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
馮亮眉頭緊鎖,看著慢慢走向自己的招娣,終究沒能對這個少女抬起槍口。
“我沒瘋呀!”招娣一個勁兒地搖頭,一副“人家可聰明了”的小表情,激動不已地辯解著:“每次起霧,只要給夫子送一個侍女,就能好長時間不起霧——我早就發現了,侍女越漂亮,夫子能安靜的時間就越長!”
“曉曉姐那么漂亮,想必能讓夫子高興很久吧?一個月?不,兩三個月都有可能!”
“相比我這種村姑,曉曉姐這種大城市來的姑娘,一定更讓夫子滿意!”
“最重要的是,招娣就不用去服侍夫子了呀!”
“你難道不替招娣高興嗎?亮哥~”
招娣興奮地喋喋不休,一步步向馮亮走來,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在這一瞬間似乎完全拋去了小女兒的矜持。
“啪!”
嬌小的身影跌倒在地上,招娣臉上的喜悅一掃而光,捂著臉頰,驚愕地看著馮亮,不解地道:“……亮哥?”
“你不想別人把你當做祭品,所以就讓饒曉曉做祭品,替你去死?”馮亮蹲下身子,薅著招娣的衣領,怒道:“你這么做,和那個該死的白先生,和那群白癡村民有什么區別?!”
“我……”看著馮亮近在咫尺怒氣沖沖的臉,招娣的聲音小了許多。捂著被馮亮一記耳光抽到有些紅腫的臉,她小聲地道:“可是……有了一個祭品,夫子就能安靜很長時間,亮哥和我就不用再去冒著生命危險找夫子了……甚至,咱們可以一起離開這兒,離開啞巴屯!”
說到離開,招娣再次激動起來,握住馮亮的雙手,眼里噙著喜極而泣的淚水:“亮哥!你帶我走吧!帶我離開啞巴屯!只要我還呆在這里,下一次,下下一次……總會被當做祭品的!求求你了,你帶我走吧!”
“閉嘴!”呵斥著招娣蹲在地上,馮亮本想再說些什么,卻看到周圍的白霧不斷聚攏,顯然很快就要吞沒這座夫子廟。來不及多想,馮亮拽著招娣,躲進了白先生的房間,緊閉門窗。
在夫子像前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馮亮看著面前躍躍欲試不知在激動些什么的招娣,陷入了沉思。
當務之急不是和這個瘋丫頭算賬,而是盡量想辦法把饒曉曉救回來——雖然研究員之間并沒有什么同袍情誼,可每當馮亮想到饒曉曉從桌子底下爬出來,蓬頭垢面小心翼翼的可憐模樣,就覺得心如刀割。
我該保護好她的……
如果我不把饒曉曉和招娣單獨留下的話……
馮亮叼上一根煙,眉頭緊鎖,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艸。”輕聲罵了一句,馮亮拿出手機,低聲道:“助手,比利的項圈上不是有GPS嗎?顯示它的位置。”
【收到,正在生成簡易地圖……】
手機屏幕上亮起一張看起來并不像地圖的東西——像是CS1.6的雷達一樣,只是一片綠油油的原諒色,沒有街道、地形、等高線之類的要素。屏幕正中心有一個藍色小人兒,大概代表著馮亮本人的位置,另一個紅色的小光點或許是比利,位于馮亮的五點鐘方向。
照著手機導航的使用經驗,馮亮順時針旋轉了七十五度,看到的只是一堵墻。
他又低頭看向手機屏幕,代表比利的小紅點仍然在自己右下方。
“這個地圖……”馮亮皺著眉頭,一臉費解,“啥意思?”
【收容樣本B1(比利)位于您的十二點鐘地下方向。】
“嗯……”馮亮咂咂嘴,把手機揣進兜里,放棄了使用導航的想法,“總之,得進到地下對吧?”
【正確。此外,關于GPS地圖的具體使用方法,請參照……】
“閉嘴,我不聽。”馮亮斬釘截鐵地拒絕道,又看向蹲坐在地上的招娣:“走了。”
招娣一怔,站起來,不解地道:“去哪兒?”
馮亮懶得解釋,沖著里屋努了努嘴:“床上。”
“欸?”招娣驚叫一聲,雙手下意識的護住衣領,兩頰微紅,扭捏又竊喜地呢喃著:“亮哥……這種時候,不太好吧……”
沒心情和這個瘋丫頭廢話,馮亮掐滅了煙,拽著招娣走到古床邊上,掀開床板,露出其下隱藏的黑洞洞的地道。
打開手電,馮亮照亮了一小塊臺階,催促道:“快走。”
看著深不見底的地道,招娣忽然害怕起來,不復剛才拉著馮亮私奔的興致,膽怯地道:“亮哥,我怕……”
話音未落,馮亮的手掐在她的肩膀上,用力攥住,向前推進著。
招娣不得不快步走進地道——不是她走得快,而是馮亮推得很用力。
身為自己唯一,不,現在是唯二的非常規武器,木偶比利對于馮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是一定要找回來的。去地下搜尋比利,收容夫子的這一過程中,馮亮有可能找到饒曉曉,救她出來。
這讓馮亮感到安心了一些,腳步也因此越來越快——他對饒曉曉抱有愧意,即使面前只是一個渺茫的機會,也足以提高他不少的主觀能動性。
地道的階梯狹窄而陡峭,因為走得有些快,招娣好幾次險些摔倒在樓梯上。借著手電筒的一丁點兒亮光,馮亮感覺自己足足下行了十多米,才終于離開了漫長的臺階。
走下階梯,面前是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馮亮瞇著眼睛,推了推招娣,情不自禁地壓低了聲音:“開門。”
有些不情愿地伸出手去,招娣的手搭在冰冷的鐵門上,緊張地用力一推——推不動。
“亮哥……”招娣咽了口唾沫,回頭看向馮亮,聲音小得像是在討饒:“推不動。”
把饒曉曉從井口推下去的時候你怎么沒說推不動?
馮亮冷笑一聲,沒有回答,只是盯著招娣。
“……”嘆了口氣,招娣不得不硬著頭皮,手再次搭在門把手上,使出吃奶的力氣,奮力推門。
還是推不動。
尷尬地收回手來,招娣小心翼翼地辯解道:“是不是里面有門閂,把門給……”
“躲開。”馮亮有些不耐煩,將招娣撥弄到一旁,抓住門把手,用力一拉。
“吱呀——”
生銹的門軸發出艱澀刺耳的響聲——門開了。
推著招娣進門,馮亮在她耳邊低聲教導著:“當你推不開一扇門的時候,不妨試著拉一下。”
在沉默尷尬的氣氛中,兩人走進了門。
四周的黑暗中響起一陣窸窸窣窣地響動,似乎蟄伏著什么東西。
馮亮面色一緊,連忙用手電的光四下照去。
進門后,馮亮和招娣正處在一條狹窄的小道里,右側是一面有些潮濕的土坯墻,左面卻是無數條縱橫交錯的生銹鐵條——像是一間間巨大的牢房。
聲音是從牢房里傳出來的,借著不算明亮的手電的光,馮亮看見了里面關著的東西。
是三、四個衣不蔽體的女性。
這是一群年紀不大的少女,瘦骨嶙峋。她們蓬頭垢面,明顯很長時間都不曾清洗過頭發,發絲結成一縷一縷的。身上裹著骯臟的床單,甚至干脆裹著黑油亮的、撕扯而成的大小不一的布條,著裝凌亂而狼狽。或許是因為缺乏陽光照射的原因,在手電筒白色的燈光下,她們的皮膚愈發顯得慘白,毫無一絲血色,隔著牢籠,馮亮甚至看得清皮膚下的隱隱青筋。
被手電筒的光照在身上,這群少女明顯表示出對光線的畏懼,紛紛瑟縮地躲進角落里,張開五指遮住眼睛,驚恐地看向光源背后的馮亮。
感受到強光對于這群女孩的傷害,馮亮連忙挪開手電筒。燈光照亮了角落里一個半滿的木桶,隔著一段距離都聞得到里面刺鼻的臭味,想來是“馬桶”無疑。
這些女孩……是被囚禁在這里了?
