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黑石小徑上,馮亮踽踽獨行。
天色灰蒙蒙的,厚重的云層壓地馮亮喘不過氣。
兩邊是一望無際的渾濁海洋,水面泛著波浪,細小的浪花打在馮亮的腳面上。
這是哪兒?
馮亮茫然四顧,看著前所未見的孤島似的場景,低聲叫著:“助手?”
雖然有些沒用,但一直陪在馮亮身邊的助手,此時卻沒有應聲。
皺起眉頭,馮亮伸手去摸牛仔褲的口袋。他沒能如愿摸到自己的手機,只摸到了半包發潮的香煙。
“怎么回事?”馮亮嘟囔著,悻悻地把煙盒丟到身邊的水里。
輕飄飄的煙盒落在水面上,濺起幾個小水花,隨后被海浪席卷著,再次回到了馮亮的腳下。
挑了挑眉毛,馮亮拾起煙盒,扔到了另一邊的海面上。
浪花搖曳著,再次把煙盒送到馮亮面前。
“嘿!”馮亮被這煙盒氣樂了,“我還扔不了個你?!”
一邊說著,馮亮從地上撿起一小塊礁石似的石子,塞進煙盒里,掂了掂,確定分量足夠,用力地扔了出去。
裹夾了小石子的煙盒浮力小了許多,在海面上砸起一朵水花,不甘地沉沒進海底。
馮亮眉開眼笑:“舒服。”
他伸了個懶腰,開始謀劃下一步的行動。
腳下的黑石小徑似乎沒有盡頭一般,一直延伸到海平面的盡頭,兩邊全是汪洋大海。
馮亮不會游泳,就算會,他也不認為自己能游過這片看不見盡頭的海洋。
于是,他順著黑石小徑,開始往前方走去。
腥咸潮濕的海風吹在馮亮臉上,走了一會兒,他臉上的輕松漸漸消失。
海風越來越強,海浪也越來越大。一朵又一朵的浪花拍打在岸上,打濕了腳下的路和馮亮的鞋,襪子浸滿了海水,濕乎乎的讓人難受。
馮亮擔心再這樣下去,漲潮的海水會把黑石小徑淹沒,一并吞噬掉岸上的自己。
“我可不想被淹死。”馮亮眉頭緊鎖,加快了腳步,想要快點到達小徑的盡頭。
但他仍然看不到所謂的盡頭,只看到海浪越來越大,已經打濕了自己的小腿。
行走間,本就不怎么防滑的運動鞋剛巧踩在一塊濕滑的石頭上,馮亮滑倒在地。一朵巨大的浪花拍過來,吞沒了馮亮的全身。海水的沖擊力打得馮亮身形不穩,在地上打了個滾,差點兒跌進道路邊的海水里。
“噗啊!呸呸呸!”馮亮吐掉口中的海水,抹了把臉,忽然感到懷中有什么東西。
是被海浪沖刷過來的?
馮亮低頭看去,自己濕透的胸口上,粘著一個黏糊發爛的煙盒。
“我去!陰魂不散啊你!”馮亮破口大罵。
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莫名其妙的地方,被海水澆成了落湯雞,馮亮早就惱火不已的情緒在此時達到了爆發臨界點,將煙盒和里面的香煙揉成了碎片,天女散花似的扔進了海里。
“滾!給老子滾!”馮亮吼著,白色的紙屑灑在海面上,很快和海浪中的白色泡沫融為一體,讓他再也無法分辨。
“……哼。”冷哼一聲,馮亮艱難的爬起身,繼續走著。
這次的行走愈發艱難——海水果然開始漲潮,渾濁的海水吞沒了整條黑石小徑,水平面吞沒了馮亮的腳踝。
他艱難地在水中跋涉著,即便精疲力盡,也不得不咬緊牙關,不敢放慢速度。
潮水再漲下去的話,我就要淹死在這鬼地方了啊……
馮亮心急如焚,生怕自己會憋屈地淹死。
還好,事情出現了“轉機”。
在水中正走著,馮亮的步伐忽然一頓。
他的右腿,邁不動了——像是有什么東西纏住了自己的腳踝。
是被沖刷到海面上的海草嗎?
馮亮想著,海水太過渾濁,讓他看不清腳下的情況,不得不彎下腰去摸自己的腳踝。
順著小腿往下,本該摸到腳踝的地方,馮亮沒有摸到預料中的一團海草,反倒摸到了……
一只手似的東西。
“臥槽!”被嚇了一個激靈,馮亮大叫一聲,奮力掙扎著,想要把腿抽出來,卻沒能掙脫那只手,反倒把自己絆倒在地。
撲倒在地上,馮亮被灌了滿嘴的海水,驚恐地掙扎著。
一下,兩下,三下……
馮亮不斷踢著抓住自己腳踝的東西,忽然感到右腳一輕,成功脫困。
他連忙趔趄地爬起來,低頭看去。
右腳的腳踝處,果然有一個淤青的掌印!
馮亮不敢再耽擱,奪路而逃。
兩邊的海浪愈發洶涌,海平面吞沒了馮亮的膝蓋。
身邊的海水中,毫無征兆地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馮亮的手腕!
