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嚕——”
水潭邊上,夫子發出有氣無力的叫聲,提醒著眾人,自己還沒死。
“真磨嘰,說了多少次,咱們女生做事,一定要干凈利落!”饒曉曉雙手抱胸,不滿地教訓著繡娘。
“嘎——”
繡娘怪叫著答應,想要點頭,脖子卻好像骨頭斷了一般,不受控制的歪到一旁,快要滾到肩膀上。
“好啦好啦!”
半是好笑半是心疼,饒曉曉忍俊不禁地笑著,踮起腳,幫繡娘把頭扶了回去。
伴著一聲骨頭接上的聲音,繡娘的頭回到正軌。饒曉曉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溫柔地道:“好啦,又是一個漂亮姑娘啦!”
“嘎——”
繡娘叫著,被扯開的嘴角笑得更開了。
疤臉男流出的鮮血已經流到了馮亮的鞋底,他連忙抽回腳,后退幾步,卻差點掉到潭水里,發出一聲驚叫。
“吵什么吵!”饒曉曉沒好氣地吼著,瞪了馮亮一眼。
打個個激靈,馮亮連忙站好,大氣不敢喘,戰戰兢兢地看著饒曉曉。
饒曉曉卻沒有再理會他,將倒在地上的疤臉男尸體翻了個身,摸索起來。
“喏!給你!”
湛藍玫瑰被饒曉曉扔過來,馮亮手忙腳亂的接住,結結巴巴地問道:“那個……饒曉曉?我……”
“接著!”
不等馮亮說完,饒曉曉又扔過來什么東西。馮亮連忙接住,看著手心里的東西,是一個黑色的塑膠手環。
【產品名稱:基礎研究員手環】
【產品介紹:除智能終端外,大多數研究員需要更多輔助設備。該手環具有較強的便攜性,可負載各類實用性MOD,為研究員提供各種幫助。】
【已附加MOD:收容膠囊傳送MOD】
【收容膠囊傳送MOD:在任務位面中,您可以將已裝載收容樣本的膠囊傳送至您的研究室——如果您有一個的話。】
馮亮挑挑眉毛,有些小驚喜。看起來,以后自己不必再背上裝著奇形怪狀東西的罐子在任務位面里跑來跑去了,解放雙手啊!
“喏!”
不遠處又傳來饒曉曉的聲音,馮亮抬頭看去,一個碩大的玻璃罐子徑自砸向自己。
“我靠!”驚叫著,馮亮抱住收容倉,卻被沉甸甸的玻璃罐砸得連連后退,再一次差點掉進水潭里。
“你的戰利品歸你。”饒曉曉說道,繼續在無頭尸體上翻找著。
“嗯……謝謝大佬。”馮亮聳聳肩,看看裝著抱臉蟲的收容倉,低聲道:“助手,把這玩意兒傳送到家里去。”
【收到,傳送即將開始,三,二,一——】
被馮亮抱在懷里的收容倉忽然閃爍起一陣藍色的電光,瞬間消失不見。
“嚯!”馮亮開心的像是個得到玩具汽車的小男孩,驚喜地叫著,“高科技呀!”
就在他歡呼雀躍的時候,面前刮過一陣瑟瑟陰風。馮亮一個激靈,扭頭看去,那叫作繡娘的女鬼不知何時飛到了夫子面前,伸出長滿尸斑的手,從倒下的龐大身軀上,將那只門生幼體抓了下來。
“拿個膠囊過來。”饒曉曉摸著疤臉男的尸體,頭都不抬的說道。
“嘎——”又一陣冷風,繡娘眨眼間出現在馮亮面前,手里攥著不住掙扎的小東西,舉到馮亮臉前。
馮亮嚇了一跳,慌忙間后退兩步,不敢直視繡娘秀氣的臉,戰戰兢兢的拿出一個空的收容倉打開。
咕嚕嚕怪叫的小東西被繡娘塞進罐子里,與此同時響起助手的提示:
【成功收容樣本,獲得積分100點。本次任務位面已成功捕獲相關樣本,24小時內,您可以隨時開啟返程傳送。】
“這玩意兒才100點?抱臉蟲那個小東西都200點!!!”馮亮不滿地嚷著,抬頭間看見繡娘嬉笑的臉,立刻冷靜下來,低下頭,瓜慫地道:“嗯,挺好,很合理。”
“能被你這種菜雞一刀撂倒的生物,100點不錯了。真要論戰斗力,這小家伙或許還不如一個訓練有素的士兵。”不遠處的石階上,饒曉曉終于搜刮完戰利品,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土,她看著馮亮,狡黠地笑笑:“喏,抓個門生,幫你完成任務咯~”
這讓馮亮想起二十分鐘前豪氣萬丈妄圖帶妹的自己——尷尬地笑笑,讓助手把收容倉傳送回去,馮亮搓著手,有些拘謹地道:“那個,原來你……”
“偶爾扮豬吃虎也挺有趣的,不是嗎?”饒曉曉俏皮地眨眨眼,抬起手,對著手腕上一條明晃晃的銀色手鏈說道:“Chris,拿一個大型披甲式收容膠囊。”
話音剛落,她的頭頂上方忽然亮起大團大團的炫目藍色電光。光芒散去后,馮亮驚愕的發現半空中懸浮著一個巨大的集裝箱似的東西,讓原本空曠的溶洞瞬間顯得擁擠。
“嘩啦!”
饒曉曉一揮手,集裝箱砸在水潭里,濺起大團的水花。集裝箱的箱門打開,繡娘走到夫子面前,拎著蛙身上佝僂的人形,往集裝箱里拖拽。
“救我……救我……”
老漢哀怨地慘叫著,但這次,再沒有人對他生出一絲同情。
此時此刻的馮亮,感覺自己像一個在新手村殺雞的新人,忽然看到高玩大神騎著金光閃閃的RMB飛行坐騎,拎著+15的武器,穿著滿級套裝,在新手村里招搖過市。
“這是什么玩意兒?!”指著巨大的集裝箱,馮亮激動地問著。
饒曉曉思索了一秒,歪歪頭,一臉無所謂地道:“嗯……收容膠囊?”
“你管這個火車皮似的東西叫膠囊?!”馮亮憋紅了臉,再一次體會到當初玩網游時,面對敵方工會大佬時所感受到的渺小和自卑。
【產品名稱:大型披甲式收容膠囊】
【產品價格:1000/個】
【產品介——】
“閉嘴!”馮亮悲憤地吼著,看到價格那一刻,他就意識到自己短期之內不會有用到這玩意兒的機會——上一次任務自己也算險象迭生出生入死,一次下來的收獲竟然只能買半個火車皮?
“安心啦,少年,你也會有這么一天的。”饒曉曉走到馮亮身邊,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也掩飾不住自己得意的笑,“加油,我看好你哦!”
五分鐘前還躲在自己背后嚶嚶嚶的學妹,忽然間變成了大佬,這給馮亮帶來了極大的心理落差,一時間五味雜陳。他咂咂嘴,神色復雜的看向饒曉曉,問道:“你……真的是我學妹嗎?”
饒曉曉拍拍手,火車皮在一陣電光中消失。她看了馮亮最后一眼,聳聳肩,臉上的笑意讓馮亮捉摸不透:“誰知道呢?”
馮亮微微皺眉,還有很多問題想問:“那你……”
“再見咯——如果以后能匹配到一起的話。”饒曉曉打斷了他的話,轉身朝繡娘走去,只留給馮亮一個倩麗的背影:“首先,你得晉升到C級權限,加油哦!”
電光再次亮起,饒曉曉和繡娘消失不見,只剩一下一汪平靜的潭水。
想要挽留饒曉曉的手還舉在半空中,馮亮看著空蕩蕩的溶洞,嘆了口氣,悵然若失。
他還有好多問題沒來得及問饒曉曉。
你真的叫饒曉曉嗎?
