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總,你的想法是錯誤的,也是極度危險的。”進門后,蘇云的聲音就傳到耳朵里。
鄭仁有點感興趣,但對這件事兒的興趣絕對不會超過一個特殊病例。
“啊?云哥兒,您說說。”周立濤擺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態度詢問道。
“這是個看臉的世界。”蘇云一句話,鄭仁在周立濤的頭頂隱約看到一連串暴擊的符號出現。
“只要你長得夠帥就足夠了。會聊天,那叫幽默風趣;不會聊天,那叫禁欲系。情商高,叫成熟穩重,體貼暖男;情商要是低,那叫呆萌可愛。”
暴擊+1。
暴擊+1。
暴擊+1。
暴擊——10086.
“長的丑,會聊天,那叫舔狗!不會聊天,叫直男癌晚期。情商高,叫圓滑世故,叫流氓成性。情商低,叫盧瑟,活該一輩子單身狗。”
暴擊+1。
暴擊+1。
暴擊+1。
“你這個話,太偏頗了。”鄭仁道。
“你懂啥。”蘇云鄙夷的看了鄭仁一眼,回頭和周立濤說到:“別學他。你要是確定你上輩子也拯救了整個銀河系,倒是可以試試,要不然,就老老實實的按照我的辦法來。”
“周總想干嘛?”鄭仁好奇的問道。
“這貨想請女朋友看電影,然后當眾示愛。”蘇云一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表情。
“哦?”林格對年輕人的事情多少也有點興趣,自家的孩子怕是也到了拱別人家大白菜的年紀了。
代溝的存在,讓林格沒辦法給他任何建議。
周總的想法似乎不錯,怎么蘇云一臉鄙夷呢?難道說這個辦法不行?
剛剛那段話,似乎也有點道理,就是太尖酸刻薄了。說的好心所有人都丑,就他好看一樣。
雖然是實話,也不能這么說不是。
周立濤哭喪著臉,痛不欲生。
“當眾示愛啊,這個不好吧。”鄭仁道,“雖然我不同意蘇云之前的說法,但當眾示愛,還有一群人跟著起哄,女孩兒多難堪。”
“嗯,據我了解,上學的時候有16名男生在女寢下面彈吉他、擺蠟燭……彈吉他的還好,擺蠟燭的,跟上墳一樣一樣的。”蘇云開始說起來他的一套理論。
數據詳細,邏輯清晰。鄭仁覺得這貨是拿著寫論文的心態去研究這事兒,這不是沒事閑的么?
可惜了,腦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有這精神頭,做點什么不好。
“綜上所述,當眾示愛的情場老手,最后成功的幾率也不高。”蘇云道,“要是被當眾拒絕,我想你會留下心理陰影。”
周立濤愁眉苦臉的看著地面,唉聲嘆氣。
“別犯愁啊,其實你還是很優秀的。”蘇云鼓勵他。
“優秀?”周立濤看了一眼蘇云,又看了一眼鄭仁,暴擊+100.
“你不能和我比。”蘇云笑道:“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境界,你不光一輩子都達不到,就連想一想都是一種錯誤。”
“……”
周立濤開始有點后悔問蘇云了。
“趕緊說,說完了去看看病歷。”鄭仁催促。
“這么說吧,你的優勢,我跟你講過一遍了。”蘇云笑瞇瞇的說到:“你要是想結婚么,還是要看緣分的。”
“呃,云哥兒,您說清楚點。”周立濤沮喪的問道。
“這么說吧,你博士畢業,醫療精英,912的未來希望。要是運氣不像老賀那么差,十年之內肯定帶組。在帝都買房買車,日子中等偏上。”
想想蘇云說的這個,周立濤還是認可的,他點了點頭。
“所以么,你擔心個毛線!”蘇云鄙夷的目光像是錐子一樣犀利,盯著周立濤,問道:“你要想明白,找個老實本分的女孩子,是很重要的。”
“云哥兒……”
“漂亮不能當飯吃。你想,你一天天多累,回家一口熱乎飯都沒有,還要做飯、洗碗、收拾屋子,這種日子我覺得你只能堅持一兩年。”
“那是地獄,絕對不是你想象中的天堂。”
“你要找個顏值高、老實本分、上班下班、打掃屋子做飯,讓你專心攀登醫學高峰的那種人。”蘇云說著,拿出手機,調出鏡面模式,“來,看看你的樣子,像是上輩子拯救銀河系的那種人么。”
“別扯淡了。”鄭仁道,“好好過日子,你正常表現就行。就像是手術的時候,壓力大,會遺漏很多東西。所以放輕松,簡簡單單的,行不行都是緣分。你一個未來912的帶組教授,還能找不到女朋友?”