“這是怎么回事?!”
看著這群少女狼狽的模樣,馮亮一時驚疑不定,問向旁邊的招娣,卻發現招娣比他還要驚恐。
“嘩啦啦——”
招娣的腳步連連后退,撞上了掛在墻上的一大串鎖鏈。她捂住嘴,因為驚恐而瞪大的眼睛盯著籠子里女孩們兒,囁嚅了半晌,哆哆嗦嗦地輕松叫著:“小花兒?”
四個少女中,有一個女孩的身體明顯抖動了一下。那個女孩兒猛地從角落里竄出來,貼在牢籠上,干瘦的手臂從牢籠的縫隙里伸出來,五指奮力張開,指甲的縫隙間滿是淤青。
“招娣?李招娣?!”
似乎是因為許久沒有開口說話的原因,女孩的聲音顫抖不已,明顯的走了調,但馮亮還是能聽出其中的驚喜。
“救救我!救我出去!快救我出去!”
女孩哭叫著,頭顱抵在籠子上,讓馮亮看清了臟兮兮的頭發下掩藏的臉——那本該是一張素面朝天,滿是青春朝氣的十六七歲少女的臉,此時雙頰卻深深的凹陷進去,額上、臉頰上滿是淤青和傷痕。
眉頭緊鎖,馮亮雖然心生憐憫,卻并沒有第一時間出手相救,而是警惕地問道:“你是誰?”
“救救我……救救我……”
沒有回答馮亮的問題,女孩低聲啜泣著,凹陷進去的干枯眼窩里卻擠不出一滴眼淚。
女孩貼在牢籠上,不住地哀求著。籠子里的其他三個女孩兒卻毫無反應,仍舊躲在潮濕陰暗的角落里瑟瑟發抖,仿佛死了一般。
“她是……小花……”身后的招娣低聲說著,聲音很低,聽起來緊張而害怕,“是劉三狗子家的閨女,和我差不多大……”
馮亮沉默著,靜靜盯著招娣,等待著自己真正想要的信息。
沒讓他失望,招娣頓了頓,繼續說道:“小花兒是……兩個月前被送給夫子的祭品。”
點點頭,馮亮沒說話,用手電的光照向旁邊。
四個女孩被關在同一間牢房里,門上掛著一把結實的大鐵鎖。隔壁是一間稍小一點的牢房,門半敞著,里面放著一張被褥臟亂的床和一張木桌,桌子上擺著各種各樣馮亮在日本愛情動作電影里見過的“刑具”,絕大多數都是木質,做工粗糙而拙劣,但看得出經常被使用——其中一條鐵絲捆成的鞭子上,血跡還沒有完全變成黑色,似乎幾個小時前才剛剛被使用過。
馮亮咬著嘴唇,猜到了大概是怎么一回事。
這些女孩應該是這些年間被村民們獻給“夫子”的祭品。但面前的牢房顯然不會是所謂的“夫子”——看起來,在被送給某個怪物吃掉之前,負責此事的白先生趁機找了一些樂子。
就像現在這樣,把女孩們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牢里,折磨取樂。
“人渣。”馮亮低聲罵了一句,走進小牢房,在桌子上找到一把沾滿不明污漬的鑰匙,捻著鑰匙回到小花的面前,晃了晃。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小花立刻激動起來,聲嘶力竭地喊著,雙手伸出鐵籠,想要搶奪馮亮手中的鑰匙。
但鑒于啞巴屯的村民民風淳樸,熱情好客,有了招娣的前車之鑒,馮亮并沒有立刻搭救,而是調戲似的把鑰匙往高舉了舉,冷漠地看著小花。
看到這個陌生人拿到了鑰匙,籠子里又有兩個女孩按捺不住沖上來,一樣喪尸出籠般伸出雙臂,不住地哀求著。
“求你救救我們!”
“你要什么都可以!你來上我吧!”
“把什么東西放進我體內都行,求求你了!求求你!!!”
馮亮皺了皺眉,立刻猜到這些孩子曾經經受過怎樣慘不忍睹的對待。他強忍著同情和憐憫,仍舊做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寒聲道:“放你們出來可以,但你們要先告訴我,夫子在哪兒?”
不絕于耳的哀求聲戛然而止。
幾個少女的手臂僵在空中,繼而無力地垂下來,驚恐地看著馮亮,沒有一個人回答。
陰暗的地牢陷入一片死寂。
馮亮有些疑惑,不知道這些女孩為什么緘口不語,卻也沒有催促,只是用鑰匙輕輕敲了敲鐵籠,以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吸引著對方。
“咕嚕……”
一直縮在角落,自始至終都沒有動彈過的一個女孩忽然出聲,嗓音同樣沙啞古怪,緊接著,說了一些含糊不清,馮亮根本聽不懂的東西。
手電筒的光照在她的臉上,讓馮亮看見凌亂頭發下一張慘白如紙的消瘦臉龐。
很秀氣的一張臉,但毫無血色的嘴唇,卻被一根鐵絲縫合住。早已氧化發紅的鐵絲和嘴唇上密密麻麻的針眼“相得益彰”。
嘴被縫上的少女站起身,慢慢走向馮亮。她趴在鐵籠邊上,伸出骨節凸出的手,指了指走廊的盡頭。
在那里,有一扇插著三道門閂的大鐵門。
出于基本的禮儀,馮亮覺得自己不該盯著姑娘家的嘴巴看。
但對方的嘴實在是太扎眼了。
這個女孩……
馮亮想要把視線從那張縫合住的嘴上移開,卻壓抑不住內心越來越濃的憐憫和好奇。
一定很疼吧……而且……
她是咋吃飯的?
就在馮亮胡思亂想的時候,少女的手忽然伸過來,緊緊地抓住他來不及抽回的手,骨節泛白,握得十分用力。
馮亮一驚,正要拔槍威懾,卻發現對方并沒有動手搶鑰匙的意思,只是攥住馮亮的手,雙眼和他對視著。
即便在這不見天日的地牢里囚禁了許久,那雙眼睛仍然奕奕有神。
“我不用吃飯,只要從縫隙里漏一點水進去就好。”
馮亮的腦海中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感覺和助手的傳音有些相似,但相比助手知性冷漠的聲音,此時馮亮聽到的卻是一個少女銀鈴般的話語。
“助手!”