你的權限是C級?既然這么強,又為什么從一開始就藏拙?
你的演技為什么這么好?
你握住我手的時候,那種眼神是認真的,又或者只是……演技的一部分?
……
“頭兒,剛才那個娘們可真厲害!”
比利尖細的聲音忽然響起,打斷了馮亮的思緒。
“……”看著比利從巖縫里爬出來,一雙眼球滴溜溜轉個不停,馮亮就氣不打一處來,飛起一腳,將其踢回巖縫里,低聲罵著:“滾!”
比利不折不撓的從巖縫里爬出來,正要說些什么,身子忽然一僵,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溶洞上方。
馮亮一怔,循著比利的目光看去。
一片漆黑,啥也看不見。
馮亮樂了,抬腳欲踢:“你小子,可真是……”
“頭兒!”比利打斷了馮亮的話,緊張兮兮地道,“你聽!”
看著比利的樣子不像胡鬧,馮亮不解地瞇起眼睛,仔細聆聽著。
從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窸窸窣窣的響動,像是有某種生物在爬墻。
“門生?!”馮亮忽然意識到自己忘了什么東西。
這個村子里少說還有五六十只門生。它們本該在外面,隱藏在白霧中捕食,但此時母體被捕獲,它們肯定會回援。
“跑!”馮亮二話不說,拎起比利便跑。
被狂奔的馮亮拎在手里,比利感覺自己的木頭身子快要散架:“咳咳!頭兒,輕點兒!你掐住我脖子啦!”
【偵測到大量生命體征,危險程度較高,建議立刻開啟返程傳送。】助手主動提醒道。
“還不能走!”馮亮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助手的建議,“還有那些女孩!”
在地牢里,還有五個姑娘被鎖在牢籠里。
雖然馮亮可以一走了之,不去管那些對于他來說像是NPC似的人,但他沒法那么做。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了——像是上次在王萍家,忍著血流如注的傷口,堅持把小丫頭哄睡覺以后,稍微掩飾了一下王萍的尸體。
“頭兒!沒必要啊!”比利像個對昏君進言的忠臣一般委屈,“咱走吧!”
“不行!”馮亮管閑事的決心很堅定,像個昏君一般執著。
他回頭看了眼身后——無數奇形怪狀的鐘乳石間,有白色的霧氣開始涌過來,雖然看不到,但霧氣中傳來“咕嚕嚕”的叫聲不絕于耳。
明明母體已經被收容,為什么還會有這種白色霧氣?!
從鐘乳石的縫隙間穿過,馮亮暗罵一聲,想起地牢邊被招娣鎖住的鐵門,一邊跑著,一邊大喊:“助手!現在我還能兌換什么可以破門的道具嗎?”
【產品名稱:便攜式等離子切割工具套裝】
【產品價格:500積分/套】
“買不起!”馮亮吼著,“200積分以下的有嗎?”
【搜索中,請稍后……】
“該死,一提便宜貨就開始磨時間是嗎?這種刺激消費的手段也太卑劣了啊!”馮亮咆哮著,敏捷的翻過一塊石頭,在地上打了個滾,再次起身時正想催促助手幾句,卻忽然愣住。
“臥槽?”
不遠處,地牢原本緊閉的大鐵門,此時卻敞開著。
馮亮清楚的記得,自己離開地牢后,招娣那個瘋丫頭絲毫不留情面的反鎖上了地牢的鐵門。當時瘋狂砸門卻一無所獲的自己,弱小,可憐,又無助。
但現在,那扇緊閉的門卻敞開著,依稀露出昏黃的燭光,馮亮甚至看得見鐵籠的邊角。
肯定有蹊蹺。
但背后的白霧滾滾而來,其中夾雜著不絕于耳的“咕嚕嚕——”叫聲,讓馮亮毛骨悚然。
他沒得選,只能加快腳步沖進牢房,轉身關上沉重的鐵門,手忙腳亂地插上門閂。
“Duang!!!”
鐵門關上后,立刻傳來一聲巨大的撞擊聲,隨后是無數雙爪子撓門的摩擦聲。
又插上兩根門閂,馮亮喘息著,后退兩步,緊張地看著不住搖晃的鐵門。
還好,應該能擋得住。
暫時松了一口氣,馮亮轉過身,發現墻壁上亮著一盞昏黃的油燈,算不上明亮,但已經讓能見度高了不少——自己之前竟然沒發現,有點兒可惜。
“招娣?”在走廊里漫步著,馮亮一邊走向關押著少女們的鐵籠,一邊呼喚著瘋丫頭。
沒人應道。
“招娣?!”馮亮的聲音高了一點,與此同時握住插著后腰的湛藍玫瑰,隨時準備拔槍。
聽著馮亮接二連三的叫喚,比利不解地歪著頭:“頭兒?你想要個弟弟?”
“我已經有一個了。”馮亮挑挑眉。
比利哦了一聲,點點頭,語氣帶著些同情:“I’m sorry about that.”
“習慣就好。”馮亮笑笑,看向身邊的牢籠。
四個女孩縮在墻角的干草上,瑟縮地看著馮亮,眼睛里滿是驚恐。
“我回來了。”馮亮從口袋里掏出鑰匙,晃了晃,善意的笑著,“回來幫你們離開。夫子已經被解決了,不用害怕。”
少女們似乎沒聽到馮亮的安慰,仍然縮在角落不肯上前,和之前發瘋似的想要脫出牢籠的模樣截然不同,像是換了一群人一般。
嘴被鐵絲縫上的那位少女瞪大了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奇異的光芒,似乎急于想對馮亮訴說些什么。
停下正要打來牢籠的手,馮亮微微皺眉,察覺到有些不對,沉聲問道:“究竟怎么了?招娣去哪兒了?還有……”
“頭兒!躲開!!!”
背后響起比利的尖叫聲,馮亮一怔,下意識的蹲下身子。
“鐺!!!”
馮亮的頭頂,他方才站立時的脖頸位置,一把邊緣鋒利的鐵鍬狠狠砸在鐵籠上,濺起一串火花!
一個翻滾拉開距離,馮亮穩住身形,驚訝地看向揮動鐵鍬那人。
“嘿嘿……”
沙啞的渾濁的笑聲響起,像是喉嚨里卡了一口濃痰。
油燈的照明范圍有限,馮亮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只能看見一條沾滿泥濘的工裝褲,和一雙老舊的布鞋。從鞋子和褲子的尺碼來看,這人的身高不是太高。
麻利的拔出槍,馮亮指著面前的人影,厲聲道:“別動!放下鐵鍬,雙手抱頭蹲下!”
對方沒將馮亮的威脅放在眼里,收回鐵鍬,雙手握住木柄。
那是一雙長滿老年斑的粗糙的手。
“我說了別動!”馮亮咆哮著,打開了湛藍玫瑰的保險,隨時準備射擊。
對方置若罔聞,上前一步,藏于陰影之中的上半身也暴露在油燈的燈光下。
佝僂的身影,蒼老的面孔,掉光了牙齒的干癟的嘴,還有稀疏的銀發。
馮亮瞪大了眼睛。
又是夫子廟門口,那個敲鐘的老漢!
“怎么哪兒都有你?!”馮亮吼著,拿槍的手微微顫抖,“你他媽到底是誰?!”
“嘿嘿……”老漢的口齒比之前清晰了許多,再也沒了那副上了年紀不中用的笨樣子,渾濁的眼睛里閃著惡毒的光。
“我就是,白先生啊!”
