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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仙人于吉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見何夔的臉色由紅變白,又慢慢變灰,高昂的頭顱漸漸低下,偉岸的身軀也不再挺直,扶著案幾緩緩坐下。袁遺睜大了眼睛,像是見了鬼。他比何夔略大幾歲,何以說是看著何夔長大的,從來沒看到何夔如此頹喪,就像被人抽去了脊梁骨似的,更無一絲生氣。

    不知道是不是預感到自己將會面對饑餓的困境,何夔抓起米飯,一次又一次往嘴里送,塞得嘴巴鼓鼓的依然不停。陳逸怕他噎死,連忙將他扶了出去。何夔身材高大,陳逸扶著他很吃力,好容易才將他扶下堂,站在庭院中,何夔忽然開始嘔吐,不僅將剛才吃下去的飯全部吐了出來,還吐出一攤黃水。

    “陳兄,我真的百無一用嗎?”何夔淚流滿面,雙目紅腫,嘴角還一些穢物,看起來極是凄慘。

    陳逸嘆了一口氣,將何夔扶到一旁的廊下坐定,掏出手巾,擦去何夔嘴角的穢物。兩個侍女適時走了過來,一個手中端著木盆,一個手中提著木桶,拿著木勺,來到何夔面前,低著頭,躬身說道:“請先生漱口浴手。”

    何夔如泥胎木偶,默默地伸出手,侍女用木勺舀水,澆在何夔的手上。等何夔洗過,又取出一只竹杯,舀了大半杯水,請何夔漱口。等何夔漱完口,她們端著盆,提著桶,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陳逸靜靜地看著,沒有說話。

    漱完口,洗完手,何夔冷靜了很多。他扯扯陳逸的袖子,示意他坐下。“陳兄,我真的百無一用嗎?”

    陳逸詫異地看著何夔,他覺得何夔有些魔癥了,重復問一句話。他想了片刻。“當然不是。”

    “那你說,我能干什么?為官,為學,還是為謀?”

    陳逸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他轉頭看著何夔,半晌才道:“叔龍,君子不器,當以道導人。”

    “呵,呵呵,呵呵呵……”何夔呵呵地笑了起來,如癡似傻。

    不遠處,袁權和兩個侍女站在棱窗后,看著傻笑的何夔,暗自嘆了一口氣。侍女輕聲說道:“夫人,將軍的舌頭是不是有毒啊,我看這何大名士像是中了毒呢。”

    袁權瞥了侍女一眼,侍女吐了吐舌頭,輕拍自己的嘴,連聲說道:“多嘴,是我多嘴了。”袁權臉色稍緩,向后堂走去,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說道:“重癥用猛藥,這何叔龍病得不輕,唯有將軍能治。以毒攻毒也是一種治病救人的方法。”

    侍女半懂不懂,茫然地眨著眼睛。

    ——

    雖然有何夔這個不愉快的插曲,孫策和許虔、陳逸談得還算愉快。孫策請陳逸與許虔一起作為他的代表去迎接朱儁,陪他在潁川、汝南一帶看看。許虔在汝南太守府任職,對一些數據比較熟悉,陳逸這兩年則因為與孫策的意外錯過而四處游歷,豫州各郡國都走遍了,南陽也住了有半年多,更有切身體會。他和孫策交流時,談到的事比許虔更細致,感慨比許虔更誠懇。

    “將軍,你說話雖然粗鄙無文,但是頗有見地。”陳逸說得興奮,把何夔的事拋在腦后,挑起大拇指。“將軍以弈道比治道,舉輕若重,看似緩慢,實則厚積薄發,頗有當年薛君指正家父時的風采。”

    許虔莫名其妙,不知道陳逸在說什么。袁遺更是一頭霧水。他知道陳逸和孫策見過面,卻不知道他們還談過治道,更不知道陳逸對孫策評價這么高。在很多人看來,孫策最多有些小聰明,知道一點法家權術,哪里配談治道二字。可是他也清楚,陳逸遭家世之變,閱歷豐富,與普通的世家子弟不同,他能如此評價孫策,就算有過譽之處,孫策也必然有值得他高看一眼的地方。

    孫策自己卻想不起來了。“什么弈道?”

    陳逸哈哈大笑。“將軍真是貴人多忘事,不過也對,得意忘形,弈道只是一種比擬方法,是一種形,取形是為了示意,關鍵在意不在形。我這兩年與不少人交流,有名士大儒,有販夫走卒,也隱隱摸到了幾分遺形取意的門徑,卻不如將軍這般自如。”

    孫策有點尷尬。他真把這件事忘了,距離上次與陳逸細談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他仔細想了想,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襄楷大師何在?”