腦海中聲音的響起比騎在自己身上的門生還讓馮亮驚恐,他連忙抽出手,湛藍玫瑰直指少女的額頭,用咆哮掩飾內心的恐懼:“是你在說話嗎?”
【報告,助手并未向您發起任何形式的交流。據推測,您剛才所聽到的聲音來自于其他個體,與助手無關。】
“不是你?!”馮亮大口地喘息著,拿槍的手微微顫抖,驚疑不定的看向鐵籠后被縫上了嘴的少女。
那雙奕奕有神的眼睛,似乎在……笑?
是她在跟自己說話?
面對著馮亮的注視,少女毫不退縮,反而矜持地微微點頭。
她能看到我的心?!
就在馮亮驚恐不已的時候,少女再次伸出手來,五指張開,修長而白皙的手像是在邀請馮亮共舞一曲般的優雅。
咽了口唾沫,明明知道面前的少女有蹊蹺,馮亮卻仍舊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輕輕握住那只纖細的手。
“沒錯,我能聽到你的心聲。”
腦海中再次響起少女的絮絮低語。
馮亮的手微微顫抖——相比物理上的驚嚇,內心被窺破的毛骨悚然,更讓他恐懼。
“別怕,我無法看到你的記憶,只能讀到你此刻心里想著的東西。”
少女的目光柔和了一些,自己還被囚禁在籠子里,卻反過來安慰籠子外面的馮亮。
感受著女孩冰涼的沒有一絲體溫的手,馮亮稍微安心了一點,不解地問道:“你是怎么把聲音傳到我腦子里的?”
“像這樣。”少女眨了眨眼睛,手指輕輕在馮亮的手背上摩挲著,讓馮亮有種莫名的感覺。
靠皮膚接觸?
“對。”少女點點頭,馮亮看得出來,她想要微笑,卻連這么一個簡單的表情都做不到。
似乎讀懂了馮亮的念頭,少女的眼神黯淡了一些,沒有再說什么。
“那個……”知道自己戳到了對方的傷疤,馮亮稍顯歉意,連忙轉移話題:“你說夫子就在那里面?你見過它嗎?”
少女搖搖頭:“沒有。但每隔一段時間,白先生就會把玩膩的姐妹帶走,帶到那扇門外——從來沒有人能回來過。”
馮亮了然,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那……你希望我把你放出去嗎?”
大眼睛里立刻洋溢起濃得散不掉的憂傷,少女瞥了身邊的幾人一眼,搖搖頭:“她們或許想要出去,但我的話……即便出去,或許還不如在這地牢里舒心。”
馮亮明白她的意思。
一個沒讀過什么書的姑娘,被白先生那個衣冠禽獸關在地牢里折磨了許久,留下一身傷病和一張再也張不開的嘴。在啞巴屯這個落后腐朽的地方,即便恢復了自由,她也再找不到一個容身之地。
馮亮可以想象的到,重見天日的少女會用印花的破布遮住臉,被村里的長舌婦們指指點點。小孩子會對著她扔石頭,罵她怪物,叫她去滾。她甚至找不到一間茅草屋,只能在村子的角落用撿來的塑料布搭一個小窩棚,和垃圾堆做鄰居。最終,在一個凍得連老天爺都不愿意睜開眼的寒夜,因為找不到任何的東西可以燒,少女被活活凍死在自己的窩棚里。
讀到了馮亮的想法,少女眨眨眼,似乎發出了不以為意的贊同的微笑。
“我知道了。”馮亮善意的笑笑,慢慢抽回手,“等我解決了夫子之后,會回來打開牢房——現在正在起霧,說不定會有人或門生闖進來,在牢房里,你們反而更安全。”
少女點點頭,縮回手去,安靜地坐回到角落里。
其他三個女孩雖然未能如意,但也算看到了自由的希望,不再連連哀求,安靜地呆在籠子里。
看著一旁戰戰兢兢的招娣,馮亮嘆了口氣,語氣莫名地溫柔了一些,輕聲道:“走吧。”
“走?”招娣打了個哆嗦,身子倚著墻,看著馮亮的雙眼滿是哀求:“亮哥,我可以在這里等你嗎?我……我怕……”
稍加思索,馮亮忽然意識到再帶著招娣似乎真的沒什么用處。那扇門背后的,很可能是數不清的門生和一只不知本體為何的怪物,與其帶著一個會把別人推下井的居心不良的女孩,還不如自己一個人輕松。
“那你呆在這兒,有人進來你就大聲喊我的名字。”馮亮點點頭,同意讓招娣呆在這里。
聽到馮亮的話,招娣臉上立刻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欣喜地點點頭,感激涕零。
馮亮獨自走到門后,拉開了三道沉重的門閂,推開鐵門。
一股陰冷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激得馮亮打了個哆嗦。他沒有第一時間離開地牢,而是對著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抬起來手電。
門外的世界別有洞天,比馮亮預料之中的景象寬闊不少——這是一個巨大的天然溶洞,地面上滿是積水,奇形怪狀的鐘乳石隨處可見。
深吸一口氣,馮亮給自己鼓了鼓勁,回頭看了眼身后的招娣,叮囑道:“把門虛掩上,一有動靜,立刻大聲叫我的名字,明白了嗎?”
招娣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馮亮沒再啰嗦什么,握緊了湛藍玫瑰,大步邁進了溶洞。
身后傳來生銹門軸的吱呀聲,鐵門慢慢關上。
“哐當。”
“哐當。”
“喀拉拉——哐當!”
關上的鐵門后又傳來三聲悶響,馮亮一怔,連忙轉過身,瘋了似的砸門。
“招娣?!李招娣?!”
那個瘋丫頭,把門反鎖了!
拳打腳踢,馮亮用各種方式砸門,門卻巍然不動。
“艸!”馮亮罵著,槍柄泄憤似的最后一下砸在門上,托著銹跡斑斑的門,粗重地喘息著。
我就不該相信這個瘋子!傻逼!馮亮你個大傻逼!
自閉了一會兒,馮亮漸漸從自我否定中走出來,看著錯綜復雜的溶洞,背好了背包,繼續往里走去。
問題不大,只要能成功收容夫子,自己就能傳送回去,不至于被困死在這該死的溶洞里。
只是可惜籠子里那幾個女孩兒了——牢房的鑰匙還在自己口袋里,希望招娣那個瘋丫頭能把鎖砸開,救她們脫離苦海吧。
一邊想著,馮亮出聲問道:“助手,比利在哪里?”
【收容樣本B1位于您的三點鐘方向。】助手立刻回答道。
馮亮點點頭,往助手所指的方向走去。
之前木偶被那些門生抓走,顯然,就算這群家伙沒眼睛,也不會蠢到啃一把涂著劣質油漆的木頭——比利應該是被當做玩具或戰利品,被門生們帶到了巢穴之類的地方。現在外面正在起霧,門生們應該出門打獵,無人留守。
如果運氣好,說不定還能在某個角落里撿到高空墜落的饒曉曉……
分析了一下當前的形勢,馮亮安心了不少,手指卡住湛藍玫瑰的扳機,想要學著牛仔的姿勢酷炫地旋轉左輪手槍,卻因為槍身過重沒拿穩,湛藍玫瑰掉在了地上。
“嗯,有點兒尷尬……”馮亮干笑一聲,自言自語地壯膽。
天然的溶洞里并沒有供人通行的道路,馮亮只能照著助手的指引,在或狹窄或寬闊的鐘乳石空隙間來回穿梭,找尋比利。
“滴答。”
水滴沿著鐘乳石,滴落在馮亮的臉上。馮亮停下腳步,抹掉臉上的水漬,忽然注意到不遠處有微微的光亮——在沒有一點光源的溶洞里,一縷并不明亮的光顯得格外刺眼。
出口?
