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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5章 王爺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正文 第六百二十五章 王爺

“嗡!”“嗡!”“嗡!”

“中啦,中啦!”

“哇哦!”

平西王爺三箭連出,全部正中靶心,天天和太子在旁邊興奮地叫著,倆孩子,鮮有的露出了這個年紀本該有的孩子模樣。

倆孩子都很崇拜鄭凡,但鄭凡卻很少會帶他們來校場,不是因為他們年歲太小,純粹是鄭凡太懶。

在家里的日子多舒服,小半天練刀,隨后就是自由活動,泡泡澡,聽聽如卿唱曲兒,再去看看大老婆二老婆的肚皮,聽聽動靜,等著孩子被孕育,再等著孩子降臨,這種日子,可別太充實。

或許,外人根本無法想到,被諸夏之國視為“心腹大患”“豺狼野豹”的大燕平西王爺,在接下來的半年里,是最希望天下太平的一位。

這,就是宅男的生活吧。

放下長弓,鄭凡扭了扭脖子。

他的箭法一直不錯,最早時打下的基礎好,畢竟,不能白費了當年阿銘可以拿自個兒當花灑澆花的付出。

接下來,

天天開始練箭,他的弓是小一號的,太子姬傳業的弓則又小了一號。

鄭凡親自教導倆孩子正確的射箭方法,倆孩子也學的很認真。

天天尤其不錯,連射數箭后,明顯就找到了方法,其實,弓是彎的,但實則射箭時,人的身體將和弓合為一體,倒不是說是那種玄而又玄的“人劍合一”境界,而是將自己的身體和弓進行了一種呼應,亦或者是一種補全。

這種感覺得找,而找的最好方法就是練。

射箭,看起來簡單,但實則正兒八經的練很累。

天天的身板兒比普通孩子敦實很多,但鄭凡也不敢給他練透支了,這孩子雖然生養在府中,但卻沒絲毫膏梁子弟氣息,反而有一種隱藏在骨子里的執拗;

這種執念,讓鄭凡想到了老田。

喊停后,

鄭凡招呼他們來吃燒烤。

柳如卿過來幫忙,公主坐在那兒,很是期待著,身為孕婦,竟也不怕什么煙熏火燎的。

事實上,今日之所以出來,是因為公主纏著鄭凡說想吃燒烤了,吃燒烤嘛,到郊外天高云闊的吃起來才有意思。

鄭凡也去喊了四娘,不,是親自去請;

但四娘沒來,近期王府在開始對雪原經濟上的“提前收割”,作為王府的財政大管家四娘手頭的事兒很多。

用四娘的話來說,主上你們盡管去吧,我不會嫉妒也不會失落更不會自怨自艾的,忒掉價。

鄭凡沒喊其他人,這次連劍圣也沒喊,就家里這幾個人,至于安全什么的,不算斜靠在那里與卡希爾一起碰杯的阿銘,外圍還有八百護騎,近處還有三百錦衣親衛,不會有什么問題。

王爺的燒烤技術很不錯,但他自己對吃燒烤并不是很熱衷,無非就是嘗個鮮,但倆孩子和倆女人吃得很多,尤其是公主,胃口好得出奇。

鄭凡只負責燒烤,到最后,昨晚提前腌制好帶過來的食材都吃完了,但公主還意猶未盡,幸好親衛獵來了一頭鹿,處理后送來了鹿肉,鄭凡用烏崖切片烤了些鹿排,公主這才吃滿足了。

但很快,公主又嚷嚷著要吃水果。

天天就帶著太子去用水洗水果,倆孩子對伺候孕婦倒是沒絲毫怨言,甚至還覺得很神圣,仿佛自己已經成了大人在做著一件很嚴肅的事情。

公主呢,也樂得使喚他倆;

一會兒叫天天去拿這,

一會兒又叫太子去取那,

一會兒天天乖,親一口,

一會兒太子也乖,也親一個。

然后,

再讓倆孩子給自己捶腿,倆孩子還都照做了,捶得那叫一個細心和殷勤。

公主樂得直“呵呵”的笑,

靖南王世子和太子給自己捶腿,嘖嘖,這待遇。

但偏偏畫面卻又這般的和諧,畢竟公主是長輩,且肚子里懷的是鄭凡的孩子,生下來后,就是這哥倆的小弟弟小妹妹;

再者,公主本身也是皇室成員,其哥哥是當今楚皇,出身血統上是毫無疑問的尊貴,就不會給人以“以下犯上”“不知尊卑”的違和感。

只要家里有,誰沒使喚過自己的弟弟妹妹呢?

鄭凡自己也有些看笑了,明明已經顯懷了,但性格上卻又開始變得極為少女。

當然了,這里也有四娘這次沒來的因素;

四娘在這里,鄭凡倒是沒什么,不過孩子們明顯敬畏四娘,同時公主和柳如卿也得拘束一些。

孩子們和公主如卿她們坐在鋪著絹毯的草甸上一邊玩鬧一邊曬著太陽,鄭凡則招手,示意自己的貔貅過來。

阿銘看向自家主上,見自家主上對自己搖搖頭,阿銘就繼續和卡希爾喝酒了。

鄭凡騎著貔貅,繞著四周開始跑圈。

在家日久,這次心里倒是沒什么膩煩的情緒,但身子骨也確實沉了一些,正好借這個機會松一松。

貔貅也散開了腿在跑,發泄著這些日子積攢下來的精氣。

背上的王爺時不時地抽出刀閉著眼,

他不用想象,

因為他的經歷里,隨便抽取出一段都足以品味個許久。

許是受公主和孩子們的笑聲所影響,王爺也難得的聊發少年狂;

這一刻,他仿佛再度馳騁在了乾國的北疆,又像是奔騰在雪原,又好似于楚地呼嘯;

可惜了,天上沒有大雕。

……

與此同時,在奉新城以西,結束了初輪勘測無果,剛回來,又收到新的情報,西北方向似乎又發現一處礦產;

不得已之下,薛三和樊力只能再度出發。

三爺剛回來還沒和扈八妹膩歪夠呢,這就又得公差出門,心里有些抑郁。

干脆悶頭閉眼策馬奔騰,時不時地還張開雙臂以配合顛簸,知道的,曉得他在騎馬,不曉得的……

而樊力則是老樣子,靠雙腿奔跑,落后了一點,卻看見了在不遠處有一人背后插著好幾根彩旗,騎著貔獸向自己二人來時的方向疾馳。

樊力眼睛瞪了一下,確認自己沒眼花,馬上加速,靠雙腿追上了騎馬的薛三,扭頭,對薛三喊道:

“你快勒馬!”

三爺認為樊力這憨批在嘲諷自己,直接回罵道:

“快樂你馬勒戈壁!”

“………”樊力。

自南門關而來的信使,入了奉新城,而后直入王府。

遞送上軍報后,信使就直接累得昏厥了過去。

接了軍報的肖一波見狀,心里“咯噔”一下;

做了這么久的大管家,負責接收傳遞這些也算是見多識廣了,有時候,情報的緊急與否,它不看信使騎的是什么,也不看其背后插多少根彩旗;

就看這信使遞交出情報后會不會昏厥,

昏厥了,

就必然是十萬火急!

肖一波不敢耽擱,直接跑向簽押房,恰好瞎子手里拿著一些卷宗需要和四娘商量一下財政上的事兒,見肖一波急匆匆跑來,抬手一揮,肖一波手中的軍報就被拘到了他的手中。

“北先生,信使暈了。”

“知道了,好好照顧。”

“是,先生。”

肖一波抿了抿嘴唇告退。

軍報上有封泥的,注明其是從哪里發出的,在見到南門關三個字后,瞎子笑了。

他拿著軍報走入簽押房,四娘正在里頭整理著貨單。

“南門關那里應該是出事兒了。”瞎子說道。

四娘頭也沒抬,繼續盤著自己的單子,道:“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么?”

“鬧點事兒好,楚人終于學乖了,干嘛和咱們在鎮南關死磕呢,南門關那兒搞出些事情,一來風聲鶴唳一點,凸顯咱重要的同時還適合悶聲發財;

二來,也能以此來對晉地進行切割,加強咱的獨立性。”

“就怕那邊想搞事情的,被南門關附近的燕軍給一鍋端了。”四娘調侃道,“讓你的算盤都落了空。

對了,我一直很好奇,你那封給了出去又收了回來的信里到底寫的是什么?”

“寫的是讓他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以后有機會可以剝橘子給他吃。”

“我不信。”四娘搖頭,“你不會還為他們制定什么計劃了吧?”

“沒有。”

“真沒有?”

“本來有。”

“然后?”

“然后收回來了,如果是魔王之一,他用不著看,如果不是魔王,他不配去看。”

“好吧,我只是提醒你小心一點,主上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背地里搞一些小動作,無傷大雅的也就罷了,真去故意地坑燕國,主上必然會很不開心。”

“我知道,我知道的。”

瞎子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封泥,攤開了軍報。

他“看”的速度很快,一掃就好;

然后,

瞎子就立在了那里,許久沒動。

“到底怎么樣了?”四娘抬頭問道。

瞎子將軍報輕拋,讓其穩穩地落在了四娘的面前。

四娘掃完軍報后,

也是愣了一下,

道:

“不是在開玩笑?”

瞎子搖搖頭,道:“事兒大了。”

“瞎子,你……”

“好了!”瞎子攤開雙手,很認真也很嚴肅地道,“我沒有,而且,事情的發展和結果,比我原本所預想得,要嚴重得多得多。

這事兒,就丟一邊了,就當你也不知道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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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了?”

“李富勝死了。”瞎子舔了舔嘴唇,“哪怕讓主上知道我曾背著他想要嘗試一下,我也難了。”

“你真沒有?”

“我會騙主上,但我用得著騙你么?”

“也是。”

四娘伸出手指,輕輕地揉捏著自己的眉心,道:

“西晉那邊的天,要塌了。”

瞎子開口道:“不,是崩了,主將戰死,近乎全軍覆沒。上次咱們奔襲范城,也是以梁程的那一鎮三萬兵馬作為主力再搭配其他路的兵馬做出的架子。

李富勝的這一鎮,添添補補,再搭配一些輔兵仆從兵,輕輕松松就能拉扯出一支大軍,打出‘十萬’的旗號。

這相當于,西晉之地,一下子折損了十萬兵馬的戰力,而且是野戰戰力。

另外,這件事造成的影響,遠遠比賬面數字要大得多,乾楚,將大大地喘上一口氣,燕人不可戰勝的神話也將被打破。

政治層面,民心層面,氣勢層面,乃至是國運層面,都會因這一場大敗遭受到極大的影響。”

瞎子其實一下子就說出了關鍵之處,這,其實也是乾楚兩國君主要打這一場的原因,規模上,談不上是國戰,比國戰差遠了,但必須要贏一場,硬碰硬地贏一場,而且得狠狠地撕咬下燕人的一大塊肉。

否則,

等到燕國休養生息起來,大軍聚集,無論打哪一國,哪一國軍隊士氣上都未戰就先怯上三分,對方又自信滿滿,堅信自己天下無敵,這仗,真就沒法打了;

無論你堆多少兵馬,聚集多少糧草,都沒意義,全國上下談燕色變,聽到燕人來了,自己先把自己嚇個半死,這還怎么打仗,還怎么守護江山社稷?

