇醫生之間的差距。
差距巨大。
但這還不算，蘇醫生竟然只是一名助手！
至于鄭老板……
醫生么，都是講手藝、談水平的。
蘇醫生水平高，但是看他和鄭老板說話的態度，就知道鄭老板的水平根本不是自己能揣測的。
不服高人有罪，尤其是來到帝都，這里藏龍臥虎，再不知深淺，那就有些過了。
所以他們任勞任怨的工作，誰都不敢說什么怪話，只希望能真正的把tips手術學到手。
林嬌嬌收了患者，手術是鄭仁親自做的，助手……是朱良辰。
術后效果很好，根本沒發生并發癥，和朱良辰做過的患者截然不同。
本來對鄭老板手術略有粗糙還有點腹誹，但看到患者狀態后，朱良辰也徹底服氣了。
隨著第二批“學員”回到全國各地以及世界各地，鄭仁發現【名揚天下第四階段】的任務進度也飛速的進展。
一切都順理成章的向著好的方向進展，日子一天天的按部就班的過。
鄭仁是這樣，其他人卻并不都是這樣。
趙文華就有些苦惱。
老家來人，有一個遠房親戚因為咯血，診斷為支氣管擴張，來帝都求醫問藥。
支氣管擴張癥是由于支氣管及其周圍肺組織慢性化膿性炎癥和纖維化，使支氣管壁的肌肉和彈性組織破壞，導致支氣管變形及持久擴張。
典型的癥狀有慢性咳嗽、咳大量膿痰和反復咯血。
老家的親戚雖然沒有膿痰，但是有咳血的癥狀。這病，換做20年前，嚴重的支氣管擴張是要切除肺葉的。
要不然咯血也是會死人的。
但隨著介入手術的興起，可以用栓塞術把支氣管動脈栓塞掉，對支氣管擴張癥進行治療。手術效果很好，這也是臟器介入手術的一大分支。
可是趙文華把親戚收入院后，檢查肺部增強ct，他看著片子，卻傻了眼。
右肺中葉、左上肺輕度支氣管擴張，左下肺支氣管肺炎。右下肺內基底段占位性病變，考慮肺腺癌。
不是支擴，而是肺癌！
在辦公室里，趙文華看著片子，越看越是苦惱。
雖然是遠房親戚，但沒人愿意做那只報喪的烏鴉。
沒辦法，他只好把老家的親戚叫來，假裝沉痛的交代病情。
簡單說明情況后，趙文華嘆了口氣，道：“診斷是肺癌，也沒什么好辦法，我給你聯系胸外科，看看能不能手術切除。”
患者的丈夫，也算是趙文華的遠房表弟，被他給說懵了，恍惚的問到：“哥，不是說支擴么？”
“普通片子，看不清的。”趙文華也有些心煩。
老家的人，他是從心底看不起的。但又不能不管，這就很撓頭了。
要只是支氣管擴張，抓緊時間手術，術后咳血馬上好轉，自己臉上也有光。
但誰成想竟然變成了肺癌。
這事兒鬧的！
“可能要切除右下肺葉，不過現在的手術都是胸腔鏡微創手術，你不用太擔心，術后恢復很快。”趙文華道。
“哥，小娟不會死吧。”
“誰不死！”趙文華很煩躁，道：“天底下哪有不死的人。”
他遠房表弟沉默了一下，又問到：“哥，你跟我說句實話，小娟還能活多久？”
“能活到死！”趙文華硬生生的嗆了一句。
和其他患者，趙文華肯定不會這么做。但老家的親戚，人窮事兒多，趙文華從心底是厭煩的。
這都十一點了，還要趕著聯系胸科那面，還要找床位，這都是人情。
只是這話趙文華說不出口。
要云淡風輕的把事情辦了，才顯得自己在帝都有人脈，在老家人面前有臉面。
想要個臉，真是好難。
“也可能是炎性假瘤，一切都等術后病理出來再說。”趙文華說完，就把遠房表弟給攆了出去。
隨后趙文華親自去胸外科，找方林要了一張病床。912床位緊張，從來就沒有空床位的說法。
即便方林答應安排床位，也要等有人出院再說。
回到病房，趙文華猛然看見鄭仁和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站在閱片器前，對著剛剛自己忘記拿下來的片子指指點點，說著什么。
他怔了一下，馬上笑道：“鄭老板，手術做完了？”
說著，他擠到閱片器前面，要把片子收走。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身高體壯，趙文華擠了一下，教授紋絲不動。
“趙教授，你手術做完了？”鄭仁笑了笑，隨后繼續和教授說道：“這個病就是這樣，你那面做的多么，富貴兒。”
“不多，一般的大夫都暴土揚長的看不出來這病。”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手指點著片子，“不是很罕見，但大多都被誤診了。”
誤診？趙文華一個激靈。
“俺們那旮沓，有一次因為這病直接胸科就給切了。術中用腔鏡找，說啥都沒找到瘤子在哪。一個個都傻逼了，找我臺上會診。”教授道：“我診斷后，他們還五馬長槍的說不對。”
“嗯，的確很容易當成是肺癌做外科手術。不過外科手術術后效果也不錯。”鄭仁笑了笑，“介入手術治療，你試過沒？”
“患者太少，留不到我這面。”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有些遺憾。
“趙教授，這個患者是你的？”鄭仁微笑，問到。
趙文華很謹慎，四周看了看，蘇云不在。
那個陰損的家伙不在就好，估計不會是什么圈套。
他謹慎的點了點頭，又仔細的看片子。
聽鄭仁和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之間的交流，應該是說自己誤診了。
這是要擺明了打自己的臉么？
趙文華仔細的想，自己最近沒得罪鄭老板，大家相安無事，還算是和諧。
這是他終于忍耐不住了么？趙文華覺得氣溫陡然下降了20度，寒冬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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