馮亮有點小激動,加快了腳步,快速趕往傳來光亮的地方。
光線從頭頂上一直照下來,似乎溶洞的頂上有一個窟窿。在光線盡頭,堆著一座小山似的東西——無數張慘白的、蛇皮似的薄片。
“嗯?”
大量的堆積物散發著下水道似的惡臭氣味,馮亮皺著眉頭,用手拈了一小塊白色的東西察看。
這些薄片輕薄,干燥,觸感像是草紙一般,微微一搓便化為了白色的粉末,散落在空氣中。
像是……某種生物褪下來的皮……
心里嘀咕著,馮亮正想再抓一把仔細看看,面前的堆積物中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地響動。
“小山”的最頂端,大量的白色薄片紛紛散落,從最高點上,伸出一只沾滿白色粉末的手!
有什么東西,要鉆出來了!
里面有人!
馮亮一驚,連忙拔出槍,后退幾步,緊張地指著面前的小山,隨時準備開火。
“噗啊!咳咳咳!”
年輕女孩的咳嗽聲從“山頂”上傳來,繼而探出一個灰頭土臉的腦袋。
少女手忙腳亂地抹著臉上的白色粉末,不住地吐唾沫,想要清理干凈自己的口腔。
“饒曉曉?!!!”
“曉曉——”
“曉——”
馮亮驚喜地叫起來,空曠的溶洞里響起他的回音。
“嗯?”饒曉曉一怔,繼而同樣驚喜地笑起來:“你咋在這兒?”
“我還想問你呢!”馮亮連忙撥弄起小山似的薄片來,想要幫饒曉曉出來。
在馮亮的幫助下,饒曉曉手腳并用的從山頂上爬下來,一邊拍打著沾滿衣服的白色粉末,一邊說著:“我也不知道啊!我從井口掉下來,摔在這堆……呃……好臭的東西上,就暈過去了,剛剛才醒來。”
點點頭,馮亮抬起頭,看著溶洞頂端透下來的光亮,若有所思。
這堆小山位于井口的正下方。這些堆積物或許是被白先生刻意堆放在這里,以防止被扔下來的祭品被摔得粉身碎骨——畢竟他還要好好消受一番呢。
但現在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馮亮把手機舉到嘴邊,問道:“助手,比利的位置?”
【位于您的正前方,約五十米左右。】
五十米?!
好近!
馮亮一驚,連忙抓住饒曉曉的手腕,將其護在身后。
被馮亮毫無征兆地拉了一把,饒曉曉面色一緊,剛想尖叫,卻從馮亮緊張的表情里看出一定發生了什么,立刻乖巧地躲在馮亮背后,閉口不言。
“咱們前方五十米可能有什么東西,小心一點。”馮亮解釋道,小心翼翼地用手電筒照亮前方的路。
仍然是無數巨大的鐘乳石,看不見可以前進的通路,或許還要從石頭的縫隙間爬過去。
松開饒曉曉發涼的手,馮亮一手緊握手機,一手攥住湛藍玫瑰,沉聲道:“我必須要去前面看一看——夫子可能就在那兒。你是要一起來,還是跟我一起前進?”
饒曉曉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作出了回答:“我要跟你一起去!”
對于一個小仙女來說,獨自呆在這個陰森恐怖的地方,實在是太可怕了。
“好。”馮亮笑笑,多了一個同伴陪在身邊,讓他安心不少。“我會盡量保護你,如果順利的話,還可以幫你抓一個門生用來完成任務——如果不順利的話,你就自己先跑,不要管我,記住了嗎?”
“幫我……抓一個門生?”饒曉曉眨眨眼,眼睛里有些似乎是疑惑的光采。
“是一種怪物,全身慘白,形態很像打籃球的CXK。如果看到他們不要急著逃跑,站在原地,屏住呼吸,他們就不會發現你。”馮亮耐心地解釋著,同時開始前進。“對于我來說不算危險,但你可要格外小心。”
“哦。”饒曉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無意間瞥見馮亮纏著碎布條的左手,關切地問道:“你的手怎么了?受傷了?”
“別問。”馮亮斬釘截鐵地道,閉上嘴,不再裝大佬。
雖然還有些疑惑,但饒曉曉聽話的沒有再追問。她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協助馮亮照明。她緊緊跟在馮亮背后,一只手怯生生地攥住馮亮的衣角,模樣可憐又可愛。
真好啊……感受著饒曉曉的動作,馮亮忽然開始走思。
相比完全被他當孩子看待的招娣,果然饒曉曉這種在校女大學生更能激發起馮亮男女之情上的沖動呢——年輕,漂亮,乖巧,膽小,懂事,而且有共患難的經歷。
馮亮暗暗下定決心,收容掉那個該死的夫子后,一定要和饒曉曉加一個微信。
平日里,五十米的距離并不算遠。但此時,兩人卻覺得這短短的五十米格外的漫長。
在巖縫間鉆進鉆出的時候,馮亮為了緩解心中的緊張,開始和饒曉曉有一茬沒一茬地搭訕。
“那個……饒曉曉,你現在在上學?”
“嗯,大三啦!”饒曉曉輕笑著,攥著馮亮衣角的手也舒緩了一些,似乎變得不那么緊張了。
果然是在校大學生!心頭涌起對自己大學時光的回憶,馮亮情不自禁地笑起來,柔聲道:“挺好的,在哪個大學啊?”
背后的饒曉曉似乎吐了吐舌頭,“略”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是什么好大學,你可能都沒聽說過——鳳仙師范大學。”
“欸?!”馮亮驚喜地叫著,“咱倆是校友啊!我也是鳳仙師范畢業的!你哪個學院的?”
饒曉曉一怔,還真沒想到世界這么小,立刻驚喜地道:“原來你還是我學長呀!我是外語學院的,學英語!你呢?”
“我……艸!”馮亮正說著,忽然一腳踩了個空,趔趄地跌倒在地,摔了個狗吃屎。
“呀!”
身后的饒曉曉同樣尖叫一身。因為拽著馮亮衣角的緣故,她還沒來得及放手,便被突然摔倒的馮亮連帶著拽倒在地,撲倒在馮亮的背上。
兩人的手機同樣跌在地上,閃光燈緊貼地面,失去了光亮。
“哎呦——”
一片漆黑之中,“人上人”饒曉曉呻吟著爬起來,卻不小心踩在了馮亮纏滿繃帶的左手上。
“嘶——疼疼疼!”馮亮慘叫著,感覺本就千瘡百孔的左手又開始飆血了!