    “他啊,辭世有五六年了。”陳逸微微一笑,有點得意。“當時和將軍不熟,所以沒告訴你。不過我找到了他的師父仙人于吉,轉達了將軍的誠意。于吉說,時機成熟時,他會來見將軍。”

    “于吉?”孫策心里咯噔一下。于吉真是襄楷的師父?

    “將軍聽說過?”

    “略有耳聞。”孫策笑笑。“于吉今年多大了?”

    “不知道,仙人嘛,百歲不為奇,反正我第一次見他時,他就有百余歲了,最近一次看他,模樣一點也沒變。嘖嘖,真是令人羨慕啊。若不是他嫌我資質太差,我真想拜他為師,入山修道去。”

    看著搖頭贊嘆的陳逸,孫策將信將疑。說實話,他不太相信這些神神道道的事,不過穿越這種事都發生了,誰敢保證神仙就一定是假的。他們未必就是真正意義的神仙,也許只是掌握了某些養生技術的道士,在他那個時代,一百多歲的人并不罕見,也許于吉就是一個活得特別久的人。

    活久見,人活得久了,見識就大,說不定真有什么普通人覺得不可思議的能力呢。

    “這位于仙人現在何處?”

    “這可不清楚。仙人如神龍,見首不見尾,我等凡夫俗子哪能得曉。不過將軍不用擔心,他既然說要來見將軍,就一定會來。將軍耐心等候機緣就是了。”

    孫策點點頭,心里有點小期待。他和許虔、陳逸商量完公務,又派人送袁遺去休息,明天安排他與袁譚見面。臨走之前,袁遺托許虔、陳逸向孫策求情,希望他能網開一面,不要與何夔計較。孫策不置可否,只承諾會依法辦事,不會特意針對何夔。袁遺還有些不放心,陳逸卻很有把握,拉著許虔走了。袁遺無奈,也只得去驛館休息。

    送走了客人,已是亥時初刻,孫策獨自站在院中,仰頭看著夜空的明月,暗自嘆了一口氣。人人皆知權力好,誰知道權力也累人。三更燈火五更雞,何時能睡自然醒。周公一沐三握發,一飯三吐哺,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袁權從里面走了出來,挽著孫策的胳膊,心疼不已。“累了吧?”

    孫策想起和袁權的玩笑,忍不住笑了一聲:“是啊,今天太累了,饒你一回。”

    袁權俏臉微紅。“想掛免戰牌嗎?哪有那么容易,待會兒要你好看。”她推著孫策向后走去。“快走,快走,兩位妹妹還等著你呢。”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神仙不過如此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雖然有點累,可是一鳳三凰還是讓孫策精神一振。其實他也清楚,在男人與女人的戰場上,絕大多數時候男人都不會是最后的勝利者,一對一都有些勉強,遑論以一敵三。但這個時代有一個福利,房中不僅僅是戰場,更是琴瑟和諧的港灣。對于精通房中術的人來說,陰陽和諧比東風壓倒西風更重要。

    袁權精于此道,而尹姁和麋蘭也是好學生。享受過袁權與馮宛的配合后,孫策一直盼著再來一次。上次本來有機會,卻因為憂心于政務錯之交臂。他把這件事忘了,袁權卻記在了心里,真是個貼心的賢內助。

    “原來你找了幫手啊。”孫策嘿嘿笑道:“誰說我要掛免戰牌,今天就讓你們見識見識夫君的神勇。”

    袁權抿嘴而笑,將孫策推到房中,順手掩上了門。屋子中間擺著孫策的專用浴桶,裝了大半桶熱水,水面飄浮著車前草和澤蘭,房間里熱氣騰騰,香氣裊繞,宛如仙境。尹姁和麋蘭穿著輕薄的絲衣,正坐在榻邊閑聊。尹姁勸說著什么,麋蘭卻只是皺著眉,猶豫不決。

    孫策很意外。他很少看到麋蘭有這么糾結的時候。他大笑著走過去,張開雙臂,一手摟住一個。

    “說什么呢?有什么解決不了的事,說來聽聽,也許我能幫你出出主意。”

    見孫策進房,尹姁和麋蘭連忙起身相迎。見孫策相問,麋蘭紅了臉,扭捏著不肯回答。尹姁掩著嘴笑道:“夫君有所不知,蘭妹妹正在是犯愁該不該生子。”

    “這是有什么好犯愁的?”

