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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匹夫1怒(八千)
大奉打更人全文閱讀作者:賣報小郎君加入書架
    時間往前推移,大概兩刻鐘前,打更人衙門。

    噔噔噔.........一襲青衣的許七安踩踏著樓梯,緩緩下樓,周遭是一群神色復雜的吏員。

    浩氣樓本質上是魏淵的辦公地點,樓里有許多傳遞消息、分析情報的吏員和智囊。

    袁雄新官上任三把火,只來得及燒到打更人,浩氣樓里的吏員暫時沒被波及,如果袁雄沒死,這把火遲早會燒到他們頭上。

    因為他們都是魏淵的心腹團隊。

    只是沒想到,袁雄昨日剛接任魏公之位,入主浩氣樓,今日便死于許七安之手。

    吏員們站滿每一層的樓道拐角,默默的看著他,看著這襲青衣緩步下樓。

    一雙雙目光里,有崇敬,有悲傷,有感動,有淚光閃爍。

    這些天的朝局變化,昨日打更人衙門發生的事,他們看在眼里,心里清楚。

    明面上沒有說話,心里必然有怨恨。。

    然,手里能握筆的,握不起刀。能握刀的,卻握不住那一閃即逝的勇氣。

    魏公坐鎮打更人二十一年,受其恩惠者比比皆是,現在他死了,朋黨樹倒猢猻散,各黨派冷眼旁觀。

    到最后,是這個入職打更人不到一年的年輕人,為他沖冠一怒。

    眾吏員望著他,沉默中醞釀著悲傷。

    許七安出了浩氣樓,來到袁雄尸體前,抽出刀,割下他的頭顱? 拎在手里。

    你要讓魏公身敗名裂,我不答應!

    吏員們沖出了浩氣樓,擁堵在樓外。

    許七安轉身離去時? 身后傳來一個哽咽聲:“許銀鑼? 你逃吧.........”

    是浩氣樓前? 那個值守的小侍衛。

    “許銀鑼,走吧,你走吧。”

    “許銀鑼? 丟了人頭? 趕緊走吧。”

    “求你了.........”

    他們似乎預見了什么,各自發出自己的聲音。

    聲浪嘈雜,卻字字肺腑。

    許七安腳步停頓一下? 徑直離去。

    他沉默的往衙門外走去? 沿途? 打更人們的目光紛紛聚焦其上? 無人說話? 亦無人敢攔。

    一道道目光停在他身后? 而后轉向那顆被拎著的頭顱。

    眾人紛紛變色。

    那襲青衣很快離開打更人衙門,沿著長街朝皇宮方向去了。

    沉默之中,有銀鑼顫聲道:“不能這樣啊。”

    闖入衙門殺人,完事后沒有立刻撤退,而是拎著腦袋出門? 往皇城走.........

    有人突然尖叫道:“他要去皇宮鬧事!”

    “這樣不行的? 魏公不在了? 沒人能像上次那樣護他? 他殺了袁雄,這是抄家滅門的大罪,不能再鬧事了? 得趕緊逃。”

    “誰能攔他,攔不住他的。”

    太沖動了,上次他能殺國公,是因為有魏公,有諸公死諫,這群文武百官在前頭頂著壓力,他才能全身而退。

    這次情況不一樣,他敢鬧事,絕對會招來軍隊和高手的鎮壓。

    宋廷風和朱廣孝拎著刀,率先追出去。

    其余打更人相視一眼,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等,有妻兒老小,不能沖動。”

    “就,就去看看,只是看看。”

    “總之不能什么都不做。”

    至于到時候怎么應對,他們也沒想好。

    給自己找了理由后,有人邁動步伐,沖出了衙門。

    接著,一個兩個.........蜂擁而出。

    ..............

    卯時一刻,秋寒霜重,大多數百姓還沒晨起。

    街邊的早食攤前,一位攤主雙手捧著熱騰騰的豆漿,走向桌邊的食客。

    某一刻,他望向了街面,瞪大眼睛,手里的海碗墜地摔碎,滾燙豆漿濺了一地。

    食客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昏暗的晨光中,一襲青衣持刀而行,左手抓著一顆頭顱。

    他身后,跟著近百位打更人。

    攤主緩緩收回目光,看向食客:“那是不是許銀鑼?”

    “啊,他就是許銀鑼?”

    也有人沒見過許銀鑼真容的。

    “沒,沒錯,是他,是許銀鑼,他要作甚啊。”

    “手上拎著腦袋,嘶,許銀鑼又要殺貪官了嗎。”

    “身后跟著那么多打更人........”

    街邊的攤販、早早進城的貨郎,以及部分外出趕工的百姓,有幸見到這一幕。

    在發現許銀鑼沿著主干道,朝著皇城方向走時,在旁目睹的百姓不免交互交流。

    “許銀鑼手里拎著的人頭是誰?”

    “誰知道呢,肯定不是好人,否則許銀鑼不會殺他。像這樣聲勢浩大的情況,我記得上一次還是菜市口斬兩名國公,可惜那次我沒親眼見證........”

    聲音突然頓住。

    幾秒后,有人尖叫道:“跟上去,跟上去看看。”

    原本僅是驚奇的百姓,突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當即呼朋引伴,遙遙墜在打更人后邊。

    一路走著,路人指指點點,互相打聽。

    “這是鬧那般啊。”

    “你們跟著這群打更人作甚。”

    隊伍里的百姓就說:“領頭的那是許銀鑼,沒認出來嗎?你們瞎了狗眼。”

    “莫要廢話,我們也不知道,跟著看熱鬧就成,別忘了,許銀鑼上次這般興師動眾,是楚州屠城案。”

    不明就里的百姓大驚失色,于是加入了隊伍。

    ............

    皇城,城墻上。

    鎮守南門的羽林衛,遙遙看見寬敞的主干道,人潮洶涌而來,俯瞰之下,全是人頭。

    當先一襲青衣,而后是百位打更人,最后是松散的百姓。

    近千人的隊伍,京城繁華富庶,百姓普遍慵懶,起的比較晚,尤其隨著秋意加深,天氣轉冷,不是迫于生計的家庭,這時候都還在睡夢里,與溫暖的被窩纏綿。

    因此,能拉攏起近千人的大隊伍,在這個時候,已經殊為難得。

    羽林衛們很快無視了百姓,在百位打更人身上流連片刻,直直鎖定領頭的那襲青衣。

    前銀鑼許七安,腰上懸掛著人頭。

    羽林衛南城統領,臉色嚴肅的吩咐道:“預熱火炮,準備弩箭,聽我命令..........”

    面對這個大煞星,再怎樣的重視都不為過,尤其近來局勢緊張,朝廷要治魏淵的罪,這個節骨眼,許七安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這位羽林衛統領,站在城頭喝道:“皇城重地,閑人止步。”

    說話間,他抬起手,城頭的羽林衛或調整炮口,做示威性瞄準。

    或抬起軍弩,拉開硬弓。

    只等長官一聲令下,發動攻擊。

    那襲青衣果然停了下來。

    見狀,羽林衛統領松了口氣,魏公一死,這個桀驁的年輕人,也不得不收斂無法無天的性子。

    這時,他看見許七安接下腰間頭顱,高高舉起,大喝道:

    “二十一年前,魏淵率軍出征山海關,與妖蠻、南蠻和巫神教決戰山海關,大捷而歸。此戰若無魏淵,便無大奉。然,功高震主,為皇帝所不容,被迫廢去修為,奪去兵權,屈居朝堂。”

    身后的打更人,一臉不忿,為魏公鳴不平。

    百姓里,年輕人并沒有太多感觸,年紀大的則知許銀鑼說的是實話。

    羽林衛統領瞇了瞇眼,手依舊抬著。

    “二十一年后的今日,魏淵率軍出征巫神教,昏君唯恐其凱旋,難以壓制,串連奸臣,斷十萬大軍糧草,于靖山城聯手巫神教,殺魏淵,覆滅軍隊。

    “后,與奸臣袁雄合謀,污其名,毀其譽,將十萬大軍以命相搏換來的勝利踐踏。”

    聲音高亢響亮,一聲聲的傳入百姓耳中。

    聽的他們嘩然,騷動。

    出征巫神教的大軍死傷慘重,這是近來滿城哄傳的談資,就連販夫走卒們,歇下來湊在一起喝茶時,都會怒斥幾聲宦官誤國。

    但同樣一件事,從許銀鑼口中說出來,卻完全是兩回事。

    皇帝串聯奸臣,斷大軍糧草.........聯合巫神教殺統軍元帥..........街上,但凡聽到這些話的百姓,腦子里亂糟糟一片。

    打更人們的眼眶瞬間紅了,不是悲傷,而是憤怒。

    許寧宴這番話若是屬實,于他們而言,這是不容忍受的,不能原諒的罪行。

    “放箭!”