燕國一直“窮橫窮橫”的,將這股子“橫”氣打破后,就可以進入大家都喜歡的拼國力拼人口拼各種資源的節奏,這才是乾楚最想看到的,尤其是乾國。

甚至可以說,這次大敗,比當初望江之敗影響更為深遠,因為望江之戰折損的是東征大軍的左路軍,本就是地方郡兵地方軍頭子為主;

李富勝以及其麾下兵馬,可不是什么郡兵,那是貨真價實的百戰精銳!

四娘長吐一口氣,

丟下手中的筆,

道:

“喊主上回來吧,燕國打輸了就打輸了吧,我倒是沒太大的感覺,但李富勝死了……主上,會很難過吧。”

“這世上,能夠讓主上在意的人,本就不多,但李富勝,其實算是一個。”

瞎子伸手拍了拍額頭,

罵了句:

“尋死呢不是!”

“鄭老弟啊,哥哥求你一件事兒,哥哥我有時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殺人,到那時,你可得給我勸住嘍。”

“縮在后頭算怎么回事兒,哥哥我就喜歡打第一個沖鋒,老子的陷陣營何在!唔……鄭老弟,你往后退退,不必和我一起沖了。”

“喲,鄭老弟,封侯了,來來來,末將給我大燕平西侯爺請安啦,哈哈哈……”

“噓,鄭老弟,郡主,是你弄成這樣的吧?”

原本,

王府的晚上聚餐總是熱熱鬧鬧的,大人小孩都有,其樂融融很溫馨。

但今夜,卻顯得格外清冷,沒人敢來打擾。

平西王爺坐在桌前,

一盤豆,

一壺酒,

一個人,

喝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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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6章 該咱了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正文 第六百二十六章 該咱了

早晨,

天天和太子一起做完了晨課,也就是朗讀背誦文章。

隨即,

倆孩子一個搬出來一張方木凳一個提來倆小板凳。

干爹昨日回府后心情很不好,他們看在眼里,且無論是天天還是太子,都不可能在這種事兒上瞞著他們。

天天畢竟大了點,外頭的事兒也會讓他知道,封王大典上干爹抱著他受封,本意就是讓這位靖南王世子正式露面于世人;

至于太子,更不可能瞞著他的,這無關乎于其年齡,甚至,無法為其先前身上因早慧而出現的抑郁之氣所左右,他畢竟是太子,有些職責,是無法轉移的。

而按照王府的日常,每天晚飯后,要么是瞎子,要么是陳道理亦或者是何春來,至少有一人會拿著王府今日收到的消息也就是“國事”,來和這倆孩子進行講解。

所以,倆屁孩晚上睡覺時,是真的在討論著國家大事;

天天陪太子弟弟起夜噓噓時,太子還會念叨幾下哪里發生了水災那兒的百姓該怎么生活云云。

天天則是會在喝每日至少一杯羊乳子時,擔憂一下雪原極端氣候會不會導致牲口減少,奉新城有條件喝乳子的孩子,會不會因此喝不上了。

而對于昨天的事兒,

在天天的認知里,是一個和自己父親關系很好的伯伯,戰死了。

在太子的認知里,是國家損失了一員大將,而且晉地,可能會不穩。

不是因為天天想不到太子的那一層,而是他主要精力在于關心自己父親的情緒上,至于以外的國家大事,天天其實并不是很感興趣。

一定程度上來說,當年田無鏡說希望孩子長大能像鄭凡,是有成效的。

國家民族大義,太重,做一個“自我”的人,只關心自己身邊人只在乎自己在意的人,其實是一種極大的幸福。

但當倆孩子準備坐下來等待早食送過來時,卻看見他們的干爹,居然走了過來。

天天起身,將自己的椅子讓給父親。

鄭凡坐了下來;

剛理過面,且還洗了澡,頭發還有些濕漉漉的,精氣神上,倒是沒有一宿獨坐的萎靡,情緒上,也沒什么失落怨恨。

倆孩子也不敢問,

天天去幫忙盛粥,

太子則從天天那里出師幫王爺剝咸鴨蛋,

早食的氛圍,有些壓抑。

鄭凡就著咸鴨蛋,吃了一碗粥,放下碗筷后,伸手摸了摸太子的頭,又掐了掐天天的臉。

倆孩子集體露出“乖巧”的笑容;

平西王笑了笑,起身,離開。

待得王爺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后,

天天和太子近乎同時長舒一口氣。

用罷早食后,鄭凡坐在自己院兒里的藤椅上,閉著眼。

椅子,正輕微地前后搖擺,椅子上的王爺也在跟著搖擺。

似是昨晚太累了,白天要補個眠。

柳如卿攙扶著公主走了過來,看著正在“小憩”中的夫君,二女對視了一眼,并未選擇上去叫醒。

因為她們清楚,以自家夫君的境界修為,再加上不知多少個日夜的戰場經歷,她們來了,也走到這里,夫君不可能不知道。

之所以沒醒來,是不想“醒”來。

二人又走出了院子。

柳如卿拍了拍胸脯,小聲道:“剛剛可是有些嚇人呢。”

公主看著柳如卿,倒是沒特意擔什么“王妃”的架子,而是點點頭,道:

“是啊。”

許是王爺平日里在家時,實在是太和善了。

雖有威嚴,但卻很“單純”,尤其是在后宅和她們相處時,雖花樣百出,但總歸是有著一種時下男性老爺對女眷所不具備的體貼和細膩。

王爺不是沒發過火,就是公主和柳如卿也是聽說過自家男人在外面的事兒的;

但在家里,他很少“冷”下來。

而一旦他“冷”下來,整個府邸,似乎都被籠罩上了一層厚重的陰霾,使得這下面所有的人,都有一種窒息感。

這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不怒自威”,常常出現在“天子”身上,且是那種“舉手投足”間真能讓天地變顏色的存在。

以平西王如今的地位,出現這一面,其實很正常。

這種氛圍會傳染,王府內的下人、護衛,在今日,也有些噤若寒蟬,平日里的偶爾打鬧和小喧囂在今日似乎都被視為了一種罪過,沒人拿鞭子責罰你,但你卻自然而然地開始遵從著這種忌諱,一如上墳時的規矩那般。

晉西戰敗的消息,只是傳入了王府,八百里加急造成的結果就是,它會比什么“風言風語”,要快得太多太多。

故而,奉新城的軍民們并未因為晉西的戰敗而在今日對他們的生活產生什么波瀾,他們依舊照著正常的節奏在過,但實則,由晉西引發的驚濤,必然是會波及到這里,同時,也必然會影響到他們。

帶著皇帝旨意的黃公公,已經在路上開始策馬奔騰;

他已經習慣了這條路線,也已經適應了這種奔波,好在,對于他而言,平西王爺比靖南王爺那要好相處太多。

給靖南王爺傳旨,臨行前得和自己的那些干兒子干孫子們做好交接,相當于是交代一下后事,而平西王爺明顯和善多了。

再加上旨意里的內容已經不算是什么秘密,黃公公已經在期盼著,平西王爺能否再點自己當一次監軍;

一次監軍經歷,就已經讓其在宮內地位超然,成為繼魏公公張公公之后的順位第三的大宦官,要是能再來一次,哦……

那自己以后就算年事高了,也能得一個“榮養”的資格了。

宦官們以伺候主子以主子對自己的信任作為進身之階,但實則,他們這些無根之人比誰都更清楚,真正能讓自己立起來的根本,是自己的本事和資歷!

說也奇怪,

黃公公自己都沒察覺到,明明出了這么大的事兒,大燕,打了敗仗,戰死一位軍功赫赫的伯爺,戰沒了一支百戰精銳;

可他心里,卻沒多少慌亂的感覺,但他其實曉得,這場戰敗對晉西對晉地乃至對整個大燕,意味著什么。

或許,

是因為有底吧。

正如當年第一次望江之戰的戰敗后,燕人磨刀霍霍,馬上準備起第二輪大戰;

因為他們清楚,他們還有一位靖南王可以出山。

現如今,

靖南王遠走西方,未再傳回只言片語,但大燕還有一位新軍神,依舊在晉地。

大燕的底氣,燕人的底氣,還在那里!

黃公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皮鞭狠狠地抽在自己胯下貔獸屁股上,

大喊一聲:

“嘚兒駕!”

八百里加急,給的是燕京和奉新,而那些近一點的位置,也能夠有資格快速獲悉這場戰敗消息的人物,心里,其實也都緊了起來。

圣旨,還沒到,也不可能馬上降臨,但他們已經在按照自己的本能,開始提前進行自我的運轉。

這些年,大燕南征北戰,可以說,這一批的官員,基本都沾過兵事,哪怕沒陣前沖殺,但也是參與過后勤的。

大爭之年,想脫穎而出,想上位,就得靠自己的本事去爭。

而燕國的整個架構體系,在應對戰事時,早就駕輕就熟;

以穎都太守許文祖為例,在得知晉西戰事消息后,他馬上就下令糧草的調撥和轉運,為即將到來的下一輪大戰做好準備。

類似的提前準備動作,還相繼出現在晉地的其他城池里,同時,燕地那里,也在做著一樣的事兒。

帝國的戰爭體系在先皇手上時曾運轉到過極致,現如今,則像是“肌肉記憶”上的一種本能。

各地駐軍,尤其是晉地的各路兵馬,也都開始閉營;

一、清點在冊兵額;

二、清查軍械等物資;

三、則是開始了加訓。

士卒們畏懼倒是沒多少,哪怕乾楚打贏了一場,哪怕李富勝那一鎮近乎全軍覆沒,但乾楚給人的既定印象,至多就是破了些裂紋,還不至于打散掉燕人的自信。

甚至,不少軍寨里的士氣在近日都開始高漲了起來,身為丘八,他們有著屬于丘八應該有的那種期待。

戰爭的準備,已經在開始,一如南門關在得知前線戰敗的消息后第一時間發出了兩道八百里加急軍情一樣;

各地駐軍乃至各地太守,也都在自己做著準備的同時,等待著兩路消息。

一是來自燕京城陛下的圣旨,二則是來自晉東那位的消息。

燕人是幸福的,

在上個時代,他們有鎮北王有靖南王,可以自信與打贏任何一個對手,干翻任何敢阻攔在黑龍旗幟面前的阻礙;

如今,他們依舊有著指望。

不像是乾國在自己弄死自家刺面相公后渾渾噩噩了這么多年,不像是楚國,你方唱罷我登臺,看似幾大柱國以及什么大將軍亦或者是熊氏王爺,乍看很熱鬧,卻偏偏沒有一個能夠有統攬全局同時也有那個資格站在諸多“名帥名將”之上的存在。

距離南門關最近的一座大城,歷天城,其城內的茶館里,最近所說的,最多的就是這梁國的戰事。

虎威伯戰死,大軍近乎覆沒,這是第一個駭人的消息;

自然少不得好事者去來分析這場戰敗會給大燕會給晉地局勢乃至于現如今諸夏之格局造成怎樣的影響;

但大部分的聽客,并不喜歡自家戰敗的故事,也不喜歡這種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的“危言聳聽”;

但欲爭辯,又爭辯不過的,有些人,確實是能說會道。

但這種爭吵,最后大多會以極為執拗的一句話所結束:

“等著吧,平西王爺要來了!”