那是一只沒有皮肉,只剩骨骸的手。似乎經歷了海水經年累月的腐蝕和沖刷,手骨呈現出黑黃的顏色,腐朽的不成樣子。
“莫挨老子!”馮亮驚恐地吼著,一邊掙著,一邊用另一只手去敲打。
這只手比馮亮想象中的要虛弱的多,早已腐朽不堪的骨骼,被馮亮一拳砸上去,立刻碎裂開來,強度幾乎跟桃酥一般。
馮亮松了一口氣,甩掉手腕上的幾根指骨,正要繼續逃命。
卻忽然看到視野范圍內的海面上,伸出了無數只手臂。
有些手臂看起來很新鮮,像是活人的手臂一般;有些手臂膚色慘白,表面潮濕光滑;有些手臂泛著水腫,白白胖胖;有些手臂已經開始腐爛,撒落著爛肉和腥臭的膿水;有的手臂已經沒有皮肉,只剩下被高鹽度海水腐蝕的腐朽骷髏……
無邊無際,海面變成了手的海洋。
海浪咆哮著,沖刷著,將無數只手送到馮亮的身邊,讓馮亮莫名的想起新浪推手。
但他已經來不及繼續發散思維了——雙手,雙腿,不知幾十只還是上百只手攀上馮亮的身體,緊緊地攥住他,讓他寸步難行。
“滾開!滾!別碰我!”馮亮吼著,拼命掙扎著。他掙斷了好幾只枯骨或腐爛的手臂,卻立刻有更多的手臂涌上來,緊緊攥住馮亮的身體,尖利的指甲嵌進馮亮的肉里。
它們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也沒有仗著人多勢眾把馮亮撕成碎片。
他們只是就這樣抓住馮亮,鉗制住他,不讓他逃脫。
馮亮的力氣被無數只手和不斷沖擊的海浪所消磨干凈。海水已經淹沒了馮亮的脖子,他仰起頭,驚恐地看著海平面不斷上涌。
“噗啊!”
掙扎時濺起的水花落到馮亮嘴里,他長大了嘴,想要多吸一點空氣。
一只大手按上了馮亮的后腦——他看不見那只手的樣子,只知道這只手一定很大,很有力。
大手推著馮亮的后腦勺,似乎已經不耐煩,用力一按,迫使馮亮低下頭,整張臉埋進海水里。
馮亮不想低頭,想要抬頭挺胸。
但更多的手一擁而上,掐著他的臉,拽著他的頭發,揪著他的耳朵,扣著他的鼻孔。
一只腐爛的手按在馮亮的眼睛上。馮亮瞪大了雙眼,透過渾濁的海水,從指縫中看到了腳下的場景。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腳下的黑石小徑開始沉沒,落入海底。
這一刻,馮亮才終于看清——自己一直踩著的,不是什么礁石堆砌成的小路。
那只是一只巨大的手掌上,一根修長的食指。
……
馮亮睜開眼睛,從床上蹦起來,驚恐地吼著,卻沒有發出聲音。
他愣了一下,感受到嘴里奇怪的觸感,伸手摸去。
自己的嘴里被塞了一條枕巾。
一只冰冷的手搭上馮亮肩膀,剛剛經受過“手”的摧殘,馮亮立刻躲開,瑟縮在床角,驚恐地看向手的主人。
小木站在床邊,纖細的手尷尬的舉在空中,眼中滿是疑惑和關切。
和小木對視著,馮亮發呆幾秒,繼而看向周圍。
熟悉的房間和家具,這是……馮遠的房間?
這是……我的家?
伸手抹了把臉,馮亮這才發現自己的臉上滿是汗水。
揉揉眼睛,馮亮用力搖搖頭,清醒了一點,看向小木,聲音沙啞地問道:“我……做噩夢了?”
小木皺著眉,微微點頭。
“……呵。”馮亮苦笑一聲,翻身下床,“沒事,我只是做了個噩夢……有點真實的噩夢。”
小木神色復雜,想要說些什么,馮亮卻總是躲著她的手,讓她根本無法表達自己想說的話。
抓起桌上的水杯一飲而盡,干渴的喉嚨舒服了一點,馮亮努力保持鎮靜,對著小木木笑笑:“衣服挺合適,但還是有點男孩子氣。明天帶你買新的。”
小木一怔,搖了搖頭。
馮亮皺眉,有些不悅:“我說買就買!”
被馮亮陡然提高的音量嚇到了,小木木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和馮亮互動。
“……抱歉。”馮亮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一邊惱怒自己莫名的暴躁,一邊試圖安撫小木木:“我可能是……起床氣,嗯。那個……我去洗個澡,你要是累的話,就在這兒睡會兒。”
說完,馮亮脫掉牛仔褲,只穿一條內褲,毫不在意小木木滿臉通紅的羞澀樣子,走出了房間。
走向衛生間的路上,馮亮看到客廳里的比利——木偶正坐在沙發上,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里的綜藝節目,不時發出一陣刺耳瘆人的笑聲。
“……傻逼。”馮亮罵了一句,走進了衛生間。
即便剛剛被“淹死”了一次,馮亮也仍然對蓬頭中流出的熱水毫無偏見。熱水沖刷掉馮亮身上的血腥味和臭味,沐浴在溫暖的水流里,馮亮緊繃的神經舒緩了不少。
“呼——”長出一口氣,馮亮仰起頭,看著密密麻麻布滿小眼的蓮蓬頭,輕聲叫著:“助手?”
【我在。】
“我剛才睡覺的時候,有監測到什么嗎?”
【一段時間之前,監測到您的身體出現過短暫的抽搐,休克現象,持續約270秒。】
“抽搐?休克?”馮亮眉頭緊鎖,忽然沒了洗澡的心情:“怎么會這樣?”
【缺乏必要組件,無法分析。】助手的回答從沒讓馮亮滿意過。
“缺組件缺組件,到底缺他媽什么組件?!”馮亮低聲吼著,臉色顯出不正常的酡紅。
【權限不足,無可奉告。】
“艸!”馮亮罵著,一拳打在浴室墻壁的瓷磚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從啞巴屯傳送回來的時候,系統明明為我治好了所有的傷勢,我的身體怎么會如此的……反常?!