    羽林衛統領厲喝。

    弓弦震顫聲,炮彈出膛聲,響成一片。

    呼嘯的炮彈,裹挾著白光的弩箭,一股腦兒殺向許七安,不顧普通百姓死活。

    百姓們驚叫起來,四散而逃,找掩體躲避。

    轟轟轟!

    炮彈和弩箭在半空炸開,仿佛遇到了無形氣界的阻攔。

    “吾痛心之至,不忍祖宗六百年基業,毀于昏君奸臣之手.........”

    許七安巍然不動,狠狠擲出人頭,聲如驚雷:“故今日,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天下縞素!”

    城頭,火炮床弩應聲炸裂。

    拋人頭過皇城,一襲青衣撞碎城門,殺向皇宮。

    ...........

    “狗——皇——帝——”

    金鑾殿內,隨著這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太平刀呼嘯掠空,要把那襲黃袍釘死在龍椅上。

    諸公的目光追隨著刀光,望向那位俯瞰朝堂近四十載的君王。

    只見,元景帝探出手,以血肉之軀,抓住了絕世神兵的鋒芒。

    太平刀噴吐刀氣,嗡嗡震顫,卻無法掙脫這只潔白如玉手掌的桎梏。

    “你以為朕,修道二十一載,當真如此不堪?”

    元景帝似笑非笑的看著許七安,語氣平靜,猶如高高在上的神靈,主宰一切。

    兩人隔著大殿,目光交匯,許七安便知道,貞德和元景融合了。

    一氣化三清,三者一人,一人三者,能分能合。

    “你以為我來殺你,憑的只是匹夫一怒?”

    許七安同樣以平靜語氣對待,一字一句道:“先帝貞德!”

    “你竟知道朕的身份!”

    元景帝微微皺眉,似乎有些驚訝。

    嗡!

    太平刀震蕩出一道道刀氣,讓鋪設黃綢的大案分崩析離,讓金階出現道道刀痕,某一道刀氣斬碎了小巧八卦銅牌。

    八卦銅牌化作刺目的清光,下一刻,元景帝和太平刀消失在金鑾殿。

    傳送法器!

    弒君,殺的不止是元景,還有貞德。

    貞德是渡劫高手,許七安自身亦是三品,戰斗不能發生在京城里。

    否則,百萬生靈將灰飛煙滅。

    許七安掃過殿內諸公,他們表情僵硬,目光迷茫。

    “帝無道,許某今日伐之,諸公在殿內好生待著,靜等結果。”

    說罷,他取出一塊小巧八卦銅牌,捏碎。

    清光將他包括,消失不見。

    ...........

    午門廣場大亂,號角和鼓聲傳遍皇宮,大內侍衛蜂擁向午門。

    趁著寢宮守衛薄弱,懷慶率領心腹侍衛隊,直奔元景帝的居住的景陽殿。

    “綁了!”

    清冷矜貴的皇長女揮了揮手。

    二十名修為高深的侍衛毫不費勁的將寢宮外的大內侍衛制服。

    懷慶懷里捧著一疊手書,疾步行動,裙裾飛揚間,獨自進入元景帝寢宮。

    跨過高高的門檻,直奔御書房的懷慶,猛的頓住步伐,似乎感應到了什么,折轉走向寢居室,看見了繪制于地的陣法,看見了浮空的珠子。

    看見了痛苦掙扎,正一點點被吸扯出來的金龍。

    地底金龍........龍脈?這就是父皇的謀劃?他想做什么?

    懷慶心里閃過諸多疑問,她剛想靠近,便見珠子內那只眼球轉動,幽深的盯著自己。

    被這只眼球盯著,懷慶心里一凜,與此同時,煉神境錘煉出的武者本能瘋狂預警。

    懷慶是個睿智且果斷的女人,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返回御書房,在大案上攤開一份份手書,為它們加蓋玉璽。

    手書內容有兩類,第一類是緊閉城門的命令;第二類是調配禁軍的命令。

    手書已經加蓋過內閣的大印,只要再蓋上皇帝玉璽,就能關閉京城所有城門,把京城里的軍隊死死摁在城里。

    當日地書群議事,天地會成員們一致認為,弒君必須滿足兩個前提。

    一,戰斗不能發生在城內。

    二,由元景帝直接統率的禁軍五營不能插足戰斗。

    禁軍五營分別由掌控先進火炮、車弩床弩的神機營;裝備精良奔掠如火的騎兵營;重騎兵組成的沖鋒營;重步兵組成的百戰營;以及水師組成。

    這是大奉最精銳的部隊,不管是作戰能力、裝備,還有軍中高手,都是拔尖的。

    如果這支軍隊能傾巢而出,別說大奉境內,即使是九州,能與之抗衡的軍隊也屈指可數。

    他們存在的意義,是護衛京城,保證這座一國之都不被攻陷。

    加蓋好玉璽,懷慶奔出寢宮,喚來侍衛長,道:

    “速去禁軍營,把這五份手書交給各營統領。

    “其余手書,讓人送去內閣,交給王首輔。”

    她有條不紊的下達命令。

    ..............

    京郊,南苑。

    銘刻在樹林外的陣法亮起,出現一襲黃袍的元景帝,他手里握著太平刀,冷靜的環顧四周。

    “南苑!”

    僅是掃了一眼,他便認出這里是皇家獵場,兩百六十里的廣袤林地,確實很適合作為戰場。

    元景帝目光望向某處,眼里流淌著深深的惡意,抖手,甩出太平刀。

    那里清光閃爍,現出許七安的身影,太平刀剛好激射而來,仿佛是他自己撞上刀口。

    叮!

    金色光芒炸舞,太平刀被彈飛,而后開心的投入主人手中。

    元景帝忍不住瞇起眼睛,眉頭緊皺:

    “三品了?我明白了,難怪當日魏淵氣血不足二品,原來留了后手。嘖,要不是對他極為熟悉,朕不得不懷疑,你是他的私生子。”

    被地宗道首污染的他,不加掩飾自己的嫉妒,惡意變成殺意。

    嫉妒是人性里最惡劣的情緒之一,這位潛修二十年,從一個普通人晉升二品渡劫,成為九州巔峰那一小撮人物的皇帝,由衷的嫉妒起這個年輕人。

    相比起他的忍辱負重,對方一路高調,收獲名利,連魏淵都甘愿為他鋪路。

    僅用了一年時間,從區區一個螻蟻,成為三品武夫。

    許七安收刀入鞘,一邊蓄力,一邊冷笑:“如果我告訴你,懷慶和四皇子是他的血脈,你信嗎?”

    元景帝緩緩收斂表情,冷漠道:“你在挑釁朕。”

    回應他的,是許七安的悍然一刀。

    驚艷的刀光劈出。

    太平刀+天地一刀斬+心劍+養意+佛門獅子吼!

    玉碎!

    伴隨著刀光而出的,是震耳欲聾的獅吼,震人心魄。

    元景帝察覺到了這一刀的強大,身影突兀消失,以極快速度閃現,一道道明黃身影一閃而現,復一閃而逝,但他無論如何都躲不開這一刀。

    他伸出雙手,掌心繚繞金光和烏光,握住刀光。

    嗤........

    氣機消融聲里,刀光湮滅。

    道門陽神,號稱不朽法身,是金丹萬法不侵特性的升華。

    而一旦踏入一品陸地神仙境界,陽神和肉身重合,甚至能和武夫啪啪肉搏。

    當然,攻擊力和持久性肯定不如武夫。

    許七安出現在元景帝身后,一刀斬下,他沒指望四品的“意”能傷害二品渡劫高手。

    意,也是要修煉的。

    武夫的意,在二品時才能升華,三品是不死之軀,與四品的意沒有什么關系。

    就像儒家的四品和三品同樣沒什么關系。

    許七安要的是,利用這一刀,拉近雙方的關系,一套連招重創對方。

    元景帝仰頭,無聲長嘯。

    許七安腦子“嗡”的一震,出現頭暈眼花癥狀,周遭方圓數十里,小如蟲豸,大如麋鹿、野豬,紛紛斃命,身軀完好無損。

    抓住他元神震蕩的間隙,元景帝袖中沖出一道道光華。

    照神鏡,攝住對方元神,延長控制。

    招魂幡,刷出一道道陰光,攻擊元神。

    三根噬魂釘激射,試圖洞穿對方的頭部各處穴位,但在武夫體魄之下,無奈彈飛。

    兩枚銅環鎖住許七安雙手手腕。

    道門七品叫食氣,可以驅使法器,包括飛劍,到了元景帝這個境界,一次駕馭多件法寶輕而易舉。

    另外,道門也是術士之外,極少數具備煉制法器能力的體系。只是沒有術士那樣精通,幾乎什么法器都能煉。

    一邊駕馭法器攻擊,元景帝一邊召喚出一口青鋒,一劍遞出,煌煌劍光鋪天蓋地。

    他走的是人宗的修行之法,同樣是人宗二品,攻擊力不比洛玉衡差。

    道門三宗里,人宗是最具攻擊性的。

    即使在武夫中,論及攻擊力,人宗劍術亦是佼佼者,且專破武夫的銅皮鐵骨。

    劍光之下,金剛神功堅持了幾息,沒能撐住,一劍穿心。

    殷紅鮮血在許七安背后噴濺。

    元景帝瘋狂催發劍氣,磨滅這個新晉三品的生機,眼里閃爍著和地宗妖道如出一轍的惡意,獰笑道:

    “初入三品的武夫,也配與朕爭鋒?”