    “是啊,我也覺得沒什么好犯愁的,女人相夫教子是天性,豈有不生之理。可是對蘭妹妹來說,她卻與我不同。她擔心有了身孕會影響做事,無法再幫夫君處理相關事務。”

    孫策恍然大悟。這便是二十一世紀職業女性的困境了,是要家庭還是要事業。原本這個時代不會出現這樣的事,除了普通百姓家的女人必須勞作之外,貴族女子沒有生活負擔,也沒有事業可言,就是相夫教子。現在情況有了變化,因為他的到來,女子也可以憑自己的能力做一番事業,矛盾就自然而然的出現了。

    麋蘭要處理的是繁雜的賬務,不像袁權出出主意就行,她如果懷孕了,精力必然分散。賬目是大事,一筆賬錯了就涉及到大量的財富,需要高度專注,她擔心力不從心。

    “那就等兩年再生吧。”

    “夫君。”袁權嗔道:“做事什么時候都可以做,生兒育女卻不能耽誤,過了最佳年齡再生,不僅對女子不利,更對孩子不利……”

    孫策笑著搖搖著。“你們都搞錯了,十六七歲生孩子太早了,最佳年齡應該是你現在的年齡。我讓她等兩年再生,可不是貪圖她多為我分擔,雖然我現在的確離不開她,可是根本原因,還是她太年輕了,并不適合生育。等兩年,過了二十,生出來的孩子最健壯。”

    “且,你還懂這個?”袁權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眉眼中卻全是笑意和春情。她因為命運不順,二十歲才生子,一直覺得自己生得遲了,對不起兒子,也擔心自己將來身體會有隱疾。現在聽孫策這么說,以為孫策又是拐著彎的安慰她,嘴上埋怨,心里卻是暖洋洋的。

    “事實勝于雄辯,你等著看吧。”

    這個時代的房中術很發達,但生理衛生的科學理念卻不夠,尤其是為了契合陰陽世界觀,有很多似是而非的理論,比如女子月事后三日同房,單日生兒子,雙日生女兒之類的根本就是胡扯,實際上這三天女子受孕的機率極低。在沒有避孕措施的古代,很多家族單傳甚至絕后,和這些不靠譜的理念有很大關系。

    不過孫策沒興趣在這個時候和袁權爭學術問題,他更愿意享受房中術帶來的樂趣。他張開雙臂,由著袁權指揮尹姁和麋蘭為他寬衣,脫得赤條條的,跳進浴桶里。

    水溫正好,熱而不燙,坐了片刻,便覺得氣血暢通,每一個毛孔都在歡呼。香氣淡雅,恰到好處,沁人心脾卻不刺鼻,每一次呼吸,都讓人心曠神始,更何況還有三個美人在面前忙碌,一個豐腴成熟,如四月桃花,一個半熟清新,如孟春新杏,一個剛剛吐芯,如五月新荷,還帶著幾分青澀,或搖曳生姿,或羞澀難當,各有風情,讓人眼花繚亂。

    孫策感到莫大的滿足,渾身的疲憊一掃而空,覺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這三個女子原本都是苦命人,現在卻因我而得救,能不能拯救這個世界且放一邊,我至少已經拯救了她們。

    “神仙想必也不過如此。”孫策瞇著眼睛,心滿意足。

    “夫君,你太容易滿足了。”麋蘭伸出纖纖十指,一邊為孫策揉捏手臂一邊笑道:“神仙餐風飲露,御風而行,壽與天地齊,何等逍遙自在,豈是洗個澡就能比擬的。”

    麋蘭新學,手法不如袁權老練,比尹姁也要略遜一籌,但正是她的生澀讓孫策更添幾分興奮。孫策靠在桶臂上,雙手擱在桶沿,看著尹姁和麋蘭幫他按摩,懶洋洋的笑道:“你對神仙很了解啊?”

    麋蘭抿嘴而笑。“那當然,神仙多居海上,我家經常出海,聽到的神仙故事最多了。”

    孫策心中一動,忽然有所領悟。麋蘭說得沒錯,秦漢的神仙說就是從齊魯之地濫觴,所謂的三山五島都在青徐海外,秦漢著名的方士大多出于此地,剛剛陳逸提到的那個仙人于吉就是瑯琊人。

    “你聽說過于吉嗎?”