周立濤想想,似乎也有道理。
“寂寞難耐,會導致嚴重失誤。”蘇云叮囑,“你就表現出真實的你就可以了,裝模作樣,完全沒有意義。”
“呃……”
“蘇云這句話說得對。”鄭仁道:“行了,我們去會診,周總你別著急,凡事不能急,慢慢來比較快。就算這次不成,還有下次。”
“老板,你說話太不吉利。要是出去這么說話,容易被人打死。”蘇云不屑的說道。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把期待值放低就好。”鄭仁笑道:“女朋友么……”
“算了,你就別顯擺了。”蘇云站起來,道:“千萬別當眾示愛,特別討厭。”
“哦。”周立濤有些失望,但還是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我們走了。”蘇云笑道。
“什么病歷啊。”周立濤最后恍惚的問道。
“變性手術術后三十多年,腦梗、血栓。”蘇云隨口說道。
呃……周立濤看著三人離去的身影,覺得自己需要好好歇歇。
找女朋友是一回事,變性手術后的病例似乎更難見。
唉,住院總,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走出急診科,鄭仁問道:“變性手術術后?”
“是呀,看吧,人家才是真愛。周立濤這種,就是小男孩的把戲。”
“……”鄭仁無語。
古老神秘的家族,三十幾年前的變性手術,這種曲折離奇的段子能寫一本書。
“患者三十五年前做的變性手術,術后一直口服雌激素。”蘇云簡單說到:“中間還有好多病史,近期出現肌無力。”
“蘇醫生,是麻省找鄭老板會診的病歷么?”走在去社區醫院的路上,林格問到。
“不是。”蘇云道:“只是碰巧在麻省總醫院就診的患者的病歷。”
林格略有點小失望,但他沒著急。
雖然那話不是鄭老板說的,但當時鄭老板并沒有表達拒絕。以他的厚道,肯定不會拿這事兒累晃點自己就是了。
自己完全不需要擔心,只要做好本職工作,好運自然會來。
雖然已經凌晨,自己還聽不懂病例分析,但能親眼見證鄭老板強到什么程度,也是值得做的。
夜深人靜,開始有草蟲鳴叫,夏天就要來了。
而這個夏天過去的時候,就是諾獎水落石出的時間段。
“鄭總。”進了社區醫院,漆黑的角落里,一個魁梧的大漢緩緩走出來,和鄭仁打招呼。
把林格嚇了一跳。
怎么跟鬧鬼一樣。
“老范,準備好,明天出發。”鄭仁招了招手。
“嗯,都準備好了。”范天水立正,回答。
“別這么嚴肅,老范。”蘇云笑著錘了他一拳,砰砰作響,“這么晚還不睡,明天能有精神么?”