先是傳送過后吐出來的黑血——可能是手臂的黑化被治愈后,需要用嘔吐的方式排出體內的有害物殘余,勉強說得通。
但剛才的夢……
馮亮看向沾滿水汽的鏡子,怔了怔,下意識的伸手擦干凈鏡面。
鏡子里,他帥氣的面孔之下,咽喉部位有著一塊略微紅腫的手掌印,仿佛被某人的手扼住過一般。
“?!”馮亮大驚,第一反應是小木會不會趁自己睡覺暗害自己。
但他很快排除了這個可能——小木木的手瘦小的讓人心疼,但脖子的掌印,大得像是奧尼爾的巴掌印。
比利?
也不對,比利的小拳頭跟個鵪鶉蛋似的,和自己脖子上的手印更是天差地別。
馮亮陰沉著臉,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端詳許久,仍然沒有一點頭緒。
難道,問題出在那塊“碎肉”上?
有可能,助手明明提醒自己,那塊碎肉有極高價值,但在成功收容后,自己卻得到了【0積分】,實在奇怪……
越像越心煩意亂,馮亮關掉水,草草擦了擦身子,裹著浴巾走出浴室。
客廳里,比利仍然再看一檔馮亮沒見過的綜藝見面,笑得像個殺人不眨眼的孩子。
小木木怯生生的站在旁邊,看著電視機里的東西,卻不像比利那么高興,大眼睛里滿是匪夷所思的費解。
聽到浴室的開門聲,二人齊齊看向馮亮。
比利從沙發上蹦下來,筆直的站好,木質下巴一開一合:“頭兒!您醒啦!要吃點兒什么嘛?我給您訂個外賣?”
小木木看著馮亮結實的上身,棱角分明的腹肌,和只有一條浴巾護體的下身,羞紅了臉。小丫頭扭過頭去,但馮亮分明看見她不斷的偷瞄自己。
失策了,就算小木木還是個孩子,但終歸是異性,還是要避諱一點啊……
馮亮想著,什么都沒說,走回臥室開始換衣服。
獻殷勤的比利無人理睬,被撂在原地,有些尷尬。
他轉過身,看著馮亮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藍眼睛滴溜溜轉著,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這時,家中緊閉的防盜門,響起一串窸窸窣窣的響動。
就在比利和小木木閑談的功夫,門口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像是有人將鑰匙插進了門鎖。
比利一愣,繼而想起馮亮關于“不可以被外人發現你是一個不正經的木偶”的命令,靈機一動,二話不說躺倒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仿佛真的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木偶。
相比本色出演一副木偶的比利,小木木卻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馮亮倒是沒有叮囑過她不許被外人看到之類的奇怪請求,但小木本人卻緊張地不得了——自閉了兩年,她現在不知道如何和人打交道,更害怕別人用另類的眼光盯著自己嘴上的傷疤。
就在小木猶豫要不要找個地方躲起來的時候,門開了。
小木手忙腳亂的拿起口罩帶上,正看見一個微微發福,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走進門。他的鼻梁上架著眼鏡,穿著一套普通的夾克西褲,臉上滿是疲憊和人到中年不得已的郁結。
看到自己家客廳站著一個蒙面小姑娘,大叔一愣,隨即眉頭緊鎖,握緊了手中的公文包,厲聲道:“你是誰?!在我家做什么!”
小木木被大叔厲喝嚇得后退一步,身體微微發抖,卻苦于口齒不便,只能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發呆。
還好,聽到開門聲的馮亮及時從房間里走出來,看著大叔,驚喜地叫著:“爸!”
“亮子?”大叔的臉色緩和了不少,看向馮亮,露出一絲笑容:“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也不跟爸媽說一聲!”
馮亮笑笑,含糊地蒙混過去,:“剛回來。這是小木,我同學的妹妹,來咱家坐一會兒。小木,這是我爸,馮志強。”
小木微微鞠躬,像是在無聲的說:“叔叔好”。
馮志強點點頭,露出和藹的笑容,在沙發上坐下:“小姑娘你好,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在哪里上學呀?”
一見面就是一個長輩三連。
問題并不難回答,但小木出于特別的原因,偏偏張不開嘴。
“她叫小木,今年十七了,跟小遠同歲。”馮亮連忙幫忙回答道,“在縣一中上學,高……高二?差不多吧。”
“哦。”馮志強點點頭,有些不解為什么這小姑娘不說話,但也沒有細究,只是半開玩笑地道:“怎么在家里還戴口罩,是我們家有意味嗎?”
小木的神色立刻慌亂起來,求助似的看向馮亮。
“哦,是這樣。”馮亮看見窗臺上擺著的幾盆花,開始信口胡謅:“小木花粉過敏,這不咱家有花嗎,所以才戴口罩。”
“這幾盆花都會過敏?”馮志強奇道,連連搖頭,心里感慨現在的孩子真是嬌氣。
馮亮和小木對視一眼,見總算是糊弄了過去,暫時松了一口氣。
三人大眼瞪小眼,坐在客廳里,一時無話可說。只有電視機還放映著無聊的綜藝節目,緩和著屋里尷尬的氣氛。
半晌,馮志強帶著身為長輩的自覺,率先打破了沉默:“亮子,晚上想吃啥,爸給你做。”
“不用了,我吃過飯才回家的。”馮亮婉拒了父親的好意,一是不想給父親添麻煩,二是父親做的飯實在太難吃。
馮志強也不再堅持,起身往臥室走去:“那我去換身衣服,一會兒去醫院陪小遠兒,好讓你媽回來好好休息。你要一起去嗎?”