    “當然聽說過。人們都說,他已經活了幾百歲了,年輕的時候還見過孔圣人呢。”

    “噗!”孫策沒忍住,笑了出來。這牛是越吹越大了,百余歲還勉強可以相信,幾百歲就有點太夸張了。見過孔圣人?他怎么沒說抱過孔圣人。“瞎扯,人怎么可能活幾百歲。”

    “為什么不可以?”麋蘭嘟起嘴。“別說神仙了,彭祖活了八百歲,還說自己早夭呢。”

    孫策難得看到麋蘭如此天真,忍不住要逗她。“你上當了,彭祖那事不靠譜,各書的記載都不一致。”

    “如果連幾百歲都活不到,還修什么神仙道?”背后的袁權接過話題。“神仙本是人,修道方成神仙,一甲子全形,一甲子培元,百二十年方精進不懈,方能筑基成功,方法并不難,難的是堅持不懈。”她伏下身子,雙手沿著孫策的胸口往下滑,櫻唇湊在孫策耳邊,熱氣吹得孫策的耳朵癢癢的,心也癢癢的。

    “八交不泄可長壽,十交不泄可通神明,你堅持得住嗎?”

    孫策眉毛輕揚。“姊姊最近學問大漲啊,我怎么沒聽過這一句?不知道除了理論之外,你又學了些什么樣的新姿勢?”

    “就知道笑話我。”袁權大羞,貝齒輕咬孫策的耳垂。“咬死你。”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西涼兒女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事實證明,神仙不易做,十交不泄這種高難度的技術也不是一天就能練成的,尤其是面對三位風情各異的美人時,總有一個能讓你魂不守舍,一泄如注。好在有袁權居中調度,春風數度,孫策雖然沒能做成神仙,卻比神仙還神仙,一覺睡到天明,五更的角斗剛剛響了兩下,他就睜開了眼睛,神清氣爽。

    袁權坐在梳妝臺前,正輕手輕腳的梳妝,尹姁和麋蘭各自回房去了,隱約能聽到她們的呼吸和夢囈。孫策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翻身坐起,看著袁權的背影,心里縈繞著淡淡的溫馨。

    “起來了?”袁權從銅鏡里看到孫策的身影,莞爾一笑,站起身。“等著,我馬上便取水來。”

    “不用這么費事。”孫策起身走到袁權身后,雙手環抱著她的腰,將下巴擱在她的肩窩里,看著銅鏡中袁權的笑靨,吸了吸鼻子。“什么香,真好聞。”

    “遠志、合歡……”

    “不是,我是說你身上。”

    “我身上?”袁權詫異地低下頭,聞了聞自己的肩部,趁著她側頭,孫策撅起嘴唇,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袁權斜睨了他一眼,臉龐微熱。“又使壞!我身上哪有香,又不是麋妹妹……”

    “你真的有香。”孫策很正經地說道:“你自己習慣了,聞不出來。”

    “懶得理你。”袁權轉過頭,不讓孫策看到自己的笑容。“趕緊出去洗漱練武吧,他們該等著了。這兩天事情多,你得抓緊才行。閻行的婚事將近,你可不能缺席的。”

    “那是,我這兩天太累了。”孫策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關節發出一連串噼噼啪啪的輕響。“辛苦你們了,白天有那么多事要做,晚上還陪我修神仙道。”

    袁權一動不動,左手卻反了過來,探往孫策肋下,捏住一點軟肉。孫策連忙求饒。“松手,松手,疼。”他看著袁權反轉幅度夸張的手臂,奇道:“姊姊,你是練過軟骨功么,怎么做到的?”

    “女子為陰,體質本來就比男子柔順,稍加練習就可以做到,這有什么好奇怪的。”

    “嘖嘖,怪不得姊姊會那么多姿勢。”孫策一邊說一邊向門外跑。袁權起身欲追,見此情景,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她坐了回去,托著發燙的臉頰,出神地看著銅鑒里的自己,不知不覺的笑了起來,伸手一指。“你啊,苦盡甘來,當惜福。”

    ——

    韓銀護著妹妹韓少英,經過一個月的跋涉,終于進入汝南境。閻行帶著親衛趕到郡界迎接,他沒有特意裝扮,穿的是軍中常服,只是換了一身新的,除了武冠上的雉尾和身上的大氅,他與普通騎士無異,可是展露出來的沉穩和氣度卻讓人不敢有絲毫忽視。

    韓銀一看到閻行就吃了一驚,隨即露出燦爛的笑容,上前親熱的拍著閻行的肩膀。“彥明,兩年不見,關東的水沒有泡軟你的,好樣的,好樣的,沒給我們西涼人丟臉。”