“習慣了,睡幾分鐘就能撐一天。回來再好好睡幾天,沒事。”范天水道。
“吃一頓管三天?睡覺也這樣?真抗禍禍啊。”蘇云笑道:“就這本事,不當住院總白瞎了。”
鄭仁不去管他的作息,大步走進社區醫院。
來到小示教室,鄭仁和林格坐下。
“時間有限,東西做的還不完美。要是周總不是說要當眾示愛,這時候展現在兩位眼前的,肯定能驚爆眼球。”蘇云站在臺上,嘮叨著。
“抓緊時間,還要休息一會。”鄭仁道。
“那就簡單說。”蘇云還是有些惋惜,“兩位請戴上眼鏡。”
“這是一位變性老年女性病人,35年前行變性手術并持續雌激素治療。2年前曾因心源性血栓導致卒中。使其左側肢體出現偏癱和慢性進展的肌無力,LVEF為30%,癥狀體征符合典型心衰病人。”
蘇云介紹病情,VR眼鏡里展現出來的是一個皮膚蒼白,臉上滿滿都是疤痕、頭發稀疏的一個老年女人的模樣。
雖然是虛擬現實,可林格沒想到竟然這么逼真。
蘇云身邊猛然出現了一個影子,把他嚇了一跳。仔細看,那人一臉疤痕,臉上還有幾個“新鮮”的水泡,有黃色的滲液流下來。
這特么就是僵尸!林格苦笑,幾十分鐘的時間,蘇云是來這面做鬼片了么?
“患者有先天性卟啉病,據說是這樣。”蘇云繼續介紹:“在2年前的腦梗后,患者停止雌激素治療,開始口服阿司匹林、華法林、呋塞米和阿托伐他汀治療。”
“6個月前,患者因一次摔倒和左側肢體無力、咳嗽、勞力性呼困和下肢水腫再次入院。再次行CTA及MRA檢查,顯示慢性腦梗死灶,與病史一致,行下肢CT及超聲檢查排除血栓形成可能。”
“超聲心動圖示LVEF 31%,冠脈造影顯示冠脈正常,因心衰癥狀加重,行CRT治療后心衰癥狀緩解。”
“蘇醫生,什么是CRT?”林格已經聽懵了。
沒有別人,蘇云介紹病史,真的是極為簡單。自己在醫院工作了多少年,雖然已經不從事臨床很久了,但林格從來不覺得自己聽匯報病史會這么吃力。
勉強打起精神,聽蘇云介紹病史,可是CRT是個什么鬼?
“哦,CRT是心臟再同步化治療,張琳主任已經開展了這項技術,我看過她們的病歷,開展的還算是不錯。”蘇云道。
用中文,林格就知道是什么了。
心臟再同步化治療又稱雙心室起搏。
是在傳統起搏基礎上增加左心室起搏,通過雙心室起搏的方式,治療心室收縮不同步的心力衰竭患者。
心臟再同步化治療可改善患者的心臟功能,提高運動耐量以及生活質量,是心力衰竭治療史上有一個突破性的進展。
“做完心臟再同步化治療后,患者癥狀得到緩解。
3個月前,患者癥狀再次加重,表現為無法起身和生活自理。
1周前,再次跌倒無法站立;并出現進行性吞咽困難,進食液體食物嗆咳和肌肉疼痛。
4天前,出現短暫的言語含糊。
現在據說患者已經到了彌留狀態。”
用VR眼鏡看,站在蘇云身邊的影像迅速衰老,等他說完,已經奄奄一息。
“我認為患者就是一個進展型腦梗的老年患者,克里斯蒂安·布魯赫找咱們看看,也就是隨便看看。”蘇云道:“老板,這次去歐洲,很無聊啊。”
“嗯……就這些?”鄭仁沉吟。
“你自己看病歷,具體的都在上面。林處長,對不起,沒時間對病歷做翻譯,還是純荷蘭語的病歷。”
林格無語。
這大晚上的,自己跑過來看荷蘭語病歷,不是有病么。不過鄭老板懂荷蘭語?
他摘掉眼鏡,那個瀕死的“女鬼”也消失在眼前。
只有蘇云站在講臺上。
和女患者相比,蘇云看起來舒服多了。
林格看了看,鄭仁正在滑動面前的觸屏,似乎正在病歷、看片子。
“蘇醫生,你考慮是什么病?”林格問到。
“沒病,就是老了。”蘇云道,“腦梗2年,進行性加重,伴有肌肉無力,這種患者咱們912一天得見十多個。”
的確,這是很常見的一種疾病。
心腦血管疾病為什么要混在一起說?