    他踏入二品多年,舉國資源修行,豈是這個初入三品的小子能抗衡。

    “抓住你了。”

    許七安露出奸計得逞的笑容,咆哮道:“神殊!!”

    一股深沉浩瀚,森嚴可怕的氣息,在許七安體內復蘇。

    眉心浮現一抹宛如火焰的魔紋,皮膚迅速染上漆黑,腦后浮現一道火焰光環。

    許七安的氣息暴漲,從三品初期,瞬間沖到三品巔峰。

    這不是神殊一個人的力量,是兩者合一的力量。

    砰!

    法器銅鏡炸裂。

    招魂幡炸裂。

    銅環炸裂。

    “我來主導!”許七安說。

    如今已是真正高品武夫的他,掌控著化勁的能力,一樣能連死其他體系的高手,不需要再由神殊主導。

    “好!”

    他體內,傳來神殊低沉的嗓音。

    神殊是被迫喚醒的,能叫醒一位絕頂強者沉眠的,當然只有另一位絕頂強者。

    當日蘇醒后,許七安說對監正只有一個要求,那個要求就是幫他喚醒神殊。

    不過當時監正拒絕了,沒說理由,只是讓他先去一趟云鹿書院。

    從院長手中接過魏淵留給他的血丹,許七安才知道監正的用意。

    神殊一個喂不飽的無底洞,他若是醒著,魏淵的血丹就白白便宜了神殊。

    下一刻,狂風暴雨般的打擊降臨在元景身上,層層疊疊的氣浪炸開。

    元景帝只覺得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全是敵人。打擊從不同角度而來,密集如雨,無法躲避,難以反抗。

    這就是高品武夫。

    噗!

    許七安雙手合并,穿透元景帝的胸膛,用力一撕。

    分尸!

    鮮血灑在漆黑虬結的身軀,愈發的兇厲如魔。

    這一刻,元景帝正式死亡,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金光與烏光交纏的身影遁走,凝立半空,臉色陰沉的俯視著許七安。

    先帝貞德。

    許七安默然的看著地上的尸體,腦海里閃過一幕幕往事,閃過元景帝威嚴冷漠的形象。

    閃過這位帝王高坐龍椅的景象。

    盡管他早已被貞德取代,盡管往日的那位帝王,一直是先帝貞德,但他依舊涌起強烈的暢快感。

    他親手殺了這個狗皇帝,從此刻起,元景成為歷史,不復存在。

    貞德面皮微微抽搐,元景這副身體雖然修為有限,但對于他來說,卻是實打實的一條命。

    一氣化三清,一人擁有三條命。

    交手一刻鐘,他就損失了一條性命。

    忌憚的審視著那尊如神似魔的身影,貞德帝霍然醒悟了什么,指著許七安,咆哮道:

    “原來是你,原來是你,你就是當日出現在楚州的神秘人物,桑泊底下的封印物在你身上!”

    他又怨毒又仇恨。

    原來是他,殺鎮北王的人是許七安。

    “早知是你,當日你回京城后,朕就應該把你碎尸萬段。朕后悔了,朕錯過了多少次殺你的機會。你能瞞過朕,是因為監正替你屏蔽了天機,讓朕感應不到它的存在。”

    貞德帝氣的心態炸裂,他親眼看著這個小人物成長,養虎為患,容忍這個小人物一步步成長。

    到如今才知道,殺自己另一具分身的人,就在身邊。

    許七安不但殺了他的身份,還帶著尸體回京,上躥下跳,殺國公,當著百姓的面痛斥他。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貞德帝既驚又怒,心里的惡毒如翻江倒海,咬牙切齒道:“我不會再給你機會。”

    許七安淡淡道:“元景已死,今日之后,大奉皇位易主。”

    聞言,貞德帝露出得意囂狂的笑容:“你說的沒錯,今日之后,大奉確實要易主,它將成為巫神教的附屬國。”

    果然,先帝的目的是讓大奉成為巫神教附屬國,他想效仿薩倫阿古..........許七安皺了皺眉:

    “你打算怎么做?”

    貞德帝吞吐著天地靈氣,恢復狀態,他張開雙臂,似是在展示自己的偉大,道:

    “你知道龍脈嗎?王朝統治中原,統治的不僅是人,還有疆土。人心凝聚氣運,而龍脈,是氣運和疆土凝聚的精華。

    “我只要把龍脈之靈抽出來,獻給巫神,中原就會天災人禍不斷,但又因為龍脈未亡,起義往往無法成功。而巫神教掌控著中原龍脈,天命所歸,入主中原輕而易舉。”

    “所以你要幫巫神教殺魏公?”

    許七安對龍脈不了解,但對氣運了解,大奉損失一半氣運后,這些年國力江河日下,不是這里鬧旱災,就是那里鬧水災。

    連年不順。

    而得了氣運的自己,這一路走來,總能逢兇化吉,奇遇連連,短短一年晉升三品,表面看是受到了某些大佬的恩惠,其實,這本身就是氣運加身的表現。

    龍脈若是非巫神教奪走,結果可想而知。

    “魏淵必須要死,他若活著,今日我面對的就是他。而一位二品武夫的戰力,可比你要強太多了。”

    貞德帝繼續吞吐靈氣,剛才狂暴的打擊,對他造成了些許輕傷。

    “魏淵是幾百年都難見的帥才,他不死,薩倫阿古寢食難安,巫神教即使握著龍脈,也未必能輕松的入主中原。當然,我殺魏淵還有第三個原因,不久后你自會知曉。

    “對了,上朝時,我已經啟動陣法,剝離龍脈,你要不要趕回去阻止?我不介意到城中打一場。”

    我介意.........這些魏公也預料到了吧,靖山城一役,同樣是巫神教的請君入甕,但魏公沒有選擇,如果坐視巫神掙脫封印,就算魏公領兵打仗能力再強,也斗不過一個超品...........許七安問道:

    “你想要抽走龍脈,監正會同意?”

    身為一品術士,沒人比他更懂氣運。貞德帝想在監正眼皮子底下抽走龍脈,癡心妄想。

    監正雖然不能殺貞德,但他可以阻止龍脈被抽走。

    貞德帝大笑道:“監正是我長生計劃中最大的敵人,如果沒有辦法拖住他,我又怎么會抽龍脈?”

    許七安眉頭緊皺。

    ...........

    靈寶觀。

    洛玉衡走出靜室,來到小院,朝著院中小池伸出白皙小手。

    一柄銹跡斑斑的鐵劍破水而出,把自己送到她手里。

    洛玉衡一步跨出,消失在院中。

    ............

    觀星樓。

    虛空中傳來波動,一道裹著巫師袍子的身影,從虛空中跨出。

    這是一個手里握著趕羊鞭的老人,須發皆白,目光平靜溫和,但就是這樣一位與普通老人沒什么區別的老者,他的出現,讓觀星樓上空陰云密布。

    黑云滾滾,距離觀星樓很近,近的仿佛就在頭頂,一道道熾亮的閃電在云層中游走。

    老者出現的剎那,八卦臺亮起一道道陣紋,對他進行絞殺。

    但老者仿佛不在這片天地,任何對他的攻擊都不奏效。

    “徒孫,你若是有魏淵的破陣之力,師祖我現在就走。”薩倫阿古笑瞇瞇道。

    監正捻酒杯,悠哉哉的抿了一口。

    “大奉國力衰弱至今,你還有幾成實力?”薩倫阿古在桌案邊坐下。

    監正冷笑道:“術士動的是腦子,武夫才只知道用蠻力。”

    說話間,桌案出現一副棋盤。

    “下一局吧。”

    “以棋定輸贏?”

    監正淡淡道:“不,這一局走完,事情也結束了。”

    .............