    閻行笑笑,拱手施禮。“子義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韓銀一手叉腰,一手拍著胸口,兩眼放光。“早就知道關東富,可是不親眼一見,還是想不出來啊。這一路走來,我眼睛都看花了,這么多人,這么多水,到處是良田,嘖嘖嘖,難怪董卓能積攢那么多財富。可惜啊,全便宜了朝廷……”

    車廂里傳來一聲輕咳。韓銀如夢初醒,連忙閉上了嘴巴,露出尷尬地訕笑。閻行忍著笑,走到馬車前,躬身行禮。“英妹子,辛苦你了。”

    車簾拉開一條縫,露出半張俏臉,雖然不算國色,卻有著關東女子不多見的英氣。她上下打量了閻行兩眼,眼中露出異樣的羞澀。兩年不見,閻行英氣不減,卻在西北人的粗獷外多了幾分沉穩和內斂。

    “辛苦倒不辛苦,就是只能坐車,不能乘馬,未免過于憋悶。”

    “為什么不騎馬?”閻行很奇怪。

    “還不是怨我大兄,他怕我給他丟臉,卻不知道自己早就把臉丟光了。”韓少英氣呼呼的說道:“一進驛館就要吃的,要喝的,就像餓了三天似的……”

    “唉呀,唉呀,我的親妹子唉,你給我留點面子好不好?”韓銀叫了起來,連聲求饒。“我那不是沒經驗嘛,誰知道南陽的飯菜這么好吃,那牛肉燉得又香又爛……”

    “嘿嘿嘿,口水下來了。”韓少英取笑道:“這一路你一個人吃了半頭牛了,還沒夠?”

    韓銀嘿嘿笑道:“沒夠。等天下太平,我要移居南陽,天天吃。”

    “瞧你那點出息。”

    “南陽牛肉的確天下聞名,倒也怨不得子義。”閻行笑著打圓場,拉開車門。“英妹子,既然不想坐車,那就出來騎馬吧,汝南風景雖然不比南陽,卻也不錯,乘馬看更美。”

    “好啊,好啊。”韓少英忙不迭的往外沖。韓銀連忙攔住,一臉嚴肅。“那可不行,彥明,不是我不通情理,這可是關系到我韓家名聲的大事。我妹妹是新嫁,這里又是在汝南,不是在金城,世家集聚之地,女人騎著馬拋頭露面算怎么回事?你不在乎,我們韓家還在乎呢。”

    韓少英臉一寒,狠狠瞪了韓銀一眼,卻還是退了回去,撅著嘴,一臉郁悶。閻行眉毛輕挑。“子義啊,你到汝南來除了送嫁,還有什么事?”

    “見孫將軍,多要點好東西。”

    “那你知道孫將軍是什么樣的人嗎?汝南世家都被他整得鼻青眼腫,你還想在他面前擺世家的譜?我擔心你到時候什么也要不到,只能要到一頓罵。”

    韓銀愣住了,眨著眼睛,將信將疑。閻行也不理他,命人牽過一匹馬,伸手去引韓少英。韓少英大喜,搭著閻行的手,直接從車里跳上了馬背,看著湛藍的天空、遼闊的大地,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真美。”

    韓銀這才反應過來,拉著閻行問道:“彥明,你可別坑我。”

    “我坑你,對我有什么好處?”閻行反問道:“你知道我們軍中將士怎么稱呼孫將軍的妹妹孫尚香?”

    韓銀用力搖頭,腮幫子上的肉猛顫。經過南陽的這大半個月,他胖了一圈,原本的衣甲都穿不下去了,只能半路上重買了幾套。

    “我們稱她三將軍。她騎馬射箭,不比男兒差,是孫將軍寄予厚望的將才。”

    “將才?”韓銀還沒說話,韓少英先瞪大了眼睛。“女子也能統兵作戰?”

    “別人不可以,孫將軍敢為天下先,沒什么他不敢做的。若非如此,他豈能在短短的幾年時間內打下如此基業?”閻行翻身上馬,沖著韓少英點點頭。“英妹子,比一比?”