“不了,我剛才醫院回來。”馮亮笑笑,目送著父親進入臥室,連忙站起身,把這半天壓在屁股底下的比利拎起來,塞進健身包。
自己在鳳仙的家里又多了幾個罐子,裝著各種奇奇怪怪的生物,讓馮亮放心不下。除此之外,他還打算回一趟母校,看看自己是否能找到某個人……
就在馮亮收拾東西的時候,父親已經換好衣服出來。
“這么快?”馮亮看著換了一身干凈衣裳的父親,笑道。
馮志強點點頭,話里若有所指:“那可不,咱們老爺們兒又不像女人似的,換個衣服都磨磨唧唧。”
馮亮笑笑,背起健身包:“爸,咱走吧,一起打個車,把你送到醫院,我正好坐大巴回鳳仙。”
“你要走了?”馮志強一愣,臉上立刻流露出空巢老人的失落和無所適從。他想要挽留,又礙于面子說不出口,只能結結巴巴地道:“這么晚了,還有大巴嗎?”
馮亮看了眼時間,下意識地道:“不晚啊,還有好幾趟車呢。”
父親啞口無言,想了想,換了一個理由:“起碼吃頓飯啊,要不路上餓。”
“不餓,一個鐘頭就回去了。”馮亮笑笑,絲毫沒有意識到父親是在挽留自己。
一大一小兩個直男沉默了一陣,最終以父親的一聲嘆氣而告終:“那……你先跟我去趟醫院,起碼跟你媽打個招呼再走吧?”
聽著父親的嘆息,馮亮總算意識到了什么東西。但此時他的心里滿是對自己住處的擔憂,生怕罐子里的幾個家伙把家里搞得天昏地暗,歸心似箭,因此只能搪塞道:“單位忙,催我趕緊回去。今天得早點回去,準備一下明早要用的材料……”
父親點點頭,努力掩飾著眼里的落寞:“也是,工作重要,趁著年輕多表現表現。那好,咱們走吧。”
說著,父親拎著早已準備好的袋子,率先離開了房間。
給小木木使了個眼色,馮亮快步跟上。
三人打了一輛出租車,很快便到達了醫院門口。
“亮子,真不上去看看你媽?”馮志強坐在副駕駛上,打開了車門,卻沒有立刻下車。
想著病床上的弟弟和憔悴的母親,馮亮在心里長嘆一聲,面上卻只是不動聲色地搖搖頭:“不了,你趕快上去吧,我媽估計都等不及了。”
父親點點頭,正要下車,正好瞥見醫院門口的一家水果攤,便和司機師傅說道:“師傅,您等等再走,我馬上回來。”
司機點點頭,這時的醫院門口人流量不大,他也樂得多一會兒停車——既省氣還不耽誤打表,何樂而不為。
馮志強走下車,對著后座上的馮亮叮囑道:“你就坐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買幾個橘子。”
馮亮一怔,連忙阻攔道:“爸!別了!我不吃!你還是……”
話沒說完,父親已經走到了水果攤前,挑起了橘子。
在馮亮的記憶里,父親是很少去買水果蔬菜的,從小到大,這種事一直由母親一手包攬,還因為父親買過不好的水果發生過爭吵。
現在,馮亮隔著茶色的車玻璃,看著父親在水果攤前,小心仔細地挑著一個個又大又圓的橘子。
用塑料袋裝了幾個看起來不錯的橘子,父親跟小販說了些什么,便將袋子放上秤盤。他看了眼斤兩,似乎是價格有些貴,父親從袋子里取出一個橘子拿出來,想要省點錢。
握著橘子的手舉在半空,半晌都沒把橘子放下。父親在攤位前呆立了一會兒,把手中的橘子裝回袋子里,又額外挑了幾個大橘子,一并放上秤盤。
他似乎想讓兒子多吃一些水果。
“你就坐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買幾個橘子。”父親方才說得話讓馮亮有些好笑,但看著父親和小販討價還價的背影,他卻笑不出來,只覺得一陣心酸。
在他的印象里,父親從不討價還價。每次母親和店家講價的時候,父親都無奈地站在一旁,一臉地不耐。
吸了吸鼻子,馮亮點了一顆煙,百感交集。
父親很快回來,敲了敲車窗,把一袋橘子遞到馮亮手中,面無表情地道:“路上慢點,到家打電話。”
“嗯。”馮亮笑笑,希望自己的笑能讓父親安心。“爸你快回去吧,這么大的太陽,別中暑了。”
“沒事兒。”父親輕描淡寫地說著,沖司機師傅道:“師傅,走吧。”
車輛慢慢發動,馮亮轉過身,從車廂的后玻璃中,看到父親在醫院大門口站了許久,直至出租車轉彎,才消失在馮亮的視線里。
車廂里,小木木眨眨眼,小手搭上馮亮的手背:“你在傷心?”
“沒有。”馮亮抽回手去,不想和小木交流。
他把煙頭彈到車窗外,呆呆地看著身邊駛過的車流,半晌,幽幽地嘆了口氣。
馮亮拿出手機,電擊圖標是“⊙”的APP,在輸入界面打字道:
“基金會有沒有能治好我弟弟病的方法?”
腦中響起助手的回復:【有,很多種。】
馮亮立刻激動起來:“兌換!立刻兌換!多少積分都可以!”
【提示:基金會商店內所兌換的任何物品,無法對非基金會成員或收容樣本使用。】
“無法使用?!”剛剛燃起希望的心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馮亮愣了幾秒,繼而憤懣地打字道:“為什么不能使用?!那我怎么給我弟弟治病?!”