因為同樣重要,而且發病人群基數巨大,數量都差不多,是威脅老年人生命的殺手疾病。
一般情況下比較重的腦梗患者愈后生活質量會大幅度的下降,要是康復訓練做不好的話,短時間內出現墜積性肺炎導致死亡的也不罕見。
這么普通的一個病歷,看來找鄭老板會診的也不都是疑難雜癥。
但話說回來,越是這樣,就證明鄭老板在醫療界的地位越高。
大家都知道有問題,找他看病是一種地位的象征。
而大家都知道沒有問題,還要找他最后看一眼,這是象征著另外一種身份、地位。
“變性手術,病情是雌激素刺激的么?”林格覺得有些無聊,便隨口問到。
“雌激素不僅有促進和維持女性sz器官和第二性征的生理作用,并對內分泌、心血管、代謝系統、骨骼的生長和成熟,皮膚等均有明顯的影響。”蘇云并不介意給林格詳細講述一下變性手術后用雌激素對身體的影響。
林格做事情很干脆,蘇云還是相當欣賞的,就當是閑聊了。
“蘇醫生,你說心衰,和雌激素有關系么?”林格問到。
“臨床上常用的雌激素類藥物多是以雌二醇為母體人工合成的衍生物,如苯甲酸雌二醇、戊酸雌二醇、炔雌醇、炔雌醚、妊馬雌酮等。這些藥物對心臟的影響不小,患者出現心功能衰竭,并且持續衰竭下去,估計和注射雌激素有關。”
唉,這個代價還是蠻大的,林格想到。
不過作為一個個體的人類,怎么選擇自己的性別,林格覺得其他人沒有任何權利進行置喙。
自己想清楚,高興就好,別人說三道四的干嘛。
只是這個代價有點大,終生用雌激素,還有這么多副作用。
“長期大劑量應用雌激素有可能增加乳腺癌的發生危險,還可能增加子宮內膜癌的發生危險,有可能增加心腦血管疾病、靜脈血栓的危險。”
蘇云嘆了口氣,看樣子在患者自己選擇性別的這一點上,他和林格的態度是一樣的。
對于這個老年患者,蘇云也有些惋惜。
能勇敢的選擇自己性別,而且好像還有一個吸血鬼一直愛著她,人生挺美滿。
只是幾十年后,各種病都找上門來了。
不管是心衰還是腦梗,都和注射雌激素有關系。
在蘇云看來,這種病例完全沒有會診的意義。她的身體隨著藥物代謝引發一系列的反應,現在應該是無藥可治了。
過了5分鐘,鄭仁摘掉眼鏡。
“老板,有什么意見么?”蘇云問到。
“有。”鄭仁很明確的說到“林處長,您先請回吧。”
“……”林格愕然。
只是一個變性人的病例,為什么要避著自己說話?
鄭老板是什么意思……
蘇云也有些詫異,看了看鄭仁,眼神里有無數的疑問。
“林處長,不好意思,涉及保密任務。”鄭仁有些歉意的說到。
他在看完病歷后,結合蘇云陳述的病史,發現了一點小問題。
只是這個涉及到任務,就不是林格能聽的了。
“那我先回去睡覺了,二位忙著。”林格也沒在意,笑呵呵的站起來轉身就走。
工作時間久了,只要說到任務兩個字,有什么奇怪的舉動都是正常的。
自己不打聽、不詢問,距離越遠越好,這是林格的原則。
“那不送您了。”鄭仁站起來,很客氣的說到。
“您這面先忙著,早點睡,注意身體。”林格道“我先回了。出任務的時候別想家里的事兒,有孔主任和我在,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謝了。”
把林格送走,鄭仁回到小示教室。
“老板,什么事情弄的神神秘秘的?”蘇云問到。
“患者4天前出現茶色尿,你是不是故意給遺漏了。”鄭仁問到。
“是。”蘇云直接回答道“在房車上,你也看到克里斯蒂安應該是喝了全血,用胃腸道吸收血紅素。”
“這方面的研究,幾乎沒有。”鄭仁沉吟,“不能武斷的把茶色尿和飲用全血混為一談。”
“只是用雌激素時間太長,引發的心腦血管疾病。”蘇云道,“嘖嘖,老板,這才是愛情。”
鄭仁瞥了他一眼,蘇云三觀不正,竟然到這種程度了么?