    韓少英一聲歡呼,揚起馬鞭,迎風炸響,戰馬猛的向前一竄,奔了出去。閻行也策馬跟了上去。韓銀看著他們的背影,撓撓頭,莫名地嘆了一口氣。他有種感覺,閻行不會再回西涼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打工的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金城在隴西,漢羌雜居,漢人習染羌風,原本就比中原人更質樸開放。最近幾十年羌亂頻繁,韓遂先是反擊羌人的進攻,后是聯合羌人進攻朝廷,大部分時間在軍營中度過,韓少英可以算是在軍營里長大的。來到關東,因為韓銀要面子,她只能悶在車里,不能騎馬,早就憋壞了,此刻如脫籠之鳥,興奮自不待言。

    閻行帶著親衛騎追隨其后,陪著她跑了一陣。

    韓少英一口氣跑出五里多地,稍稍盡興,這才攬住馬韁,看著追上來的閻行,笑道:“你到關東幾年,我還以為你會和老夫子一樣,沒想到更灑脫了。那個什么孫將軍真有這么大的氣度?”

    閻行笑笑。“言語難盡,等你看到他,自然就明白了。”他頓了頓,又道:“在我看來,孫將軍無論是武功還是氣度,當今無對。”

    “哦。”韓少英眨眨眼睛。她與閻行一起長大,知道閻行有多驕傲,如此贊許一個人,在她記憶中是第一次。她越發好奇,恨不得立刻看到這位能讓閻行如此佩服的少年英雄。

    “你會喜歡這里的。”閻行很有信心。

    韓少英笑笑,臉上泛起微紅。

    韓銀帶來了一千騎,包括備馬在內,總共有兩千多匹戰馬,對沿途的驛舍來說,后勤供應是一個巨大的負擔。為此,孫策通知馮方,讓他從潁川運來了糧食,專門供應韓銀一行。汝南境內水道縱橫,船運很方便,倒是節省了一些運力。

    盡管如此,孫策還是對韓遂父子的小家子氣很不滿,這不是擺明了要占我便宜么。他決定把韓銀留下來,給他打次工。考慮到雙方是盟友,閻行又是可用之才,不能來硬的,所以孫策和郭嘉商量之后,決定給韓銀下個套。

    閻行只是開胃菜,先吹吹風。進入平輿境后,顧徽奉命迎接,馬超隨行保護。馬超與韓銀、韓少英都認識,明面上是盟友,背地里暗斗也不少,閻行和馬超還為了爭名次交過手,韓銀、韓少英當然站在閻行一邊,有事沒事就要比一下。看到馬超之前,他們心情非常好,這一路走來,尚途官員對閻行的禮敬讓他們非常受用。看到馬超之后,他們的心情便有些失落。

    不論是從氣勢還是從裝備,馬超都穩穩的壓閻行一頭。別的不說,兩百白毦士人手一桿用白色馬尾裝飾的長矛看起來就非常有氣勢,與一身白色錦袍的馬超非常配,襯托著他英武不凡。即使韓少英不喜歡馬超,也不得不承認馬超這身打扮真是很帥氣,宛如玉人。

    大家都是西涼人,馬超也不見外,一見面就大聲地打招呼,然后向韓銀炫耀道:“我這樣兩百騎怎么樣?放眼整個涼州,能挑出同樣的兩百人嗎?”

    韓銀酸溜溜的說道:“再威風,不就是兩百人嗎?難不成你還能以一當十?”

    韓銀越酸,馬超越得意。“那可不一定。我們在夏亭,可是吊打了文丑的兩千騎。”

    “真能攬功。”韓銀撇撇嘴,一臉不屑。“我可聽說了,夏亭之戰的功勞主要是孫將軍和他身邊的十三騎士,你就是跟在后面撿便宜的。”

    “那方與之戰呢?可是我們沖營燒了袁譚的糧草。”

    “放火誰不會。”

    馬超笑得更加開心。“看來你了解的不少啊。那你再說說,任城之戰呢?彥明率千騎旁觀,破陣的可是我們,一口氣追了近百里,生擒袁譚。這總不是說著玩的吧?”

    韓銀翻著白眼,懶得和馬超再說。這人真是沒勁啊,故意找麻煩?不過這兩百人的裝備真是讓人眼饞,如果我的親衛營能有同樣的裝備,我也可以在涼州橫著走了。同等兵力,見誰滅誰啊。

    顧徽適時說道:“馬將軍武藝高強,作戰勇猛,是孫將軍麾下的重器。裝備了具裝之后,威力大增,將來還會立更大的功。”

    韓銀一聽,耳朵就豎了起來。“具裝?”