    PS:這段劇情我會慢慢寫,大家別催,寫得快,反而寫不好。速度和質量是成反比的。希望大家別催。
第251章 各自為戰(七千四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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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倫阿古笑道:

    “你師父沒跟大奉高祖皇帝走之前,倒是經常與我下棋,我們以天地為棋,眾生為子,有時候一盤棋,要下十幾年才有結果。”

    他輕輕抽打一下趕羊鞭,啪~八卦臺表面的陣法應聲破碎。

    “那咱們這盤棋,可要好好走走了。這枚棋子,叫魏淵。”

    監正抿了一口酒,一字落下,薩倫阿古身體像是腦電波似的扭曲起來,過了半晌才恢復原樣。

    遙遠的靖山城,這座正在重建的城市,忽然搖晃,宛如地震,新建好的大殿坍塌,地面崩裂出縱深數十丈的大裂縫。。。

    “巧了,我這枚棋子,也叫魏淵。”

    薩倫阿古抖動趕羊鞭,卷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盤上。

    觀星樓上空,層疊密布的云層里,驟然劈下一道粗如水桶的閃電,卻沒落在監正身上,半途消失不見,仿佛劈入了另一個空間維度。

    “在大奉的地盤早我麻煩,草率了。”

    監正微微頷首,端起酒杯,淺啜一口,沒有急著再落子,笑道:

    “不過下棋穩打穩扎的風格和老師很像,原來他是從你這里學來的。就是不知道那股意氣用事的迂腐,是否也從你這里遺傳.......儒圣!”

    隨著這枚叫做“儒圣”的子落下,薩倫阿古身的巫師長袍里,沁出一股股鮮紅的血液,轉瞬消失不見。

    遙遠的康國,掀起了一場巨大的海嘯。

    薩倫阿古臉色似乎蒼白了幾分,淡淡道:

    “在我看來,他就算是意氣用事,就算背叛巫神教,也好過你這個弒師的孽障。他主掌大奉期間,從未與巫神教動過干戈........巫神!”

    趕羊鞭卷起一粒棋子,啪嗒落在棋盤。

    監正毫無變化,反而潑出杯中酒水,沖散了頭頂的烏云。

    在大奉境內,只要大奉不亡,他便是超品之下無敵的存在。

    監正瞇著眼,道:“武宗當年起事,是大勢所趨,五百年前那一脈寵幸奸臣,貪圖享樂,以致貪官橫行,民不聊生。老師認為給大奉時間,總能一掃沉疴,還吏治清明。

    “我卻覺得,不破不立,大奉需要經歷一場浴火重生,后來是我贏了。這五百年的太平盛世,就是我對他傳授之恩,最好的報答。”

    薩倫阿古緩步走到八卦臺邊,俯瞰京城,道:“如今的大奉,與五百年前何其相似。”

    監正道:“不破不立。”

    時隔五百年,我還是從前那個監正,沒有一絲絲改變。

    .............

    “薩倫阿古?”

    許七安霍然醒悟,道出巫神教大巫師的名諱。

    能對付一品的,只有一品。

    巫神教圖謀大奉龍脈,想把中原納入版圖,把大奉變成巫神教的附屬國。

    那么,薩倫阿古又怎么會缺席今天這場“盛會”。

    難怪貞德帝有恃無恐。

    “倒也不笨!”

    貞德帝裂開嘴,表情得意又猖狂。

    他看起來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不,不是難以控制,而是根本沒想過控制,一位入魔的道門高手,個性必定張揚,沉穩內斂反而奇怪.........許七安心里念頭轉動,思忖著或許可以利用貞德帝入魔這一點?

    “嘿,當日殺鎮北王的時候,真的爽快啊。哦,忘記那就是你,你不過是我的手下敗將,在楚州時,我能打的你求饒,今天也一定能打爆你的狗頭。”

    許七安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囂張狂妄。

    果然,貞德帝面皮微微抽搐,眼里噴吐著宛如實質的怒火,但下一刻,他收斂了情緒,淡淡道:

    “雕蟲小技,憑三言兩語,就能激怒朕?”

    狗雜碎,朕遲早將你碎尸萬段.........貞德帝身體里的小靈魂在咆哮。

    沒什么作用啊,看來入魔不代表智商不行.........許七安有些失望,如果貞德帝剛才的憤怒再延續哪怕一秒,他就豎起中指,朝對方大喊:

    你過來呀~

    “所以你被逼下罪己詔的時候,在大殿上氣急敗壞,也是在演戲?”許七安問。

    貞德帝冷笑道:“你猜。”

    許七安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京城方向,沒什么表情的說道:

    “我猜你當時是借機釋放鎮北王被殺的憤怒,或者當時的怒火已經超過你的承受極限,你無法控制自己。”

    貞德帝不作回答,不知是不屑回答,還是默認了。

    他側頭看一眼京城方向,語氣悠然:“你是在等洛玉衡吧。”

    許七安臉色微變。

    見狀,貞德帝臉上笑容擴大,有幾分戲謔,幾分嘲弄,道:

    “洛玉衡不愿與我雙修,甚至不滿我修道,因為我的修道讓大奉國力衰弱,她缺乏足夠的氣運渡劫。如果能抓住機會殺我,擁立新君,她或許還有一線之機。”

    許七安臉龐笑容僵硬。

    只聽貞德帝笑容詭譎,道:“我給她找了個有趣的對手。”

    ..........

    遠離南苑的京郊。

    洛玉衡蹙眉,望著對面那道黑影,他腳踏綻放的黑蓮,身上流淌著漆黑膿液,雙眼流淌著深深的惡意。

    黑蓮所處之地為中心,方圓數里,植物枯敗,動物雙眼赤紅,失去理智,只知道交配,或彼此廝殺。

    細微處,就連蟲豸都在相互廝殺。

    “乖侄女!”

    黑蓮舔了舔嘴唇,發出“哧溜”的聲音,語氣既邪惡又淫穢,充斥著道:

    “快來師叔這里,師叔帶你雙修,讓你嘗嘗做女人的滋味,嘿嘿嘿~”

    洛玉衡嘴角抽搐一下,劈出手里銹跡斑斑的鐵劍,怒斥:“滾!”

    刺目的劍氣勝過驕陽,交配的動物、蟲豸瞬間斃命,這僅僅只是被此劍蘊含的劍意波及。

    綻放的黑蓮花噴涌出地泉般的漆黑黏稠液體,它們爭先恐后的裹住劍氣,嗤嗤聲里,很快就把洛玉衡奮力劈出的一劍銷蝕殆盡。

    “你能擋幾劍?”

    洛玉衡冷笑一聲,抱劍螺旋沖天,旋轉之中,一道道犀利的劍氣激射。

    劍意盈滿天地間。

    嗤嗤嗤........黑蓮道首被這些暴雨般的劍氣洞穿,但他的身體仿佛是臭水溝的污泥組成,漆黑液體流淌,修補了洞穿的傷口。

    反倒是周圍的地面,炸開一個又一個劍坑,像是剛被炮彈洗禮過。

    黑蓮道長身外流淌的液體,似乎黯淡了一分。

    在攻殺之術不弱武夫的人宗劍術之下,想來還是受了點傷的。

    黑蓮道長深吸一口氣,腹部鼓起,“圓球”緩緩上移,到了喉嚨處時,猛的噴出。

    黑蓮道長噴出一掛漆黑長河,將洛玉衡包裹,似乎要帶著她一起墮落。

    “乖侄女,師叔饞你身子很久了,啊哈哈哈哈.......”

    黑蓮道長神經質似的狂笑,既邪惡又瘋狂。

    嗤!

    銹跡斑斑的鐵劍破開濁流,光華一閃,將黑蓮道長穿心而過。

    洛玉衡的身影憑空出現,握住鐵劍,抖了抖手,將劍刃上的少許漆黑液體抖落。

    她不能沾染對方象征墮落的力量,哪怕僅是沾染一點,也會勾動她體內的業火。

    但這把劍可以,這把鐵劍是人宗歷代祖師傳下來的鎮派法寶,凝聚著歷代祖師的劍意。

    因此,方才洛玉衡人劍合一,融入鐵劍之中,御劍破開黏稠液體。

    “啊,好痛好痛!!”

    黑蓮道長捂著心口,慘叫起來。

    他被激怒了,一下子覺得美艷動人的師侄女不可愛了,惡意滿滿,尖叫道: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我要抓你回去雙修,我要抓你回去雙修.........到底殺了還是雙修?好煩好煩好煩........”

    神經質般的怒吼中,他身軀忽然坍縮,化作一個足足一棟小樓那么大的黑色人臉,由黏稠如糖漿的漆黑液體組成。

    人臉張開大嘴,朝洛玉衡撲去,要將她一口吞下。

    國師翻轉布滿鐵銹的鐵劍,輕輕遞出一劍。

    轟!

    人臉爆碎,天空下起漆黑的濁雨。

    劍光掠出數里之外,將一座山頭削斷,兀自飛射而去,消失在視線盡頭。

    洛玉衡持劍而立,表情淡淡:“就這?”