【您可以通過科技研發和產品研發,自行制作可治療疾病的藥物或其他物品。】助手解答道,【研究員自行制作的產品,可以自由使用,不受基金會管轄。】
馮亮再次燃起希望,咂咂嘴,品味著助手的話:“自行……制造嗎?”
小木木坐在馮亮身邊,疑惑馮亮不知在自言自語些什么。
她能感應到別人的情緒,只知道馮亮的內心在短時間內經歷了大起大落,最終,忽然迸發出一股強大的信心和積極性。
馮亮看著車窗外的風景,第一次,對自己的新工作充滿了信心。
馮亮和小木很快就回到了鳳仙的家,比他想象的還要容易——縣、區之間的大巴車安檢形同虛設,馮亮插在后腰上的左輪槍自始至終都沒被人發現。
一路上,小木木一直因為自己看到的一切而感到新奇。寬敞且跑得飛快的大巴車,街道兩側的車水車龍,人手一個的奇怪小方塊,露大腿的漂亮姐姐和扎辮的大哥哥……
好奇地眨著大眼睛,小木很想問馮亮這是什么,那是什么,但馮亮一坐上車,便立刻睡著了。
他實在太累了,大巴車的座椅算不上舒服,但馮亮也顧不得那么多,窩在椅子里,很快發出了均勻的鼾聲。
還好,這一次他沒在睡夢中抽搐,安穩的睡了一路,直到售票員把馮亮叫醒。
帶著興奮的小木木回到家,把小丫頭神采奕奕的眼神記在心里,馮亮打算找個時間,帶小木木出去好好轉轉。
“助手,下次任務是什么時候?”馮亮一邊上樓,一邊問著。
【下次收容任務將在三天后可用,您可以選擇三天后立刻進入任務,也可以繼續休息,直到七天后系統開啟強制傳送。】
馮亮點點頭,決定還是要早點開始下一次任務。畢竟,盡早收容更多樣本,就可能盡早研究出治愈弟弟疾病的方法。
“請進!”馮亮打開家門,對著小木木笑笑。
小木點點頭,怯生生地走進家門。
這就是……馮亮的家?
小木眨眨眼,稍微有點失落——相比馮亮的父母的家,這間租金低廉的房子空間小了許多,也沒有那些經年累月的祥和的家庭氣息和各種溫馨的擺設。這些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這間屋子有一種獨居男性特有的亂糟糟的氛圍,各式各樣的東西隨意擺著,衣服搭在椅背上,褲子蜷成一團仍在沙發上,煙灰缸里裝著小山似的煙頭。
察覺到小木皺眉的表情,馮亮尷尬的笑著,狡辯道:“男人嘛……房間整潔無異味,不是偽娘就是GAY!”
小木疑惑地看向馮亮,即便不用肢體接觸,馮亮都猜得到她想問什么:啥是偽娘?啥是GAY?
“沒啥。”馮亮訕笑著搖搖頭,走進臥室,看著一地的收容倉,嘆了口氣。
……
【在研究室內放置樣本,可以自動研究、完善收容樣本的各項信息,并可以解鎖該樣本特有的科技到您的科技樹內。】
【您可以花費一定的積分,將您科技樹上已有的科技加載至裝備、收容樣本、甚至您自己身上,以此提升自身實力。】
聽著助手的介紹,馮亮摸著下巴,大致明白了自己以后要走的路。
馮亮看過不少網文,在他的認知中,征戰各個位面的幾個流派可以大致分為無限流、夢魘流、系統流。這些流派既鼓勵宿主從各個位面攫取強大的裝備和道具,并且可以和主神、夢魘空間、系統之類的存在兌換升級。
基金會和這些流派有一定的相似之處,但又不完全相同。
研究會受基金會的指示,被派遣去收容各個位面的有價值樣本——所謂樣本,包括且不限于生物、道具、裝備……世間萬物,一切東西都可能被基金會認定為有價值的樣本。
馮亮不需要像無限流、夢魘流的主角一樣,去完成各種各樣的任務。他只需要像抓寶可夢似的收容各種各樣的樣本,并且“飼養”他們,在這些樣本的全部價值被攫取干凈之前,保證其被安全收容。
他感覺這一切像是一款逼死收集癖的大型游戲,游戲包含RPG、動作、即時策略、第一人稱射擊、養成、經營、社區交互、戀愛模擬(?)等多種元素。但游戲的核心玩法,還是鼓勵玩家不斷的收集完善一本看不到盡頭的圖鑒,圖鑒內容每增加一項,玩家也可以獲得一項獎勵。
“好復雜……”馮亮咂咂嘴,插著腰,看著房間里的一大堆妖魔鬼怪。
娃娃機里的半截女鬼,門生,抱臉蟲,木偶,有口不能言的小木木……
本就不怎么大的房間已經開始顯得擁擠。
點上一根煙,馮亮嘆了口氣,一臉幽怨:“這個游戲,也太硬核了吧……”
【助手建議您盡快完善自己的研究機構框架,合理收容各類樣品。】
助手悉心提醒著:【目前您所擁有的大部分樣本,都需要獨特的飲食和棲息環境。強烈建議您立刻擴大規模,防止不必要的樣本損耗。】
“道理我都懂。”馮亮把裝著抱臉蟲的罐子踢到墻角,在床上坐下,吐槽著:“換住處不需要錢嗎?基金會可以提供住房補貼或者貸款什么的嗎?”
【基金會不會對研究員的財產狀況進行任何形式的干涉。】助手冷冷地道,話里的潛臺詞,大概是:“我們不向你收稅已經很夠意思了,有工資和社保不錯了,你還要啥自行車?!”