    馬超等的就是這一刻,叉著腰,咧著嘴,笑得肩膀聳動,渾身顫抖。韓銀此刻卻顧不上和馬超嘔氣,他來自西涼,太清楚具裝的威力了,尤其是面對步卒,那簡直是殺器啊。對于常常步騎聯合作戰的西涼來說,具裝的價值不言而喻。

    如果說閻行之前沒能立功只是運氣,那馬超有了具裝之后,閻行再想壓過他就難了。韓銀關心的倒不是閻行,而是他自己。如果閻行在孫策身邊的地位不夠,他又怎么能從孫策這兒得到足夠的好處呢?妹妹嫁給了閻行,他可就和閻行捆在了一起,閻行的地位直接關系到他的利益啊。

    韓銀有點擔心自己此行的目的。一千人的裝備大概是靠不住了,三百人的裝備能不能到手也是個問題。要想滿載而歸,必須讓閻行壓過馬超一頭才行。

    韓銀動起了心思。他私下里探了探閻行的口風。閻行卻沒什么感覺,上次未能立大功,的確有些遺憾,但孫策并沒有因此忽略他,他和馬超的作用本來就不是一回事。在某種程度上,他甚至覺得孫策對他更器重,并不是僅僅將他當作斗將看待。若非如此,孫策怎么可能如此隆重的迎接韓銀一行。

    這本身就是給他面子。

    對閻行的態度,韓銀非常不滿。他又不想和馬超說話,很自然地和顧徽套起了近乎。顧徽是孫策的幕僚,對孫策的計劃一清二楚,見韓銀主動找上門來,他正中下懷。他一本正經地安慰韓銀。你不用擔心,孫將軍對閻行非常器重,只是眼下還沒有找到讓他發揮的機會。秋后袁紹可能大舉進攻,僅憑馬超率領的白毦士是無法對付袁紹麾下胡騎的,到時候就要看閻將軍立功了。

    顧徽安慰完韓銀,接著又有意無意的說了一句,當然了,雙方騎兵數量懸殊,就算有裝備優勢,面對袁紹的優勢兵力,閻行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如果他麾下的騎兵數量再增加一倍,那機會就大多了。只是關東缺馬,再增加一千騎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韓銀大喜,連忙問道:“那……有了騎兵,能有裝備嗎?”

    顧徽瞅了他一眼,笑了一聲,似乎覺得韓銀的問題很白癡。“我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裝備。”

    “妥了。”韓銀用力一拍大腿。“我留下來,幫我妹夫打這一戰。”一看顧徽神情不對,連忙又說:“不,不是,是為孫將軍效勞,為孫將軍效勞。”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荀諶借勢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接到顧徽回報,得知韓銀如此輕易就上了鉤,孫策多少有些意外,為韓遂有這么一個沒出息的兒子感到悲哀。怪不得他要倚重閻行、成公英,親兒子韓銀不堪大用啊。

    不過對他來說,這不是什么壞事,多了韓銀率領的一千西涼騎兵,如果秋后袁紹來攻,在騎兵上他也有一戰之力了。現在的袁紹還沒有搞定幽州,即使劉虞愿意贊助,他能集結的騎兵也只有五千左右,再加上留守冀州,防備公孫瓚的,真正能動用的也就是兩三千人,相去不遠。

    為了避免閻行有芥蒂,孫策親自找閻行談了一下。他留下韓銀助陣,根本的目的并不是為了消耗韓遂的力量,而是爭取時間。如果袁紹因沒有明顯的優勢而選擇不戰,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結果。不管戰還是不戰,這一千人的裝備都會給韓銀,打了勝仗,戰利品也會按戰功分配,絕不虧待韓遂。

    閻行理解孫策的難處,接受了孫策的安排,隨即將韓銀的人馬編入親衛營,開始大張旗鼓地整合訓練。在大婚前的各種儀式中,韓銀率領的一千騎更是以儀仗隊的形勢多次出現,亮出了韓家的旗號,大造聲勢。

    一時間,韓遂派千騎增援孫策的消息不徑而走。一千騎也許起不到決定作用,但其中象征的意義卻非同小可,尤其是韓銀,作為韓遂的獨子,他出現在孫策麾下也就意味著韓遂對孫策無保留的支持,這對各方勢來說都是一個不容忽視的信號。

    ——

    盱眙,磨盤山。

    劉和坐在山坡上,敞著懷,喝著桑椹酒,看著天邊如血殘陽,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他抬起手,揉著酸脹的眉心,閉上眼睛,卻依然覺得眼前血紅一片。

    不祥之兆啊。劉和心里暗自嘆息。他這兩天眼皮跳得厲害,總覺得有什么大事要發生。想來想去,他越想越后悔,當初不該答應袁紹的要求,率騎兵突襲豫州。現在孫策沒有崩潰,他卻陷入了困境,面對孫策和陶謙的夾擊,他沒有一天能睡得安穩,總覺得下一刻就會兵臨城下。