    “本尊決定了,本尊要殺了你。”

    黑蓮道首的身形重聚,氣息又黯淡了幾分。

    這個討人厭的師侄女,還是殺掉吧。

    “金蓮求我幫忙過,聯手對付你,我不愿意幫他,純粹是不想冒險,事不關己罷了。不過,這一次求我出手的,另有其人。

    “既然是他開口,那我不妨拿出點真本事。”

    洛玉衡輕輕咬破指尖,在銹跡斑斑的鐵劍一抹,輕聲道:

    “黑蓮,你可以逃命了。”

    自信又霸道。

    .............

    貞德帝狂笑起來,許七安微微變色的模樣,直戳他內心的爽點,作為一個張揚情緒的妖道,他很享受這樣智商碾壓的感覺。

    讓這個自以為是救世主的小子,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可笑,有多卑微。

    “三品巔峰的武夫,殺起來確實費勁,但是沒關系,很快你就會嘗到極致的恐懼。”

    貞德帝戲謔的看著他,期待從許七安眼神里看到警惕和困惑,以及一絲絲的慌亂。

    但他等來的,是許七安的哂笑:

    “你跟我說這么多廢話,是在等淮王吧。”

    這次,輪到貞德帝臉色微變,瞇起眼睛。

    他有些警惕和困惑的盯著許七安,呵一聲:

    “你的腦子看起來還不是擺設,但你知道又如何,大奉還有人能阻攔一名不死之軀的武夫?”

    許七安置若罔聞,目光則落在遠處元景帝的尸身,掌控一氣化三清秘術的人,只要有一具分身沒死,給予足夠的時間,就能重新修出兩具分身。

    當然,被斬的肉身是無法復活的,元景帝這具肉身已經死透。但淮王不一樣,淮王是三品武夫。

    自身進入三品后,許七安很清楚,只要渡入足夠的氣血之力,

    “三品武夫我找不出來,但誰說攔住三品的,就一定得是三品?”許七安笑瞇瞇的反問。

    貞德帝臉色一沉。

    他目光冷冷的看著許七安,語氣透著森然:

    “你知道淮王是怎么復活的嗎?這就是我殺魏淵的第三個目的。”

    來啊,互相傷害啊。

    許七安笑容緩緩收斂,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你——找——死——”

    大戰瞬間爆發。

    .............

    一道身影御空飛行,身穿重鎧,五官俊朗,與元景帝有幾分相似,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睥睨冷冽。

    鎮北王。

    他從皇陵方向趕來,當日尸體從楚州運回京城后,因為元景帝對淮王屠城案試圖包庇的態度,惹惱了文武百官,群起而抗爭。

    諸公率領群臣圍堵午門,罵聲不絕,鬧的沸沸揚揚。

    在這樣的前提下,反而沒人關注淮王的尸體,畢竟跟一具尸體較勁意義不大,和皇帝撕逼才是重中之重。

    包括許七安和鄭興懷,當時也只一味的關注朝堂局勢,忽略了淮王的尸體。

    殊不知,這正是貞德帝刻意為之。

    淮王尸體一直被藏在皇陵,他近來剛剛復蘇。

    咻!

    飛劍破空而來,直取鎮北王項上人頭。

    鎮北王輕描淡寫的揮舞巴掌,叮一聲銳響,飛劍倒飛。

    他于虛空頓足,望向某處高空,那里懸著兩柄飛劍,每一柄飛劍踩兩個人。

    分別是青衫落拓的劍客,僧衣樸素的和尚,小麥色皮膚的妙齡少女,以及身穿道袍清麗女子。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你們!”

    淮王嗤笑一聲,連連搖頭:“就憑你們幾個土雞瓦狗,也敢攔朕去路?”

    他還以為許七安有什么底牌呢。

    就這?

    楚元縝李妙真和麗娜,或回頭或扭頭,看向苦大仇深的恒遠大師。

    “阿彌陀佛。”

    恒遠雙手合十,沉聲道:“施主在楚州屠戮三十八萬百姓,貧僧痛心之至,奈何當初沒有機會教化你做人.........”

    楚元縝笑著打斷道:“大師,莫嗶嗶了,直接動手吧。我們幾個的任務可不只是拖延一刻鐘,還得盡量消磨他的戰力。”

    恒遠沉吟沉吟:“有理!”

    與罪大惡極之人,確實沒必要多費唇舌,當以金剛怒目之姿使其屈服。

    恒遠頭頂浮出一枚舍利子,綻放澄澈柔和的金光。

    接著,他從懷里取出一張紙頁,抖手引燃。

    祝祭核心能力——大召喚術!

    冥冥虛空中,一道身穿袈裟,慈眉善目的身影降臨,與舍利子融合后,這道不夠真實的虛影瞬間凝實。

    這是一位羅漢,佛門二品,羅漢!

    當然了,召喚而來的英魂,哪怕有舍利子加成,也不可能和一位真正的羅漢等同。

    但以恒遠為主力,李妙真等人輔助,勉強能拖住一位三品巔峰的武夫。

    淮王見狀,眉毛一揚:“無需一刻鐘,就能解決你們。”

    表面輕蔑,內心打起警惕。

    恒遠大師雙手合十,垂首念誦經文,一個個宛如實質的金色佛文,從他口中飄出,匯聚成金色的“河流”,朝著鎮北王奔涌而去。

    鎮北王身軀一個踉蹌,頭疼如裂,產生了強烈的輕生念頭,再無法浮空而立,朝下方疾墜。

    七品法師,最擅長超度!

    若是亡魂,會在超度中得到解脫,重歸天地。

    若是活人則會產生強烈的輕生念頭,想把自己變成亡魂,如果你不想死,佛門會說:不,你想死。

    率先躍下飛劍的是麗娜,南疆小黑皮打架永遠沖在第一,她像合攏手腳,像一道利箭射向大地,靠近鎮北王時,她猛的展開四肢,繞到鎮北王身后。

    此時的淮王還處在頭疼欲裂,世界一片灰暗的狀態里,麗娜雙腿勾住三品武夫的虎腰,雙手反抱住他的兩條大臂,嬌斥一聲,用力把他雙臂往后拉。

    不愧是力蠱部的天才少女,竟與淮王角力,僵持了幾秒。

    咻!

    楚元縝抽出腰間那柄尋常鐵劍,激射而去。

    李妙真則抬起右手,掌心朝著鎮北王。

    格拉拉........他身上的甲胄,內里的衣物,腰帶,鞋子等等,盡數背叛,或勒緊腰部,或收緊領口,讓淮王行動不便,變相了幫助麗娜。

    楚元縝的鐵劍旋即抵達,刺在淮王眉心,沒有爆發出強大的氣機,因為這一劍是心劍。

    心斬靈魂。

    天地會眾人默契出手,打了一波控制,生生控制住這位三品巔峰武夫超過五秒。

    恒遠作為主力,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一邊口誦“不得殺生”,一邊揚起鐵鍋大的拳頭,疾風驟雨般的攻勢落在鎮北王身上。

    羅漢果位的“戒律”,足以強控淮王很長一段時間。

    當當當!

    拳頭砸在三品武夫的體魄上,砸起能隨意震死銅皮鐵骨境之下武夫的氣浪,砸的鉗制淮王手臂的麗娜不停喋血。

    砸的淮王氣息都難以穩固。

    轟!鎮北王身上的甲胄炸裂,麗娜斷線紙鳶般拋飛,武夫霸道的氣焰摧枯拉朽,將周遭的一切震開,包括恒遠大師。

    麗娜雙臂扭曲彎折,骨頭刺出血肉,當場喪失戰力。

    從一開始,天地會眾人的任務就不是狙殺淮王,這并不現實。

    首先,恒遠請來的是當年羅漢的英魂,實力肯定不如真身,而就算是羅漢真身親至,也很難殺死一名三品巔峰的武夫。

    其次,這道英魂只能維持一刻鐘,一刻鐘想殺又臭又硬的高品武夫?