只要王爺出山,只要王爺能來,只要王旗能插在南門關上,

那一切,

都將好起來。

大燕,也依舊是大燕!

“糧草,糧草,我們冬天時才打了范城之戰,雖然我們靠我們自己支援過來了,后勤也扛住了,但這意味著我們富余的一部分已經被支出了。

再其戰事,而且不是對楚地,而是去晉西,從晉東到晉西,也遠著呢,糧草轉運得付出多少代價,軍械磨損以及各方面的賞賜,又得開銷多大?

范城之戰還不像是以前打其他的戰事,開銷出去,馬上就能見到極大的回報,事實上范城之戰我們獲得的收益僅僅是政治層面上的東西,比如,主上封王了。

但王冠能抵多少車糧食?”

簽押房的內部會議里,面對著一眾魔王以及作為書記官在場旁聽的何春來和陳道理,瞎子近乎是在咆哮著。

“再起兵,咱們自家今年就又得像回到第一年時那樣,大家節衣縮食過日子了,且還會影響到今年下半年的發展以及明年的發展。”

四娘斜靠在椅子上,保持著讓自己以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舒服的姿勢,她沒參與爭吵,甚至還拿出了一把葡萄干,慢條斯理地吃著。

梁程開口道;“讓朝廷負擔后勤開支……”

“朝廷還有個屁的后勤。”瞎子毫不猶豫地堵了回去,“難不成再像李富勝那樣打快戰,乾人楚人被揍了這么多年,人也是會成長的。事實也的確證明,他們和以前不一樣了,他們成熟了。

一旦調集各路兵馬,想靠朝廷來支援大軍的后勤不出問題,近乎就是白日做夢!

知道一個人什么時候最疲憊么,不是他竭盡全力咬牙硬撐的時候,而是他剛撐過去沒多久,剛坐下來歇息了一小會兒的時候。

這個時候,他最虛弱,國家也是如此。

燕晉的百姓不是牲口,姬成玦也不是先皇帝,真要強行再開國戰,下面人,就真的要造騰了!

還有,

咱們出不出兵,雪原防線先不說,咱就放放,鎮南關呢,就靠金術可那一支兵馬去守么?

沒有后續援軍和后續精銳的鎮南關,很容易就會變成一座孤島,楚人萬一在梁國縮了,再北伐一場,鎮南關一旦有失,整個晉東,咱家,直接就會從安全的窩變成戰爭前線,還發展個屁!”

瞎子越說越激動。

四娘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吹了吹。

梁程看著瞎子,想說什么,似乎又覺得沒什么必要。

因為瞎子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乾楚和梁國,不會和你玩兒一場痛痛快快地大決戰,這場戰事,不出意外,將曠日持久。

薛三卻調侃道:“瞎子,咱在晉東,晉西出了事兒,局面再糜爛下去,好家伙,咱眼瞅著就要成飛地了,這不自立都已經實際上自立了啊,你是不是就瞅著這個機會呢?”

“是啊,怎么了?”瞎子反問道。

薛三聳了聳肩,

道:

“行,你誠懇,我沒什么好說的。”

樊力則撓撓頭,道:“我覺得挺好。”

阿銘喝了一口酒,道:“問題的關鍵是,咱們在這兒討論來討論去,有什么意義?”

“我去向主上說。”瞎子說道。

“行,你去。”薛三附和道。

“行,烤肉。”樊力又撓了撓頭。

四娘笑了笑,依舊沒說話。

這時,

肖一波走了進來,稟報道:

“諸位先生,王爺醒了,剛傳了膳。”

瞎子點點頭,

站起身,

做了個“環視四周”的動作,

道:

“你們誰和我一起去。”

薛三縮了縮脖子;

樊力抬頭,看向房梁;

梁程搖搖頭;

阿銘喝了口酒;

四娘依舊笑而不語。

“行吧,我自己去,事兒,總得有人頂著。”

三爺馬上道:“瞎子,真爺們兒。”

樊力點頭道:“俺也一樣。”

隨即,樊力皺了皺眉,重復道:“俺也一樣這般覺得。”

何春來和陳道樂更是認真地做著會議記錄,生怕瞎子走出去時點名讓他們倆跟上。

瞎子嘆了口氣,

一個人走出了簽押房,大有風蕭蕭兮之感。

屋子里,

睡了一覺的平西王正坐在桌旁吃著飯。

一盤鹽水鴨,一盤涼拌野菜,一盤麻婆豆腐外加一份魚滑湯。

王爺手里端著飯碗,吃得很勻速。

瞎子走進來時,鄭凡抬頭看了一眼,問道;

“吃了?”

“還沒。”

“一起。”

“謝主上。”

瞎子也坐了下來,自己盛了飯,拿起筷子,跟著吃了起來。

王爺吃完了一碗飯,沒續飯,而是拿起勺子給自己盛湯,同時以一種很平靜地口吻道:

“坦白說吧,我鄭凡,對大燕,對做燕人,沒多少執念,只是單純覺得,大燕,挺直,黑色也挺好看。大燕有幾個人,真爺們兒,有的,相處起來,舒坦,不繞彎兒;有的,還真是不得不服。

逢年過節,總愛給他們送個禮,說沒圖什么,假了。但真要說圖什么,就圖個念想,矯情。

我和李富勝,是有感情的,可以心甘情愿地喊他一聲哥;

但絕不至于因為他的死,我也跟著要死要活的地步,因為像老田那般的,也就老田一個。

但你曉得么,

我今兒一整天沒怎么說話,這府邸里的夫人孩子們,下人們,一個個也都不敢說話了。

地位越來越高了,

意味著以后我再想找一個我認可的,能玩兒一起的,能心甘情愿喊他一聲哥不覺得自己吃虧了的人……近乎不可能了。

那個瘋子,我跟他說過,打仗沒必要沖第一個,他偏偏不信,還以為自己很能。

好了吧,

軍隊沒了吧,

自個兒也戰死了。”

鄭凡臉上露出了笑意,繼續道:“你說得對,他就是個精神病;但,這個精神病,一直沒虧待過我。”

瞎子聞言,點了點頭,也快速地將自己碗里的飯吃完,盛湯。

鄭凡喝了兩口湯,放下碗筷,

雙手像是個老農一般,對插于兜,

身子前后微微搖晃,看著瞎子,

道:

“你們怎么說?”

瞎子喝了口湯,放下碗,道:

“他們都不同意出兵,覺得辛辛苦苦積攢下這家業這舒適的環境不易,不是很想再來一次。”

“那你呢?”

“我把他們都狠狠地訓了一頓。”

“哦?”

“真的,我跟他們說:存錢,是為了以備日后不時之需,到該用時就得用,不能沉浸于單純存錢的快樂里不可自拔。”

“是啊。”鄭凡點點頭。

瞎子從袖口里取出一份折子,遞送到了鄭凡面前,道:

“主上,這是屬下昨晚熬了一宿做出的預算和規劃,咱家底子最多能出多少糧草軍資,最多能出多少兵馬,屬下都在這里統算出來了。

家,是要保的,但這口氣,也是必須要出的。”

緊接著,

瞎子又取出一份折子,也遞送到鄭凡面前:

“這是屬下建議以主上名義發給朝廷的所需調動的朝廷兵馬以及朝廷能夠承受的后勤補給數額,屬下不通兵事,但主上您看了這個應該能自己估算出這仗要打的話能打多大規模和能打多久。”

瞎子又取出第三份折子,遞送到鄭凡面前,道:

“這封折子,主上您想發的話,可以發朝廷,這是斥責兵部胡亂用人的,冉岷的人事上可能會牽扯到許文祖,乃至背后的皇帝;

但欽差這件事上,確實是可以真的發作的。

另外,屬下今早就命人將咱王府門口的兩尊石獅子給細細擦拭了一遍,還打了蠟。

主上可以先以這封折子表達自己的不滿,先在開戰之前,替軍頭子們說句話以招攬人心,再可以等第一個宣旨太監給咱那石獅子染個喜慶色。

這之后,主上再仿靖南王舊事出山,這樣,面子底子,就都有了。”

鄭凡沒打開折子,而是低頭看了看,然后,又抬頭看了看瞎子。

瞎子攥了下拳頭,

道:

“主上請放心,無論您想做什么,屬下,都會永遠第一個堅定地站在您這邊;因為屬下從一開始就認可……您的審美。”

鄭凡點點頭,示意自己聽進去了。

隨即,

鄭凡又拿起筷子,給自己夾了一塊鴨肉送入嘴里,吃了后,吐出骨頭。

道:

“這鹽水鴨做得,其實不是很地道。”

“是,屬下也這般覺得,有點膩。”

“對。”

瞎子笑了笑,他瞎,所以無法捕捉到他的目光。

“白天睡覺時,我做了個夢,夢里頭啊,李富勝渾身是血地站在戰場上,他看到了我,他對我喊:

鄭老弟啊,哥哥我這次,可是殺過癮嘍。”

平西王爺站起身,

伸了個懶腰,

又打了個呵欠,

用一種似乎沒睡足在吃飽后困意又襲來的倦怠語氣道:

“呵,他殺過癮了;

行吧,

那下面,

該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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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7章 靖南王爺……接旨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七章 靖南王爺……接旨

原本自京中騎出來的那匹貔獸,在中途就已經拉胯了。

黃公公也早就在驛站換了幾次馬后終于過了望江,但沒去當年聞名天下的銷金窟現在也逐漸恢復生氣已然有三分原有氣象的玉盤城落腳,而是一口氣錯過了玉盤城,到了玉盤城以東的一處村鎮,這才停下來歇歇。

其實,不該歇的。

人沒死,就得繼續顛簸前進,畢竟,擱自己手頭上的旨意那是真正意義上的“軍國大事”,絲毫不得耽擱。

可問題是黃公公小腹位置疼得實在不行,宛若有人拿著針在不停地來回穿扎一般,臉色也泛著白色不見多少血氣;

在肉眼可見的可能暴斃的情況下,黃公公不得不聽從下屬的建議在這村鎮旁歇一晚上。

圣旨很重要,但宣旨太監弄出個中途暴斃的事兒,你讓誰去宣旨?

這也會影響到圣旨的神圣性,甚至是有效性。

畢竟,偽造一封圣旨,真的不難,甚至可以說是很簡單,難的是什么,是你很難偽造出一個宣旨的人。

這個人,有級別,有大家公認的地位以及匹配這個圣旨的資格,先認人,認了人后,再認圣旨的內容。

就比如你讓一個田埂老叟,哪怕他拿著真的圣旨出現在達官顯貴面前,人家會認么?