    下邳、廣陵無險可守,唯一可用的就是幾座城,但無援不守,沒有援兵,幾座城是無法堅守的。他盼著秋后袁紹的反攻,又擔心袁紹不能反攻。袁紹如果反攻,他可以起到策應的作用。袁紹不反攻,他就會面臨陶謙的反擊。就算孫策可以暫時放過他,陶謙也不會容忍他留在身后。

    怎么辦?劉和愁腸百結,伸手去取酒杯,打算再喝一杯消消愁。他摸了個空,再摸,還是什么也沒摸著。他詫異地睜開眼睛,卻看到荀諶站在一旁,手里拿的正是他的酒杯。

    荀諶低著頭,看著杯中的殘酒。“聽說孫策的親衛騎督閻行正在大婚,大宴賓客,一定有不少好酒,將軍有沒有興趣去湊個熱鬧?”

    劉和苦笑一聲:“這不合適吧,人家辦喜事,我們去殺人?”

    “我沒有說去殺人。”荀諶在劉和對面坐了下來。“我是說去祝賀。將軍,坐在這兒獨飲解不了愁,平輿反倒有可能。”

    劉和坐了起來,身體向前微躬。“友若,你有什么計劃,說來聽聽。”

    “閻行不過是一個騎督,孫策為他的婚事大張旗鼓,為何?”

    劉和思索片刻,若有所思。“虛張聲勢?”

    “沒錯。任城之戰后,孫策雖勝,卻也是慘勝,尤其是騎兵損失甚大。他向韓遂、馬騰買馬,盟主不會坐視其成,一定會讓人到關中活動,抬高馬價,甚至阻斷孫策購馬的途徑。孫策要付出比往常更大的代價才能得到足夠的馬匹。對他來說,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決定,購馬會占用更多的財賦,讓他捉襟見肘。”

    “滿寵奉命搜刮世家,還不夠用?”劉和苦笑道。想起這件事,他就后悔。他們侵襲豫州,讓支持袁紹的豫州世家被孫策抓住了把柄,現在孫策派滿寵這個酷吏巡視豫州,那些世家只能倉惶出逃,有不少人就逃到了下邳。雖說帶來了不少細軟和糧食,但土地、宅院卻成了孫策的戰利品。

    “十萬之師,一日千金,又豈是那點收獲能彌補的。孫策要抑制土地兼并,耕地良田不能轉讓,能賣的只有宅院,急切之間,哪有那么多買主。”

    劉和點點頭,覺得荀諶分析得有理,孫策手頭緊應該是實情。尤其是糧食,關中大旱,糧食歉收,天子求援的詔書甚至送到了徐州,孫策肯定也在求援之列,韓遂、馬騰很可能會要求孫策以糧食交換戰馬。對孫策來說,現在再多的工坊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秋后與袁紹決戰對他的壓力非常大。如果能不打,再拖一年半載,他就能緩過這口氣來,勝算會更大。

    “我們去祝賀,合適嗎?”

    “有什么合適不合適的?”荀諶漫不經心。“盟主需要令尊的戰馬支援,只要不過份,他不會計較將軍。袁譚被俘,我們也可以借著探視袁譚的名義去,私下里和孫策接觸。”他看看劉和。“如果我猜得不錯,陶謙一定會派人祝賀,如果使者是王景興,那就再好不過了。”

    劉和心中一動,嘴角挑起一絲笑意。荀諶果然聰明,知道見縫插針。如果此行成功,他不僅能和孫策暫時達成和解,也許能和陶謙有所默契。只要孫策不支持陶謙,僅憑陶謙自己的力量也不能把他怎么樣。陶謙真要不識相,他完全可以反取徐州。

    “友若,你看誰去比較合適?”

    “這件事不宜張揚,要派一個名聲不著,卻辦事沉穩的人才行。上次趙昱推薦來的呂岱呂定公就不錯。”

    劉和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呂岱是誰。呂岱是廣陵郡海陵縣人,原本在太守府為吏,深得太守趙昱賞識,就推薦到他這里來。他和呂岱接觸了幾次,覺得此人沒什么過人之處,家世、名聲都很一般,不像趙昱說得那么優秀,就沒有付以重任。現在荀諶提起這件人,聽起來似乎不錯。呂岱沒什么名聲,不會引起別人注意,做事還算沉穩,應該能完成任務。

    “友若知人,呂岱的確是一個不錯的人選。”劉和點點頭,同意了荀諶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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