馮亮忽然明白那些女孩為什么不急著爭取自由了。
原來這個老東西就在旁邊,隱藏在暗處,等待著馮亮的到來。
“你們啞巴屯的人,都很愛演啊……”馮亮吐槽著,瞇起眼睛,拿槍的手穩了一點,厲聲喝道:“招娣呢?!去哪兒了?!”
“亮哥……”
從老漢背后的陰影里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
老漢臉上帶著詭異的笑,不顧自己被馮亮的槍口指著,緩緩前進,低聲道:“你很關心她?”
馮亮不會授人以柄,沒有回答老漢的問題,冷笑一聲,抬了抬槍口:“你真以為我不敢開槍?”
佝僂的身影忽然挺直,馮亮有些驚訝,這個老漢的身高并沒有他想象中那么矮。
老漢停下腳步,嘲諷地笑著:“你倒是開槍呀!”
“砰!”
湛藍玫瑰的槍口亮起火光。
馮亮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這個白先生豢養怪獸,殘害少女,魚肉百姓,罪行數不勝數,死有余辜。
對著這種家伙開槍,馮亮可沒有什么心理壓力。
.500馬格南手槍彈射出槍膛,巨大的彈頭攜帶著強大的動能,射穿了白先生的胸膛,老邁的身影被擊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鮮血濺了一地。
“讓你個糟老頭子裝逼。”馮亮冷笑一聲,甩了甩被震得發麻的手,將湛藍玫瑰插回到后腰。
比利適時的開始舔:“就這?切,老頭真有意思,都算不上我們頭兒的一合之敵!”
“也不行。”馮亮謙虛地笑笑,“喝多了也吐。”
談笑間,馮亮打開鐵牢的門,走進牢房里,安慰著被嚇得鵪鶉似的女孩們:“沒事了,白先生已經被我干掉了,你們可以出來了。”
少女們一怔,膽怯而好奇地探出頭去,看著走廊里老漢的尸體。
“白先生……死了?”一個女孩呆呆地說著。
“嗯,死了。”馮亮笑笑,“你們甚至可以趁熱做點什么……開玩笑的,不過你們要想挫骨揚灰泄憤一番,我也不會阻攔。”
女孩們面面相覷,不知是誰率先起身,往牢籠外走去。
另外兩人立刻跟上,沖出了鐵籠。
只剩下那個被縫上嘴巴的少女,仍舊坐在角落里,一動不動。
少女冰冷的手搭上馮亮的手腕,緊緊握住。
“嗯?”馮亮皺眉,有些疑惑:“你不走嗎?”
“相比那個。”少女眨眨眼,沒有張嘴,聲音卻在馮亮腦中響起,“你知道,我的嘴為什么被縫上嗎?”
馮亮瞇起眼睛,不知道少女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搖搖頭,示意自己不知道。
手指輕輕摩挲著馮亮的手臂,少女眨眨眼,慢慢說著:“夫子出現以后,我是第二個被村民們獻祭的祭品。我被從井口扔下來,在一堆白色的東西上摔暈過去。等我醒來時,就被關在了這里。”
“那時候,地牢里只有我一個人。白先生把我捆在隔壁牢房的那張床上,對我……呵,你應該明白我在說什么。”
馮亮點點頭,同情的看著這個和自己弟弟年齡仿佛的女孩,心疼地摸摸她臟亂的頭發。
有些不適應地躲開馮亮的手,少女頓了頓,繼續說著。
“有很長一段時間,十幾天,一個月?不知道,這里暗無天日,我甚至不能靠日出月明來判斷時間。總之,玩弄了我一段時間之后,白先生開始覺得無趣,想要試試一些新奇的玩法……”
想起隔壁牢房放著的那些刑具,馮亮點點頭。
“先是皮鞭和麻繩,然后是各種奇形怪狀的工具,他……算了,我想說的不是這些。”少女的眼睛里有些哀傷,悵然了一陣,繼續說道:“有一天,他想要把那個東西塞進我嘴里……”
馮亮瞇起眼睛,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權作安慰。
少女自嘲般的眨眨眼:“雖然已經被折磨了很長時間,但我還有最后一點兒倔強。我沒辦法從這里逃出去,沒辦法殺了他,但我還是能做一些事的——當他把那玩意兒塞進我嘴里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將其咬斷!”
她的眼里忽然閃爍起興奮而嗜血的光采,看得馮亮下體一緊,忽然有點想撒尿。
“白先生慘叫著,罵我,打我……之后,他拿來了一根筷子似的鋼針,用鐵絲縫上了我的嘴,就像現在這樣。”少女指了指自己的嘴,并不避諱談到這件事情。
“我一點兒都不后悔,哪怕從那之后,他用更多更惡毒的手段折磨我,我也從沒后悔過,反倒覺得自己干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直到……”少女絮絮叨叨地說著,馮亮腦海中的聲音忽然開始微微顫抖,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經歷。
馮亮握著她的手,知道終于要聽到一些重要的東西。
少女喃喃道:“直到后來的祭品被送來。白先生照舊欺凌她們,強暴她們……”
“人渣!”馮亮低聲罵著。
“重點不是他是不是人渣。”少女皺起眉頭,強調道:“你沒明白嗎?重點是我明明已經把他的那東西咬斷了,他卻仍然能繼續強暴女孩子!”
馮亮愣了幾秒,一臉的難以置信:“你是說,白先生又長出一根來?!斷肢再生?!”
“是呀——”
身后忽然響起老邁渾濁又不懷好意的聲音。
馮亮后背發寒,全身的汗毛豎起,下意識一個翻滾想要躲避。
但這不是ACT游戲,翻滾并沒有無敵幀!
鋒利的鐵鍬砍在馮亮的左腿小腿上,嵌進了皮肉,砸斷了骨頭。
“啊!!!”
馮亮慘叫著,手腳并用爬到旁邊,小腿上被剜下了一大塊肉,血流如注。
他趴在地上,驚恐地看向身后。
狹窄的牢房門口,老漢握著鐵鍬,臉上沾著不知是馮亮的還是自己的血,映襯著他神經質的笑。
瘦弱的身體上,胸口處明明還開著一個血肉模糊的槍孔,老漢卻恍若未覺一般,動作迅疾有力,掂著手中的鐵鍬,一步一步向地上的馮亮走來。
“怎么會?!”馮亮難以置信,卻沒被嚇傻,拔出湛藍玫瑰,快速開槍。
“砰!”
槍火亮起,離得太近,馮亮無需瞄準,老漢的右胸立刻炸起一朵血花,身子跌跌撞撞地倒在鐵籠邊緣。
“咳咳……”
倚著牢籠,老漢咳出一口血沫,扭了扭脖子,拄著鐵鍬再次站起,眼睛掙得又大又圓,再次向地上的馮亮走來,聲音沙啞的說著:“雖然我不知道你在洞穴深處做了些什么,但你真以為……夫子就在里面?!”
馮亮咬著牙,忍著腿上鉆心的痛,再次開槍。
子彈射穿了鐵鍬的木柄,去勢不減的擊穿了老漢的腹部。
老邁的身影跌倒在地,打了個滾。白先生趴在地上,發出了不知是呻吟還是嘶吼的低吟,扔掉斷了的鐵鍬,慢吞吞地爬起來。
“我是在豢養那些那些骯臟的怪物,但……”
“比利!護駕!!!”馮亮吼著,略微一瞄準,再次開槍!
子彈打中了白先生的手腕,老漢的右手立刻斷了一半,剩下半邊血肉連著右手,軟綿綿的耷拉下來。
看著老漢因為斷手之痛慘叫掙扎,馮亮卻遲遲沒有再開槍。
槍里只剩一發子彈,他必須確保能一擊命中!