這里頭,在朝廷內,早就形成了一套嚴密的對套體系。

所以,黃公公本身也是圣旨的一部分。

真不是說他怕死、惜命,亦或者累壞了,實則是為了皇命,得在宣旨前保住自己的狗命。

落腳的村鎮里有一個小軍堡,圍繞著這座軍堡有一片規劃出來的軍屯區,而且村鎮對外來人的審核很嚴格,不過,在驗明身份后,軍堡的什長主動將自家的小院給騰出來讓黃公公等住進來。

黃公公被手下擱在床上,出來的匆忙,身邊一沒帶御醫而不可能備上齊全的藥材,倒是為了長途趕路故而補氣的丹丸帶了不少,可問題是這玩意兒雖然也說是藥,但黃公公剛開始發病時就喂了兩顆結果馬上就疼得更厲害了,下面人也不敢再給公公喂了。

那位什長得知后,找來一個老卒,這老卒過來瞧了一眼,然后就找來一些草藥開始煎藥。

躺在床上休息了一個時辰的黃公公等來了一碗綠油油的藥汁,還沒喝就嗅到了一股極為刺鼻的腥臭味兒,但黃公公也不是什么矯情的人,捏著鼻子一口悶了個干凈。

又躺了半個時辰后,嘿,不疼了!

有手下侍者去向那老卒打聽藥方,老卒解釋道:這屯田的村兒里,誰有個頭疼腦熱的,亦或者甭管鼻子還是嘴巴亦或者耳朵哪怕摔斷了腿啥的,他都這樣煎藥;

喝了頂用,也就頂用了,喝了不頂用,那就去附近的大鎮上找大夫,軍屯兒里戍卒是有標戶戶口的,那些沒標戶戶口的屯戶民就借用士卒的標戶身份去看病拿藥,也不花錢,王府管著的。

那位侍者聽到這里,一時忘記了自己來問話的目的,還很詫異地道:

“這樣冒名頂替豈不是欺騙了王府?”

老卒笑笑,道;“自然不可能盡著給人用,用得多了,也會出事兒,上頭也會查下來,也就是親近點的關系才能準人家蹭一下。”

“那剛剛的藥?”侍者又問道。

“我不是說過了么,我也不曉得能有啥用,這世上,絕大部分的毛病,喝了藥,自己就能扛去個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三三兩兩,真正的大夫能看的,其實也就是個對折再打個對折,閻王爺真要收你的命,再怎么樣命也都是沒了。

我等黔首對待病痛,基本就是這個態度,能扛就扛,能忍就忍,年輕一點的,實在不行時就去找個大夫試試看,年紀大的,家里人愿不愿意去請大夫先不說,就是老人自己也會拒絕去治療的,到年紀了,不折騰了,該沒就沒了唄。

也就當了標戶,能有這份保障了,所以并不知道多少后生娃子都在等著機會,等王爺一聲令下征兵去打仗哩。”

侍者點點頭,明白了自家干爹不是遇到什么鄉野高人了,而是干爹自己運氣好,病痛下去了。

見侍者不說話了,

老卒開口道:“要打仗哩。”

“啊?”侍者剛出了神。

老卒“呵呵”一笑,臉上既帶著不屑又帶著驕傲,道:“西邊的家伙們不經事,打了敗仗,這不,接下來就指望著咱家王爺嘞。

我是年歲大了,上不得戰場了,但村兒里那些屯戶的后生娃可都在盼著呢。

這些日子,像你們這般的信使,落腳咱這兒的也不是第一批了,瞧出來了,那邊的人,慌嘍,哈哈。”

老卒顯然不知道這支信使隊伍的身份,只當是其他太守派往這里送信的人。

那位什長在得知宣旨太監身份后,也被要求不準向四周人告知,只允許向后方傳遞消息。

所以,在老卒看來,這些人富貴是富貴,身份不一般是不一般,但畢竟和他扯不上什么干系,晉東之地,王爺腳下,對外來戶,可沒低三下四去巴結的必要,更沒這份覺悟。

侍者回到了屋內,如實稟報了。

黃公公聽到這話,笑了,道:“到底是陛下保佑了我這奴才。”

周圍人紛紛應是。

其實,這是三爺不在這兒,要是三爺在這兒,說不得就掏出了自己的剪子,來,急性闌尾炎是吧,三爺給你割了,小手術啦,就跟割苞皮一樣;

啥,你不知道那是啥皮?那三爺我就順手幫你把那礙事兒的皮也割了算了,咦,你皮嘞?

“離京時,京內氛圍很是壓抑,初入晉地時,晉西之地,可謂風聲鶴唳,甚至連乾楚聯軍是不是要打入南門關的謠言都傳起來了。

到了晉中,穎都那邊倒是還好些,許太守確實是個能人,一切都有條不紊,輔兵糧草民夫都已經在準備著了。

你說說看,都姓許,咱那位許青杉許欽差怎么就這么的廢物呢?”

黃公公是宮里大家,消息自然是靈通,哪怕是在和自己的幾個侍者聊這些時,也決不會輕易踩人。

但黃公公清楚,那位欽差大人在之前就已經吃了陛下的掛落,差事辦得稀爛,本來攜大勢收歸地方部分軍權本該不難,溫水煮青蛙都不會么,非得鬧出這般大的陣仗和是非;

能做到欽差外放的,自然不可能是蠢貨,之所以會做成這樣,無他心急想表現耳。

原本,等待許青衫的應該是被調回京冷藏,仕途上打上一個“辦事不利”的標簽后,以后就很難就什么作為了;

但這事兒一鬧,他的下場,呵呵……

黃公公又有些欣慰道:

“好在進了晉東后,王府這邊的軍民心氣兒依舊高漲,咱家的心,也跟著安定了下來。

這其實沒啥,先帝爺在時,咱大燕也不是沒打過敗仗,打了敗仗不要緊,再打贏回來就是了,到時候面子里子,還是攥在咱大燕手里。

先帝爺有靖南王鎮北王,咱陛下不也有平西王爺么。

如今這局面,在咱家看來,無非是乾楚兩國不服于大勢,想要垂死掙扎罷了,咱們吶,就請平西王爺出來,好好教教他們做人。”

黃公公知道,京內不是沒有其他聲音,比如讓大皇子亦或者青霜乃至是李良申等這些大將掛帥去安定南門關局面,因為當年的平西侯已經是平西王了,再請平西王出山,那平西王真的就直接對等當年靖南王的地位了。

只是,這里頭的牽扯實在是太大,因為甭管是再如何反對平西王自詡亦或者真正忠心耿耿擔心藩鎮徹底坐大為皇權著想的大臣們,也不得不承認,當下大燕,威望最高,最有能力處理這種局面的,就是平西王。

而且,這個時候再鼓噪推選其他人選去南門關,處理好了那還還說,要是沒處理好,這些此時鼓噪聲勢的,事后,一個個都跑不掉。

這是拿自己的身家去對賭,一時腦熱愿意壓上的大臣畢竟是少數。

且一大部分官員還是持老成之見,先讓平西王爺出來安定局面最好,不要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梁國那邊的事兒還好說,真要弄得晉西大亂乃至動蕩整個三晉,先帝爺在時好不容易打下的三晉之地再得而復失,大家伙都得成大燕的罪人。

“不疼了,咱繼續趕路吧。”

黃公公起身了。

下面的侍者們沒敢再繼續勸,馬上收拾東西通知外頭的護衛。

出了什長的家門,翻身上馬,黃公公大喊一聲:

“王爺,奴才又來了!”

“王爺……奴……奴才……奴才………來了………”

來時,一路辛苦,但也是意氣風發;

腦海中,憧憬著像當初范城之戰時自己親自沖鋒斬殺一敵的豪邁;

一切一切的美好,

等到終于進入了奉新城,

終于來到了王府門前,

看著在通傳后依舊緊閉著的王府大門,

看著門口那兩尊被擦拭得干干凈凈還反著光澤的石獅子,

黃公公近乎哀怨般得呼喊起來。

不,

不,

不要這么對待咱家啊!

王爺啊,王爺啊,咱家不要啊,咱家不要啊!

黃公公跪伏在地上,手里捧著圣旨封盒。

王府門口,錦衣親衛持刀而立,外圍,更是有一眾百姓在圍觀,將這里堵得個水泄不通。

瞎子在盛樂城時,就開始收編說書匠人,話劇形式出現的表演方式也早就在晉東風靡,連玉盤城內也開了分館;

因為瞎子深知宣傳高地你不去占領就會被別人去占領的精髓;

在這段時間內,

奉新城以及雪海關、鎮南關這兩處也有軍民定居點的區域,茶樓、社戲等舞臺上,宣傳者已經按照瞎子的指示精神,將事情的“原委”給宣揚了出去。

不過,你不能說瞎子又在搞是非,因為瞎子真的只是宣傳出了“真相”。

皇帝選派的欽差,和肅山大營的宜山伯為了爭權鬧了起來;

梁地生亂后,皇帝親自提拔起來的總兵……冉岷;

這里冉岷還加了人物潤色,比如其當年為了巴結上官,不惜殺了自己的妻子;

而且瞎子還藝術加工且碰巧還真加工對了,就如同“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仿佛司馬公就是那把鋤頭一樣,瞎子給冉岷加了一句:平西王可為,岷,亦可為!

這事兒也真沒冤枉冉岷,而且這人現在生死不知,大概率也戰死了,就算沒死,他這次的罪過是不可能再翻身了的。

畢竟,他不姓姬,其他人,是沒大皇子那般的好命的。

所以,對這種人,就直接痛踩吧,貼反派的標簽!

事情的原委就是,皇帝親自選派的欽差和真正會打仗的宜山伯鬧了矛盾,宜山伯不得不閉門在家,皇帝提拔的總兵是個廢物,竟然自以為能和自家王爺相比,結果貪功冒進,中了埋伏;

忠誠的大將李富勝,為了救援他,為乾楚聯軍所圍困,廝殺多日后,為國捐軀。

接下來朝廷怎么辦?

必然是請咱偉大的王爺出山啊!

就是這個故事為主題,

茶館、酒樓、戲臺,乃至于紅帳子里的姐們兒,都在一遍遍地向百姓們宣揚這一“經過”。

保證故事精彩的幾大要素都有了,

傳統意義上的大反派,嗯,如果在燕地,燕人對姬家皇帝的感情是很深厚的,但也可以改變成皇帝是好的,是那幾個宰相或者哪個大臣蒙蔽了圣上,但在晉地,晉人對姬家皇帝可沒太多的敬畏和情感。

總之,皇帝就是里面的幕后大反派,欽差和那位冉總兵就是現實里的真正倆反派,李富勝李總兵則是用來賺取眼淚和同情以及加深故事悲憤情緒的犧牲者。

矛盾,很凸出,情緒渲染,很強烈;

最主要的是爽點,

那就是晉地百姓聽故事看社戲最喜歡看的,自家王爺關鍵時刻出場打敗一切對手,百姓們每次都期待這個結尾然后發出劇烈的歡呼。

這個故事后頭就是:

你且等著,你且瞧著,

朝廷的那幫廢物,最后還得來求咱們王爺出山!

故而,

當黃公公在進城前,換了宦官衣服,儀仗也打出來進城后,一下子發現百姓們馬上向他這里聚集了過來,一路聚集到他來到平西王府前面。

若非黃公公不是第一次來奉新城了,可能還會認為這里的百姓無比渴望感受到天威呢。

當然,

現在黃公公是沒心思去想這些了。

他很委屈,

他很難受,

他想哭,

而且已經哭得涕泗橫流了。

咱家沒做好心理準備啊,咱家壓根就沒想到啊;

多少和咱家一個年份的同僚艷羨咱家上次接了靖南王的那個圣旨最后沒死,反而平步青云起來;

可誰曉得,欠下的,還得補啊!

