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又陷入黑暗,成群的青蛙呱呱地叫起來。“愚蠢!”陸憶風想,“自己真是太蠢了!”
他猛然想起,這個新規則的制定對自己有什么影響呢?江琳琳這把背叛自己加入了職業選手的隊伍,將她淘汰自然也沒什么好愧疚的。
反而是那些已經三兩組隊的選手,這會可能已經產生了和間隙和猜忌。
江琳琳已經嚴重受傷,這表示形式對陸憶風有利。之前的那些必須擯棄,因為從現在開始,他們兩個無論誰殺死誰,都是游戲規則。
可事實上,如果他是觀眾,他也會討厭背叛笨區的人。
何況,彼此保護也有益處。在任何情況下,作為兩個名自夾縫地帶——貼有“明星戀人”人設的選手,不互相幫助就不可能得到任何有同情心的玩家的贊助。
“明星戀人”…..陸憶風也不知道他們倆誰在扮演這個天使的角色。
噢!陸憶風想起蜂毒發作的時候,江琳琳那時是救了自己一命嗎?
她在扮演天使!否則大賽組織者干嗎要改變規則?就為了看到一場離間和廝殺嗎?
他們的浪漫故事肯定在觀眾中廣為流傳,詛咒它,就等于比賽的成功。
不用感謝他,陸憶風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盡量殺死江琳琳;但她的所作所為卻都使觀眾相信一切她都是為了掩護陸憶風。
在陸憶風要跑向血腥之角時,她搖頭;她與加圖斗爭,讓陸憶風逃跑;甚至和職業選手混在一起也可能是為了掩護他。事實證明,江琳琳從未對他構成威脅。
想到這,陸憶風笑了。他把手放下,仰起臉對著月亮,好讓攝像機拍到他。
那么,剩下的人中,哪一個是應該感到害怕的?狐貍臉?夜晚,她也是孤獨一人,不過她一直以來的策略也是避讓,而不是進攻。
陸憶風想,就算她現在聽到自己的聲音,她也并不會貿然動手對他發起進攻。
那么還有薩里什,不得不說,他是嚴重的威脅,在訓練場見過一次。可自從比賽開始以來,陸憶風從沒見過他,一次都沒有。
他想起狐貍臉在爆炸后聽到聲音立刻警覺起來,可她并沒有跑向叢林,而是向相反方向跑,朝競技場陸憶風不熟悉的方向跑。
他感覺很肯定,她要躲的人就是薩里什,而那是他的活動領地,他在那里永遠都不可能聽到陸憶風的聲音。即使聽到,他爬得這么高,他那種身量的人也上不來。
那么,除了阿伯瑟特外就還剩下加圖和她的搭檔女孩;他們一定在為新規則頭痛不已,陸憶風在想他們此時是否已經產生間隙或猜疑。
形式越來越有利。陸憶風本來也是新規則的受害選手,可他現在反而沒必要束手束腳了。
他應該繼續穩扎穩打,躲避他們的追捕嗎?剩下的選手可能個個都藏了點東西,“不,”陸憶風想,“讓他們來吧。”讓他們戴著夜視鏡,拖著沉重的、會壓斷樹枝的身軀來吧,直接來到他弓箭的射程范圍內吧。
可他知道他們不會,如果白天看到火堆不會來,那么晚上害怕落入圈套,他們更不會冒險。
因此,他們就算來也完全是自己的決定,而非陸憶風主動暴露了行蹤給她們。
“就待在這兒,睡一會兒吧。”陸憶風命令自己,其實他希望此時主動出擊,去獵殺他們,最好找出江琳琳的下落。明天,會找到她的。
陸憶風睡著了。早晨醒來時,他謹慎的查看了一下四周。如果其他人不會在樹上進攻他,他們完全可以在地面設下埋伏。
他要確保自己已為白天的搏殺做好一切準備,吃飽早飯,檢查好背包,準備好武器,然后才下樹。
但地面上似乎靜悄悄的,一切平安。
陸憶風知道今天一定要極為小心。選手們眼下各自為戰,都清楚彼此是孤身一人,他們可能會在他行動之后再伺機出動。
當然還有一點,不能排除依舊聯合在一起,準備先干掉其他人的選手。畢竟游戲規則是死的。
如果江琳琳真如加圖所說受了重傷,而且還活著,那么她也知道了昨晚公布的新規則。她要在沒有任何幫助的情況下對付其他選手,其中還包括陸憶風。
但如果她身受重傷,她是怎么活下來的呢?陸憶風又如何才能找到她呢?
陸憶風極力回憶蜂毒那晚她說過的話,好找到她藏身的蛛絲馬跡,可一點線索也沒有。
他只能記起江琳琳在陽光下滿臉都是亮晶晶水滴、沖他大喊“快跑”時的情形。
對他說完話,之后加圖出現,手里拿著刀,陸憶風跑掉之后,加圖就刺傷了她。
可她怎么逃走的?也許她被黃蜂蜇傷后比加圖的情況要好,也許只是憑運氣逃脫了,可是她也被蜇傷了,她在被刺傷、體內還有蜂毒的情況下又能跑出多遠呢?
此后的許多天她又是怎樣設法活下來的?如果她的傷和蜂毒沒有令他喪命的話,肯定她也快要渴死了。
想到這兒,陸憶風找到了第一個線索。沒有水,她無法存活,開始幾天,自己也如此。
她一定藏在靠近水源的地方。是湖邊。可繼而陸憶風又覺得這不可能,因為那樣的話,離職業選手的營地太近了。
再不就是競技場的幾口泉眼,可這無異于坐以待斃,其他選手會經常光顧。
那就只有小溪了,那條經過陸憶風和云杰的棲息地,一直流經湖邊,再奔向遠處的小溪。
如果江琳琳一直靠近小溪,她就會始終靠近水源,而又可以不停地變換位置。她可以在溪流中走動而不會留下任何印記,甚至可以抓到一些魚吃。
嗯,不管怎樣,可以先從這兒開始找,可能還能碰上其他選手。
炙熱的陽光很快驅散了晨霧,他知道今天一定比平時還熱。陸憶風在小溪中順溪流而下,溪水沒過他的腳,感覺涼涼的,很舒服。
陸憶風要用眼睛和一只好耳朵搜尋其他選手,或者他們發現他。他的狀態不是很好,可對手也未必比他好多少。
江琳琳看到的話應該也知道他在找她,對吧?她不會認為陸憶風會置新規則于不顧,何況他遭到了背叛,還想著和她結盟吧?