“啊!抱歉抱歉!”饒曉曉連連道歉,忙不迭地從馮亮身上爬起來,拜托了女上男下的體位,撿起手機為馮亮照明。
苦著臉,馮亮看著左手的繃帶再一次被血跡浸透。
女朋友又來例假了呢……
馮亮甩甩手,對饒曉曉擠出一個苦笑:“沒關系,不疼。”
“……是嗎?”饒曉曉有點尷尬,卻也不知該說些什么,攙扶著馮亮站起來。
一手握著槍,傷痕累累的左手仍然負責拿手機,馮亮試著照亮四周。
好空曠。
之前的溶洞里,到處都是奇形怪狀大小各異的鐘乳石,使得洞穴看起來錯綜復雜,十分狹小。但兩人現在所處的地方,卻空出一個足球場一般大的巨大空間,頭頂是無數倒懸的鐘乳石,腳下是一小塊平坦的石頭地,面前,則是一個黑漆漆的不知深淺的巨大水潭。
饒曉曉打了個寒顫。不只是因為冷,這地方陰暗潮濕,想必角落里一定暗藏著許多蛇蟲鼠蟻,想想就好可怕。
馮亮瞇起眼睛,謹慎地打量四周。
在不遠處的巖壁上,覆蓋著大塊大塊的白色粘稠物質,不知其中包裹著什么東西。
【據項圈定位信息,收容樣本B1位于您正前方三米處。】
助手適時地提醒道。
“就是那團白色不明物體?”馮亮皺起眉頭,看著一大團惡心的東西,忽然萌生了“一個木偶而已啊又不是什么限量手辦不要也罷”這樣的念頭。
就在他打退堂鼓的時候,巨大的白色粘稠物忽然開始膨脹抽搐,像是快要炸開的青春痘,有什么東西即將噴涌而出。
馮亮一驚,要是這玩意兒真得炸開,里面的木偶被噴到旁邊的水潭里,自己可就真的失去比利這個鬼東西了!
想到這里,他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巨大的粘稠物面前,掏出戰勛卓越的折疊匕首,插進粘稠物里,用力一劃。
柔軟的非流體物質迎刃而解,隨著馮亮劃開的巨大刀口,大量乳白色的牛奶似的液體汩汩流出,其中還夾雜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影。
“啊!!!頭兒!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的!!!”
小巧的身影自然是比利,滿頭滿臉沾著白色液體,一身黑西裝變成了白西裝,哭叫著撲上來,感激涕零地抱住馮亮的腿,撕心裂肺地哭叫著。
“臥槽!你滾開啊!滾啊!”馮亮連連踢腿,想要把這家伙從自己腿上拿走。
比利絲毫沒有察覺到主人對他的芥蒂,自顧自地嚎啕訴苦道:“頭兒啊!我好慘啊!你都不知道我經歷了什么!!!嚶嚶嚶!!!”
一條褲腿已經被徹底染成了白色,白色液體一副黏糊糊的樣子,想來是洗不掉的。自己為數不多的牛仔褲就這樣毀于一旦,馮亮痛心疾首:“你他媽別再嚶嚶嚶了啊!自己什么聲線自己心里沒逼數嗎?!滾啊!!!”
主仆二人嬉戲打鬧著,交流著久別重逢的喜悅,互訴衷腸。
旁邊的饒曉曉被二人深厚的友情深深打動,但有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怯生生地出聲道:“那個……學長?”
聽到饒曉曉的話,馮亮立刻換了一副表情,轉過頭去,溫柔地笑著:“怎么了?”
“頭兒!他們不是人啊!!!他們竟然撕壞了比利的衣服,險些糟蹋了比利的清白!嚶嚶嚶……”仍然抱腿的比利哭唧唧。
“你他媽滾啊!你一個木偶有什么清白啊?!你是木偶,不是倒模啊魂淡!”馮亮咆哮著,頓了頓,再次轉過頭,溫柔地看向饒曉曉:“沒事,你說。”
“額……”槽點好多,饒曉曉憋紅了臉,忍住吐槽的沖動,說起正事來,“那個人是……”
馮亮一怔,隨著饒曉曉指著的方向看去。
對哦,剛才從粘稠物里滾出來一大一小兩個人影。
小的是比利,馮亮已經開始后悔自己為什么要把這玩意兒救出來了。
至于大的那個……
“胖子?!”馮亮驚喜地叫著,即便看不見那人的臉,也從體態和短褲背心人字拖上認出了胖子的身份。
似乎被嘈雜得響動聲所驚醒,胖子吭哧吭哧地從地上爬起來,抹了把臉上黏糊糊白濁液,操著那口親切的津門口音,迷迷糊糊地道:“介尼瑪似哪兒啊?”
“介似——”馮亮笑著,正要解釋,忽然一怔。
耳邊響起一串奇怪的聲音。
“咕嚕嚕——”
在場的眾人(偶)全都安靜下來,不約而同的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旁邊的水潭中,涌起一連串的氣泡。
原本波瀾不驚的水面上泛起一絲絲漣漪,波紋逐漸擴大。
一顆人頭,從漆黑的潭水中浮現。
浮出水面的,是一顆頭顱。
那是一張蠟黃的老邁的臉孔,粗糙的皮膚上滿是皺紋和老年斑,深陷的雙眼緊閉,掉光了牙的干癟嘴唇微微張開,從口中吐出黑色的潭水。
是夫子廟門口,那個敲鐘的老漢!
老漢緊閉雙眼,頭部以下的身體繼續上浮,濕漉漉的工裝緊貼著佝僂的身軀,一直到露出腰部才停止上浮,雙手交叉在身前,雙眼仍然緊閉,似乎失去了意識。
馮亮瞪大了眼睛,又是驚恐又是不解,不知道這個老東西為什么會突然浮出水面。
顯然,胖子也認出了這個涼水泡窩頭就是一頓飯的孤寡老人。敬愛長者的他大吃一驚,反應卻和驚疑交加的馮亮截然不同,連忙關切地問道:“伯伯,您為嘛在這兒吶!多冷啊!”
胖子的話似乎真的傳到了老漢耳中,他遲鈍地睜開雙眼,渾濁的眼睛看著眾人,瘦小佝僂的身軀微微顫抖,抬起手,面露驚恐,沙啞的嗓音顫顫巍巍地道:“救救我……拉我出去……”
“別動!”
馮亮高呼一聲,喝止了想要出手相助的饒曉曉和胖子,緊張地盯著老漢。
饒曉曉還好,聽從馮亮的指示,一動不動的站在他身后,乖巧地翹首以待。
胖子卻不樂意了,焦急地道:“嘛意思?介伯伯再跟這兒泡著不得感冒嘛!一把歲數了感冒還得了?”
“我跟你縮,”馮亮鬼使神差地被感染成了津門口音,笨嘴笨舌地解釋道:“介老頭兒可不似好人吶!糟老頭子壞的很!”
肯定有蹊蹺啊!
這個老頭出現在這溶洞里,只有一種合理的解釋——這個池子是村里的化糞池,老頭上廁所的時候不小心掉進廁所里,又被別人沖馬桶的時候順著下水道沖到了這里,這才顫顫巍巍地從化糞池里游了出來……
合理個鬼啊!傻子才會相信這種可能啊!!!
胖子和馮亮意見相左,連連搖頭:“你介孩子太沒禮貌了吧!這大爺肯定似讓那些怪物抓進來的,多可憐一老頭兒,怎么就不似好人!”