天吶,

還不如病死在路上呢,這腦殼撞石獅子上,真的會很疼的啊。

“王爺啊……王爺哎~~~”

王府大門后頭,

陳道樂和何春來站在那里,瞎子則坐在臺階上,剝著橘子,教育這倆孩子道:

“此舉不是為了跟風靖南王,也不是咱主上為了耍威風,嗯,咱主上可能有這個需求,但當年靖南王爺,是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兒的。

而當年之所以要讓倆宣旨太監撞死在石獅子上,本身就是一種宣泄,幫那些有袍澤戰死在望江的士卒宣泄心中的怨氣。

先皇故意沒讓靖南王掛帥,選擇了大皇子掛帥,最后打了敗仗;

這口氣,得宣出來,否則接下來的兵馬,就不好帶了。

跟現在一樣,去年開始的收軍頭子地方治權,今年變本加厲,欽差和宜山伯鬧出了那檔子事兒。

宜山伯自己也有錯,甚至錯更大一些,但真要打仗時,用的可是那些丘八,你得讓他們覺得你是站在他們那一邊的,你得幫他們將這口氣發出來。

宣旨太監,是皇帝的臉,這就叫抽皇帝的臉給那群丘八們看呢。

這樣,大家心里才能舒坦,同時,自己還能借這個機會立威,表示你連皇帝的旨意都不鳥,這下面的地方軍頭子和地方官吏,見了你就像是見了兔子一樣,托誰的關系都不好使,自然全心全力為你效命了。”

何春來與陳道樂聽著不停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頭,深感受教。

這時,陳道樂開口問道:“王爺會讓那位公公就這么……”

瞎子聞言,將橘丟向了陳道樂,何春來見狀,心里長舒一口氣。

“要真這樣,就好了。”

真能做到像靖南王那般萬事絕對不留情,他瞎子的夙愿,大概就能很早達成了。

可惜了,主上不是這樣子的人。

如果是陌生臉孔的紅袍大太監來,那撞死也就撞死了吧,主上不會放在心上。

但奈何主上和黃公公在燕京城打過幾次交道,在晉地也打了幾次交道,這黃公公也很上道,雖然不能晉級,但他很會舔。

多半,主上不會的。

只是,你硬要主上變得和靖南王一樣,似乎也不美,至少對于自家這些魔王而言,生說就失去情調了。

有時候,

瞎子自己也會陷入這種彷徨和矛盾,可能,這就是事業心和生活心的碰撞吧。

但換個念頭想想,這就像是家里,得有一個人懂得生活的品味,同時還得有另一個人斤斤計較著茶米油鹽,這樣日子才能過得安逸安穩。

如果都是前者,那日子無法長久,如果都是后者,那日子未免枯燥。

就像是主上可以盡情地真性情,自己去當那一雙白手套,也挺好,反正自己對當個好人,沒什么興趣。

隨即,

瞎子笑了,起身,微微躬身。

黃公公不哭了,淚干了;

黃公公不喊了,嗓啞了;

他開始一邊摘下自己的帽子,一邊觀望著這倆石獅子,看看哪個更順眼一些,興許,能給自己臨死一撞的些許溫柔。

圣旨封盒,放在一邊。

宦官服,也脫下了,連靴子,也擺在了邊上。

黃公公帶來的護衛沒阻攔他,黃公公的那些侍者們則一個個匍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身為天子家奴,這是你該受的,也是你該做的。

圣旨無法宣達,你壓根就沒理由活著回去。

外圍圍觀的百姓們在此時也屏住了呼吸,靜待接下來的時刻;

一身白襯的黃公公先朝著西邊燕京城的方向,磕了三個頭,然后,又朝著王府,磕了兩個頭;

最后,

已經接受自己命運的黃公公往后倒退了數步,

點點麻油油菜開花,

選中右邊的了。

也不曉得,哪個倒霉蛋會接替自己,去撞那左邊,嘿嘿。

黃公公拉了一下自己的頭發,開始蓄力,然后,沖!

“吱呀……”

王府的門,打開了。

這一刻,

得虧黃公公修煉過煉氣之法,比常人反應更敏銳一些,當即腳尖一拐,整個人錯了一個身位,沒撞到石獅子上,而是“噗通”一聲,摔在了臺階上,又滾落了回去。

這額頭啊,手臂啊,青腫破皮了好幾處。

四周,

錦衣親衛跪伏下來,

外圍,聚集在這里的百姓們也都齊齊跪伏下來。

滾了個七葷八素的黃公公在此時像是打了雞血一樣,

雙腳交叉拐著卻強行抬起了自己的脖子立起了自己的腦袋;

一身玄甲的平西王走出了自己的王府,

玄甲的肩上,掛著裝飾用的白穗,象征著王權的至高與神圣;

但在黃公公眼里,

數年前看似塵封卻一直烙印在自己腦海中的畫面,再度浮現;

依舊是這兩尊石獅子,依舊是一樣的臺階,依舊是四周不近人情面對圣旨也不會下跪的親衛士卒,

依舊是在此時開啟的王府大門,

依舊是從里面走出來的帶著無上威嚴的男子;

就連那隨著風輕輕飄蕩的甲胄白穗,也在恍惚間看作了曾經那位的飄逸白發。

乃至,

往大了看,

依舊是國事遇艱,

依舊是圣上指望,

依舊是全國期盼,

歲月的年輪,對于此時的黃公公而言,宛若調皮的孩童,向前撥動了幾圈后,又給向后撥回了原點;

一路艱辛,經歷病痛折磨,又恰逢大悲大喜之下的黃公公,神思陷入了某種恍惚,

卻又不得不激刺起來要完成自己的職責,

下一刻,

竟然開口喊道:

“靖南王爺……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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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8章 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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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二十八章 出征!

宣旨宣錯了人,不僅是對圣旨的褻瀆,同時也是對宣旨對象的極度不尊重。

王府大門后,陳道樂開口道;

“他是嚇傻了么?”

瞎子卻開口道:“好舔。”

舔之道,

最高境界,乃于無聲處聽驚雷;

毫無征兆,毫無痕跡,不帶絲毫地刻意,且讓人感受起來,那叫一個滿滿的真心,好舔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唉,

瞎子嘆了口氣,

將剛剝好的橘肉,又送到了陳道樂面前。

陳道樂接過橘肉,送入口中。

邊上的何春來看了看陳道樂嘴角的那個小泡,莫名的有些開心。

王府大門口,

鄭凡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搖搖頭,走下了臺階。

黃公公這會兒還沒意識過來自己先前喊的是“靖南王爺”而不是“平西王爺”,身邊更不會有人在此時喊話提醒他,故而在看見平西王走向自己時,下意識地托舉著圣旨封盒起身,卻因為先前是插花腳,這一下子起來后身體沒保持住平衡,整個人向后栽倒了下去。

“噗通!”

圣旨封盒掉落,被鄭凡抓住。

“王……王爺……”

黃公公淚眼婆娑,梨花帶雨的前兆。

“孤知道了。”

鄭凡拿著封盒,也沒打開,只是像是個尋常物件兒一樣,還用手隨意地拍了拍。

說完這些,

鄭凡轉身,走回了王府。

黃公公爬起來,其身邊的侍者們馬上湊過來幫自家公公先前脫下去的宦官服等撿起來給公公再穿上。

自始至終,

無論是黃公公本人亦或者是這些侍者,甚至是在場圍觀的百姓們,都沒人覺得平西王以這種隨意的姿態接圣旨這算什么罪過。

在百姓們看來,你們朝廷自己搞出的亂子,現在是求咱王爺來給你們擦屁股,咱王爺有這個態度,就可以了!

誰沒亦或者誰沒見過上門借錢是個什么樣子,自然得當好那孫子。

對于侍者們而言,先前他們都已經準備好給自家公公收尸了,然后等回到京城后再被打發去守陵墓,現在無疑是撥開云霧見青天,哪里還會去計較這些。

黃公公呢,

他是真的有些腦子不太清醒了;

當然了,就算是腦子清醒著,他也不會去計較什么禮數,真傻乎乎地對著平西王的背影喊:此乃大不敬之罪!

那么自己剛剛告別的石獅子,估計馬上就會主動地和自己再來一次親密接觸;

消息傳到陛下那里去后,

陛下非但不會覺得自己忠心可嘉,反而會再發一道旨意:那奴才不懂事兒,你打殺得好,辛苦了。

而這一幕之后,

伴隨著人群的散去,

消息,也逐漸開始轉播。

要打仗了,

要點兵了,

大家伙,機會來了!

晉西那邊打了敗仗,死了很多人,但在晉東這里,人們依舊是聞戰則喜,這里的軍民不會太在乎李富勝到底是何等猛將以及其麾下兵馬到底是何等精銳,反正自家王爺天下無敵,其他的,都是湊數的渣渣。

王府之下的各級衙門,也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等著王爺的命令正式下達,即刻正式進入戰爭時期的運轉。

民夫會被清點造冊編排入列,

輔兵會被發放兵刃甲胄準備入伍,

標戶則得牽出喂養在自家的馬,去往伍長、什長、百夫長等層層往上地簽到。

武庫會被打開,保養極好的軍械會被轉入特定的序列之中,各地糧倉也將開啟,存糧將被運出以備戰爭所需。

而奉新城的街面上,百姓們的日常所需將進入配給制,以最大程度地支援前方。

王府下的作坊、鋪子以及等等產業,全部轉為“軍需”供應。

這種一切為戰爭服務的運轉模式,確實能夠在短時間內集中大量的資源去應對來自外部的威脅,本質上,皇權的一次次集權,也都是想要盡可能向這種效果上去靠,相較而言,王府這種早就有規劃且在白地上建立起來的新秩序更為簡單和直接。

但這世上從不存在亙古不變的最好模式,因為模式的運轉最終還是靠的人來執行,但至少,在“平西王”這個如神祇一般存在的治下,這個模式會全心全意地為王爺的意志去服務;

至于說以后,適應情況的改革什么的……

莫說王爺的孩子還沒出生,就算是出生了,無論是鄭凡還是魔王們,大概也不愿意去費心費力地去奠定什么萬世基業;

一是這不靠譜,二是,自己現在爽了就是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去吧。

但,

一直等到入夜了,

來自王府的命令依舊沒有下達;

不僅僅是戰備沒有開始,連各地駐軍的調動也都沒有消息。

可明明,自家王爺已經接了圣旨了啊?

依舊睡了一覺的黃公公醒來后,聽到了侍者的匯報。

什么話也沒說,用了一些粥后,倒頭又睡了。

既然旨意已經傳達了,王爺也伸手接過去了,那自己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黃公公很看得開,因為現在除了看得開,他啥也干不了。

盛氣凌人的去呵斥平西王為何懈怠于皇命?

或者哭啼啼地抱著平西王的大腿喊著王爺快快出山為陛下解憂吧!

亦或者拿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頸上,威脅王爺說您再不出兵咱家就死在你面前!