不知跑到哪里的比利終于現身,從牢門沖進來,手里握著他僅能找到的“武器”——一根白先生用于取樂的,鐵質的棒狀物。
“沖鴨!!!”比利叫著,竄上老漢的肩頭,用鐵棒在老漢的頭上砸著。
對于扛了四發大口徑子彈的老漢來說,這種程度的攻擊理所當然沒什么卵用,不痛不癢的從地上站起來。
任由木偶騎在自己脖子上放肆,老漢站穩身子,自顧自地說道:“能被我折磨,供我取樂,可是這些小娘皮的榮幸!我可是……唔!”
比利趁機把鐵棒插進了老漢的嘴里,用力抽插著。
被一根沾滿污穢的東西插進嘴里,老漢終于動怒,伸手抓住比利的小西裝,仍垃圾似的扔了出去,一把木頭摔在墻角,連連慘叫。
“你敢?!呸呸呸!”老漢連連吐了幾口唾沫,想到自己曾用這根鐵棒做過的事,一臉的嫌棄和惡心。
“我可是夫子!”老漢咆哮著,一臉受命于天的驕傲和被冒犯的癲狂!
馮亮一怔,下意識的反問道:“你是夫子?!”
“沒錯!”老漢白先生咆哮著,蠟黃的臉漲得紫紅,扯下了已經變成累贅的右手,斷口處噴涌出紅得發黑的鮮血!
“我才是,夫子啊!!!”
“我才是夫子!!!”
老漢咆哮著,像是一頭老邁而發怒的獅子,牙齒掉光的嘴大張著,唾沫星子快要飛到馮亮臉上。
原本蒼老腐朽的身子健步如飛,老漢躥到馮亮面前,僅剩的左手掐住馮亮的脖子,像是拎一只貓咪般輕而易舉地將馮亮從地上拎起來,按在墻上。
被命運扼住了喉嚨,馮亮的臉漲得通紅,粗重地喘息著,瞪大眼睛,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那些供你取樂的女孩跑掉了,你不打算把她們抓回來嗎?白先生?”
他在試圖禍水東引,分散老漢的注意力,給自己創造一個逃跑的機會。
但老漢并沒有理會馮亮的小伎倆,直勾勾盯著馮亮的眼睛,癲狂地道:“在啞巴屯,先生除了教書,還有一項工作——定期幫髦老們整理夫子廟,準備各種集會和供奉事宜。但你在這村子里,有看到屯長或髦老的影子嗎?”
馮亮咳嗽一聲,小聲道:“沒有,而且我覺得他們應該并沒有壽終正寢……”
“沒錯!”老頭冷笑一聲,臉湊得更近了一點,馮亮甚至聞到他腐朽的氣息。“三年前,我在清掃夫子廟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床底下的密道,從此……嘿嘿!”
“如果你想講講自己這些年來是如何進行權力更迭走上人生巔峰,順便談談你的心路歷程的話——”馮亮漲紅了臉,額頭開始暴起青筋,“我建議你先把我放下,這樣我還能為你鼓個掌。”
老漢當然不會把馮亮放下,甚至把馮亮舉得更高,頭頂快要撞在低矮的天花板上。
“啞巴屯,一直是一個禮壞樂崩,不通書禮的地方!”老漢一臉義憤填膺的表情,“他們愚昧,無知,不循禮,不通文,對圣人文章沒有一點敬畏之心,甚至不尊重村里唯一的教書先生!”
咳嗽一聲,馮亮吭哧吭哧地道:“我猜最后一個原因才是真正讓你不爽的……”
“不是!”老漢咆哮著,想扇馮亮一個耳光,卻因為少了右手扇了個空,只是在馮亮臉上灑了一灘暗紅發黑的血跡。
聞著刺鼻的血腥味,馮亮嫌惡地轉過頭,嘀咕道:“可真是狗血噴頭……”
“這些刁民!他們,需要救贖,需要有人告訴他們什么是圣人教誨,什么是禮義廉恥!”老漢義正言辭,用沒有手掌的右手腕掰正了馮亮的臉,逼著對方直視自己的眼睛。
“靠一只大牛蛙和她不長眼睛的兒女們就能教化民眾,讓人們敬畏夫子,尊禮守義?”馮亮和老漢對視著,發出嘲諷的笑,“你可真是個大邏輯家!”
老漢絲毫不覺得慚愧,傲然道:“當然不能!但在威脅面前,他們能知道該有所敬畏,知道該尊重圣人,知道該乞求庇護!”
“學堂里的夫子像可落滿了灰!”馮亮反駁著,“人們仍然沒有敬畏圣人,反倒愈發愚昧,獻出自己的女兒謀求片刻的安寧!你根本不是要傳播圣人言,只是借怪物之手確立自己的統治地位,在人骨堆上享樂,做你的土皇帝罷了!!”
“我沒有!!!”
老漢咆哮著,眼里閃過一絲慌亂,臉上的紫紅色愈發明顯,他死死掐住馮亮的喉嚨,看樣子是動了真怒,再也不為自己的罪行辯解,只是不斷加大手上的力道,想要把馮亮掐死。
“呵,你知道嗎?老頭?”馮亮冷笑一聲,聲音沙啞,眼里卻毫無畏懼。“你現在,一臉的敗相。”
老漢一怔,忽然感覺自己的下顎上頂著什么又長又硬的東西。
他低頭看去,那是一根銀白色的槍管。
“還有一發。”馮亮眼中閃起一絲狠辣的光,“送你了!”
“砰——”
槍聲響起,卻沒有亮起火光——湛藍玫瑰的槍口幾乎被馮亮頂進了老漢的肉里。
老漢的天靈蓋被掀開,黑血夾雜著腦花噴涌而出。
臉上染滿黑血,馮亮瞇著眼睛,看著眼前支離破碎的頭顱,莫名聯想到一個詞——“醍醐灌頂”。
扼住自己喉嚨的手無力的松開,馮亮倒在地上,缺了一大塊肉的小腿受到碰撞,立刻讓他感受到一陣鉆心的疼痛。
“嘶——”吸了一口涼氣,用雙手支撐著翻了個身,馮亮看著老漢倒下的尸體,眼里滿是快意。
馬后炮比利這才從墻角爬起來,撿起地上的半截鐵鍬,沖到老漢的尸首旁邊,用鋒利的鐵鍬鞭尸泄憤,嘴里罵著:“就憑你,也配和我們頭兒掰手腕?!不自量力!死吧死吧死吧!”
被縫上嘴的少女沖到馮亮身邊,想要察看他腿上的傷口,卻被鮮血淋漓的小腿嚇壞了,手足無措,只能抓住馮亮的手腕,焦急地問道:“你沒事吧?”
“我還年輕,還死不了。”馮亮笑笑,在少女的攙扶下坐起來,“跟我走吧,啞巴屯容不下你,但我那兒還有些地方。”
少女眨眨眼,疑惑地歪了歪頭:“去哪兒?”
“嗯……”馮亮拿不準該怎么解釋,只能籠統地道:“另一個世界。”
“我還不想死!”少女驚叫一聲,松開了馮亮的手腕,警惕的看著他。
“不是你以為的另一個世界,而是……而是……”馮亮笨手笨腳的比劃著,不知道該怎么跟一個不識字的小姑娘解釋“位面”的概念。
還好,比利適時的鉆出來為馮亮解圍:“頭兒!戰利品!!!”
馮亮看向比利——小木偶興奮地抱著一顆扭曲變形的頭,從頭顱脖頸處血肉模糊的痕跡來看,比利應該是用鐵鍬劈下了老漢的首級。
“拿遠點!”馮亮不滿地叫著:“你拿那么個玩意兒干嘛?太惡心了!”
“把他的頭砍下來給您當球踢呀!”比利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么不妥,“您昨天看電視劇的時候我學的!這不是您們這邊的習俗嘛?”