陸憶風覺得她的心思挺難猜的,要在平時,猜測江琳琳的心思挺有趣,可現在猜錯了可就不容易找到她了。
陸憶風很快就到了遠離溪流,通往職業選手營地的分岔道,但沒有江琳琳的蹤跡,這也在意料之中。
從殺人蜂蜇人的事發生后,陸憶風在這條路上來來回回已經走過三次了。如果江琳琳就在附近,他會有感覺。
溪流向左流向一片他不熟悉的林地,濕滑泥濘的岸邊生長著許多盤根錯節的水生植物。沿河岸向前出現了一塊大石頭,越往前走,石頭越大。
前面的路似乎已經不通了,從溪流的這個方向逃走,亂石林立,還要防備加圖和薩里什的襲擊,肯定很不容易,一個受傷的人不可能走這條路線。
陸憶風覺得走的方向肯定不對,這時卻看到在大石頭的轉彎處有血跡。血跡早已干了,從模糊的印記上可以判斷,有人在大腦不完全聽從支配的情況下,曾試圖把地上的血跡擦掉。
繞著這塊石頭,陸憶風沿著血跡尋找她,他又看到更多的血跡,在一攤血上還粘著些布絲,但沒有她的蹤跡。
他繼續朝前走。有一種感覺讓他覺得他離一名選手很近了,于是他從腰間抽出匕首抓在手里。
一只夜鶯落在灌木叢上,唱著之前代表云杰平安的音調。陸憶風不得不停下。他想放棄這個方向的尋找,望向小溪綿延的方向,心想:“她肯定朝前走了,朝遠處走了。”
陸憶風剛把腳踏到溪水里,就聽到有人說話:“你來這里是要結果我的性命嗎,風風?”
陸憶風迅速轉身架起匕首,說話聲是從左側傳過來的,可他聽的不太真切,聲音沙啞虛弱,一定是江琳琳,否則還會有誰叫他“風風”?
他瞇起眼朝河岸看去,沒人,只有泥地、植物和石頭。
“琳琳?”陸憶風輕聲說,“你在哪兒?”沒有回答。
難道出現錯覺?不,陸憶風肯定自己聽到了聲音而且離得很近。“琳琳?”他輕手輕腳地沿河岸尋找。
“哎,別踩我身上。”
陸憶風向后跳了一步,聲音就是從腳下發出的,可他還是什么都看不到。
之后江琳琳睜開了眼睛,在黃褐色的泥地和綠色樹葉之間藍色的眼睛清晰可見,陸憶風喘著粗氣,她笑了起來,露出一點白色的牙齒。
這是江琳琳在賽前訓練的偽裝課程上學的這一套,她能把自己偽裝成一棵樹,或者石頭,或者雜草叢生的泥濘的河岸。
“再閉上眼睛。”陸憶風命令道。她閉上了眼睛和嘴巴,之后完全消失了。
他判斷江琳琳身體的大部分實際上藏在一層泥巴和雜草的下面,她的臉和胳膊很巧妙地隱藏起來,完全看不見,他跪在她旁邊。“下工夫裝點蛋糕還真有好處,啊?”
江琳琳笑了,“是啊,糖霜,這是垂死者最后的自我保護法。”
“你不是垂死的人。”陸憶風對她說。
“誰說的?”江琳琳的聲音很沙啞。“這是新的游戲規則,而你一向遵守它。”
“我說的,因為我決定也救你一命,我們現在還在一個戰線里,這你知道。”陸憶風跟她說。
江琳琳睜大了眼睛,“我這么狼狽還找到了我。”
陸憶風拿出水瓶,讓她喝了點水。
“加圖刺傷了你嗎?”
“左腿,腿根。”江琳琳回答。
“你到溪水里洗凈傷口,我看看那兒傷得怎么樣。”陸憶風說。
“你先俯下身來,我有話跟你說。”陸憶風俯身把好耳朵湊到她嘴邊,她說話時耳朵癢癢的。
“你應該也知道,我們在瘋狂地戀愛,所以任何時候你想都可以吻我。”江琳琳說。
陸憶風抬起頭哈哈地笑起來,“謝謝,我會記住的。”至少,她還能開玩笑。
可當陸憶風想要攙扶她到溪邊時,她的輕松活潑頓然消失。畢竟,走到溪邊只不到半米,能有多難?