一邊反駁著馮亮,胖子忍不下去,伸手去抓老漢的胳膊。
“別!”馮亮來不及阻止,待他反應過來時,胖子的手已經和老漢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嘩啦——
伴著一聲巨響,水花四濺。
大波大波的水浪鋪面打來,讓馮亮和饒曉曉不得不低頭暫避。待二人再次抬頭看去,場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老漢佝僂的身影飄在半空中,手中拎著不住尖叫掙扎的胖子!
飄在半空中?
馮亮大驚失色,后退幾步,想舉槍射擊,老漢瘦小的身影卻被胖子完全擋住,讓他根本不敢開槍!
饒曉曉同樣驚叫著跌坐在地上,花容失色,手中的閃光燈偏了一下位置,無意中照亮了老漢的身下。
和門生一個色調的慘白而光黃可鑒的皮膚,四條粗壯的腿,張開的腳掌上生著厚厚的兩棲動物的蹼。沒有頭尾,肥碩臃腫的身軀上,腿部和兩肋長滿了鼓鼓囊囊的白色小腫包,滲著似曾相識的乳白色粘稠液體。
在那佝僂的老邁軀干下,赫然連接著一輛坦克般大小,臃腫巨大的牛蛙似的慘白身軀!
【警告!檢測到高價值收容樣本!請謹慎行事!】
助手忽然出聲提醒,但看起來,這種提示已經沒有了太大的必要。
“你怎么總是慢一拍才提醒啊!!!”馮亮咆哮著,張皇失措地舉槍瞄準,“還有,這種玩意兒要怎么收容啊?!就算它上趕著被我收容,收容倉也裝不下啊!”
沒有理會腳下渺小的生物,老漢的襠部,巨大牛蛙的頭部忽然裂開一個巨大的裂口,肉紅色的內壁上生滿密密麻麻的牙齒,無數幼細的觸須蠕動著,和門生的口器如出一轍,只是型號大了幾十倍!
老漢仍舊是那副卑賤可憐的表情,毫無一絲情感波動,拽著胖子的身體,塞進了襠下的口器里!
“啊——我艸你屁股——”
胖子慘叫著,被塞進了口器之中。裂口閉上,牛蛙鼓鼓囊囊的口部位置輕輕蠕動著,其中傳來隱約可見的骨肉碎裂聲和咀嚼聲。
馮亮的后背已經被汗水完全打濕,再也感受不到手部的疼痛,腎上腺素激增。他爬起來,猛地將跌坐在旁邊的饒曉曉拉起來,怒吼道:“跑!!!”
“欸?”被嚇得面色慘白,兩股戰戰的饒曉曉反應遲鈍了不少,過了幾秒才意識到馮亮讓自己逃跑,卻沒有離開,而是傻乎乎地反問道:“你不是要幫我收容一只門生用來完成任務嗎?”
偏偏要現在上演“我不走!我要和你死在一起!”的戲碼嗎?!雖然很感人但是真的很蠢啊!
“我死了以后托夢帶給你!”馮亮又氣又急,只要饒曉曉還在現場,他就不得不分心照顧她,根本無法和這個怪物抗衡——雖然就算不分心也無法與其抗衡就是了。“趕緊走啊!!!”
饒曉曉咬緊了牙,嘴唇泛白,卻始終沒有后退一步,反倒緊緊握住馮亮的手腕,目光堅毅地和他對視著,大眼睛似乎在訴說著什么。
這個瞬間,馮亮和饒曉曉對視著,空氣仿佛靜止,連耳邊怪物發出的嘈雜的聲音都似乎輕了許多。一個瞬間,漫長的好像永遠。
“……呵,白癡。”
馮亮敗下陣來似的移開視線,苦笑一聲,纏滿繃帶的手握住了饒曉曉纖細的手,死死地握著,任由傷口崩裂也沒有絲毫泄力。
殷紅的血浸透了繃帶,同樣染紅了饒曉曉的手掌。
感受著掌心里溫熱粘稠的感覺,饒曉曉臉頰微紅,撩了下鬢角的碎發,羞澀而喜悅地微笑著。
“傻丫頭……”低頭看著她的表情,馮亮忍俊不禁的笑起來。
饒曉曉的笑,像極了愛情。
雖然馬上就要死了,但能在這個瞬間,遇到這么好的人,也還算不錯。
可惜了剛剛認識的這么好的學妹。
馮亮想著,嘴角微微上揚,又看向不遠處的巨大怪物。
似乎已經將胖子完全吃干抹凈,老漢襠下的口器再次裂開,發出“咕嚕嚕——”的巨大轟鳴。
在牛蛙的肋部部,無數個鼓包其中之一,忽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膨脹。從饅頭大小直到臉盆大小,腫包忽然破開,從中流出乳白色的粘稠液體,和一個嬰兒似的人形!
“啪嗒!”
那個幼小的人形沒有跌落在池水里,而是敏捷地抓住牛蛙身上的其他膿包,懸掛在上面。
嬰兒似的東西四肢細長,身材佝僂而干瘦,沾著粘液的皮膚下隱隱露著骨骼的輪廓。借著手電的光,馮亮看清了嬰兒的頭部——光滑,平整,沒有五官,但似乎是被強光驚擾到,嬰兒的頭部立刻裂開,露出長滿觸須的猙獰口器,發出“咕嚕嚕——”地惡心叫聲。
這是一個小門生!!!
一半是因為眼前的一幕過于惡心,一半是因為過于震驚,馮亮下意識的捂著嘴,抑制住想要嘔吐的沖動。
面前這個巨大的怪物,一定就是夫子!是類似蟻后般的族群母體,生產出一個又一個的門生!
那群愚蠢的村民所謂的獻祭,根本無法平息“夫子”的怒火!那些花一般的女孩,只是被那個知道內情的白先生白白凌辱糟踐一番,然后被送給“夫子”吃掉,以補充能量,繼續生育更多的門生罷了!
生完一個孩子,“夫子”似乎有些虛弱,低聲叫著,背上的老漢彎下腰,雙手無助地在空中摸索著。
它在……找我?!
馮亮忽然意識到這一點,連忙屏住呼吸,同時一只手按住了饒曉曉的口鼻。
這家伙和它的孩子們一樣,沒有眼睛!它們只能捕捉白霧范圍內的物體觸感,離開了白霧,它們就是瞎子!
剛才老漢的人身之所以沒有直接把幾人拖下水,是因為他根本無法確定幾人的確切位置,是故只能扮慘,等著上前搭救的好心人上鉤!
或許這玩意能夠聽到聲音或震動,但只要自己盡量保持安靜。
馮亮想著,用眼神示意饒曉曉不要出聲——雖然饒曉曉未必能看懂。
他雙手握住湛藍玫瑰的槍柄,雙臂緊繃,瞄準夫子的口器位置。
因為一直在四處摸索,夫子的口器位置也在來回擺動,馮亮不得不耐心地等待,等一個能確定命中的時機。
“滴答。”
有水滴的聲音。
同樣不敢出聲的木偶比利循聲看去,一雙假眼滴溜溜地轉著,繼而緊張地拽了拽馮亮的褲腿。
嗯?