少女看向馮亮的目光更驚恐了,似乎他是什么茹毛飲血的野蠻人。
馮亮只覺得百口莫辯:“我……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一個多操蛋的原生家庭,但我永遠不會把別人的球砍下來當頭……呸!我永遠不會把別人的頭砍下來當球踢!明白嗎?白癡!”
“啪!”
比利一記抽射,把老漢的頭狠狠踢飛出去,穿過了牢房的門,砸在外面的墻壁上,黑血沾滿了墻壁。
“呦吼!”木偶振臂歡呼,興奮地和馮亮炫耀:“球進啦!”
“……”
馮亮感覺自己頭暈目眩——一半是因為失血過多,一半是被比利給氣的。
比利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即將面對的悲慘命運,邁過老頭的尸體,小跑著沖向牢房外,想起撿球:“頭兒!咱倆SOLO吧!你想先當守門員還是前鋒?在我們那個位面,天朝人都可擅長蹴鞠啦!”
“在我們這個位面不是。”馮亮聳聳肩,“如果是乒乓球的話,咱倆說不定還能……等等!誰要跟你SOLO啊魂淡!老子可是少了半條腿啊!”
比利抱著自己心愛的“球”,興致盎然地跑回馮亮身邊,尖細的聲音說著:“沒事兒!頭兒!咱們還可以……”
“啪!”
一聲巨響。
但這次,被凌空抽射的不是老漢的首級,而是比利瘦弱的身子。
馮亮眼睜睜地看著比利被抽飛出去,砸在鐵籠上。
在他面前,老漢的尸體直挺挺地坐起來,空空如也的脖頸上,血肉模糊的傷口翻滾著,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中……長出來?
在馮亮和少女驚恐的目光中,響起一陣血肉蠕動的聲音。
從老漢脖頸的斷口處,長出一根和他脖子一般粗細,足足有一米多長,章魚觸手似的東西!
觸手長而柔韌,搖擺翻滾著,布滿黑色發亮的細密鱗片,馮亮甚至看得見上面兩行細小的吸盤,一張一合,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勒死什么東西。
老漢的軀體笨拙而僵硬,慢吞吞的邁出腳步,斷開的右手手腕處,同樣長出一根黑漆漆的章魚觸須。
【警告!警告!偵測到價值極高的收容樣本,請研究員不惜一切代價,立刻將其收容!】
“收容?!”馮亮吼著,恨不得把助手揪出來揍一頓,“我收容他?你看他像是會乖乖撞進收容倉里的模樣嗎?!”
助手沒有理會馮亮的不滿情緒,自顧自地說著【請務必將其收容!不惜一切代價!】
“就算有能重建帝國的代價,我也支付不起啊!”馮亮說著。
因為腿部的傷,此時的他寸步難行,只能呼喚著自己的木偶,企圖對方能上前幫忙。
比利并沒有如愿回應他的求助,躺在墻角,哀嚎不已。
一個木偶哪來的痛覺?馮亮知道,這家伙是有心磨洋工,巴不得自己被害,他好趁機恢復自由,擺脫馮亮的控制。
“該死!”馮亮暗罵一聲,但此時此刻卻顧不得和這幅木偶算賬。
脖子上長出觸須的扭曲軀體正一步一步向馮亮靠近,馮亮看著觸須上密密麻麻的吸盤,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頭暈眼花。
腿上的傷口讓馮亮甚至無法起身,沒了子彈的湛藍玫瑰已經變成一把廢鐵,能保護他的,只有那把折疊刀。
馮亮拔出刀,甩了甩頭暈眼花的腦袋,低聲道:“小姑娘,你快走!”
身邊的少女愣了一下,繼而毫不猶豫的起身離開,趁機逃出了地牢。
也太果斷了吧!一般來說不應該客氣一會兒,上演一番“不!我不會留下你一個人”之類的苦情戲碼嗎?
馮亮苦笑一聲,只是腹誹兩句,沒有放在心上——這個姑娘和自己沒什么感情,也不像饒曉曉一樣有閑情逸致。也只有饒曉曉那種實力,才有閑心陪在自己身邊,上演一出同生共死的情景劇。
老漢邁著僵硬的步伐,步步緊逼。
馮亮支撐起身體,后背倚著墻壁,舉起了手中小的可笑的折疊刀。
他忽然意識到,如果不是那份神秘的贊助,還有扮豬吃虎的饒曉曉,自己或許早就死在門生或是疤臉男的手中。
但現在,馮亮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白先生的尸體彎下腰,不等走到馮亮面前,粗壯的觸手帶著呼嘯破空之聲,重重地抽向馮亮。
觸手實在是太長了——盡管馮亮努力手腳并用的爬開,仍然躲避不及,被快準狠的觸手抽打在背上,發出一聲悶響。
馮亮沒有被鞭打的經歷,但在被觸手抽擊在背上的那一刻,他明白自己終身都不會涉及SM的領域了。
為什么有人被鞭打時會覺得又快感?馮亮很費解,觸手這一下,直打得他連連翻滾,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咳嗽不止,感覺喉嚨里快要咳出血來。
“咳咳……臥槽……”
牢房里的光線太暗,馮亮看不見自己咳出的是唾沫還是血沫。他本以為自己至少能和老漢周旋幾個回合,卻沒想到自己會像個廢物一樣被一擊打倒,動彈不得。
我又不是黑魂玩家!馮亮想著,心里充滿了無奈和不甘。
一根觸手蟒蛇般纏上了馮亮的腰,拎塑料袋似的將他從地上拎起來。馮亮看著近在咫尺的殘缺軀體,想要用折疊刀去刺,右手卻被老漢脖頸處生出的觸手纏住,同樣動彈不得。
一條觸手纏在腰上,除了強烈的緊縛感外,倒沒讓馮亮有其他的不適。但穿著T恤的他,大半只手臂裸露在外,被觸手纏繞后,立刻傳來一股微疼麻癢的感覺。
這觸手……在吸我的血!
小腿處血流如注的傷口本就讓馮亮失血不少,被觸手裹挾的右臂上,仿佛有上百根針管在抽血,馮亮扭頭看去,看到自己的胳膊上青筋暴起。
“滾開!”馮亮有氣無力的罵著,用左腳去踢觸手怪的軀體,踢擊落在對方的身上,卻綿軟無力,沒有一點作用。
該死……冷靜!冷靜馮亮!一定有辦法的!
“助手!”馮亮高喊著,“開啟傳送!”
【監測到您周圍存在未被收容的危險樣本,出于位面安全考慮,系統無法開啟傳送通道。請在收容該樣本后開啟傳送。】
“我收容你大爺!”馮亮破口大罵,“再不傳送我就死了!”
助手沉默不語,似乎已經把主人的生死置之度外。
在死亡陰影的威脅下,馮亮感受著自己的血被一點點抽離體內,只覺得口干舌燥。
他感覺自己像是一盒酸奶,被什么殘忍的東西插進體內,一口一口,極富節奏感和韻律感的將自己的生命力慢慢吸食。
“我他媽再也不會喝酸奶了……或者是其他什么用吸管的飲料!”馮亮虛弱地說著,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變得慘白。
【指令收悉,是否開啟備忘錄?】
馮亮一怔:“你收悉了什么指令?”
【關于研究員D233“絕不飲用帶吸管飲品”的誓言。】助手冷冰冰地答道,【該誓言已錄入備忘錄,助手將隨時為您提醒。】
“你能不提醒一點兒有用的東西?!”馮亮悲憤地吼著,被助手這么一氣,沒由來的又生出一股子力氣,“還有!此情此景這種誓言還有意義嗎?!”
【有意義。在您的生命體征徹底消失之前,助手將持續為您服務。】助手說出讓馮亮不知該感動還是該吐槽的話。
幽幽地嘆了口氣,馮亮舉起小拳拳,綿軟無力的在觸手上砸了一下:“現在這個樣子,我和生命體征徹底消失之間的區別在哪兒?趁熱和涼透的區別嗎?”