可是當陸憶風知道她一步都挪不動時,才意識到有多艱難。江琳琳非常虛弱,唯一能做的就是順從他。
陸憶風試圖去拽她,盡管她極力忍耐,還是疼得叫起來。
泥土和雜草好像把他纏住了,陸憶風花了好大一陣力氣,才把她拽出來。
江琳琳躺在那里,緊咬牙關,滿是泥漿的臉上留下淚痕。可她離溪水仍有三十厘米的距離。
“我要把你滾到水里,這兒很淺,你看行嗎?”陸憶風說。
“太好了。”她說。
陸憶風在她身邊蹲下,對自己說,無論怎樣,不把她滾到水里,就不要停下。“我數到三,”陸憶風說,“一、二、三!”然而他只把江琳琳滾了一圈,就聽到她可怕的叫聲,不得不停下。
現在她已快到水邊了。也許這樣更好。“好吧,現在改變計劃,我不準備把你全部滾進去。”他對江琳琳說。另外,要是她滾進去,誰知道還能不能把她弄出來。
“不滾了?”江琳琳問,“我還能行。”
“就這么著吧,現在給你洗洗,幫我留心樹林里的情況,好嗎?”陸憶風說。真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
江琳琳滿身泥漿和亂草,甚至看不見她的衣服——要是她還穿著衣服的話。
想到這兒,陸憶風猶豫了一下,但馬上又投入工作。只是游戲角色的話也算不上什么,不是嗎?他小心謹慎的繼續清洗著。
陸憶風有兩個水瓶和云杰的皮水袋。他把其中兩個支在溪水里的石頭上,這樣保證它們總是滿的,然后用第三個給江琳琳沖洗。
這花了一會兒工夫,最后他把泥洗凈后,終于看到江琳琳的衣服。“可以嗎?我想知道你的傷口。”
“嗯。”
陸憶風小心地撥開她的大衣,解開襯衣扣子,輕輕脫掉。
她的襯衣已經緊緊貼在傷口上,陸憶風不得不用刀子把襯衣拉開,再用水泡上,好讓它變軟。
江琳琳還穿著一件貼身內衣,胸前有一塊長長的燒傷,算上耳后的,還有四處黃蜂的蜇傷。
陸憶風感覺還好,這些他都能應付得了。他決定先處理她上身的傷口,以減輕些疼痛,然后再處理加圖在她腿上的刺傷。
因為她躺在泥坑里處理傷口似乎效果不好,陸憶風就把她身體豎起來,靠在一塊大石頭上。
江琳琳一聲不響地坐著。陸憶風把她頭發和皮膚上所有的泥都洗掉。在陽光下,她皮膚蒼白,人看上去也不再柔韌敏捷。
陸憶風要把殺人蜂的毒刺從她皮膚里拔出來,她疼得直往回縮,可陸憶風一敷上藥,她就輕松地舒了口氣。
江琳琳披著他的風衣在太陽下曬著。陸憶風把她的臟襯衫和大衣洗干凈,晾在石頭上。然后給她胸口的燒傷敷上藥。
這應該也是轟炸區造成的。這時陸憶風才發現她的身體很燙,泥和水掩蓋了她的高體溫。
陸憶風從紅名玩家那里奪來的急救箱中找到退燒藥。高靜在自制的藥方不起作用時,會買這種藥。但這個急救箱的藥品一應俱全。
“把這個吞下去。”陸憶風對她說。她很聽話,吃了藥。“你一定餓了吧。”
“不太餓,很有趣,我已經幾天都不覺得餓了。”江琳琳說。當陸憶風把大嘴雀肉舉到她嘴邊時,她抽抽鼻子,把頭扭開了。這時陸憶風才意識到她病得有多厲害。
“你需要吃點東西。”陸憶風堅持道。
“馬上會吐出來。”她說。陸憶風只能勸她吃點蘋果干。“謝謝,我好多了,真的。我可以睡會嗎?”她問。
“很快,”陸憶風答應道,“我還得先看看你的腿。”
陸憶風盡量輕地把她的靴子和襪子脫下來,然后再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解開腰帶。
在外面衣服上可以看到被加圖劃開的大口子,但他卻無論如何沒想到里面傷得那么厲害。深深的傷口紅腫著,流出膿血,整個腿已經腫了。
陸憶風辦不到,就像那天營地里來了燒傷病人,他跑去林子打獵,留下他們照料他既沒能力也沒勇氣面對的病人。
可在這兒,除他外沒有別人。只能這么做了,他學著高靜處理受傷的玩家時表現出的鎮靜自若。
“糟透了,對嗎?”江琳琳說,她離陸憶風很近,看著他。“我記得,你不擅長應付這個。”
“還好,”陸憶風聳聳肩,裝作沒事的樣子,“我覺得應該告訴你一位傷勢更嚴重的選手。目前情況還好....”陸憶風也許想說云杰,但不知道繼續下去該說什么了,她的傷勢也沒好到哪去。
“先要把傷口洗干凈。”他繼續說道。
陸憶風把她的裙子往上撩了一些,他無法把它從江琳琳紅腫的大腿根褪下來,還有,好吧,也許他得承認這么做會不妥。換了高靜就不一樣了,她覺得身體沒什么,不會讓人尷尬。
很諷刺,此時此地,在比賽中,高靜對江琳琳比他對她會更有用。他把小塊塑料布墊在她的身體下,這樣就能沖洗她的腿部。
陸憶風一瓶瓶地往她腿上澆水,可傷口看上去更糟糕了。腿的其他地方都很好,只有一處蜇傷和一些小塊燒傷,她迅速處理了這些傷口。
可她腿上的刀傷……哎,該怎么辦呢?
“咱們可以讓傷口見見空氣,然后……”陸憶風的聲音沒有了。
“然后你把它補好?”江琳琳說。她看上去甚至為陸憶風感到遺憾,完全明白此時他有多失落。
“沒錯,”陸憶風說,“你也別閑著,把這個吃了。”他把一些梨干放在江琳琳手里,之后去溪邊洗衣服,又把洗好的衣服鋪好,等晾干,然后仔細檢查急救箱。
里面雖然什么種類的藥都有,繃帶、退燒藥、胃藥,但沒有用來治療刀傷和感染的藥物。
“我們要做點試驗。”陸憶風說。他知道治療蜂毒的草藥能將感染后的膿液吸出,所以他先用這些葉子試一試。
他把嚼好的草藥敷在江琳琳的刀傷上,幾分鐘后,膿液就順著大腿流下來,他在心里對自己說這草藥對傷口有好處。不過他緊咬著牙齒,好不讓早飯從胃里蕩漾出來。
“風風?”江琳琳說。他們的目光相遇,陸憶風的表情一定很青澀。她用唇語說,“剛才說的那個吻怎么樣?”
陸憶風禁不住笑了出來,太讓人起雞皮疙瘩了,他不能忍受。
“有什么不對嗎?”她問得有點太天真了。
“我……我不太會弄這個,我不是高靜,不知道做得對不對,我討厭面對這個。”陸憶風說。
“嗚!”當陸憶風沖洗掉剛才敷上的草藥,再敷上一層時,江琳琳發出痛苦的叫聲,“嗚……!”