“切。”馮亮撇撇嘴,看著地上的一堆收容倉,皺起眉頭。
除了比利和女鬼小張,其余的樣本都是活物。馮亮連貓貓狗狗都沒養過,從小到大唯一的飼養經驗就是五歲時候母親給自己買的一只小烏龜——那玩意兒省事的很,馮亮玩了兩天就膩了,后來送給了幼兒園的其他小朋友,不知道小烏龜現在過得怎么樣。
一邊感慨著韶華已逝,馮亮再次出聲問道:“助手,關于收容樣本,有什么建議嗎?”
助手:【您有過飼養經驗或收容經驗嗎?】
馮亮搖搖頭:“沒有。”
【我告訴您,想收容樣本,得巧立名目,掙好多好多的錢,給他們搭建研究室,喂他們喜歡的食物,模擬他們認為舒適的生存環境。這樣您可以獲得盡可能詳盡的樣本信息,才有一定幾率解鎖新的科技。】
“怎么才一定幾率?具體是多少?”
【具體的科技解鎖幾率,得看他們的臉色?】
“誰的臉色?”
【收容樣本。】
“收容樣本?我那么辛苦收容他們,就是為了看他們的臉色?”
【對。】
“我好不容易出生入死,收容了樣本——”
【對。】
“還得巧立名目,掙好多好多錢——”
【對。】
“還得給他們搭豪宅,喂他們愛吃的東西——”
【對。】
“那我不成跪著要飯的了?”
【您要這么說,當研究員還真就是跪著要飯的。就這,多少人想跪還沒這門子呢!】
“……”馮亮嘆了口氣,“我問你,我為什么要當研究員?”
【不知道。】
“我就是腿腳不利索,跪不下去。”
【原來您是想站著——那您還是去看看非法網站,看看會不會蹦出彈窗問您想不想知道活著的意義吧。】
“唉?我就不明白了,我已經出生入死,收容了幾個樣本了,混得有頭有臉了,怎么還不如主神空間的走狗呢?”
【在臨時研究員眼里,您是有頭有臉,但在這些樣本眼里,您就是跪著要飯的。科研嘛,伺候樣本,解鎖科技,不寒磣。】
馮亮一擼袖子:“寒磣!很他媽寒磣!”
【您是想站著,還是想解鎖科技?】
“我是想站著,還把科技解鎖咯!”
【解鎖不成。】
“解鎖不成?”
【解鎖不成。】
馮亮深吸一口氣,拔出湛藍玫瑰,摔在桌子上:“這個,能不能讓樣本老實?”
【能,任務位面里。】
馮亮點點頭,敲了敲娃娃機似的研究室:“這個,能不能解鎖科技?”
【能,跪著。】
拿起湛藍玫瑰,用槍口敲了敲研究室,把里面的半截女鬼小張嚇了一跳:“這個,加上這個,能不能站著,把科技解鎖咯?”
助手沉默了幾秒,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敢問研究員何方神圣。”
馮亮臉上浮現起自得的笑,雙手抱于胸前,傲然道:“鄙人——”
“哐當哐當——”
一陣激烈地敲擊聲,打斷了馮亮裝逼的思路。他不悅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墻角的玻璃罐里,抱臉蟲劇烈的掙扎起來,不要命似的撞擊著堅實的玻璃。
一直站在門口的小木被玻璃倉的里的丑東西嚇了一跳,緊張地看看抱臉蟲,又看看馮亮。
房間里的一屋子東西早就引起了她的強烈不適,尤其是娃娃機里的半截女鬼。現在,小木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馮亮的解釋。
但此時的馮亮顧不得解釋。他蹲下身子,看著似乎打算以死明志逼馮亮跪著解鎖科技的抱臉蟲,一臉疑惑:“這玩意兒怎么了?”
【脫水。】
“脫水?”馮亮先是有些驚訝,但很快便想通了。
在電影《異形》系列和《異形大戰鐵血戰士》系列中,都有人工飼養抱臉蟲的場景。而那些場景中,抱臉蟲無一例外都被裝在灌滿神秘液體的罐子里。
聯想到異形產下的巨大的卵,在自然條件下,抱臉蟲在撲倒人臉上強行插入之前,一直都生活在密閉潮濕的巨大卵狀物里……
果然,為樣本提供宜居環境是很重要的啊。
馮亮嘆了口氣,只覺得又有好多工作要做。他煩躁地撓了撓頭發,問道:“該往里面灌點什么?”
【缺乏必要信息,無法得知該樣本所需成分。】助手表示愛莫能助的同時,卻提出了一個新的建議:【建議您盡快使用該樣本,避免損失。】
“使用?”馮亮一愣,隨即明白了助手的意思。
抱臉蟲是異形族群用于在人體內產卵的東西。要使用它,也就是說……
馮亮的臉色變得冷酷而嚴峻。
確實,一只成功孵化出的異形,甚至有可能長成一只異形皇后,進而繁衍出一整個族群。一個異形族群蘊含的價值不言而喻,不止是異形皇后和普通異形兩種生物,甚至是信使異形、鐵血異形等各種各樣的亞種,不僅能為馮亮提供大量的積分和科技,還能向其他研究員,甚至研究員以外的群體出售異形,構造一個產業鏈,以此牟取數不清的利潤!
利益在前,誰都無法忽略。
但……該讓抱臉蟲,抱點什么呢?
可這或許會殃及一條無辜的人命,不,不止一條,馮亮如果真要構筑一條產業鏈,會像往面團里倒酵母粉似的,傾倒上百條性命。
要吃人血饅頭嗎?像那個該死的疤臉男一樣?
馮亮瞇起眼睛,看著罐子里的回光返照的丑東西,內心天人交戰。
看著收容倉里垂死掙扎的抱臉蟲,馮亮沉默了半晌,忽然站起身,驀地一笑:“小木,你喝水嗎?”