雖然有些不耐煩,但馮亮知道比利不會在關鍵時刻搗亂,下意識的看向比利指著的方向。
從牛蛙身上的無數膿包中,不斷的有點點滴滴的白濁液滴在黑色的水面上。
黑白相接,水乳卻未曾消融。
白色粘稠液體一旦觸碰到水面,便化學反應似的立刻蒸發,化作了一縷淡淡的白霧。
馮亮的瞳孔微微收縮。
對上了,全他媽對上了!
外面鋪天蓋地,漫山遍野,將啞巴屯層層包裹的白色迷霧——
原來都他媽是這個怪物身上氣化的白色液體!!!
屏住呼吸,盡可能降低噪音,這樣就不會被發現。
“咕嚕——”
巨大的人首蛙身怪物嘶吼著,似乎對于自己兩眼一抹黑的模樣很是憤慨。
老漢佝僂的身軀在身前摸索了許久,什么都找不到,什么都摸不見。
這個傻大個兒,明明只要往前幾步就可以摸到我啊……
馮亮一邊想著,一邊試圖瞄準夫子不斷移動的口器。
明明有如此強大的身軀,健全的四肢,卻甘于困在這潭池水里,無論如何都不愿意向前一步……
暫時無法瞄準,馮亮索性放下槍,低頭看向深邃漆黑的潭水。
莫非……
看著夫子身上不斷滴下白色的粘稠液體,落在水面上化作白霧,馮亮感覺自己忽然想通了什么。
夫子無法離開這些黑色的水!
這家伙終生被困在黑色的水潭之中,只能靠著白先生送來的祭品,和門生們外出獵食來獲取食物!雖然夫子的本體十分龐大強悍,卻像只臃腫笨拙的蟻后、蜂后一樣,生產幼體才是其真正的職責!
這種生物群體,“夫子”是核心,負責生育下一代,分泌出這種白色液體,再蒸發為霧氣,以此逐漸擴大族群的領地范圍,給“門生”們提供越來越大的獵場,以此壯大種群。
和螞蟻、蜜蜂之類的昆蟲很相似。
就在馮亮明白了“夫子”究竟為何物的時候,人首蛙身巨獸也停止了無謂的摸索,靜靜地站在潭水邊緣,身上無數膿包似的腺體分泌著粘液,不斷增加白霧的體積。
短短一天內的兩次起霧,或許已經讓夫子筋疲力盡。但它明知眼前還有幾個美味的甜點,所以不得不像擠時間一般,努力從海綿中擠出一些水來。
可惜,你不該靜止不動的。
馮亮冷笑著,舉起湛藍玫瑰,準心直指夫子微微咧開的口器,手指搭在扳機上。
“砰!”
槍聲響起,黑暗的洞穴被陡然亮起的火光照亮了一瞬間。
“咔噠。”
栓動步槍拉栓的聲音響起,子彈再次上膛——
嗯?拉栓?
我的湛藍玫瑰是左輪槍,哪來的槍栓?!
我甚至沒來得及扣動扳機!!!
馮亮一怔,猛地轉頭看去。
“砰!”
槍口的火光再次亮起,映出了不遠處的石階上,疤臉男為獵槍上膛的動作!
槍響,拉栓。
槍響,拉栓。
槍響——有子彈殼落在地上的聲音,槍膛里似乎沒有了子彈,沒有再次上膛。
馮亮和饒曉曉驚恐地看著疤臉男高大的身影,異口同聲地叫道:“你怎么在這兒?!”
夫子龐大的身軀仍然好端端的站在原地,甚至做出了歪頭一般的動作賣萌,口器中仍然發出“咕嚕咕嚕”的輕叫。
沒有理會腳下的二人,疤臉男放下獵槍,掏出一支煙點上,滿臉愜意地吸了一口,煙頭的光一明一滅。
“讓子彈飛一會兒。”
話音剛落,夫子的蛙身上,四條粗壯的腿部的膝蓋部位,同時迸開一朵鮮艷的血花。頭部的口器陡然張得巨大,其中的觸須蠕動著,卻有許多條觸須毫無征兆的斷裂,伴著一股鮮血噴薄而出,灑落在腳下的潭水里。
四肢無力再支撐龐大的身軀,夫子轟然倒下,水面上濺起無數的水花,澆了馮亮和饒曉曉滿頭滿臉。
“切,又是這種大型樣本啊……”吐了個煙圈,疤臉男一臉不爽的發著牢騷:“很占地方啊,而且一看就要吃很多,說不定還要為她單獨搭建一個巢穴……希望能回本吧,艸!”
抹了把臉上的黑水,馮亮握槍的手微微顫抖,給了腳邊的比利一個眼色。
比利會意,躡手躡腳的隱藏在巖石的縫隙里,溶于陰影之中。
“喂,小子。”
疤臉男忽然出聲叫道,咬著煙,慢吞吞地給獵槍裝子彈,看都不看馮亮一眼:“你拐走了我一個孩子,還殺了另一個,對吧?”
馮亮輕嘆一口氣,想要舉槍威懾,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這種不理智的沖動,轉而拿下了裝著抱臉蟲的背包,高高舉起,干笑道:“疤哥開什么玩笑,您孩子在這兒呢,給您照顧地好好的!”
裝彈的手一頓,疤臉男抬起頭,看著馮亮,勾了勾手指。
沉甸甸的健身包被馮亮扔了過來。
拉開拉鎖,看到玻璃罐里一動不動的抱臉蟲,疤臉男滿意地笑笑:“算你小子識相,這樣吧,只要你……”
說了一半,疤臉男無意間瞥見馮亮手里的湛藍玫瑰,目光一凜,臉上的笑意一掃而光:“好槍啊……”
他認識湛藍玫瑰?也是鬼泣玩家?
不對,不是這么簡單,而且馮亮深深認為湛藍玫瑰除了口徑大一點,和疤臉男能讓子彈飛一會兒的獵槍相去甚遠。
或許,疤臉男認識這把槍之前的主人?
馮亮腦中忽然萌生出一個扯虎皮拉大旗的想法,不動聲色的將饒曉曉護在身后,槍口向下舉起湛藍玫瑰,訕笑著道:“疤哥好眼力,這槍是一個大佬贈予我的,那位給我槍的時候,還囑咐我在任務中有什么問題,隨時找他……”
“她?”疤臉男忽然嗤笑一聲,一臉輕蔑,“我可不信她會把這種唯一樣本送給你這種菜狗。是你小子不知從哪兒搞來的高仿吧!把槍拿來,我看看!”
猶豫了一秒,馮亮把槍丟給疤臉男,心情忐忑的看著疤臉男檢查湛藍玫瑰。
將湛藍玫瑰來回把玩,摩挲著藍幽幽的玫瑰紋章,疤臉男臉上的輕蔑越來越淡,甚至浮現起一絲凝重,喃喃道:“竟然真是這把槍……”
“我就說嘛!”馮亮大喜,一拍手,諂媚地笑著,“相逢即是有緣,小弟和您初次見面,之前也有些摩擦,不如就把這柄槍當做我送您的禮物,以彌補您之前的損失,您覺得如何?”
掂了掂手里的槍,疤臉男玩味的笑笑,反問道:“一把湛藍玫瑰,換你們兩條狗命,是這個意思嗎?”