“那你怎么打獵的?又是怎么干掉其他選手的?”她問。
“說真的,殺死動物和人比這容易多了。”陸憶風說,“要我說,我現在正在殺死你。”
“那你能快一點嗎?”她問。
“不能,閉上嘴,吃你的梨干。”陸憶風說。
敷了三次藥,感覺像是流出了一桶膿水之后,江琳琳傷口看上去確實好多了。腫已消下去很多,可以看清傷口有多深了,幾乎快削到骨頭。
“下面該干什么,陸大夫?”江琳琳問。
“沒準我該給你敷點燒傷藥膏。我覺得這藥也能治感染。然后包扎起來。”陸憶風說。
陸憶風給她弄好,包上干凈的白紗布,傷口看上去好多了。
可是,和白紗布緊挨著的短褲看上去臟乎乎的,大概藏滿細菌,陸憶風拿出云杰的背包,“給你,蓋住,我給你洗洗短褲。”
“這不用了吧?”江琳琳語言混亂,她忽然想起這些直播畫面即使會回避觀眾,但至少還會有一臺對著他們?“我不在乎,沒關系......”她隨口一說。
“我在乎,好嗎?”陸憶風轉過身,面朝小溪,過了會兒,她把短褲扔到溪水里。她能扔東西,一定感覺還不錯。
“瞧你,對一個要死的游戲角色,你有點太敏感了。”陸憶風在巖石上洗短褲時,江琳琳說道,“希望以后你不要給我抓住這樣的機會。”
“你不會抓到的,”陸憶風說著,眼神又看向她的傷口,眉頭突然一皺,“到現在為止,史密斯給你送什么東西了?”
“啥也沒有。”江琳琳說,說到這兒,她略停頓了一下,“怎么,你拿到什么了嗎?”
“燒傷藥膏,陸憶風說道,“還有一塊面包。”
“我就知道他最看重的人是你。”江琳琳說。
“得了吧,跟我待在一個屋里他都受不了。”
“那是因為你倆很相像。”江琳琳喃喃地說。陸憶風沒再答話,因為他的第一感覺是現在不是罵史密斯的時候。
趁著曬衣服,陸憶風讓她打了會兒盹,接近黃昏時,陸憶風不敢再等了。
他輕輕搖搖江琳琳的肩膀,“琳琳,咱們得走了。”
“走?”她一臉迷惑,“往哪兒走?”
“離開這里。沒準順著溪流向下走,把你藏起來,一直等你好起來。”陸憶風說。
他幫她穿好衣服,讓她光著腳,好在水里走,接著把她拉起來。可江琳琳的腿一用力,立刻臉色煞白。
“堅持,你能行。”
可她不行,走不了多遠。她扶著陸憶風的肩,他們順著溪流走了大約五十米,看得出她已經沒力氣了。
陸憶風讓他坐在溪邊,把頭放在兩腿上,然后笨拙地給他拍著后背,一邊觀察周圍的情況。
當然,他很想把江琳琳弄到樹上,可這是無法辦到的,這樣事情就更不好辦了。
他發現巖石有些空洞,目光落在距溪流二十碼遠的一塊石頭上。江琳琳能站立時,他把她半拖半拽地拉到洞里。
其實,陸憶風想找到更理想的地方,但她受了傷,可以在此暫避。她已面無血色,天氣只有一點涼,她已凍得渾身發抖。
陸憶風在洞穴的地上墊上一層松針,打開他的睡袋,把她塞進去。
趁江琳琳不注意時,他在水里放進幾片藥,可她連干果都不想吃。她躺在那兒,眼睛直愣愣地看著陸憶風。
他又用藤蔓做了一下偽裝,把洞口蓋住。效果不太好,這東西不會引起動物的懷疑,但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草草搭上的,陸憶風把它扯了下來,內心十分沮喪。
“風風。”她虛弱的說。陸憶風走過去,把她的頭發從他眼睛上撥開,“謝謝你找到了我。”
“換了你,你也會去找我的。”陸憶風說。
她的前額燙極了,好像藥片根本不起作用,絕地求生的游戲數據偏向寫實玩法,對癥下藥是個幾率問題。
突然,不知怎的陸憶風的心一凜,一種莫名的擔心油然而生,她不會還是會死吧?
“是的,你瞧,如果我被淘汰了——”她說。
“別這么說,你的傷不是白治的。”陸憶風說。
“我知道,可我能感覺到生命值在——”她想繼續說下去。
“不,我不想說這個。”陸憶風說著,把手指放在她嘴上不讓他說下去。
“可我——”她堅持要說。
陸憶風一沖動,俯下身去吻了她,不讓他再說下去。這吻也許來得有點遲了,可也許她是對的,他們應該在瘋狂地戀愛。
這是他第一次吻女孩子,本應該留下深刻印象,即使是一場虛擬游戲,但陸憶風能感覺到的只是她滾燙的嘴唇。他趕緊起身,給她掖了掖睡袋。
“你不會淘汰,我們會贏的,好嗎?”
“嗯。”她輕聲說。
陸憶風走到洞外涼爽的空氣中,這時看到一只銀色降落傘正飄落下來。
陸憶風趕快把帶子解開。希望能送來給江琳琳治腿傷的藥物。但只是一鍋熱肉湯。
史密斯發送給他的信息再清楚不過了,一個吻等于一鍋湯,他幾乎能聽到史密斯的吼聲,“你們在相愛,親愛的,她就快涼了,給我一個可操作的理由!”