看個會診病例,都能扯到愛情上。
鄭仁對變性手術也沒什么意見,只是這個病例還有些自己想不懂的地兒。
“已經停了雌激素2年,按說應該不會有持續性進展的肌無力和慢性腦梗出現。”鄭仁道。
“35年!你絕對不能忽略這個問題。”蘇云道,“不管用什么藥35年,在體內蓄積量都是一個天量!”
鄭仁抿嘴,雖然蘇云說的有道理,可他還是覺得有點問題。
“化驗檢查也沒什么特殊的,除了血清磷酸激酶升高至20793 ul外其余指標包括炎癥指標比如說紅細胞沉降率、c反應蛋白等都沒看見異常。”蘇云道,“而血清磷酸激酶的升高,正好印證了……”
“不對。”鄭仁道,“體內蓄積的雌激素含量高,的確會導致心腦血管疾病的發作。可是和以往病歷對比參照,你不覺得這個數值太高了么?”
“沒意義。”蘇云揮了揮手,“我認為只有一個血清磷酸激酶增高,沒有臨床診斷意義。”
“這倒是。”鄭仁還在思考著。
“沒做胸腺ct,但看胸部ct,感覺胸腺沒問題,不像是重癥肌無力。”蘇云道。
“嗯,不是。”鄭仁還在想著幾個可疑的指征,“我再想想,看了患者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蘇云眼睛瞇了起來,盯著鄭仁看。
“怎么?”
“什么叫看了患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蘇云問到。
“查體!”鄭仁沉聲道“你都不查體的么?”
“切,買西瓜之前要敲一下,因為別人也敲,是這樣么?”蘇云鄙夷的說到。
“不是。”鄭仁很肯定的回答“有可能麻省的醫生遺漏了什么特殊癥狀,我必須要看眼患者,親自查體、問診才能找到原因。”
蘇云并不覺得鄭仁親自去做這一切能得到什么答案,麻省總醫院的各種檢查、查體、病史已經很詳盡了。
“老板,你說會不會是卟啉病和雌激素之間有什么問題?”
“不應該,要是有問題的話,撐不了35年。”鄭仁道“大概率還是用雌激素時間比較長,導致心腦血管疾病。現在要做的,是排除小概率的疾病。”
……
……
與此同時。
終年不見天日的古堡里,穿著白服的醫生、護士們在忙碌著。
“過去24小時尿量已經幾乎枯竭,梵迪女士的病情不容樂觀,可能生命只有4872小時。”一名醫生說到。
“梵迪要死了么?”一個穿著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男人嘆了口氣,“克里為什么還不回來?”
“3個小時前,克里大人的信息說,明天啟程。他……”身邊的隨從說到。
但話只說了一半,就讓燕尾服給打斷。
“告訴克里,梵迪可能撐不過4時。他要是想最后再看梵迪一眼的話,就馬上回來。”
“遵命,大人。”隨從馬上去忙碌起來。
燕尾服優雅的看著躺在病床上,已經瀕死的女人,手里拿著一個高腳杯,杯子里的液體散發著一股子血腥味道。
“為了愛情,你放棄了生命。”燕尾服喃喃的說到,“可是都值得么?”