“小弟我也是新人,實在是……”馮亮點頭哈腰,卑微地笑著,又拿出兩個空空的收容倉,“只剩這幾個膠囊了,還請疤哥看在那位大人的面子上……”
把湛藍玫瑰插在腰間,疤臉男忽然站起來,吐掉剩下的半截煙,撓著臉上巨大的刀疤,似笑非笑地道:“我這道疤,就是那位大人,‘賞’的呀……”
嚯!本想狐假虎威招搖撞騙一番,結果莫名其妙結了更大的一個怨?!
場面瞬間變得尷尬。馮亮的笑容僵在臉上,一手伸進口袋里,握著折疊刀,另一只手輕輕推了推饒曉曉,示意她快走。
背后的饒曉曉卻仿佛嚇傻了一般,一動不動。
蠢女人!女人都是白癡!
馮亮心焦不已,臉上卻仍舊堆出笑容,試圖為饒曉曉爭取一個逃命的機會:“疤哥,既然這把槍不值兩條命,小弟就換一條命,怎么樣?”
背后的饒曉曉身子一抖。
疤臉男一怔,繼而眼睛微咪,似乎發現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你是說,用這把槍和你帶的這個娘們兒,換你的命?”
“不。”
馮亮笑著,斬釘截鐵地否定:“用這把槍,還有兄弟我的命——希望疤哥,能饒這小姑娘一命,畢竟,她只是個新人,殺了她您什么也得不到,還白白浪費一發子彈。”
他聽到背后的饒曉曉呼吸變得急促。
就連疤臉男也驚訝地合不攏嘴,半晌,疤臉男忽然爆發出一串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捧腹不已:“哈哈哈哈哈!!!”
“有意思!真他娘的有意思!”
“沒想到還能碰到你這種奇葩!用自己的命換一個認識不到十個小時的女人的命!”
馮亮陪著笑臉,小聲嘀咕著:“沒那么長,還不到五個小時。”
笑得流出了眼淚,疤臉男擦擦眼睛,仍舊不時發出笑聲,看著馮亮連連點頭:“我還是個新人時候,也遇見過你這種研究員——像是從來沒逃過思想品德課似的,死到臨頭,還跟個傻逼似的操心陌生人的安危!”
不知說些什么,馮亮索性閉上嘴,靜靜等待下文。
笑聲忽然一滯,疤臉男的臉陡然變得陰沉,仿佛剛才捧腹大笑的事其他人一般:“你知道,那些研究員后來怎么樣了嗎?”
又用力推了推傻子似的杵在原地的饒曉曉,馮亮心急如焚,卻只能微笑著配合:“哦?怎么樣了,疤哥您給講講?”
“像這種人,業務能力往往很優秀,才有能力去保護自己的隊友,在團隊中迸發出遠遠大于一個人本該創造的價值,是窩囊廢的保護傘,老大哥,圣母,大佬……”
疤臉男的嘴角微微上揚,和巨大的刀疤相得益彰。
“然后,他們死了——全都死了,我認識的幾個老好人,沒有一個能活到現在。”
馮亮沉默不語,不知道這個神經病究竟想表達什么中心思想。
“你知道為什么嗎?”疤臉男仰起臉,趾高氣揚的看著馮亮,不等馮亮問為什么,又自問自答似的說道:
“因為有一天,那些窩囊廢隊友忽然發現——直接宰了這個老大哥,瓜分他的東西,比自己拼命去收容樣本簡單多了。”
馮亮沉默著,卻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饒曉曉抓著,猛地攥緊。
“你看,就像現在,”疤臉男嗤笑著,指了指馮亮,“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帶著這個廢物,就會為了保護她,主動給我進貢。我可太喜歡你們這種老好人了,窩囊廢的保護神,強盜的提款機,研究員的……呵,敗類。”
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舉起只裝了兩發子彈,但已經足夠的獵槍,疤臉男瞄準了馮亮,輕聲道:“真是……浪費基金會的寶貴資源啊……”
“嘻嘻——”
女性的笑聲忽然響起,在空曠幽暗的溶洞里,顯得陰森而恐怖。
疤臉男一怔,突然意識到,女性的聲音來自于自己的……
背后?
驚恐地轉過頭,疤臉男看到一頂近在咫尺的鳳冠,一顆顆細小珍珠編成的珠簾快要垂到他的臉上。
在珠簾之后,是一張青紫的臉。一雙沒有瞳仁的泛白眼睛瞪著,嘴角像是被什么東西活活撕開,翻滾著血肉,露著牙床,強行做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一股刺骨的寒意撲面而來,緊張加上不科學的低溫讓疤臉男的每一寸肌肉僵住,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快要親到自己的臉。
“有種你再說一次?”
馮亮感覺自己像被車撞了一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倒在地上。
饒曉曉邁過他倒下的身體,步伐矯健而堅實,不緊不慢地走到疤臉男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語:“如果不是那些老好人,像你這樣業務能力極差,靠著盤剝新人,欺凌弱小活下來的渣滓,早就他媽的死絕了。還有,”
頓了頓,饒曉曉嘴角勾起一個陰森的笑,清冷透著寒意的聲音說著:“你個廢物,還真把老娘當萌新了,嗯?大佬?”
疤臉男的身體顫抖不已,想要拼命一搏,卻發現肌肉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怎么動都動不了。
“老鼠就該有老鼠的覺悟,老老實實躲在自己的陰溝里瑟瑟發抖,啃食垃圾過活。緊急任務這種大場面,也是你配參與的?你就不會動腦子想一想嗎?沒有我們這種C級研究員,大型緊急任務開都開不起來,你個白癡還真以為自己是鶴立雞群了?!”
饒曉曉喋喋不休地說著,目光越來越陰狠。頓了頓,她后退一步,一臉不耐煩的打了個響指:“繡娘。”
“嘻嘻。”
疤臉男面前那張可怖的臉發出讓任何男人都提不起興趣的笑。他的眼球微微轉動,順著沾滿血漬的紅嫁衣一直往下,看到一直長滿尸斑的纖細的手,握著一把生銹的剪刀。
他瞪大了眼,看著剪刀刺進自己的腹部又緩緩拔出。
因為腹部的劇痛,疤臉男雙腿一軟,無力的跪倒在地上,雙手捂著腹部,不住顫抖。
長滿尸斑的手輕撫著疤臉男的頭頂,讓他莫名想起那首《穿過你的黑發的我的手》。
纖細冰冷的手猛地抓住一把頭發,強迫著疤臉男仰起頭,露出柔軟的脖頸。
“哈——”
披著嫁衣的繡娘低語著什么,口中噴出白色的冷氣。
生銹的剪刀先是在疤臉男的脖子上比了比,繼而高高舉起,猛地刺下!
一下,兩下,三下……
疤臉男的脖子血肉模糊,頭顱和身體僅靠最后的一點皮肉相連,繡娘卻仍然沒有停手,持之以恒地刺著。
“撲通。”
終于連最后一點皮肉也被刺爛,疤臉男死不瞑目的頭顱還被繡娘拎在手里,魁梧的身軀卻轟然倒地,鮮血順著石階流下來。
直到鮮血流到馮亮腳下之前,他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的體內,原來可以有這么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