史密斯是對的,如果想讓江琳琳活下去,他要給觀眾更多博得他們關心的理由,明星戀人渴望勝利,他們兩人的心也是連在一起的。
陸憶風從沒戀愛過,而他的第一次戀愛卻純粹是個計謀——如果游戲中的戀愛也算的話。
“琳琳。”他說。江琳琳又睡著了,可陸憶風把她吻醒了。她好像很吃驚。
之后,江琳琳面帶微笑地看著他,好像愿意永遠這么看著他。她在這方面還真挺擅長。
陸憶風把鍋舉起來,“瞧,史密斯給你送什么來了。”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陸憶風又是哄、又是求、又是威脅,嗯,還有親吻。
終于,一小口一小口地把那鍋湯給江琳琳灌下去。讓她慢慢睡去,然后陸憶風處理自己的事情。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些鳥肉、植物根,一邊翻著今天的淘汰記錄。
沒有新的傷亡。不管怎樣,他和江琳琳讓觀眾度過了有趣的一天。希望今晚大賽組織者能讓他們安睡一晚。
陸憶風不由自主目光環視四周,希望找到休憩的理想大樹,但旋即意識到這個居高的戰術已經成為過去。
至少在一段時間內,他無法在江琳琳無人看護的情況下,把她一個人留在地面。
離開江琳琳原來岸上的藏身地時沒有把痕跡消除,他該怎么隱藏一下呢?他們現在距那里不足一百米遠。
陸憶風戴上眼鏡,把武器準備好,坐下來,觀察著四周。
溫度很快下降,他不久就感到徹骨的寒冷。最后,他頂不住了,爬進江琳琳的睡袋。
睡袋里既暖和又舒適,他躺在江琳琳身邊,但他很快意識到這不是暖和而是燙,因為睡袋反射了江琳琳的體溫。
陸憶風摸了下她的前額,滾燙干燥,不知該如何是好。
讓她待在睡袋里,讓里面的高溫幫她退燒?還是讓她出來,讓夜晚涼爽的空氣幫她退燒?
陸憶風最后決定只把一塊繃帶浸濕,給她敷在額頭上,這不起太大作用,可他怕別的方法效果更糟。
他整晚待在江琳琳身邊,時而坐著,時而躺下,不停地給她換繃帶。這種情況下組隊會更易受到攻擊,但管不了那么多了。
現在的活動范圍被圈定,可能蹤跡也已經暴露,要時時提防其他選手,還要照顧沒有行動能力的江琳琳。
天邊已露出魚肚白,陸憶風看到她的嘴唇有些濕潤,知道她的燒好些了。
她的體溫還沒有恢復正常,但降了幾度。昨天陸憶風摘藤蔓時,看到一叢灌木,上面結了云杰認識的那種漿果。
他把果子摘下來,在湯鍋里搗碎,加上涼水。
陸憶風回到洞里時,江琳琳正掙扎著要起來。“我醒來時你不在,我還正為你擔心嘞。”
陸憶風扶她躺下,笑著說:“你擔心我了?你看看你自己了嗎?”
“我以為加圖和格拉芙找到了你,他們喜歡夜間捕殺。”江琳琳說,一臉嚴肅。
“格拉芙,她是誰?”陸憶風問。
“加圖的搭檔,職業選手,對吧?”她說。
“是的,就剩他們、我們、阿伯瑟特、薩里什和狐貍臉了,”陸憶風說,“那是我給那個飛刀的女孩起的外號。你感覺怎么樣?”
“比昨天好些,比以前在泥地里好多了。”江琳琳說,“有干凈衣服、藥、睡袋……還有你。”
噢,行了,又是這一套,明星戀人。陸憶風伸手去摸她的臉頰,江琳琳一下把他的手抓住,放在她的唇上。
“除非你吃東西,不然我不會吻你。”陸憶風說。
他讓江琳琳靠洞壁坐著,她聽話地吃下了幾勺搗碎的漿果,可是鳥肉她還是不吃。
“你準沒睡。”江琳琳說。
“我沒事。”陸憶風說。可實際上,他很疲倦。
“現在睡吧,我來警戒,有事我就把你叫醒。”她說。陸憶風猶豫著。“你不可能總這么熬著。”
江琳琳說得沒錯,他總得睡覺。趁她還清醒,又是白天,他覺得最好現在睡。
“好吧,”陸憶風說,“就睡幾個小時,然后把我叫醒。”
現在,睡袋里太熱了。陸憶風把它鋪在地上,躺下來,一手抓著匕首以防萬一緊急情況出現。
江琳琳靠著洞壁,坐在他身邊,她受傷的腿伸到前面,眼睛看著外面。“睡吧。”她輕柔地說。
她用手把陸憶風額頭上幾縷散亂的頭發捋到腦后。與之前做作的言語和逢場作戲的親吻不同,她的動作自然,讓人感覺很舒服。
陸憶風不想讓她停下來,她也沒停。她還在撫弄著陸憶風的頭發,他已沉沉睡去。
太長了,陸憶風睡的時間太長了,他睜開眼,發現已到了下午。
江琳琳還坐在他身邊,一動不動。陸憶風坐起來,仍然很警覺,但這是他幾天來睡得最踏實的一次。
“我說,你該幾個小時前就把我叫醒呀。”陸憶風說。
“干嗎?這兒什么事也沒有。”她說,“再說,我喜歡看著你睡覺,你睡著時皺眉頭,嘴里還會嘟囔兩句,可帥了。”
說到這里,陸憶風又皺起眉頭,江琳琳咧開嘴笑起來。這時他才發現她的嘴有多干。
陸憶風摸摸她的臉頰,像熔爐一樣燙。她說她一直在喝水,可瓶里好像還挺滿的。
陸憶風給他吃了些退燒藥,站在她身旁看她喝下半壺水,然后又喝下半壺。
之后他處理了一下江琳琳較輕的傷口,已經好些了。之后陸憶風定定神,給她打開了腿上的繃帶。
傷口更糟了,陸憶風的心往下一沉,已經沒有明顯的膿水,可發炎的腿腫得更厲害了,繃得皮膚亮晶晶的。
他看到紅線上移到她腿根,這是血液中的毒素,不趕快救治,按這個生命值流失速度,江琳琳肯定會死于感染。
陸憶風嚼的草藥和燙傷膏根本無濟于事,他們需要空投或贊助送來強效抗生素。
陸憶風想象不出這種藥贊助的話要花多少錢,如果史密斯把所有的贊助款合在一起,是不是夠用呢?他懷疑。
禮物的價格隨著比賽的進程而不斷攀升。絕地求生第一天能買一頓飯的錢,到了第十天只能買一塊餅干。而江琳琳現在需要的那種藥從一開始就很稀缺,分類為紫色品級的藥物。