他說話的聲音很小,自己說給自己聽。他在回憶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時候梵迪和克里兩個人的一切。
“魯迪醫生,現在梵迪是什么情況?”很久之后,燕尾服把杯中紅色的液體一飲而盡,才問到。
“沃美爾閣下,梵迪女士的病情不容樂觀。”魯迪醫生說道。
他來自于英國、乃至于歐洲非常有名的一家醫院——英國倫敦國王學校醫院。
國王醫院在心臟疾病、神經外科、肝臟疾病和肝穿刺活檢醫學、康復醫學、婦科醫學、骨科、運動醫學等專業領域的成就獲得了世界醫學界的廣泛的贊譽。
尤其是肝臟方面的手術,肝移植手術號稱世界第一!
而魯迪醫生,是一名內科診斷醫生,對心腦血管疾病有獨到的建樹。
“過去的3個小時里,梵迪女士的尿量小于10ml/H,在醫學上……”
“意味著無尿,意味著腎衰竭,我知道,請你說點有意義的事情。”沃美爾不耐煩的說到。
“尿蛋白>3.0/24小時,提示有氮質血癥的出現。”魯迪醫生繼續說到:“我們已經竭盡全力的維系梵迪女士的生命跡象,但估計維持不了太長時間了。”
“透析也不行么?”沃美爾問道。
“是的,我們已經用過幾天的透析,可是透析過后各項指標依舊很高。”魯迪道:“72個小時的預判,是建立在我們團隊的優秀能力之上。”
“知道了。”沃美爾揮了揮手,他沒有一絲的悲傷,很平靜。
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似乎還在回味著剛剛那杯紅色飲料的美味。
電波傳輸,經過衛星,克里斯蒂安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臉上、脖頸上的傷痕已經好了一些,只是看樣子會留下疤痕,這讓他有些惱怒。
夜深人靜,克里斯蒂安卻沒有絲毫睡意,第一時間接通電話。
得知梵迪已經要離開人世的時候,克里斯蒂安臉部肌肉抽搐了幾下,馬上說到:“聯系飛機,我要馬上回去。”
“大人,那位醫生怎么辦?”
“通知他們,1小時候趕到機場。要是到不了,給他們買機票。”克里斯蒂安冷漠的說到。
隨從知道這位克里大人的冷漠與兇殘,雖然這么做違背了初衷,但現在這種時候,沒人敢招惹他。
……
……
“我認為茶色尿的癥狀,要仔細想一想。”鄭仁還在琢磨病例,“口服全血……要不可以問問那個穿黑衣服的克里斯蒂安,他有沒有茶色尿的情況。”
“老板,你這是當著和尚罵禿子。”
“診斷以及治療需要,我又沒報著什么惡意。”鄭仁倒是無所謂。
【他們說快寫一首情歌,雅俗共賞……】
“喂?”
“哦,那就好。”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謝謝。”
鄭仁掛斷了手機。
“手術看見了?”蘇云問到。
“嗯,肝臟異位妊娠,正在止血。巡回護士特意打電話,告訴我探查的結果。”鄭仁笑了笑。
“你怎么會對這個手術沒興趣呢?”蘇云瞥了一眼鄭仁,問到。
“因為這面有更有趣的病例。”鄭仁道:“肝臟妊娠的病例,難在診斷上。我把診斷都給了,手術做不做的沒什么意義。就是出血而已,二線值班教授不可能做不下來。”
“嘖嘖,你跟我講一下,這個病例有趣在哪。”蘇云鄙夷的看著鄭仁,找到他話里面的一個弱點,開始展開攻擊。
“變性的吸血鬼,就這六個字不夠么?”
“你看,你也承認是吸血鬼!”
“你說有趣、少見么,這么形容更容易讓你理解。”鄭仁道:“問一問……”
說到這里,他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鄭仁有些無奈,大半夜的,哪來這么多電話?
可是當他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怔了一下。
“誰?”
“估計是克里。”鄭仁道:“我是不是跟他說明天……今天晚上走?”