“?”小木有些疑惑,但還是怯生生地點點頭。
不知什么原因,她從很早開始就再也不需要吃飯了,只需要喝少量的水就能維持生存,像根水仙花似的,而且不用排泄。
從這個角度來看,小木值200積分還是比較合理的。
馮亮拉著小木木的手,走出臥室,倒了一杯水,安頓著小姑娘坐在沙發上:“困了的話就睡一會兒,別客氣,以后這就是你的家。”
點點頭,小木用手指蘸了一點水,仰起頭拍在嘴唇上,讓小水珠順著嘴唇間的微小縫隙流進去。
這一杯水,她可能要喝一個小時啊……馮亮想著,又回到臥室,反鎖上了房間。
“助手,我還有多少積分?”馮亮問著,拿出了手機。
【2500點】
看著屏幕上彈出的數字,馮亮微微皺眉,沒有多少身懷巨款的喜悅。沉默了一會兒,他再次問道:“如果要使用抱臉蟲的話……有什么推薦嗎?”
【推薦產品:量產型克隆人。】
【如果僅做為孵化器皿,身體基本健康健全的克隆人或許是您的最佳選擇,具有效率高、成本低、倫理負罪感較輕等優點……】
聽著助手喋喋不休的介紹,馮亮沉思著,沒有回答。
雖然只是智力低下的克隆人而已,但即便這樣,也已經是用人命來做耗材了啊。
這就是研究員的工作嗎?利益當前,為了攫取更大利益不惜犧牲他人的性命……
“呼——”馮亮長出一口氣,心煩意亂的揉揉眼睛,低聲道:“這只蟲子,還能活多久?”
【約十二個小時。十二小時后,將會失去活性,無法繼續產卵。請您盡快決策。】
低聲咒罵著什么,馮亮再次點燃一根煙,呆坐了半晌。
直至煙頭燙到手指,馮亮才回過神來,掐滅煙頭,又點上一支,面色木然地問著:“克隆人多少錢來著?”
【500積分/個。】
“有點貴。”馮亮嘟囔著,點開商店頁面,輸入了“異形”兩個關鍵字。
基金會官方店鋪顯示結果為空,但許多研究員私人攤位都彈出了相關產品。
銷量最高的,是名為【異形卵】的產品,價格110積分至149積分不等。
馮亮看著價格,稍微核算了一下成本:抱臉蟲兩百積分,克隆人五百積分,那么要孵化一個成年異形需要700點積分,還只是被湛藍玫瑰一槍秒的那種,似乎成本與收益不大匹配。
但如果能孵出一只皇后的話,利益可就大了去了……
馮亮甩甩頭,就在他打算狠下心孵一只試試的時候,商品列表中的一件商品吸引了他的眼球。
【產品名稱:抱臉蟲培養液】
【產品價格:10積分/升】
【產品介紹:皇冠賣家匠心巨制!由b級研究員“女皇”精心調制而成,用于浸泡、飼養抱臉蟲,強烈推薦收容異形系列樣本的研究使用!該培養液營養價值高,可以維持抱臉蟲所需的日常養分。建議搭配恒溫裝置使用,并且定期更換。購買金額在1000積分以上,還可贈送刀鋒女皇私房照片一套!(購買后,可通過聯系賣家獲得云盤鏈接哦~???)】
忽略到刀鋒女皇私房照之類的無關信息,馮亮眼前一亮,打了個響指:“助手!把這玩意兒買上三升,灌到裝著抱臉蟲的收容倉里!”
【收到。】
話音剛落,收容倉里立刻冒出大量黃澄澄的液體,填滿了罐子,將抱臉蟲浸泡在其中。
一直抽搐掙扎的抱臉蟲身體立刻舒展開來,八只節肢輕輕動著,像是在溫暖的海洋中恣意徜徉。
以極低的成本暫時解決了問題,馮亮松了一口氣,眉開眼笑。
看樣子關于倫理方面的思考,可以再拖延一段時間咯。
……
安頓好抱臉蟲后,馮亮又對房間做了一番布置。
新建了一個和娃娃機差不多大小的研究室,好在他目前收容的盡是一些小型樣本,不會太占空間。馮亮把饒曉曉送給自己的門生幼體裝了進去,想到他們在溶洞中的生存環境,特意把玻璃屋子里的明亮度調得很低,加大濕度,營造出陰暗潮濕的生存環境。
而之前裝著女鬼小張的研究室,下方的小型顯示器上忽然亮起綠色的光芒。
【提示,研究室已解鎖新的科技,請及時察看。】
“這么快?”馮亮驚喜地叫著,沖到女鬼小張面前,點開了玻璃倉下方的屏幕。
【樣本編號:a1-小張】
【樣本類型:靈異類低等生物】
【樣本基礎屬性:(以研究員種族——人類為參考坐標)】
【智力:智障】
【力量:手無縛雞之力】
【敏捷: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
【成長性:較高】
【樣本評價:在某些條件下此類樣本可能致命,但條件較為苛刻。】
【已解鎖科技:初級照明工具干涉。】
【初級照明工具干涉:靈異類生物的常見的特性,以自身對磁場的影響,間接干涉一定范圍內的照明工具,以此營造出陰暗的氛圍,方便進一步開展活動。初級特性多為靈異類生物的無意識作為,可以干涉燭火、油燈等微型火焰或是部分低功率電器,使其無法照明。】
……
馮亮盯著屏幕看了半天,深吸一口,沉默了幾秒,一拳敲在玻璃上,咆哮著:“原來是個廢物啊!還有這種科技有什么用啊!睡覺前不用下地關燈了是嗎?!”