“嗯,腫得厲害了,可已經不流膿了。”陸憶風說道,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我知道血液中毒是怎么回事,”江琳琳說,“就算高靜在也沒用,她也做不出這樣的藥。”
“你會比任何人存活得都久,咱們贏了回到凱匹諾,你的傷勢就會復原了。”陸憶風說。
“是啊,這計劃不錯。”她說。可陸憶風知道她這么說主要是為了安慰自己。她可不覺得自己這個樣子還能贏。
“你要吃東西,保持體力,我給你做湯。”陸憶風說。
“不要點火,”江琳琳說,“這么做不值。”
“咱們看看吧。”陸憶風說。他把鍋拿到溪邊時,發現天奇熱無比。競技場的天氣古怪,大賽組織者肯定提高了白天的溫度,而猛降夜間溫度。
然而,溪邊烤得發熱的石頭讓陸憶風有了個主意,也許他不用生火。
在洞穴和溪流之間有一塊平平的大石頭,他在上面處理了一下,把半鍋水消好毒,然后放在直射的陽光之下,在水里扔下幾塊烤熱的鵝卵石。
應該說陸憶風不是個好廚子,可做湯只需把東西扔進去,等著鍋開了就行了,所以湯是他做得比較好的。
陸憶風把鳥肉撕碎,之后弄碎云杰之前摘的植物根。還好,兩種東西都是熟的,只要加熱一下。
在陽光和熱石頭的雙重作用下,鍋里的水已經熱了。
他把肉和植物根放進鍋里,不停地換石頭,然后再找些綠色野菜調劑下顏色。沒多久,他在石頭底下又找到了些野蔥,不錯。
陸憶風把野蔥弄得碎碎的,放在鍋里,又換塊石頭,蓋上鍋蓋,讓所有的東西在鍋里燜一會兒。
附近幾乎沒看到有什么獵物,再說留下江琳琳一個人去打獵他也不放心,所以他就在附近下了六個套,希望有足夠運氣。
陸憶風又想起其他選手,他們的食物都炸沒了,從哪里去弄吃的呢?至少有三個人——加圖、格拉芙和狐貍臉靠那堆食物支撐。
也許不包括薩里什。陸憶風有種感覺,他一定和云杰一樣,懂得如何在野外找食。
其他選手在互相爭斗嗎?或者正在找他們?陸憶風想,也許他們中的一個已經找到了他和江琳琳,并伺機出手。想到這兒,陸憶風還是覺得先回到洞里。
江琳琳躺在睡袋上,躲在巖石縫里。盡管陸憶風進來時她精神好些,但看得出她很痛苦。
陸憶風把涼毛巾放在她的額頭上,可不消一會兒,毛巾就又燙了。
“你想要什么嗎?”陸憶風問。
“不,”她說,“等下,是的,給我講個故事。”
“故事?什么樣的故事?”陸憶風說,他覺得自己不太善于講故事,跟唱歌一樣。可有時,在夾縫地帶營地的許多安靜的夜晚,高志鵬和高靜倒是喜歡聽他講故事。
“講點高興的,我對你其實還不夠了解呢,給我講講你記憶中最快樂的日子。”江琳琳說。
“快樂的事?”陸憶風脫口而出,微嘆了口氣,覺得有些氣惱,這可比做湯費勁多了。
但陸憶風還是絞盡腦汁回憶著快樂的事。他大部分快樂的記憶都與游戲有關,和江琳琳有關,和與高志鵬打獵有關。
可這些事既不會讓江琳琳開心,也不會讓觀眾高興。那就是“雪碧”了,陸憶風送給她的那只羊。
“我告訴過你我是怎么弄到“雪碧”的嗎?”陸憶風問。
江琳琳搖搖頭,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陸憶風開始講起了故事。
他講得很小心,因為他的話整個凱匹諾和所有游戲觀眾都聽得到;顯然夾縫地帶的玩家是不可能有足夠的金幣買到一只藍色品質、高產量的寵物奶山羊。
這是真事,那是一個星期五的下午,江琳琳六月份生日的前一天。
學院一放學,他和高志鵬就到林子里打獵,因為他想攢夠金幣給江琳琳買禮物。也許買件新的裝扮衣服裙子,或者發卡什么的。
他們在林子里下了很多套,林子里一片綠油油的,可那天捕到的獵物也不比平常多。
陸憶風在回營地的路上感到很沮喪,就算高志鵬不斷安慰他說明天肯定比今天強也無濟于事。然后他們在小溪邊休息的時候看到了它——一頭年幼的公鹿。
按鹿的年齡大概也就一歲吧,它的角剛長出來,上面還帶著絨毛。
它站起身來準備跑掉,卻又不肯定,畢竟它和人類并不熟悉。這頭鹿很美。
當兩支箭射到它身上時,也許就不那么美了,一支箭射在脖子上,另一支射中前胸。高志鵬和他同時射中了它。
那頭鹿想跑掉,但身體搖搖晃晃,它還沒來得及反應,陸憶風就把它的喉嚨割斷了。
一頭鹿!他們總共只殺過三頭。第一頭是個母鹿,它的腿受了傷,可這鹿幾乎沒賣上什么價。
當時陸憶風和高志鵬把它拖到黑市去賣,玩家們爭著給肉出價,引起一片混亂;有的玩家還動手自己割肉,鹿身和后腿被挖出了大洞。
最后格雷西出面,讓他們趁著肉沒被人割爛,趕緊送到屠戶劉三刀那里。盡管大家出的價還算公平,可總價還是低了些,從那以后,他們就知道不能把這種獵物直接拿到黑市上賣。
這次他們等天黑以后,才到劉三刀肉鋪上去。盡管大家都知道他們打獵厲害,可大白天拖著一百五十磅重的鹿在夾縫地帶的大街上走總是不怎么好。
劉三刀是個矮胖的中年玩家,聽到敲門聲,他來給陸憶風和高志鵬開門。
他通常不跟人講價,他說的是一口價,或賣或走,但他給的價也挺公平。
陸憶風接受了他給的價,不過他又給了點優惠,讓他們屠宰后來拿幾塊鹿肉。
他們那會還沒一次拿到過這么多金幣。于是決定保守秘密,第二天晚上再亮出來,給江琳琳和高靜一個驚喜。
他們就這么著掙到了買羊的錢,可高志鵬告訴她們的是他沖了點錢,還挨了高靜好一頓訓。不過這么說誰也不會傷害,他接著講江琳琳生日那天下午的事。