第三個選項直接可以排除了,

因為王爺的回答大概是:

哦,那你死吧。

故而,

黃公公側了側身,側臉枕在手臂上,很快又打起了鼾。

上次奔襲范城時,黃公公身邊有一位經驗豐富的校尉,他告訴黃公公,當部隊停下來時,不要想東想西,也不要緊張彷徨,因為這沒什么意義,那該做什么?抓緊時間多睡一會兒。

接旨后的第一天,王府毫無動靜;

接旨后的第二天,奉新城毫無動靜;

接旨后的第三天,整個晉東,依舊毫無動靜。

黃公公自燕京城來,自然清楚,因梁地的一場大敗,整個燕晉之地,此時都陷入了一種焦慮情緒之中。

原本晉東軍民是樂得看熱鬧的,你們越是急,我們就越是安逸,但這會兒,連帶著晉東軍民也跟著焦慮起來。

在這種焦慮氛圍之下,

黃公公收到了王府的邀請,

王爺要攜一眾妻、子前往郊外踏青。

踏青的時節,其實早就過了,但夏日的風景,其實才是真正的水嫩。

今兒個天氣晴朗,有些風,陽光的燥熱曬身上經過那風一吹,也就不顯得灼人。

隨行的人不多,至少,對于王爺該有的排場而言,顯得過于簡單了一點,連王府的錦衣親衛這次都沒跟著過來。

但,劍圣,來了。

一處河邊,

貔貅悠哉悠哉地帶著一眾馬老弟散著步,趁著那邊的王爺沒注意到這里,故意抖了抖身子,亮出了自己銀燦燦的甲胄。

另一側,眾人席地而坐。

天天和太子這次沒有忙著去練射箭和打獵,而是很乖巧地坐在一旁。

四娘和公主坐在一起,柳如卿在一側調配著冰飲子。

劍圣斜靠在樹下,龍淵就擺置于身前,頭戴一斗笠,遮著光,許久沒動了,怕是已經睡著,在其后頭,徐闖躺在那兒,眼神望天,似乎有些心事。

阿銘和卡希爾坐在一起,薛三帶著戴立湊過來蹭酒喝;

樊力正在河里抓魚,劍婢坐在樊力的肩膀上。

劉大虎、鄭蠻倆人在旁邊拿著漁網準備著,

陳仙霸嘴里叼著一根草莖,瞧著眼前這群像是長不大的孩子,但眼睛里,卻泛著躍躍欲試的光芒,就差喊出來,抓魚,讓我來啊!

陳道樂與何春來坐在瞎子身后,正襟危坐,不時盯著瞎子剝橘子的手速。

黃公公彎著腿,站在邊緣,沒坐。

平西王本人,雙手撐于身后,時不時地看看自己的妻子們。

太子看向黃公公,

黃公公假裝自己沒留意到太子爺的目光;

隨即,

黃公公又抬起頭,看向太子;

太子有些慌亂地低下頭,也似乎是沒看見黃公公的目光。

天天看了看身邊的太子弟弟,又看了看黃公公,有些奇怪地摸摸頭,隨即,從兜里拿出了兩塊桃酥,分給了太子弟弟一個。

更遠處,

站著小張公公和趙成趙公公,倆公公宛若雕塑一般,矗立在那里。

該說話的人,不說話;

想問話的人,又不敢問。

似乎,真的就是來吹吹風,來賞賞景。

這時,

河面上出現了一條小舟,小舟上坐著一個白衣中年文士,文士身邊,則有一俊朗佩刀男子立在那兒。

小舟的出現,是意外;

樊力停止了摸魚,背著劍婢默默地走到岸邊,拿起了斧頭。

陳仙霸發出一聲低喝,左手握拳猛拍了一記自己胸前的護心鏡,右手拿起流星錘。

這是薛三為其鍛造的兵器,在得知三先生是兵器方面的行家后,在親兵營里一向眼高于頂的陳仙霸罕見地纏了薛三三天,連三爺上茅廁都跟著,以這種極為潑皮無賴的方式,求得三爺幫其設計打造了這件兵器。

三爺本是最不耐這種煩人事兒的,但奈何就是他也能瞧出來這少年郎是有大機遇的,不出意外,正常地再長個幾年,必然是猛將的模板,也就捏著鼻子幫了。

在陳仙霸發出訊號后,劉大虎和鄭蠻倆人也馬上拿起自己的刀,跟在陳仙霸身后,主動走向了小船。

兒子去了,

劍圣也就伸手抬起了斗笠。

小船再靠近一些,就得被“寧可錯殺一千”了。

好在,

這時黃公公眼尖,

喊了聲:

“袁大人?”

不等旁人問“袁大人”是何人,黃公公馬上補充介紹道:

“袁圖閣,曾任禮部侍郎。”

瞎子開口道:

“算是燕國當初少有的才子人物,年輕時曾在乾國考科舉中了進士。

曾和三皇子是忘年交好友,三皇子被囚湖心亭后,其雖然不是三皇子同黨,但也受到了牽連,被外放虎威郡任地方官,后又改遷到了晉地任一地知府。”

站在燕人的角度,從前途大好的六部京官,到外放于地方,再轉任到晉地,這相當于是一路走低了。

燕國出兵攻乾之前,燕人雖然一直瞧不起乾人,但到底還沒那般不堪,且乾人自詡文華鼎盛,不少燕人嘴上不以為意,但心里,還是會忍不住踮著腳尖多瞅瞅。

早些年,燕、晉、楚地就有不少人特意去乾國參加科舉,只要身份文牒什么的是真的,驗明身份后,乾國禮部是同意的;

而在乾國科舉得中后,留乾國做官是可以的,但一般來說,回母國,前途會更好,相當于鍍了一層金。

鄭凡點點頭,道:“海龜嘛。”

瞎子笑道:“主上說的是。”

“你認識他?”鄭凡問瞎子。

王府的人情往來以及關系網絡,都是四娘和瞎子在幫他維持,鄭凡自己是懶得處理這些事兒的。

對此,四娘和瞎子也理解,畢竟主上只需要負責高端關系,尤其是在創業前期那會兒。

“回主上的話,他轉遷至晉地后,每月都會送來一幅畫贈予王府。”

“哦。”

王爺沒什么興趣。

雖然在外頭都盛傳平西王爺飽讀詩書,一本《孫子兵法》是其一,而詩詞雖然很少,但每一篇流傳出來的都是佳作中的佳作。

乾國姚子詹就曾痛罵過平西王“有辱斯文”,將文道雅事純當作了一種把戲在玩,這其實也是一種贊美。

在聽到袁圖閣只是每個月送一幅畫后,王爺就對他沒什么興趣了。

“是春宮。”

“哦?”

“但并非主上喜歡的口味,也并非是主上的愛好,其人好稚嫩,所以屬下也就沒打擾主上。”

“禽獸。”

鄭凡點評道。

瞎子點頭附和:“是極。”

這個年代,男女結婚本就早,而且某些審美方面,還很畸形;

相較而言,有著屬于自己那一套公俗良知的平西王,覺得自己“好人妻”的謠言,不管怎么樣都比這袁圖閣要正派得多。

但時下風氣就是如此,乾國那邊尤重,一樹梨花壓海棠的故事,居然總是能成為美談,袁圖閣在乾國讀過書,感染此風氣,也算正常。

此時,小船停下了;

陳仙霸帶著倆小弟警戒著。

船上的袁圖閣拿起一根魚竿,竟然開始了閑適自若地釣魚;

一副“我很牛逼”,你快來“三顧茅廬”的派頭。

可偏偏論起作秀,王府這邊的人實在是比他高得太多個層次,實在是沒那個興趣去配合他。

但許是因袁圖閣的出現,讓太子覺得場面上的氛圍輕松了許多,太子起身,很鄭重地走到鄭凡面前,跪伏下來:

“傳業,給干爹請安。”

干爹的說法,古來有之,但干爹其實和“義父”不同;

干爹是基于父母的關系,認下的孩子,而義父,則是被收下的關系。

李富勝原姓郭,原鎮北侯府七大總兵,六個是義子的身份,這自然不是干兒子,而是“義兒”,你我本不同姓,我和你父母也沒什么淵源,但我看重你的本事,你也打算在我這里效力,故而收你為“義子”,證明我們是一個體系下的架構,義子是隸屬于義父的,更像是手下和主公的更進一步關系。

“傳業知道,有些話,傳業不該問,但請干爹見諒,傳業畢竟還擔著太子的職責。”

“問吧。”鄭凡抬了抬手。

這時,

黃公公也走到太子身后,跪伏下來。

遠處,小張公公見狀也跪了下來。

趙成眼睛看了看四周,名義上,他是在王府代替小張公公服侍太子的,所以,他也跪了下來。

“傳業知曉,干爹心中定然有謀劃,但傳業還是得問一聲,梁地之敗,孩兒聽說晉西那里人心浮動,那里的百姓,肯定很希望干爹能早日駕臨南門關,以安撫人心和局面。”

顯然,這些話在太子心里腹稿打了很多次了,說出來才能這般順溜。

“你是在催我?”

“孩兒不敢。”

“呵呵,也難為你了,忍了這么久。”

鄭凡沒繼續逗弄太子,而是緩緩地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其實,不用催了,咱今兒個,就出發,只不過我想在出征前,再帶著你嬸娘她們出來你再透透風,她們有身孕了,我又得出門,心里難免有些愧疚。”

太子馬上道:“干得心系社稷,孩兒……”

“行了,高帽子別給我戴了,來,站起來。”

太子站了起來,看著鄭凡。。

“來,笑一個。”

太子露出了真誠的微笑。

一旁的黃公公也抬起頭,一樣的表情。

“沒讓你笑。”

黃公公聞言,馬上低下頭。

鄭凡走到黃公公面前,伸手,拍了拍黃公公的肩膀,道:

“公公啊。”

“奴才在。”

“這次,還由你監軍吧。”

“奴才愿意為王爺……咳咳……”

太子在場,黃公公強行打住了。

鄭凡招了招手,太子和天天都跟著他一起走向四娘她們那邊。

王爺彎下腰,看著自己的兩個妻子,道:

“我盡量早點回來,爭取趕得及。”

四娘這次得留下了,她大著肚子,不適合去前線了,就算是鄭凡同意,其他魔王也不可能同意她去。

“早點回來。”四娘說道。

公主則正式多了,起身,微微一福,道:

“夫君,妾身在家等著您凱旋。”

柳如卿則是跪伏在一邊,俯首道:

“夫君平安,妾身等您。”

兩個孩子見狀,也都跪下來給“嬸娘”行禮;

等到柳如卿時,柳如卿主動起身避開。

做完這些,

鄭凡打了聲口哨。

遠處的貔貅飛奔而來,身上的銀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鄭凡翻身上去后,伸手,將天天抱起,放在了自己身前。

太子舉起手,道:“傳業也想去。”

黃公公馬上道:“太子殿下,您怎么可……”

誰曉得黃公公話還沒說完,鄭凡就伸手,將太子也抱上了貔貅,倆還在坐自己身前,太子排第一個,中間夾著敦實的天天。

“這……”

鄭凡向前一揮手,

道:

“出征了。”

“喏!”

陳仙霸帶著劉大虎和鄭蠻也都翻身上馬。

樊力、阿銘、薛三、瞎子也都各自上了馬背。

四娘帶著女眷在后頭站著,她們待會兒會坐著馬車回府。

劍圣伸了個懶腰,跟了過來。

其余人,也都各自上馬。

黃公公也上馬了,他原以為這只是一場踏青,故而沒吩咐自己的侍者和護衛跟來,哪怕是現在,他依舊認為這是一場誓師。

但誰成想,

打前頭的王爺卻催使胯下貔貅向西而行,壓根沒回旋東邊過奉新城的意思。

兵馬呢?