    最后,三品和四品是云泥之別,實力差距太大,對手可以失誤無數次,而己方失誤一次,也許就是團滅。

    淮王是個心狠手辣之輩,深諳趁人病要人命的道理,并不因為對方是一介女流而手下留情,拳蘊氣機,正要一拳結果了那個南疆蠻女。

    恒遠大師雙手合十:“不得犯殺戒。”

    淮王拳勢一頓,再難出拳。

    李妙真抓住機會,掌心對準麗娜,用力一甩,將她遠遠甩飛。

    她并不擔心麗娜的傷勢,力蠱部的高手防御沒有武夫這般變態,但他們擁有極強的恢復力,正常來說,只要不死,傷勢都能恢復,修復時間根據傷勢嚴重程度而定。

    麗娜當初在地宮里,曾被陰物重創,致命傷,睡了一晚,便安好如初。

    天地會四缺一,只剩三人。

    楚元縝和李妙真不愧是天地會的中流砥柱,一人以人宗心法駕馭數百柄飛劍,一人甩出招魂幡、攝魂鐘等法器,將淮王困在陣中。

    以恒遠為主力,雙方打的如火如荼。

    激斗中,數百柄飛劍耗盡,或碎成鐵塊,或熔成鐵水,李妙真從宗門里帶來的法器也終于徹底耗盡。

    淮王氣息已有明顯降低,但于這個境界的武夫而言,不過吐納半刻鐘就能恢復的耗損,無關緊要。

    不行啊,這樣不行啊..........楚元縝心里喃喃。

    他們四人的任務是拖住淮王一刻鐘,并消磨他的戰力,有羅漢舍利子在,拖延一刻鐘不難,但要重創淮王,難,難如上青天。

    若是讓淮王以巔峰狀態支援貞德,二者合一,許七安必敗無疑。

    一名三品巔峰和一名二品高手的融合,會發生質變。

    淮王眸光冷冽的盯著青衫劍客,嗤之以鼻:

    “楚元縝,好好的狀元不當,練什么劍?練了這么多年,練出一堆不疼不癢的繡花針。朕歷經兩朝,俯瞰朝堂近一甲子,如你這般自以為書生意氣之人,見過太多。

    “書生意氣是最無用的東西,辭官練劍,看似瀟灑,實則愚蠢。你這些年,練出什么東西來了?你不滿朕修道,又能如何?你手里那三尺青峰,能傷我分毫?”

    此人當年才華橫溢,高中狀元,春風得意馬蹄疾,可惜因為一件小事,對他這個一國之君心懷怨恨,從而辭官練劍。

    而今泯然眾人矣。

    可笑至極。

    淮王一邊說話,一邊用冷冽的目光盯著他,眸光幽幽,擇人而噬。

    單對單的被一名三品高手鎖定是什么感覺?

    楚元縝體會到了。

    他愣愣的站在那里,肩膀像是扛了兩座山,寒毛直豎,手腳微微發抖。

    淮王“嗤”的一聲,四品與三品,宛如仙凡之別,他根本沒把這位棄書練劍的狀元郎放在眼里。

    “阿彌陀佛!”

    恒遠大師跨步前行,佛門獅子吼:“殺賊!”

    殺賊果位!

    那道融于他體內的羅漢浮出,當空做金剛怒目法相,璀璨的光輝在法相表面構筑出玄奧的圖案。

    至剛至猛的氣息充盈天地間。

    法相雙眼驟射金光,將淮王罩入其中。

    明明已經預感到危機的淮王卻無法躲避,像是中了定身咒,下一刻,他眼球噴射而出,臉龐出現兩個鮮血淋漓的黑洞。

    他的鼻孔、嘴巴、耳朵同時沁出鮮血。

    七竅流血。

    淮王宛如被人一棍子敲在額頭,整個人猛的后仰,踉蹌跌退。

    這一擊之后,舍利子落回體內,恒遠整個人的精氣神迅速下跌,顯然是余力耗盡,再無一戰之力。

    淮王發出不堪忍受的痛苦咆哮,這一擊對他造成的創傷極大,他捂著臉,彎曲了脊椎。

    李妙真降下飛劍,俯沖向恒遠,試圖帶他離開。

    但是失去了羅漢舍利的牽制,她才知道三品武夫是何其的可怕,她動不了了。

    淮王五指虛握,就讓李妙真再難動彈一下,想來五指握實,這位天宗圣女就會粉身碎骨。

    楚元縝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幕,后背那柄游歷江湖以來,從未出鞘過的青鋒劍,忽然震顫起來。

    淮王正要“握殺”李妙真,似有所覺,猛然轉頭,看向身后。

    青鋒劍顫抖已是劇烈至極。

    “哦?你楚元縝還想出劍?”

    淮王哂笑的問道:“螻蟻,敢對朕出劍嗎。”

    四品,與螻蟻何異。

    楚元縝的手腳兀自顫抖,瞳孔呈現渙散,往事如煙,今日紛紛揚揚的涌上心頭。

    楚元縝自幼便是孤兒,被一對無兒無女的夫婦收養,那對夫婦病故后,他拜在一位大儒座下讀書。

    他的理想、學識,皆來自那位在金鑾殿撞柱而死的大儒,老師學問一流,可惜不會做官,油鹽不進的臭脾氣讓他在朝中舉步維艱。

    平時教導楚元縝,說的最多一句話就是“你別學我”。

    元景27年,科舉,楚元縝高中狀元,授業恩師喜極而泣,拍著他的肩膀,說的第一句話,還是“你別學我”。

    歷屆狀元,皆是前途無量之輩。只需要油滑一點,記得和光同塵,還怕將來難以施展抱負?

    楚元縝有了老師的前車之鑒,自身也并不迂腐,心頭一片火熱。

    同年,雍州大旱,百姓顆粒無收,朝廷賑災不利,以致餓殍遍地。

    偏就是這個時候,元景帝開爐煉丹,一季一大丹,耗銀兩十數萬。

    那位被同僚嗤笑為食古不化的讀書人,在金鑾殿上痛斥元景帝,字字如刀,而后以頭撞柱子,垂死。

    帝言:愛卿仗義死節,快哉。

    無人敢救。

    臨死前,授業恩師死死抓住楚元縝的手,最后遺言仍是那句:你別學我.........

    但楚元縝還是走了,離開了朝堂,從此青衫仗劍走江湖。

    因為意難平。

    終究意難平!

    楚元縝大聲道:“出鞘!”

    “鏘”的一聲,背后的三尺青峰沖天而起。

    這把劍,終于出鞘。

    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轟!

    地面隆起,土塊、黃沙、碎石,紛紛沖天而起,跟隨著青鋒劍一起騰空。

    僅是剎那,楚元縝身后便出現一條長達百丈的土龍,直沖天穹,龍頭就是青鋒劍。

    起劍,便已經是這般氣魄。

    “去!”

    楚元縝并指如劍,刺向淮王。

    那道聲勢浩大,扶搖直上的土龍,猛一低頭,落回主人身側,游走三圈,而后隨著楚元縝的劍指,呼嘯而出。

    淮王已經意識到此劍的強大,在楚元縝遞出劍指時,他疾速后撤,身形忽左忽右,快如鬼魅。

    這個時候,這位不走尋常,以武夫為根基走人宗路子的劍客,他,和他自創的養意秘訣,展現出了極其不講理的一面。

    青鋒劍脫離“龍身”,一閃而逝,復一閃而現,遠處,竭力躲避的淮王停了下來,愣愣的看著胸口的大洞。

    一劍穿心。

    十年書生意氣,今朝吐盡。

    鎮北王凄厲慘叫,面容扭曲,像是在承受極端的,可怕的痛苦。

    很難想象,一個三品武夫會因為疼痛而慘叫出聲。

    胸口的大洞久久無法愈合。

    淮王氣息,終于從三品巔峰跌落。

    他滿懷信心的重出江湖,試圖大殺四方,手刃仇人,不料被幾個四品的螻蟻打的實力跌落。

    而那些螻蟻.........

    鎮北王強忍痛苦,扭頭看向天邊,那只剩黑點的幾道身影。

    螻蟻興奮的跑了。

    雖說這些傷勢最多半個時辰就能恢復,可他等不了那么久。

    他得趕去支援“自己”。

    ...........

    觀星樓。

    監正笑道:“不妨打個賭,許七安殺貞德要多久。”

    薩倫阿古臉色陰沉:“你對他真如此自信?”

    ............

    PS:今天手機摔壞了,氣的我差點不想更新。

    今晚應該還有一章,嗯,弒君完結章。求月票,求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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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激戰
大奉打更人全文閱讀作者:賣報小郎君加入書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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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薩倫阿古的問題,監正笑容淡淡,語氣平靜:

    “我只對自己自信。”

    薩倫阿古微微搖頭:“我那徒兒,不及你狂傲。換個賭法,我賭許七安今日必死無疑。”

    監正表示沒意見,道:“賭注,就是你手里的這根趕羊鞭,以及我的天機盤。”

    薩倫阿古笑道:“有何不可!”

    話音落下,兩人似乎基于這個賭約,冥冥中建立起了某種規則。

    ..........

    三品武夫引以為傲的體魄,被一劍穿心,傷口血肉蠕動,竟無法第一時間愈合。。。

    那股鋒芒畢露的劍意,侵蝕著血肉生機,延緩傷口的愈合速度。

    區區一個不入品級的雜修劍客,竟能爆發出此等可怕的劍意..........淮王面皮抽搐,強忍疼痛。

    憤怒嫉妒殺機皆有。

    以及一絲絲,不愿承認的恐懼。

    楚元縝若是能遞出第二劍、第三劍,乃至更多的劍意,今日他說不得就陰溝里翻一回船了。

    “天宗圣女,青龍寺武僧,楚元縝,南疆蠻女........”