“嗯,你說讓他恢復一下。”蘇云肯定的說到。
鄭仁接通電話。
幾句話后,他的表情有些僵硬。
“怎么了?”
“說我們看的這位梵迪女士進入無尿期,腎功能衰竭,已經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鄭仁道。
“腎衰?無尿?”蘇云有些驚訝。
腦梗可不會誘發腎衰,心功能衰竭倒是有可能,但從發來的病歷看,也沒理由出現急性腎功能衰竭。
難道真像鄭仁說的那樣,有其他問題?蘇云陷入沉思。
“走了。”
“別動,我好想有了一點思路。”
“那面說1小時趕到機場。”鄭仁有些無奈,這些人有些無禮,但一想到家里面有腎功能衰竭的患者將要不久于人世,鄭仁還是下意識的把這個古怪的克里當做是患者家屬看待。
“老板,太跌份了。”蘇云道。
“患者家屬么,心急也是可以理解的。正好在飛機上了解一下情況,就是不知道老班長能不能跟著。”鄭仁一邊說一邊給范天水打電話。
下樓,匯合,老班長也在。
看樣子他沒走,出任務之前,都是這樣么?鄭仁看著祝風雨和范天水兩人背著的軍用包,心里嘀咕。
“不用裝這么多東西,很快就能回來。”蘇云笑道。
“嗯。”范天水點了點頭,卻一動不動。
“走了走了,這個點應該不堵車。”蘇云滴了一臺車,看了看時間。
應該能趕到機場。
太匆忙,那面辦事真的有點操蛋。
飛機上,穿著黑色衣服的克里斯蒂安冷漠的坐在椅子上,對面是鄭仁。
范天水和老班長凝神戒備。
這任務好詭異,兩人見到這面的人之后,就感知到了古怪與危險。
“克里先生,這件事情很關鍵。”鄭仁很認真的說到。
“這是家族的秘密。”克里很冷漠的拒絕。
“克里,是為了保守秘密,所以所有的相關論文都被你們攔截了么?”蘇云很好奇的問到。
“你們要是想活著回來的話,就不要多說話。”克里斯蒂安冷冷的說到。
“老板,像不像是醫鬧?”蘇云鄙夷的說到,“一樣的蠻不講理,一樣的無理取鬧。”
鄭仁沒和蘇云說什么,而是認真的看著克里斯蒂安,“我看了梵迪女士的病例,并不認為她是因為常年注射雌激素導致心腦血管意外。”
“嗯?你認為?”克里斯蒂安對鄭仁的話有些不屑,無禮與傲慢溢于言表。
“作為患者家屬,你要是想救人的話,就請說實情。”鄭仁道:“畢竟我還沒看到患者本人,有些信息會對病情的判斷造成誤導。”
“年輕人,你確定你想聽?”克里斯蒂安陰冷的說到。
“你確定要我給梵迪看病?”鄭仁針鋒相對,“要是隨便說說,就當我沒問。要是你確定想讓我給梵迪女士看病,做診斷,就請不要隱瞞。”
“你……”
“我是麻省總醫院的終身教授。”鄭仁道:“我相信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醫療診斷的水平比我高。”
克里斯蒂安有些疑惑的看著鄭仁,他是那么的年輕,到底是什么給了他如此堅定的信心,要探知家族的秘密?
麻省總醫院的終身教授?克里斯蒂安知道其中的內情。
只是一次手術失誤,基恩塔博士遭到了脅迫,他不會真的認為他的水平能成為麻省總醫院的終身教授吧。
克里斯蒂安的心有些亂。
“再次重申,梵迪女士的病情危重,但我并不考慮無法救治,我需要你的配合。”鄭仁很堅定的說到,“下面,請你告訴我事實真相。”
“會出現。”克里斯蒂安簡單的說到。
“我要現在所有的資料,尤其是最近3天之內的。”鄭仁急促的說到。
克里斯蒂安聳了聳肩膀。
“老板,怎么樣?”蘇云聽不懂荷蘭語,他第一次覺得如此無力。
以后要不要學一下世界各種語言?