高志鵬和他一起來到廣場上的集市,好挑件漂亮的裝扮。陸憶風撫摸著一條藍色的熱帶裙,這時有個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一個玩家在夾縫地帶的另一頭養了一群羊,陸憶風不知道他叫什么,大家都叫他羊女士。
她體態豐滿,渾身臟兮兮的,也沒什么耐性,可羊卻很干凈。只要能出起金幣,就總能從他那里買到羊奶喝。
有一只小羊,黑白相間,蜷臥在手推車的角落里,陸憶風一眼就看中了它。
它的前肘好像被狗咬傷了,紅腫得厲害,羊女士不得不把它抱起來給它擠奶。可陸憶風知道誰能把它醫好。
“喂,我說,”陸憶風對高志鵬說,“我想把這只羊送給江琳琳。”
擁有一只奶羊對來他們講,游戲生活可以大為改善。這動物壽命很長,而且夾縫地帶有一片牧場,是理想的放羊的地方;
它一天可以產兩升多的奶,而且成年后產量更大;可以喝,可以做成奶酪,還可以拿去賣。
高志鵬也看到了它,“藍色品質,但它傷得可不輕,咱們最好走近看看。”他說。
他們走過去,買了杯奶喝,然后走到羊旁邊,好像閑著沒事,對羊很好奇的樣子。
“別動它。”羊女士說。
“就看看。”高志鵬說。
“那快點看,馬上就要宰了,沒什么人買它的奶了,他們只付一半的錢。”羊女士說。
“屠戶出多少錢?”陸憶風問。
羊女士聳聳肩。
“咱們再走走看吧。”陸憶風轉過身。這時看到劉三刀正穿過街道朝他們走來。
“你來了,正好。”他走過來時,羊女士對她說。
“這小伙子正看你的羊嘞。”羊女士繼續說。
“你要不說,我還沒注意嘞。”陸憶風裝作漫不經心地說。
劉三刀認出了陸憶風,他打量了一眼,又看看羊,皺起眉頭。
“這羊不怎么樣,看看那前肘,我敢說有一半的肉都爛了,連做香腸都不行。”他說。
“什么?”羊女士說,“我們講好了的。”
“我們講好的,說的是羊身上有幾個牙印,可不是這個,把它賣給那小子吧,要是他夠蠢,愿意要它的話。”劉三刀說著,大步走開了,沖陸憶風擠了擠眼。
羊女士氣蒙了,可她還是想把羊出手。他們用了半個小時討價還價,周圍了一堆玩家也在品頭論足。
如果羊能活,還挺劃算;要是羊死了,陸憶風就虧了血本。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地議論,他終于買到了那只羊。
高志鵬愿意幫忙扛著,他準和陸憶風一樣,想看到江琳琳開心的樣子。
陸憶風靈光一閃,又買了一條紅絲帶,拴在羊脖子上,然后趕忙回家。
“你應該還沒忘記你當時那個高興勁吧,“陸憶風說,“要知道高靜為了救這只后來叫做‘雪碧’的小奶羊還傷心落淚嘞。她當時把她治好后太激動了,竟又哭又笑起來。又是搗草藥,又是給羊灌藥湯。
“你現在也和高靜一樣,會用草藥治病,是不是又解鎖了治療職業?”江琳琳說。陸憶風的故事講的入迷,差點忘了她還在那兒。
“我做不來的,她的醫術有魔力,只要那羊聽話,它就不會死。”說到這兒,陸憶風想到自己這雙笨手無力挽救瀕死的她,她卻救了自己好幾回。江琳琳聽了一定不是滋味,就馬上沉默。
“別擔心,我不會不聽話的。”她開玩笑說,“把故事說完。”
“恩,就是這樣。接下來的故事你都知道了,我記得第一天晚上,‘可樂’一定要和‘雪碧’一起睡在爐邊的一塊毯子上,‘可樂’迷迷糊糊快睡著時,‘雪碧’去舔她的臉,好像給它道晚安嘞。氣得一向睡覺不喜歡被吵醒的可樂狂吠起來。”陸憶風說。
“它們倆的確關系很好。”江琳琳說若有所思地說,“我好像也看到了它們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嗯,它們倆簡直就是個我們的小金礦。”陸憶風說。
“小福星,說的浪漫一點不好嗎?”江琳琳搶白他道。
“是啊,我就是這個意思,”陸憶風支支吾吾的說。
“你現在和‘可樂’關系怎么樣?”江琳琳又問。
“是你救了它的命,它也不敢怎么樣呀。”陸憶風得意的說。
“真的?我看你們關系挺好的現在,”江琳琳說。
“你又在胡說。”陸憶風說著,用手去摸摸她的腦門,燒一點沒退,反而更厲害了。“你體溫稍下來點兒了。”
突然,喇叭里傳來了聲音,讓陸憶風吃了一驚。他迅速站起身來到洞口,仔細聽著,一個字也不想漏掉。
真出陸憶風的意料,是他們的“朋友”克勞狄斯·劉子琛的聲音,他邀請選手們去參加宴會。
他們并不太餓,陸憶風馬上在心里拒絕了他的邀請。這時他又說:“等一下,你們有些人可能正在拒絕我的邀請,可這不是普通的宴會,有你們急需的物品。”
陸憶風確實急需給江琳琳治腿的藥物。
“明早在血腥之角,每個人都能在標有選手對應名字的背包里找到一些物品。仔細想想拒絕參加的后果,對你們來講,這也許是最后的機會。”劉子琛說道。
他的話說完了,聲音在空中久久回蕩,陸憶風跳起來,江琳琳從背后抓住他的肩。“不,你不能為我拿自己的命冒險。”她說。
“誰說我要去了?”陸憶風說。
“那你不去了?”江琳琳問。
“當然,我不會去。相信我,你覺得我會直接跑去和加圖、格拉芙,阿伯瑟特、還有薩里什對抗?別傻了。”陸憶風說著,扶她躺下。
“我要讓他們先斗,咱們看明晚誰會在淘汰信息里出現,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你這撒謊的本事可真不怎么樣,陸憶風,我不知道你怎么能撒謊撒得這么久。”江琳琳開始學著著他的口氣,“我知道那只羊是個小金礦。你體溫稍下來點兒了。當然我不會去。”
江琳琳搖著頭,“不要用任何方式賭博,你會輸光最后一個銅子。”她說。陸憶風氣極了,臉漲得通紅,“好吧,我去,可你不能攔我!”