    淮王厲聲道:“等殺了許七安,你們一個都別想逃,追到天涯海角,朕也要殺了你們。”

    張揚惡性,睚眥必報。

    他不再浪費時間去追殺這四個“螻蟻”,火速奔往南苑。

    ............

    南苑,早已一片廢墟。

    大地滿目瘡痍,山林坍塌,燒起山火,天空卻又陰云密布,隨時可能下起暴雨。

    這并非兩人的戰斗打亂了天地元素的穩定,武夫沒有這么酷炫的能力,這一切的異象,皆來自貞德帝。

    道門二品叫“渡劫”,渡劫的目的是凝練法相,道門法相有四種威能:

    地風水火!

    因此,渡劫期的道門高手,初步掌控了這四種天地元素。

    若是修成一品陸地神仙,點石成金這類隨意改變物質元素的操作,輕而易舉。

    許七安身陷一片混亂之地,罡風裂面如割,緩慢侵蝕著他的金剛神功,后腦勺的特效火環都快被吹滅了。

    周遭的山林里時而噴吐火舌,試圖煅燒他。

    腳下的大地,地心引力成倍增加,試圖讓他失去靈活。

    但最讓人頭疼的,是對方揮舞出的一道道煌煌劍光,以及一柄柄奔掠如火,迅捷如電的飛劍。

    人宗的御劍術搭配心劍,組合起來,最是磨人。

    神殊蘇醒后,兩人的元神之力產生一定的交融,已不是那么懼怕貞德的元神攻擊。

    但依舊被滋擾的防不勝防。

    被武夫貼身就是死,然,各大體系巔峰的準備,通常都有保命手段。

    貞德的陽神乘著罡風,忽而再前,忽焉在后,宛如鬼魅。

    “你就這點手段嗎?”

    貞德帝御風而立,俯瞰著下方的許七安,哂笑道:

    “如果你只是這點水平,那我就當一次好人,送你去見魏淵。”

    說話間,一道人影掠空而來,上身赤裸,露出虬結肌肉,胸口一個猙獰大洞,血肉緩慢蠕動,難以愈合。

    氣息,還不如許七安·神殊呢。

    鎮北王!

    “可惜被幾個螻蟻消磨了戰力,不然,殺你簡直易如反掌。”

    這一刻,鎮北王和貞德合一,三品淮王為主導,可怕的力量席卷天地,氣息上震九霄,沖散云層。下蕩九幽,大地轟鳴。

    炎國國君,努爾赫加,雙體系四品巔峰,號稱三品之下最強一檔。

    那么,貞德帝,道武雙修,二品兼三品,又該如何強大?

    強大到一品之下,近乎無敵。

    倘若鎮北王的狀態沒有從三品巔峰跌落,近乎二字,可以排除。

    “我于此間已無敵!”

    貞德悠然道,這一刻,他似乎收斂了惡意,平淡而自信,猶如高高在上的天神。

    無敵?許七安嘴角挑起。

    .............

    此時的皇宮,已經亂成一鍋粥。

    先前被許七安驚的猶如走獸的文武百官,原本是要逃離皇宮的,但他們晚了一步,皇宮大門緊閉,禁軍把守,不允許任何人出入。

    京官們大怒,上前質問,呵斥。

    禁軍并不買賬,甚至抽刀恫嚇文武百官們,畢竟他們是奉了陛下和內閣的命令,把守宮門。

    文武百官無奈,只好返回金鑾殿,卻驚訝的發現,這邊風平浪靜,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諸公群聚大殿,神色木然,不像是王朝權力巔峰的那一小撮人,更像是外城養生堂里,一群無兒無女,生活沒有著落的老人。

    “發生了什么?陛下呢,許七安那個逆賊呢?”

    “諸公,你們說句話呀。”

    “諸公,你們快說句話呀。”

    這時候也顧不得什么規矩,文武百官蜂擁入殿。

    說什么?

    尚書侍郎御史給事中等,包括與皇室綁定的勛貴和宗室,連這些人,此時腦子都是懵懵的。

    不是因為許七安殺入皇宮,那姓許的狗賊連國公都敢砍,他什么時候造反,大家都不覺得奇怪。

    真正讓諸公大腦一片混亂的,是許七安的一句:先帝貞德。

    是元景帝的一句:你竟知道朕的身份。

    兒子是老子,老子是兒子?

    “陛下,先帝.......”

    一位御史喃喃道:“和許七安一起,傳送出宮了。”

    京官們的涌入,打破沉寂,嗡嗡嗡的聲音開始響起來,許七安單槍匹馬殺入皇宮,一路砍殺阻攔的禁軍,帶著陛下消失在金鑾殿。

    “不能這樣等著,我們要出宮營救陛下。”

    “但陛下的指令是讓我們在此等候。”

    “不對啊,陛下是一國之君,沒道理讓大內侍衛和禁軍待命,自己殺敵。”

    “這命令確實有些古怪,不合常理.......”

    能混到上早朝的,豈有傻子?

    人群里,秦元道陡然尖叫一聲:“手書是假的,是假的!”

    他沒搭理文官,若是看向宗師和勛貴:“趕緊讓人去開城門,去調動禁軍五營,營救陛下。”

    不管手書是真是假,秦元道都要把它定性為假的,于他而言,陛下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因為陛下若是遭了不測,他也活不長。

    因此,鼓動軍隊和武夫們外出營救陛下,才是上上之選,哪怕手書真是陛下留下,他現在也絕不承認。

    秦元道狠狠瞪著勛貴們:“護駕功勞,你們不想要?”

    勛貴和宗室們意動了。

    當即,便有人走出金鑾殿,穿過廣場,穿過金水橋,走向午門。

    午門緊閉著,禁軍們搬來鹿寨,攔住去路。

    一位伯爺大步走來,喝道:“速速開門,召集人手,與我等去救陛下。”

    禁軍們不理,他們只聽皇帝的,加蓋過玉璽和內閣大印的手書,比任何人的話都管用。

    又一位伯爺氣勢洶洶逼來:“開門!”

    禁軍還是不理,并按住了刀柄。

    一位郡王戟指怒斥:“還不速速開門。”

    當宗室成員加入后,禁軍們產生了動搖,辯解道:“陛下有令,誰都不能出去。”

    “狗才,那是假的,陛下已被反賊許七安傳送出皇宮,再不開城門,陛下若有不測,爾等要誅九族。”

    秦元道站出來,嚇唬道。

    鹿寨后的禁軍們面面相覷,愈發動搖。

    ...........

    人群之外,王首輔望向身邊的諸君,淡淡道:

    “太子殿下,此時正是您出面之時。”

    太子瞇著眼,看著亂糟糟的午門,搖頭道:“諸公已然解決,城門很快就會開,禁軍會把父皇救回來的。”

    王首輔幽幽道:“我是讓你去關好門,誰都不能出去。”

    太子悚然一驚,失聲道:“首輔大人,何出此言啊。”

    “太子可知,陛下已不在宮中。”

    “知道。”

    “太子可知,許七安要弒君謀逆。”

    “哼,這小子膽大包天。”

    “太子不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嗎。”

    太子聞言,噔噔噔連退數步,看瘋子似的看著王首輔。

    “陛下年過五旬,烏發茂密,修道功夫如火純情。而太子你,今年二十有六,再等,便是白了少年頭。等到何時?”

    王首輔坦然道:“太子東宮之位做了十幾年,難道還坐出感情來了?以陛下現在的狀況,修道有成,延年益壽,殿下在東宮,年復一年,可有看到希望?

    “東宮之位,已經坐了十幾年,再坐十幾年,殿下還有機會嗎?即使將來登基,你又能做幾年的龍椅?

    “微臣肺腑之言,或有冒犯,全是為太子著想,殿下三思吧。”

    太子神色變幻不定,嘴唇囁嚅,眼里有狂喜,有振奮,有茫然,有恐懼,有畏怯,有發狠.........眼神之復雜,令人咋舌。

    他似乎下了某種決心,牙一咬心一橫,疾步走向午門。

    “都給本宮閉嘴!”

    太子暴喝一聲,打斷了勛貴和宗室的攻勢,也讓禁軍們緩了口氣。

    眾人紛紛望來,一道道目光聚焦在太子身上。

    這一步行差踏錯,也許就萬劫不復........想到這里,太子牙咬的更緊了,沉聲道:

    “爾等嘯聚午門,成何體統。父皇有令,誰都不得出宮。”

    秦元道忙說:“太子殿下,手書是假的。”

    太子眸光一厲:“混賬東西,父皇字跡諸公難道認不出?玉璽也認不出?”