雖然不是什么難事,可要浪費自己享受生活的時間。況且那么多語言,一輩子也可能用不上一次,完全沒意義么。
“克里斯蒂安說,會有茶色尿的出現。”鄭仁道。
“我去……茶色尿……”
如果尿液呈現出茶色,就要警惕是否肝臟或者膽囊出問題了。
一般來講膽汁到腸道的通路被阻斷,膽汁就會通過尿液排出體外,從而導致尿液中膽汁含量增加,使得尿如茶色。此外,肝炎早期也會有尿如茶色的癥狀。
再有,就是一些比較罕見的疾病。
梵迪女士的問題,茶色尿有可能是口服全血后……鄭仁想了想,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勁兒。
真特么的!
這個病例,沒有任何相關的科研報道可供參考。
一般人,誰會喝血液?
鄭仁雖然知道他們是收購了很多家醫院,飲用的是血庫里的血液,但每次看到克里斯蒂安的四枚犬牙,還是覺得他好邪惡。
吸血鬼的傳說,或許并不僅僅是傳說。只是現在更加文明,獲取鮮血也更省事兒了。
但這都只是猜測,鄭仁也并不能肯定是某某情況。系統雖然給了一個莫名文字的診斷,但自己最好把他們都當做是先天性卟啉病的患者更好一些。
“兩位,這面請。”一名黑衣隨從說到。
另外一面的桌子上,兩個筆記本已經打開,鄭仁估計上面有那位沒曾見過面的梵迪女士的各種病情資料。
鄭仁和蘇云坐了過去,范天水和老班長很警惕的看著克里斯蒂安與他的兩名隨從。
飛機飛的很穩,穩的感覺不到震動。鄭仁逐一看著梵迪最近的化驗單,眉頭緊鎖。
腎功能急劇惡化,各種指標和之前在社區醫院相對比,有了巨大的改變。
人,估計是要不行了。
鄭仁越看越是覺得無奈。
可是……總是覺得哪里不對!
“蘇云,你看出問題了么?”鄭仁看完所有的化驗單與最近病情的記錄,卻始終找不到覺得不對的那個“點”。
“患者已經要不行了。”蘇云道:“多臟器衰竭,先是循環,隨后是神經、運動,現在肝臟和腎臟也都有問題。”
說著,蘇云搖了搖頭,道:“就這樣吧,患者沒做過手術,病程也比較長,應該不存在從前秦老爺子和南洋的那些問題。”
鄭仁還是搖了搖頭,看樣子蘇云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
見鄭仁表情很嚴肅,像是在琢磨什么,蘇云也怔了一下。這貨在想什么?很典型的臨終患者的病例,雖然主要起因很少見,是因為長年累月注射雌激素導致的,但現在的檢驗結果來看,并不難判斷病情。
奇怪。
蘇云看著鄭仁,見他習慣性的托腮開始思考,愈發覺得詭異。
是有什么細節,自己哪里沒注意到么?
飛機上沒人說話,只有克里斯蒂安有些煩躁,嘮嘮叨叨的用荷蘭語混雜著英語說著什么。
他很暴躁、很狂野,充滿了攻擊性。
范天水一直在注意著克里斯蒂安的一舉一動,眼睛像是鷹隼一般,冷靜而沉著。
病例實時傳輸,那面做了什么檢查,這里同一時間就能看到。
就在鄭仁和蘇云思考的過程中,不斷有新的化驗單出現。
每一張單子上的數值都令人觸目驚心!
病情在緩慢的惡化,之所以是緩慢,是因為情況已經極差了,很難還能再差。
鄭仁腦海里有幾個關鍵詞在來回飛舞。
變性手術,雌激素,心衰,腦梗,茶色尿……
哪里不對呢?病史雖然復雜,綿延了35年,最近兩年開始惡化,最近2個月左右加劇惡化……
鄭仁忽然轉過頭,看著克里斯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