“我可以跟著你,至少跟一段路,我走不到血腥之角,可如果我喊你的名字,準有人會發現我,那我就死定了。”她說。
“你那條腿連一百米也走不了。”陸憶風說。
“那我拖著自己走,你去,我也去。”江琳琳說。
她真固執,也許她還有些力氣能做到。在叢林里跟在陸憶風后面,就算其他選手找不到她,野獸也會找到她,而她又無力自衛。
陸憶風覺得得把洞口偽裝好,然后獨自去。誰知道,沒準這一去真能找到對他們有用的東西呢。
“我該怎么辦?坐在這兒,看著你死掉?”陸憶風說。江琳琳也知道這不是辦法,觀眾也會恨他。
并且,坦率地講,要不試試,陸憶風也會恨自己。
“如果你答應不去,我不會死的,我保證。”江琳琳說。
他們僵在那兒。陸憶風知道跟她爭也沒用,所以他也不跟江琳琳爭了。裝出不情愿的樣子。
“那,你得按我說的做。喝水,我讓你幾時叫我就幾時叫,不管多惡心,把湯都喝了!”陸憶風沒好氣地對她說。
“同意了,準備好了?”她問。
“等在這兒。”陸憶風說。太陽還沒落山,天已開始冷下來。
陸憶風猜得沒錯,大賽組織者就是想讓氣溫忽高忽低。他納悶劉子琛說急需的物品會不會是毯子。鍋里的湯還是熱乎乎的呢,實際上味道也不錯。
江琳琳毫無怨言地吃起來,為了顯出她喜歡吃,還認真地把鵝卵石舀出來,嘴里咕噥著湯多么好喝什么的。
如果不知道發燒有多難受的話,聽她的話還真讓人寬慰。就像史密斯醉酒時的狀態一樣,她現在已經語無倫次了。
陸憶風趁她還沒完全燒糊涂,趕緊給她吃了退燒藥。
它去小溪邊沖洗,思忖著如果自己不去參加宴會她就會死,再拖個一兩天,感染就會越來越嚴重,最后發展到不可逆,那江琳琳就會被淘汰。
而自己就會在此獨自一人,直到和其他選手做出了斷,獨自勝利或被淘汰。
陸憶風想得出神,降落傘落到他身邊他差點沒看見。他跳起來去拿降落傘,從水里把它拖出來,撕掉外面的銀色包裝紙,看到里面有個小瓶。
史密斯成功了!他拿到了藥品——陸憶風不知道他怎么拿到的,也許他勸說一群滿腦子浪漫故事的玩家賣掉了她們的名貴珠寶或高級道具——他能去救江琳琳了!
這個小藥瓶那么小,一定對她的傷口很有效。但,旋即陸憶風心中產生了一絲懷疑,擰開蓋,使勁聞了一下,一股濃濃甜味差點讓他膩倒胃。
為了確定是什么藥,他用舌尖舔了一下,沒錯,是安眠糖漿,這是游戲里的一種功能性藥物,合成公式并不復雜。
高靜常用它給疼得大喊的玩家,以便給嚴重的傷口縫針,或者使某些病人鎮靜,還能幫助失眠的玩家入睡。
一小瓶這樣的藥能讓江琳琳昏睡一整天,這有什么用?陸憶風氣得剛要把史密斯的禮物扔到小溪里,但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一整天?這時間對他來說足夠了。
陸憶風搗碎了一把漿果和在里面,這樣就聞不出來了,為保險又加了些薄荷葉子,然后走到洞口。
“我又給你帶來好吃的了,在溪流下游我找到了些漿果。”
江琳琳毫不猶豫就吃了第一口,再吃第二口時微微皺起眉頭。
“漿果很甜啊。”
“是的,這是砂糖果,我以前常用它做果醬下飯,我特地學著在游戲里做了一點,難道你以前沒吃過嗎?”陸憶風說,又往她嘴里塞了一勺。
“沒有,”江琳琳說著,一臉的迷惑,“可這味道很熟悉,是叫砂糖果嗎?”
“嗯,也許是漿果放多了,可它保證是原汁原味,還是野生的。”陸憶風說。又給了一勺,就剩最后一勺了。
“跟糖漿一樣甜。”江琳琳說著,正要吃下最后一口,“是安眠糖漿。”
她知道了,眼睛睜得大大的。陸憶風用手緊緊捂住他的嘴和鼻子,迫使她吞下最后一口。
江琳琳想把東西嘔出來,但是太晚了,她大腦已迷糊不清了。就在他快要昏睡過去時,眼神仍透出責備,仿佛在說他的所作所為是多么不可原諒。
陸憶風蹲在她面前,眼睛看著她,心里憂喜參半。一顆漿果掉在她的下巴上,陸憶風把它擦掉。
“誰說我不會撒謊?”陸憶風說道,雖然她此時已聽不見了。沒關系,所有游戲觀眾都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