【據助手的數據分析,您仍然有機會脫離困境。】
“哦?”馮亮冷笑一聲,感覺右臂已經徹底失去了知覺:“有什么機會?”
【現在這個機會。】
馮亮一怔,下意識的看向把自己舉高高的觸手怪。
殘破的身軀,兩條長在奇怪部位的觸手——老漢的尸體比生前還要精神抖擻如狼似虎。
馮亮皺了皺眉,一副杠精專用的口氣,對助手的話嗤之以鼻:“你跟我說機會在……”
話說了一半,馮亮忽然聽到一聲利器入肉的聲音。
老漢的胸膛處,之前被湛藍玫瑰打穿的槍孔里,一截銹跡斑斑的鐵鉤伸了出來,沾滿了黑血。
鐵鉤勾住老漢的皮肉,用力一扯——將尸體撕裂而開,黑血噴涌而出,淋了馮亮滿頭滿臉。
緊縛住馮亮的一雙觸手松開,在空中胡亂抽打著,像是因為痛苦而連連打滾。
馮亮摔在地上,來不及喘息,抓住機會快速爬起來,手中的折疊刀刺進了老漢的腹部。
他已經沒有力氣了,好在,輕薄的刀刃鋒利的很。
“死!”馮亮咆哮著,壓榨出身體的最后一點力氣,單膝跪地,自上而下刨開老漢的肚子。
破破爛爛的工裝和皮肉被刨開,露出已經完全不能稱作“人體”的內部構造。
沒有骨骼,沒有內臟——腹腔里只有粘稠的黑血和漆黑發亮的內壁,生滿細密的黑色鱗片,和觸手表面的材質如出一轍。
被層層內壁和黑血包裹著的,是一小塊拇指大小的黑色肉塊。這塊碎肉沒有和體內的任何地方相連,就這樣被生滿鱗片的內壁緊緊包裹著,讓馮亮聯想起供奉著小小神像的神龕。
他拔出折疊刀,正想刺向那塊一看就是要害的碎肉,刺出去的刀卻鬼使神差地停在半空中。
馮亮盯著那塊碎肉,整個身體忽然僵住,失魂落魄似的單膝跪地,眼中一片茫然。
這塊碎肉,在微微跳動!
恍惚間,馮亮聽到耳邊響起無數嘈雜的聲響——那些聲音來自男人,女人,老翁,老嫗,孩童,仿佛有無數張嘴貼在馮亮耳邊,輕輕的低語著。
馮亮聽不清他們所說的任何一個字,卻依稀覺得所有人口中所說,皆是恐懼、怨憤、不甘的亡語。
本就蒼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馮亮的嘴唇蠕動著,開始喃喃自語,說出一種他自己都聽不懂的奇怪語言。
那是一連串和耳邊聲音異曲同工的亡語。
老漢身上,發泄過后的兩條觸須恢復了冷靜,再次伸向馮亮,一條纏住馮亮的雙臂,另一條死死勒住馮亮的喉嚨。
被纏住的馮亮卻恍若未覺,瞪大無神的雙目,嘴角依舊顫抖著,訴說著。
黑色的觸須不再貪戀鮮血的美妙,而是果斷的收緊,像是蟒蛇一般將馮亮死死箍住。
每一次的呼吸,都讓觸須勒得更緊。馮亮慢慢窒息,已經發不出聲音,卻仍舊魔怔似的低語著,嘴唇不停地動,卻沒有任何聲響。
【警告!警告!監測到高強度精神浸染!】
【警告!警告!監測到高強度精神浸染!】
【警告!警告!監測到高強度精神浸染!】
……
助手一次次提醒著,重復著,像復讀機似的表示自己的急切和關心。
馮亮卻毫無反應,徹底失去了鼻息,眼球開始翻白眼,瞳孔微張,嘴里卻仍舊呢喃著。
直到穿透老漢胸膛的鐵鉤微微一動,鉤到了體內的碎肉。
鋒利的鐵鉤尖端刺穿了碎肉,像是鉤魚餌一般將其鉤出了老漢的體內。
緊緊纏住馮亮的觸須立刻松開,軟綿綿的散落在地上。
老漢屹立了許久的尸首也終于倒下。
露出了他身后,手持鐵鉤,嘴被縫上的少女。
“咣當。”
少女把鐵鉤扔到地上,焦急的沖到馮亮面前,搖晃著他的肩膀。
她試圖通過皮膚接觸和馮亮進行意識交流,卻發現自己的思想無法傳播到馮亮體內——像是一只小船沖進了波濤洶涌的漩渦,被瞬間絞成了木屑。
少女急得紅了眼眶,不住輕拍馮亮的肩膀。
翻著白眼的馮亮漸漸恢復了意識,猛地吸了一口氣,恢復了呼吸。
他只覺得眼冒金星,身體虛弱地幾乎不受自己的控制。雙手撐著地面,馮亮喘息著,看向跌落在地上的鐵鉤和鐵鉤尖端掛著的碎肉。
抬頭看了少女一眼,馮亮擠出一個笑容,在慘白的臉上這個笑容有些嚇人:“謝謝。”
少女眨眨眼,似乎在說不客氣。
馮亮爬起身,有氣無力地問著:“助手……那是……什么玩意兒?”
【檢測中——缺乏必要信息,檢測失敗。】
“行吧……”馮亮搖搖頭,知道以自己的身體情況支撐不了多久,必須趕快傳送返程。因此,他掏出一個收容倉,二話不說伸手去拿地上的碎肉,想要將其裝進收容倉里。
就在指尖碰到肉塊的一刻,手指立刻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燒灼感。馮亮下意識的縮回手,驚疑不定的看向地上的碎肉,看向被燙到的指尖。
指尖呈現出被燒焦似的黑色。
“這是……”馮亮疑惑間,指尖染上的一小塊黑色部位,忽然開始漸漸的蔓延。
“臥槽?!”馮亮大吼一聲,不敢再去摸那塊碎肉。還好,肉塊依然被串在鐵鉤上,馮亮索性抓起鐵鉤,扔進了收容倉里,拍拍收容倉的罐子喊道:“助手!把這玩意兒送回去!”
電光一閃,收容倉立刻消失不見。
看到這科幻的一幕,旁邊的少女嚇了一跳,連連后退兩步,覺得馮亮這個卑鄙的外鄉人比白先生還要詭異可怕。
左手指尖的黑色部位仍舊蔓延著,已經吞噬了馮亮的整個手掌。變黑的部位沒有痛感,馮亮卻覺得奇癢無比,連忙撕下左手上纏著的繃帶,面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
之前,馮亮的左手被一只門生啃得千瘡百孔,密密麻麻地布滿細小傷口。此時,這些泛黑的傷疤之中,長出一顆顆細小的肉芽,在空氣中不住搖擺蠕動,惡心而恐怖。
【成功收容樣本,獲得積分0點。】
耳邊響起助手的提示,卻讓馮亮愈發惱怒。握著長滿肉芽,像是變成培養皿似的左手,他憤怒的咆哮著:“什么意思?你不是說價值極高的樣本嗎?積分0點?!!!”
沒有回答馮亮的問題,助手冷靜地諫言道:【您已受到致命創傷,建議立刻開啟傳送。】
“我自有打算!”馮亮不滿地嘟囔著,“給我兌換一個基礎型收容膠囊!立刻!”
電光閃過,馮亮的手中多出一個保溫杯,毫不猶豫地命令道:“以極限體積開啟!”