這……這……這不應該是調集精銳,架起高臺,斬個東西祭旗再揮師而行么?

待得一行人順著河邊行進時,河上的小船向岸邊靠了過來。

白衣飄飄的袁圖閣跪在船上,其身旁的護衛也跪伏下來:

“臣,拜見太子殿下,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臣,拜見平西王爺,王爺福康!”

大燕的純臣,必然是先拜國本再拜王爺的。

鄭凡對這位喜歡畫“春宮圖”的前同行沒什么太大的興趣,這種所謂的“名士風流”,他向來不喜。

但袁圖閣卻起身后,拿出一壇酒,喊道:

“王爺,袁某恰好于初夏時辭了官,現在是閑云野鶴一枚,聽聞晉西戰事,再得知朝廷有意召王爺您去坐鎮南門關平定局面后,袁某變賣了所有家財,將銀錢,存入了奉新城內王府的錢莊,余下一點,買了這壇酒。

這是票據,這是錢信。”

袁圖閣將兩張單子拿出,然后撕碎,丟入面前的河流之中。

這意味著他存進去的那筆錢,是不可能再取出來了。

因為奉新城的錢莊現在只用來流通于商隊之間,介入的是大額貿易,暫時還沒對百姓開放,故而只認票據不認人,因為很多掌柜的,他不一定是真正的東家。

“一點家財,愿為王爺充一點軍資,這一壇酒,還請王爺笑納。”

說著,

袁圖閣將酒遞給了身邊的護衛。

護衛作勢起身要用輕功飛到岸上,但當劍圣的目光掃過來時,護衛猶豫了一下,下船,抱著酒壇,趟水走到了岸邊,將酒壇送上后,磕了個頭,又退了回去。

“心意,收下了。”鄭凡點了點頭,認可了對方的心思。

甭管是否有所圖,但此刻對方身上流露出的那種灑脫勁兒,做不得假。

袁圖閣又道:

“王爺,以前是我疏忽了,我今日起,就打算畫一卷圖,必然符合王爺您的口味。”

鄭凡伸手摸了摸天天和太子的腦袋,

道:

“孩子還在呢。”

“是,是在下唐突了。”

隨即,

袁圖閣又問道:“王爺此行向西,是為?”

“出征。”

“那,王爺的大軍呢?”袁圖閣有些訝然。

大軍呢?

就這么去了?

“雪海、鎮南,不容有失,本王這次出征,不調動晉東兵馬。”

若是調動晉東軍出征,而且不是打雪原也不是打楚國,那么,一個空虛的晉東,一旦出現問題,那就是局面徹底雪崩!

“王爺身邊沒有兵馬,又如何去平定局面?”

袁圖閣問道。

鄭凡笑了,

伸手指了指袁圖閣小船上其先前拿來擺姿勢的魚竿,

道:

“你釣魚,用的是什么鉤?”

袁圖閣笑著回應道:

“莫非王爺想說,王爺您釣魚,喜歡寧向直中取,不在彎中求?”

袁圖閣覺得自己提前說出了王爺想說的答案,有些沾沾自喜。

鄭凡卻搖搖頭,

道:

“本王釣魚,不用魚鉤。”

“不用魚鉤?”

“甚至,不用魚竿。”

“不用魚竿?那如何釣魚?”

“本王只需要站在岸邊,喊一聲,魚就會自己跳出水面,來到本王的腳下。”

袁圖閣聽完這話,

表情先是荒謬,

隨即是疑惑,

再之后是明悟,

最后,是敬佩。

“素知王爺口味,但袁某人故意繪之一稚嫩送予王府,就是想故意和王爺您,反著來。

現在,袁某人覺得,若是能以畫技娛您,并非是辱沒了自己的畫技,反而,真正有所值。”

袁圖閣俯身一拜,

喊道;

“昔年,楚奴野人亂晉,我大燕受挫,幸賴靖南王爺出山,得以勘定局面,三晉一統。

靖南王如今遠走杳無音訊,但我大燕,依舊幸賴有平西王爺,晉西大局,梁地之亂,必平!”

說完,

袁圖閣將身邊的魚竿丟入了河水之中,

撫掌而笑,

道:

“要這勞什子的魚竿作甚,要這累贅般的魚餌作甚;

我大燕,秉持天命,自當天意順從,天命所歸!

他們怕再出一個靖南王亦或者害怕再出一個鎮北王,但袁某分明看見,在王爺您身后,一直立著的那一面黑龍旗。

怕什么,畏什么,

要怕,

也不是我燕人來怕,應是乾楚應是那梁國宵小來怕!”

鄭凡禮貌性地笑笑,

胯下貔貅,開始向西奔跑,其后,一眾追隨者緊隨。

身后的小船以及小船上的人,身影,已經落在了后頭漸漸模糊了。

太子有些疑惑地扭頭對自己身后的天天問道;

“哥哥,那個人剛剛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天天搖搖頭,轉而也扭頭,看向自己身后的鄭凡,

問道:

“父親?”

面對倆孩童的疑惑,

鄭凡不以為意道:

“他啊,是吃飽了撐的。”

三日前,

也就是平西王爺接旨的那日,百余名錦衣親衛持王爺親手所書加印的軍令,提前出奉新城,一路向西。

原靖南軍一系,晉軍一系,禁軍一系,地方軍頭一系,晉地之內,當年曾追隨于靖南王軍旗之下舉國伐楚的各路各鎮兵馬,在時隔數年之后,再度接到了王令。

“奉平西王令,命你部即刻開拔前往南門關,逾期未至者,殺無赦!”

“末將領命!”

“奉平西王令,命你府即刻籌措糧草,運往南門關,但敢失期缺額,殺無赦!”

“下官領命!”

朝廷一直想收權,皇帝也有這個想法,亦或者是本能,無論是哪一代的君臣,都不希望將自己放置在懸崖邊上去主持國政;

然而,

大燕的軍民,大燕的地方,自先皇在位二王并立時起,就已經逐漸習慣了某種格局,習慣得久了,自然就會變得有些理所當然。

這種不清楚是自上而下還是自下而上的這種“理所當然”,在國家呈現出動蕩之際,最起碼,上上下下的,就都進入了他們最為習慣的處理這種事務的慣性之中來了。

因為在過去這些年,這種慣性,被一次次地證明,真的管用!

哪怕是燕京城朝堂上,最忠誠于皇帝和皇權的鐵膽忠心的元老大臣們,他們嘴上會嘟囔幾句:尾大不掉,非國之福啊;

但其實心里,早就躺好了最為舒服的姿勢。

至于說,

大燕的異姓王,到底該是怎樣的一種氣象,其實靖南王早就給鄭凡打過了樣。

如今,

大燕平西王爺出征,出奉新城時,身邊,只有十余隨從;

但等過了望江,

他前方,

就有了千軍萬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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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9章 造反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正文 第六百二十九章 造反

帥輦,有大氣磅礴如移動高樓的,恨不得和城防戰的箭塔試比高;也有奢華精致的,雕刻以精致,裝飾以典雅,大城內廟會時紅帳樓里的花車和它比起來簡直就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妖艷賤貨;

但歸根究底,

帥輦,帥在前,輦在后。

一輛稍寬敞一些的馬車,其上插著王旗,簡單到了極致,卻絲毫不影響它是這支正在移動且正不斷有各路兵馬匯聚的洪流中心。

馬車內,

平西王本人坐在那里,批閱著各部每日都必須呈送上來的折子。

每一路兵馬加入后,其主將都必須遵照這個規矩,將所部現狀和所需所要以及所可能面對的問題以及軍械糧草士卒士氣和健康等等,事無巨細地進行匯報。

而帥輦也會在當晚進行回復,以完成一種上下的共通。

早年間,靖南王領兵,最為著名的一點就是事無巨細,全軍上下操盤于其手,哪怕一直被逼著趕鴨子上架的“平西侯爺”,說白了,也只是靖南王落下去的一處“留白”。

這種自上而下的掌控,一來很容易受到來自下方各路軍頭的逆反心理,自己真成了提線木偶,二來,很容易將“將熊熊一窩”的問題給發揮到極致。

但在此時,這些問題暫時都不存在。

一來這次征召的晉中和晉西的兵馬,當年基本都參與了舉國伐楚之戰,絕大部分人都升了官也升了爵,但退下去養老的真的不多,大家伙也習慣過這種被帥帳全方位無死角“操控”和“拿捏”的感覺。

都說紅帳子里經驗豐富的老姐一拍屁股就能心領神會地給你換個姿勢,

但這些滿臉橫肉心比天高甚至喜歡大口咀嚼大蒜的丘八們,真馴服過他們,他們能配合得更溜,乃至于舉一反三,主動地為你發現和提出問題給出建議,服帖順從,更不會去催漿。

二來,平西王有個好老師,任何一個成長期的未來名將,亦或者是被視為將門接班人的二代,都未曾有過平西王當年的待遇。

當年燕楚國戰時,雙方陳兵何止百萬,靖南王竟然能讓鄭凡就坐在自己的中軍帥帳內用自己的王印處理全軍上下事務一兩個月。

就是一頭豬,被這般提攜,也能發生質變了,更何況,就是樊力也不會違背良心說自家主上會不如一頭豬。

再加上這次萬年守老家的瞎子也跟隊前來,他帶著陳道樂與何春來成為了平西王的左膀右臂,重新搭建且運轉著整個指揮中樞。

“茶。”

太子將茶水遞送了上去,然后規規矩矩地又坐回到下面,馬車輕微搖晃,太子很認真地看著一份昨日已經批閱好發出去的折子副本。

字,是能看懂的,但湊在一起后,就有些讓人迷糊了。

但太子很珍惜這種機會,不懂的,就問天天。

天天其實也不是很懂,但因為比太子年長,所以會編。

倆孩子時不時地還會一起討論討論,最后得出“原來如此”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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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

天天放下面前的折子,起身,從自己貼身管著的鐵盒里,取出一根煙。

沒急著遞上去,

天天先將煙倒過來,在自己柔嫩的手背上敲了敲。

他不懂這樣做是要干嘛,但總是看見自己干爹這般做,也就幫著完成這一步驟。

敲好后,送到干爹嘴邊。

鄭凡張嘴咬著煙,目光繼續停留在手頭最新的一份折子上,這是一位知府的折子,他已經將第一批糧草押運完成了,同時后續兵馬以及民夫經過他的轄地時,也會供給糧草所需。

但他還是提了一句,其轄地內,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因為后續等各路大軍聚集于南門關時,所需要的糧草只會更大,再加上誰也不清楚戰事會持續多久,這位知府實情陳述,其掌握的地域內,很難再承擔后勤供給的壓力。

天天將火折子湊過來,幫鄭凡把煙點上。

鄭凡將折子交給天天,

天天接過來,就站在邊上,看了。

太子抬起頭,

小孩子嘛,

總有一種你看了我也得看的本能。

天天就將折子也給了太子看,太子看完后,眉頭皺了起來。

這些日子,伴隨著“帥輦”的進發,各路參將、游擊以及總兵都帶著麾下前來匯合,倆孩子每天看著身邊越來越多的兵馬,那真的是相當開心。

可問題是,現在兵馬開始越來越多,但糧食,似乎不夠吃了。

軍隊在駐地和軍地開拔后,是完全不同的狀態,就如一個人整天待在家里,煮點兒稀飯湊合湊合也就罷了,身子虛點兒也能扛;

可一旦需要到外頭做工,這吃食上就得講究起來,否則工根本就干不起來,身子還容易垮下去,這里頭還沒算為了出門需要置辦的衣裳以及買新農具的等等開銷。

現在,

軍餉、賞銀等等這些,都可以延后,畢竟仗還沒打完,甚至還沒開打呢不是;

再者,平西王的大旗,是能夠提供各路大軍以及下面底層丘八們極大的“大餅”感的;

沒開拔銀,沒賞賜銀,大家能看在平西王的面子上可以忍下來,畢竟可以期盼著大勝后的收獲。

但糧食問題,

一旦糧食出現短缺現象,士氣馬上就會衰落下去,這一點的感受上,主將其實沒下面士卒來得深刻。

糧食不足,意味著對戰爭準備不足,戰爭沒底,大家心里也就會不安,軍營里種種負面情緒就會被放大,戰斗力降低倒是好的,最怕軍心不穩后,自家一觸即潰。

“父親,為什么這里糧食這么少啊?”