不顧馮亮的憤怒,助手自顧自地說道:【科技·初級照明工具干涉已添加到您的科技樹,您可以隨時查看,并花費一定積分將其裝載在自身或是收容樣本上。】
馮亮嘆了口氣,無精打采地道:“裝載這個科技需要多少積分?”
【500積分/次】
“500?!”馮亮瞪大了眼,氣急反笑,“我花500積分就為了每天晚上不用下地關燈?”
助手沉默著,交由馮亮自行判斷。
馮亮罵罵咧咧幾句,發泄了一些不滿,繼而又點上一根煙,思考起這個科技的實用性來。
自從入了研究員這行,感覺費煙了呢……不對,說正經的。這項科技像是一個低配的鄧布利多熄燈器,仔細想想,在夜間作戰時,能夠干涉照明,讓場面陷入黑暗確實有一些用處,對于異形、門生這種無需光照的生物來說簡直如虎添翼。
而且在大巴車進隧道的時候使出這招,不就能趁機做點兒什么了嘛!
呸呸呸,想什么呢!
馮亮想著,暫且對這項科技有了一定的認可,打了個響指道:“助手,在我身上裝載這項科技吧。”
【無法裝載。】
馮亮瞪大了眼睛:“憑啥?”
【該科技為靈異類生物特性,只能裝載在靈異類生物身上。】
“那裝在比利身上呢?”
【監測中……可以裝載,是否確定?】
“合著比利是一鬼啊?”
【是否確認裝載?】
“……”馮亮咬著嘴唇,一咬牙一跺腳,“裝t的!”
耳邊響起一聲清脆的音樂,和寶可夢成功學習技能的音效有異曲同工之妙。
“比利!”
馮亮扯著嗓門吼著,同時打開了房間的燈。
比利破門而入,尖叫著:“頭兒!我覺得自己的腦子里多了什么東西!我是不是長腫瘤啦?您帶我去醫院看看吧!”
“你特么哪有腦子!”馮亮嫌棄地躲開,指了指天花板上的燈管,“把這燈關了。”
比利一愣,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面露難色:“頭兒,我夠不著開關呀……”
馮亮扶額,耐著性子道:“不是讓你用開關,動動腦子!”
比利的下巴“咔咔”作響,有些委屈地低下頭:“您不是剛說我沒腦子嘛……”
被木偶氣樂了,馮亮一叉腰一跺腳,厲聲道:“你關不關!”
比利被嚇了一跳,一個激靈,大聲回答道:“關!”
“啪!”
頭頂的節能燈,滅了。
……
一人一木偶面面相覷,沉默了半晌,比利訕笑著道:“哈,頭兒,你這還是聲控燈啊?”
點點頭,馮亮意味深長的看著比利,揮手道:“行了,去幫我把衣服洗咯。”
“好嘞!”生怕馮亮在想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出來,比利連忙跑出了房間。
嗯,抱臉蟲現在罐子里泡著就好,那塊布扇一下,不然自己以后可能會對藥酒有心理陰影。
小木雖然也屬于收容樣本,但把一個小姑娘關在罐子里似乎不大合適,以后再說吧。
還剩下一個樣本要處理,那就是……
馮亮拿起地上的一個罐子,看著里面的東西。
生銹的鐵鉤尖端,串著一個拇指大小的肉塊。
“……”馮亮眉頭緊鎖,總感覺這塊碎肉很奇怪。
女鬼小張已經解鎖了科技,看起來也不像還有什么剩余價值的樣子。馮亮命令助手把研究室騰出來,然后打開娃娃機的倉門,打算把碎肉倒進去。
吸取了上次的教訓,馮亮打開收容倉后,沒有去碰觸那塊碎肉,而是抓著鐵鉤,想要連鉤子帶肉一并扔到研究室里。
【研究開始。】
肉塊靜靜地躺在玻璃匣子里,一動不動——不過這玩意兒本來也不會動,大概是我多慮了吧。
馮亮笑笑,在轉身離開之前,又看了眼研究室里的肉塊。
忽然,馮亮臉上的笑容僵住,雙眼死死盯著那塊肉。
之前未曾發現,但此時在潔白的研究出底襯下,他發現那塊黑色的碎肉,正以微弱的程度微微起伏著,像是在……呼吸?
這塊肉……是某種活生生的生物!
馮亮屏住呼吸,臉貼在玻璃上,無論如何都移不開自己的視線。
他的耳邊忽然又想起無數人的低語,言辭含糊不清,似乎是某種沒聽過的語言……
等等,不是語言!
馮亮忽然意識到什么,長大了嘴,面露驚恐。
之前在夢里,他曾經被洶涌的海水溺死過一次——那場夢真實地可怕,馮亮直到現在都忘不了被溺死的無助和痛苦。
也因為這樣,他知道耳邊傳來的是什么聲音。
那不是什么語言,而是人在溺亡時,水涌出口腔、鼻腔和肺部時,身體器官因為窒息和排斥發出的聲音!
馮亮的耳邊,響起的是成千上萬人同時溺水而死的聲音!
聽著那些人臨終的遺言,馮亮的臉色變得慘白,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嘴唇微微顫抖。
【警告!警告!監測到極高強度的精神浸染!】
助手又一次開始警告,馮亮卻早已聽不見任何聲音。
他瞪大眼,長大嘴,眼睜睜地看著面前的玻璃忽然崩裂開來,碎玻璃散落一地。
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抓住了鉤子尖端的肉塊,將其輕柔地拔下來,舉在空中,慢慢地,慢慢地,
塞進了馮亮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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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受傷了,打字效率極低,而且因此讓人很惱火。。。等傷口結痂恢復更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