保溫杯立刻變成一個高達兩米的收容倉,頂端幾乎要碰到牢房低矮的天花板。
黑色部分已經蔓延到馮亮的手肘,他實在不敢想象如果蔓延到心臟會發生什么。艱難地站起身,馮亮上前拉住少女的手腕,將其拖到收容倉面前,想要把少女裝進去。
就算馮亮現在虛弱得很,要擄掠一個常年不見天日,嚴重營養不良的小姑娘也不算太難。少女掙扎著,卻抵不過馮亮的魔爪,只能驚恐地叫著:“你要干什么!”
“帶你離開這兒!離開這個該死的啞巴屯!”馮亮寒著臉,用力把少女推進收容倉里,狠狠摔上玻璃倉的門。
沒想到自己剛出狼窟又入虎穴,少女用力捶打著玻璃倉門,眼里噙著淚水。
馮亮面無表情,冷冷地道:“我可以治好你的嘴。”
拍打倉門的手僵住,少女的眼中閃起一絲希望。
呵,傻丫頭。
【成功收容目標,獲得積分200點。】
果然。
輕笑一聲,馮亮抱住玻璃倉。
除了緊急任務獎勵的2000積分,馮亮這次收容目標獎勵的實在算不得豐盛。一只搶來的抱臉蟲,一只饒曉曉施舍一般給自己的門生,還有一塊碎肉,加起來只有三百點積分,還不如一只比利。
好在還有這個能和人心靈溝通的少女,多少能彌補一些損失。
在少女看不見的陰影里,馮亮看了眼泛黑的肩膀,冷笑一聲,低聲道:“助手,開啟傳送!”
在醫院陪床可太難熬了。
張偉想著,反鎖了廁所隔間的門,點上一支煙,美滋滋的吸了一口。
醫院里各個位置都禁煙,昨天在安全通道里抽煙時,張偉被一個路過的小護士狠狠教訓了一頓。
“哼!抽個煙怎么了!”他不滿地嘟囔著,脫了褲子蹲下,開始醞釀。
最近有點便秘啊……難受,或許該整點開塞露什么的。
張偉憋紅了臉,開始用力。
“啪啦!”
一聲巨響傳來,張偉嚇了一跳,差點從蹲便器上蹦起來。
我咋放了這么響的一個屁?
張偉驚訝地看向便池,卻發現里面空空如也。
“咣當!”
又是一聲東西碰撞的巨響,張偉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是隔壁的廁所隔間!
“嘔——”隔壁傳來嘔吐聲,繼而是一連串噼里啪啦的東西。
隔著一層塑料板,張偉都聞得到刺鼻的腥臭味。他遮住鼻子,好奇隔壁的兄弟吐出來了什么玩意兒。
廁所隔間的隔音性幾乎沒有,很快,張偉又聽到了隔壁粗重的喘息聲,似乎還有壓低了嗓子的咒罵。
出于江湖道義,張偉忍不住敲了敲隔板,出聲問道:“哥們兒?沒事兒吧?”
“咳咳,沒事。”隔壁傳來年輕人的嗓音,“您有紙嗎?”
“哦,有。”張偉叼著煙,掏出幾張紙巾,從隔板下方塞了過去。
紙很快被對方拿走,又忽然傳來一個尖利的聲音:“頭兒!這是……”
“閉嘴!”年輕人低聲斥責著,頓了頓,又向張偉道謝:“謝了兄弟。”
“不客氣。”張偉尷尬的笑笑,提起褲子,快步離開了衛生間。
他總覺得隔壁的人有些奇怪,有些……危險。
……
“嘔——”
馮亮再次嘔吐起來,稀里嘩啦一吐為快。
比利縮在一旁,驚恐地看著馮亮吐出來的東西——那是一大灘黑血,其中夾雜著許多看不清是什么東西的幼小顆粒。
馮亮喘息著,面色慘白,顧不得是否干凈,癱倒在廁所的地上。
傳送回醫院后,他身上小腿部,左手,右臂的幾處傷口都已經愈合如初,系統似乎以某種未知的方式為自己輸血,失血過多帶來的痛苦已經消失不見。
左手已經褪去了瘆人的黑色,皮膚紅潤有光澤,看起來很健康。
但馮亮并沒有感覺自己的身體有所好轉——恰恰相反,他現在難受得要死。
馮亮感覺很冷,冷到讓他不住發抖。他的嘴唇顫抖著,輕聲道:“助手,我的身體怎么了?”
【缺乏相關功能性插件,無法掃描您的身體狀況。】助手說著,語氣里沒有一點歉意,【建議多喝熱水。】
馮亮苦笑一聲,拿起隔壁兄弟給自己的紙巾擦了擦嘴,繼而又是一陣沒由來的天旋地轉。
“咣!”
耳邊傳來敲擊玻璃的聲音,馮亮轉頭看去,在隔間的角落里立著巨大的玻璃倉,里面那個嘴被縫合的少女正敲打著玻璃,眼睛里滿是驚恐。
“……差點忘了。”馮亮撇撇嘴,拍了拍比利的頭:“去偷一套病號服,和她身材差不多的,注意別被人看到。”
比利點點頭,躡手躡腳的走出了衛生間。
“抱歉,稍等一會兒。”馮亮對著玻璃倉里的少女擠出一個無力的笑。
他原本可以選擇把少女傳送到自己的家里,但這是馮亮收容過的第一個人類,不像女鬼、木偶、抱臉蟲或是門生,這么一個已經如此凄慘的少女,馮亮可不舍得把對方關在罐子里自生自滅。
隔著堅實的玻璃,馮亮看著收容倉里的小姑娘——在黑暗的地牢中,他從來沒注意到少女的皮膚是如此蒼白,馮亮甚至害怕她會被陽光灼傷。一條臟兮兮的破布裹住她瘦弱的身子,裸露在外的手臂和雙腿纖細的讓人心疼。
可憐的孩子。馮亮搖搖頭,叼上一根煙,希望能緩解自己的嘔吐感。
比利很快回來,帶著一套干凈的病號服和一雙拖鞋,還有一副一次性口罩遞給了馮亮:“頭兒。”
點點頭,馮亮接過衣服,命令助手打開收容倉,遞給了少女:“委屈一下,之后再給你買新的。”
怯生生地接過衣服,少女看看手里的衣服,又看看馮亮。
馮亮一怔,繼而笑著走出隔間:“我在外面等你。”
就算自己只把對方當小孩看,但畢竟是一個姑娘。
他想著,走到盥洗池邊洗了把臉。冰冷的自來水讓他舒服了一點,用臟兮兮的T恤擦了擦臉,馮亮看著鏡子里形容憔悴的自己,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擔心不已。
身后的隔間打開,馮亮從鏡子里看見了走出來的少女。
本來尺碼偏小的病號服披在少女身上卻顯得肥大,一雙眼睛滿是機警和膽怯,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四周。少女走到馮亮身后,有些害怕這個“擄走”自己的大哥哥,但更害怕陌生的瓷磚和燈管。
“帶上這個。”馮亮幫少女戴上口罩,遮住她駭人的嘴,柔聲問道:“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指尖輕輕觸碰馮亮的手背,馮亮的腦海里響起一個壓低的聲音:“小杏。”
頓了頓,少女眼睛里閃過自嘲的光:“現在,應該是小木了。”
有口不能言,和無口無異。沒有口,小杏就變成了小木。
心疼地摸摸少女的頭,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個動作的親昵,馮亮試圖轉移少女的注意力:“我以為啞巴屯的女孩子都不識字。”
躲開自己頭頂的大手,少女低下頭,勾住馮亮的一根手指:“本來是這樣的,但我爸爸識字,是他教我的。”
馮亮點點頭,沒忍住多問了一句:“你爸爸呢?”