天天問道。

在他的印象里,奉新城那兒,大家的日子過得其實挺好的。

再者,他干爹在冬日里剛打了一仗,也沒出現糧食短缺的問題。

太子也很好奇地看過來;

鄭凡開口道:“因為晉東,地廣人稀,種的糧食多,需要的糧食相對少一些,盈余也就多了。”

這里頭其實很復雜,因為晉東所有田地,都是王府的產業,雖然以承包的方式進行了屯墾,且就算是封賞土地,也只是降低了王府的抽成,所以,本質上王府就是晉東最大也是唯一的地主。

沒中間商賺差價,王府可調動的資源能力就很強,再者,有商貿和作坊等等各種同樣屬于王府的產業可以從中進行調劑,再加上一系列的健全法制和規矩,晉東地區開墾出的田地糧食畝產量一直很高。

不過,主要原因還是在于晉東地廣人稀,否則瞎子也不會為“勞動力”而發愁了。

種出來的相對多一些,消耗的相對少一些,盈余入庫的,自然就多了。

但其他地方,耕田多,糧食收獲的也多,但其自身的消耗,本就不少。

就比如燕國的天成郡,京畿之地,其糧食無論是總產量還是畝產量,都是燕地之最,但每年都需要朝廷從其他郡里調運糧食來支援。

鄭凡繼續開口道:

“另外,前些年大戰頻起,民力透支過重,無論是燕地還是晉地,稅賦早就收到數年之后了,你父親登基后,行的是休養生息之策,朝廷地方稅收也就只能保個花花架子,各地糧庫的儲備糧,其實早就見底了。”

姬傳業開口問道:“干爹,現在下令征收能來得及么?”

“來得及。”

“那我們……”

“那我們就不用出南門關打仗了,先調頭去平地地方的叛亂吧。

先皇在位時,勒緊褲腰帶支援大軍打仗,現在,好不容易剛能松一口氣下來,家里,好不容易存了點糧,到底能有奔頭求一個無凍餒之患不用做流民之苦了,再強行征收和征發,百姓們,不會答應的。”

看似龐大的大燕帝國,實則早就中空了,這一點,是大燕高層的共識,同時,乾楚兩國的高層,也有能看清楚的人。

否則,伐楚之戰就不會明明破了楚國郢都最終還得退兵了;

其實,就是平西王本人剛打的范城之戰,也是以快打快,解決了范城危機,打完后,馬上就開始撤兵,后勤壓力并沒有預想中那般大。

“傳業,你記住,你姓姬,你是太子,這天下,這大燕,也確實是你姬家的,但這是建立在老百姓日子還能過得下去的基礎上。

古往今來,多少國家朝代,看似是毀于藩鎮、毀于權臣、毀于內亂,但基本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時下百姓已經民不聊生了。

你不能指望著百姓一邊賣兒鬻女、忍饑挨餓,一邊繼續心甘情愿地對你俯身跪拜;

你皇爺爺倒是可以做到,

你爹,還做不到,你,就更難了。”

“多謝干爹教誨,孩兒記下了。”

“嗯。”

接下來的時日,

向帥旗聚集過來的兵馬,越來越多,但大軍的行進速度并沒有被拖慢,甚至,還尤有加快。

期間,鄭凡沒接受任何地方官的拜見,甚至連那些帶兵聚集過來的將領鄭凡也沒見。

大燕雖然吃了一場敗仗,但燕軍的底子還在,大燕的體制還在。

太子在身邊,靖南王世子在身邊,自己又是正兒八經的軍功王爵,鄭凡根本就不需要去做什么禮賢下士的事情,更不用欣喜若狂地握著來投奔將領的手說:你來了真好。

事實上,

當自己的王旗從奉新城向西,過了望江后,本就標志著局面開始平復;

王旗下的自己,越是高冷,越是沉得住氣,底下人就越是覺得心安,他們身上的浮躁之氣也就能更快地被驅散,連帶著大軍所行之地地方上的浮躁之風,也能馬上被冷卻下來。

其效果,類似于閱兵,也像是皇帝的出巡。

別的不好說,但論起如何當好一個政治吉祥物,平西王爺可是真的極有心得。

不過,

等到帥輦經過歷天城地界,距離南門關已經不遠時,一封來自密諜司的奏報落到了鄭凡手中。

奏報的內容很簡單,通常意義而言,越是簡單就意味著事兒越大,大到那些呈送奏報的密諜司官員都不敢在上面多加幾個字;

奏報:宜山伯陳陽欲反!

放下了折子,

鄭凡伸手輕輕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見狀,

倆孩子以為干爹疲乏了,

太子自覺地送上茶水,天天又拿起煙輕輕敲擊著自己的手背;

待得倆孩子習慣性地想要湊過來瞅瞅這封讓自家干爹頭疼的折子上到底寫著什么時,

鄭凡將折子倒扣在桌上,

揮手道:

“一邊玩兒切。”

……

“好玩么?”

“你們是在與本伯開玩笑么?”

“你們瘋了,你們瘋了!”

陳陽對著面前的兩個左膀右臂般的將領怒吼道。

由不得他不瘋,

因為這兩位將軍,一人手中拿著一件龍袍,另一人手中拿著“玉璽”。

龍袍是真的,玉璽,自然是假的。

前者只是一套衣服,不講究針功細節的話,只堆砌材料,也能很容易仿制出來,玉璽就不一樣了。

但有些時候,這些事務并不用太較真真假。

兩個將領,都姓陳,一個是陳陽的義子,叫陳雄;一個是陳陽的侄子,叫陳遠。

至于陳陽本人,本有三個女兒三個兒子,但長子早夭,次子雖然成年,但身體一直羸弱,不適合軍旅生活,前年在受蒙蔭后,拒不授官,而是自己準備科舉,去歲落第,現在依舊在家讀書,幼子骨骼倒是遺傳了父親,但年歲尚小,還不滿十歲。

故而,陳雄和陳遠二人,算是陳陽在軍中的本家嫡系,二人麾下也都各有一支兵馬,現在是游擊銜。

“父親,孩兒未瘋!”陳雄開口道,“孩兒是在為父親著想!”

陳遠也深吸了一口氣,道:“孩兒也是。”

陳雄接著道:“軍中其他一些將軍,孩兒已經與他們通過氣了,他們也愿意支持,只要父親您點頭。”

“呵。”

陳陽覺得很是好笑,也覺得無比荒謬,他坐回到椅子上,

“瘋了,瘋了,真的是瘋了。”

跪伏在地上的陳遠開口道:

“叔父,虎威伯戰死,這件事朝廷必然會追究,叔父您也應該清楚平西王的脾氣,再加上平西王本人和虎威伯之間的關系。

是,在我們看來,是因為欽差亂命,我肅山大營才在那時陷入了癱瘓;

是因為欽差作梗,最終才導致虎威伯領軍要來換防我肅山大營;

都是那欽差的錯,也都是那歷天城太守和稀泥的錯!

但叔父,捫心自問,咱們自己,對于虎威伯的戰死,真沒錯么?

如果不是叔父您要和那欽差對著干,如果不是我們支持叔父您讓那欽差下不來臺,讓這局面徹底陷入崩盤;

虎威伯又怎會被調防過來收拾局面,他又怎會只率其本部一支兵馬去救援那冉岷?

叔父,

咱們有錯,咱們也有罪!

平西王攜一桿王旗,浩浩蕩蕩地向這里來了,軍威浩蕩呢,等他到了南門關,會做什么?

一正本清源;二,祭旗!

那位欽差,必然是跑不了的,朝廷已經下旨問罪于他了;

但朝廷的旨意里,并未對叔父您對咱們肅山大營有任何的處置,是因為朝廷忘記了么?

不是,

是因為接下來自然會有人來收拾咱們!

那個人,

快來了!”

陳遠近乎咆哮道。

陳陽坐在椅子上,指著這個本家侄子,道:“所以,你們就讓本伯來反,就讓本伯在這個時候,扯旗造反?

造反保命,

然后呢?

他平西王已經在調兵聚將了,已經不遠了,本伯現在反,能干什么?

難不成將這南門關,拱手送予乾楚?

難不成本伯帶著你們,叛國去乾楚當一個安樂公?

這種背離祖宗之事,我陳陽,絕不會做!”

陳雄開口道;“父親,這件龍袍和這枚玉璽,是當年叔父您命人準備下的。”

陳陽定睛一看,這才了然,卻馬上道:

“那是當年靖南王爺還在,本伯和你們那些叔叔們,是打算一同推舉王爺登上大寶的,但誰知王爺他竟然選擇……唉。”

陳遠站起身,道:“叔父,為今之計,繼續坐等平西王以及他的大軍到來,我們就只能坐以待斃,叔父您,就只能任人宰割!

是他朝廷不義在先,是我們這群丘八,當年跟著靖南王爺南征北戰,流了多少血,死去了多少袍澤兄弟,才打下了這三晉之地!

如今,

朝廷要飛鳥盡良弓藏了,要卸磨殺驢了;

冉岷,是陛下,是朝廷提拔起來的;

那個欽差,也是陛下,也是朝廷派下來的!

若不是朝廷相逼太甚,惹得我肅山大營上下激憤,虎威伯出兵梁地時,咱們怎么可能不跟著一起上!

叔父,您要是不想被當眾羞辱,不想被拿來祭旗,不想背上虎威伯戰死之罪名,您……”

“本伯,絕不會叛投他國!”

陳雄也站起身,舉著手中的龍袍,喊道:

“孩兒沒想讓父親您叛逃乾楚,孩兒們以及下面諸多將領的意思是,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將此龍袍和玉璽……”

陳雄和陳遠二人目光對視了片刻,

隨即,

二人一齊開口繼續道:

“送予平西王爺,擁立平西王爺登基為帝!”

————

晚上還有,會比較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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