“被那些怪物抓走了。”少女說著,即便只是用意念溝通,馮亮都感受得到她的憂傷,“第一次起霧的時候。”
對話尷尬到無法進行下去,馮亮嘆了口氣,牽起少女的手:“我們走吧,小木。”
……
帶著這樣一個小拖油瓶,馮亮無法回去找自己的弟弟和母親——既不知道該怎么向他們解釋自己蓬頭垢面的樣子,也無法向他們解釋這個病懨懨的少女是怎么回事。
馮亮也沒有帶小木去外科拆除嘴上的鐵絲。小木的模樣一看就經受過非人的摧殘,出于使命感,醫生或者護士必定會報警,那就意味著無窮無盡的麻煩。
思來想去,馮亮只有一個地方可去——家。
不是在鳳仙的家,而是他從小長大,父母和馮遠仍在居住的家。離醫院不遠,步行十多分鐘就可以回去。
這是一個上了年頭的小區。父母為了省錢,一直沒把舊窗戶換成推拉式的鋁合金窗戶,臟兮兮的樓道里貼滿了小廣告,狹窄的樓梯間,家家戶戶的防盜門生了銹,落了灰。
但前所未見的建筑建構仍然讓小木驚奇地瞪大了眼。
“吱呀——”
拉開防盜門,生銹的門軸發出蒼老的哀鳴。馮亮皺皺眉,暗自埋怨父親有些不講究,但想到病床上的馮遠已經讓老兩口疲憊不已,他便再也生不出埋怨的心思,讓開門:“請進。”
小木走進房間,好奇地看著家里的擺設——已經用了很多年的餐桌,木沙發和落了一層灰塵的電視機,看起來很華麗實際上很便宜的玻璃吊燈……一切的一切都讓她感到新奇。
脫掉了沾滿泥土和血跡的T恤,馮亮赤著上身,躺倒在沙發上,舒服地呻吟一聲。
小木局促不安的玩弄著手指頭,站在門口,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比利從背包里探出頭來,好奇的打量四周:“頭兒,這是哪兒?”
“我爸媽家。”馮亮說著,感到無邊的倦意涌了上來。他強撐著站起身,正想去洗個澡,看到門口窘迫不安的小木木時,不得不停下腳步,安慰道:“別怕,就當自己家。要洗個澡嗎?”
小木木愣了一下,忙不迭地點頭。她已經有兩年多沒洗澡了,身體和地牢里腐敗的稻草散發著同樣的味道。
跟著馮亮走進衛生間,小木木聽著馮亮講解如何使用熱水器和蓮蓬頭,覺得十分神奇,驚嘆不已。
“慢慢洗,不著急,沐浴露和洗發水都可以用。”馮亮溫柔地笑笑,離開了衛生間。
比利正等在外面,一雙詭異的眼球滴溜溜的轉著,壓低了聲音問道:“頭兒,你為什么要把這個小娘皮帶回來?”
“別那么叫她,不禮貌。”馮亮皺皺眉,走進了副臥。
不大的房間里有一張電腦桌,一臺有些舊的電腦,和一張上下鋪的床。
小時候,他和馮遠都會一起在桌子上寫作業,搶著玩電腦。
當初為了爭奪睡上鋪的權利,兄弟倆吵得快要打起來——小男孩總覺得睡在上鋪十分有趣,而且不用下地關燈,還能命令下鋪的人幫自己拿東西。
最終以哥倆被父親揍了一頓而告終,與此同時,身為哥哥,馮亮被迫“自愿”把睡上鋪的權利讓給了弟弟。
“小兔崽子。”馮亮笑著,看到上鋪已經堆滿了衣服和書,下鋪卻疊著整整齊齊的被子。
自己上高中以后就一直在鳳仙住宿,馮遠從那時候起就開始趁機搶占了下鋪。時間長了,大家都會意識到睡上鋪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有趣。
馮亮坐在床上,倚著被子躺下。他看著床邊的比利,笑道:“你知道嗎,我媽懷孕的時候,我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有一個妹妹。”
比利聳聳肩:“男孩大多如此。我母親在做木偶的時候,我也一直希望她能多做一些穿漂亮裙子的妹妹。”
搖搖頭,馮亮盯著上鋪的床板,喃喃道:“那會兒,我只是想如果爸媽再生一個女孩子的話,一定不會跟我搶玩具。女生不都喜歡洋娃娃什么的嗎?這樣,我的小汽車,奧特曼和變形金剛就能保住咯!”
比利發出尷尬的尖利笑笑,不知道這話該怎么接——他自己就是一個玩具。
“你去衣柜里幫小木木找幾件合適的衣服。”馮亮也沒有留戀方才的話題,“我弟弟前幾年的衣服她應該能穿,這種天氣,T恤和運動褲就好,有幾雙他小時候特別喜歡的鞋應該也還在,湊乎用吧。”
比利點點頭,轉身欲走。
“找歸找,別把衣柜翻亂!”馮亮喊了一句,側身躺下,閉上了眼睛。
他實在太虛弱了,許久無人躺過的舒適床鋪像是一個粘人的小妖精,誘惑著馮亮,勾引著馮亮,讓他迫不及待的進入了夢鄉。
睡一會兒。他想著,意識漸漸模糊。
就一會兒。
……
將身上積攢許久的污垢用力清洗掉,小木木關掉噴頭,在熱騰騰的水汽中閉上雙眼,感受著久違的舒適。
或許被那個男人擄走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她想著,拿起馮亮為她準備的浴巾——那是一種她從沒見過的布料,手感好極了。
擦凈身上的水,小木小心翼翼推開衛生間的門,探出頭去。
“你可算出來啦!”
門后藏著的比利忽然出聲,嚇了小木一大跳。
她用浴巾驚恐的護住身體,貼著墻,緊張地看著這個小怪物。
“我對你沒興趣!我可是木偶!”比利不耐煩地說著,對于這個可能跟自己爭寵的小娘皮全無好感。他指了指旁邊堆著的衣服,“頭兒給你準備的,穿上吧。”
說完,比利扭頭去了客廳,開始擺弄那臺許久不曾打開的電視機。
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和一條運動褲。
沒有內衣——一個木偶顯然不會穿那種東西,也從沒注意過人類會穿什么。
小木套上T恤和運動褲,這是馮遠十三、四歲時穿的衣服,長短正好,卻顯得有些寬大。
長期的囚禁和糟糕的飲食,讓小木瘦的像一把柴火,已經十七歲的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得多,胸部也沒有任何的曲線。
但肥大的衣服已經足以讓小木欣喜不已——T恤上畫著的好看的圖案和舒適的牛仔褲,都讓小木十分喜愛。她走進馮亮的房間,想要對馮亮道謝,卻看到馮亮躺在床上,發出均勻的鼾聲。
他一定很累了……小木想著,在馮亮身邊蹲下,看著他的睡顏。
受了那么嚴重的傷,雖然不知道是怎么好的,但一定很不好受。
馮亮還赤著上身,小木從上鋪取下一條毯子,小心翼翼披在他身上,眼睛瞇成兩輪小小的月牙。
我該走了,讓他睡個好覺……如是想著,小木正要離開,床上的馮亮身體忽然開始抖動。
“?”小木停下腳步,看著睡夢中的馮亮。
他的身體抽搐著,面色漲得通紅,喉嚨里發出“咕嚕咕嚕”的奇怪聲音,嘴角有白沫吐出。
小木被嚇到了,想要呼救卻無法開口出聲,只能按住馮亮的身體,手忙腳亂地拿過一條枕巾塞進馮亮嘴里,防止他咬斷自己的舌頭。
馮亮抽搐著,雙手開始胡亂揮舞,好幾拳重重砸在小木的身上,小木卻躲都不躲,直勾勾盯著馮亮的咽喉。
在馮亮的喉嚨處,漸漸浮現出一個紫紅色的手印。
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