    看著太子,諸公隱約有些懂了。

    再無人說話,心照不宣。

    元景帝修道二十載,有多少人曾在心里默默渴望新君即位?

    ...........

    而京城里,雖說關了城門,但對于大部分不需要出城的百姓來說,影響并不大,反而是今晨皇城門外的那場風波,讓人瞠目結舌,印象深刻。

    許銀鑼拋人頭過皇城,一人一刀殺入皇城。

    以及他之前喊出的那番話,喊出的那句“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天下縞素”,早已隨著一張張嘴巴,傳開了。

    “昏君啊,斷十萬大軍糧草,與奸臣一起構陷忠臣,大奉有此昏君,何愁不亡?”

    “這,這,委實太難以置信了,我不是信不過許銀鑼。只是,你們要知道,那魏淵是打更人衙門的頭兒。”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許銀鑼是那種為私仇,污蔑皇帝的人?”

    “就是,許銀鑼既然這么說,那絕對就是真的。”

    總體上,百姓還是信賴許七安的,朝廷和元景帝在楚州屠城案中,把京城百姓的心給傷透了。

    但皇帝畢竟是皇帝,一國之君,地位崇高,整個大奉都是他的,皇帝會做出這種私通敵國的事,確實有些不合常理,難以讓人信服。

    “后來就沒動靜了,我們在城外苦等許久,只看見城門關了,并未再見到許銀鑼。”

    “許銀鑼殺進城后,就沒了聲息,不會遭遇不測了吧。”

    “靜觀其變吧,雖然我很相信許銀鑼,但這事也太大了,靜等后續........我還是不相信陛下會做出這種事,他可是皇帝啊。”

    市井中,酒樓中,青樓妓館,但凡都人的地方,都在談論此事。

    信者有,不信者亦有。

    都在觀望,等待真相。

    .............

    貞德再也不用懼怕和許七安肉搏,狂亂的罡風助長他的速度,殘影還在,本體已至許七安身后。

    武者對危機的預感,讓許七安提前察覺到身后的異常,但比他更快的是貞德帝的靈魂咆哮。

    十幾件法器,在戰斗中損壞殆盡,他只能通過這種原始的方式,對這個粗鄙武夫發動元神攻擊。

    武夫遭遇二品渡劫的精神攻擊,短暫的陷入僵凝。

    屬于鎮北王的無雙拳意爆發,狠狠砸在許七安胸膛。

    當!

    天地間,一聲洪鐘大呂。

    許七安倒飛出去,過程中,探出手掌,對準追殺上來的貞德帝,沉聲道:

    “禁殺生!”

    無效。

    “回頭是岸!”

    無效。

    “慈悲為懷!”

    無效。

    佛門的戒律,對道門二品高手而言,毫無作用。

    神殊只是一個斷臂,能施展的佛門法術除了戒律之外,寥寥無幾,尤其是羅漢果位,佛門法相這些,他統統不會。

    至少這只手臂不會。

    叮叮!

    兩道劍光突兀的在許七安身上斬出火星,威力不大,因為這是心劍。

    心斬殺靈魂。

    但這一次,心劍沒有奏效,因為許七安雙手合十,于倒飛的過程中雙腿盤坐。

    佛門六品:禪師!

    當佛門的禿驢擺出這個姿勢,他們萬法不侵。

    坐禪功。

    貞德鬼魅般的迫近,按住許七安的腦袋,一推一退之間,周邊的景物化作幻影,某一刻,許七安背后撞在了堅硬的物體上。

    那是城墻。

    貞德按著他的腦袋,一氣推回了京城。

    整面城墻震顫,墻體亮起陣紋,抵消了這股可怕的撞擊力道。

    邊關雄城尚有陣法,何況是京城。

    當!

    許七安一個頭錘,把貞德帝撞飛出去。

    貞德翩然滑退,戰意高昂。

    上一次在楚州時,此人吞噬四分之一枚血丹,以燃燒精血的秘術,將力量強行提升至二品。

    這一次卻沒有血丹再給他燃燒,除非燃燒姓許的精血。

    但他完全可以選擇退避,充分利用道門法術的優勢與之周旋,等許七安耗光精血,再回來收割人頭。

    楚州時的情況無法復制。

    另外,桑泊底下這個邪物雖是佛門中人,但佛門真正的核心能力不具備(羅漢果位、菩薩法相),而許七安只是個武夫,兩人的能力出現重疊。

    反觀他一武一道,完美的雙體系。

    一道道劍光在他身上劈砍出刺目火星,倒是肉身方面,這小子強無敵,人宗的劍法也不能對他造成太大傷害。

    貞德被一記頭錘撞飛后,沒有即刻反撲廝殺。

    他并指如劍,劍指朝天,道:“御劍!”

    俄頃,嗡嗡鳴顫聲,從城內傳出,像是有蝗群浩浩蕩蕩而來。

    城頭士兵還沉浸在剛才突如其來的“地震”中,壯著膽子往下看,原來是許銀鑼在和別人打架。

    打架對象是一位赤著上身,肌肉虬結的中年男子,底層士卒并沒有見過淮王的模樣,所以沒能認出他。

    此時,聽見“嗡嗡”聲,回頭一看,人頓時傻了。

    城中,一把把鐵劍浮空,朝著城外匯聚。

    它們數量龐大,如蝗群,無法估算。

    “神,神仙.........”

    士卒們仰著頭,喃喃道。

    京城內并不缺高手,早就有人察覺到城外的氣機波動,等到萬劍橫空的一幕出現,那些人再也按捺不住,從各處騰空而起,或于屋脊間騰躍,朝著外城趕去。

    這些被戰斗吸引過去的高手里,小部分來自外城,大部分來自內城和皇城。

    他故意把我推回京城,是想讓禁軍五營出手,增加勝算?許七安耳廓微動,聽見了“鐵器”嗡嗡怒顫的聲音。

    萬劍橫空,朝著元景帝上空匯聚,它們就如同受過嚴格訓練的士兵,各自歸位,有的成為劍柄,有的成為劍身,有的成為劍尖..........

    一柄長達六十丈的巨劍,正緩緩成型。

    外城的百姓,只需要抬頭,就能看見遠處的城墻上,凸起半截可怕巨劍。

    城頭,一位位武夫不顧規矩,擅長登上城墻,站在馬道上看著這一幕。

    他們先是被這把可怕的巨劍震懾心神,然后才想起看一看是何方神圣,有此神通。

    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大驚失色。

    “淮王?!”

    “鎮北王!!”

    驚呼聲四起。

    此時,更多的武夫趕來,攀登城墻,聽見了驚呼聲。

    淮王?

    淮王不是死了么,楚州屠城案中就死了嗎。

    后來的人帶著疑惑,落在馬道,靠攏女墻,俯瞰巨劍下方的人物。

    “淮王?!”

    瞠目結舌。

    “真的是淮王嗎,還是有人易容,為什么在和許銀鑼決斗,許銀鑼怎么變成這番模樣,等等,許銀鑼什么時候能和淮王交手了。”

    有人結結巴巴道。

    許七安通體漆黑,后腦浮著火焰環,氣質威嚴凌冽,如神似魔。

    要不是看到那把刀和那張臉,沒人能認出他。

    他周圍的人保持沉默,無法回答,不管是淮王身份的真假,還是許銀鑼詭異的對陣淮王,這些問題明顯超綱。

    這時,有幾個從皇城趕來的高品武夫,某些貴族府上的客卿,幽幽的說:

    “忘記了嗎?今晨許銀鑼怒斥陛下,揚言要天下縞素,他要造反。”

    聞言,不明真相的武夫們面面相覷:

    “啊,是有這回事,我并不相信許銀鑼的說辭,但現在看到淮王死而復生,我突然有點不確定了。”

    “聽我家大人說,當日淮王被神秘高手分尸,死的很透。”

    “到底是怎么回事,魏公戰死,許銀鑼造反,淮王附身.........”

    “直接問吧!”

    有人說了一句,而后扶著女墻,朝下方高喊:

    “許銀鑼,到底發生了何事,與你交手之人是誰?真的是淮王?你今晨在皇城門所言,是否屬實。”

    ...........

    PS:我又高估自己了,一章根本寫不完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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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個大章,把這段劇情1口氣寫完。
大奉打更人全文閱讀作者:賣報小郎君加入書架

大奉京兆府,監牢。

許七安幽幽醒來,嗅到了空氣中潮濕的腐臭味,令人輕微的不適,胃酸翻涌。

這撲面而來的臭味是怎么回事,家里的二哈又跑床上拉屎來了....根據熏人程度,怕不是在我頭頂拉的....

許七安家里養了一條狗,品種哈士奇,俗稱二哈。

北漂了十年,孤孤單單的,這人啊,寂寞久了,難免會想養條狗里慰藉和消遣....不是肉體上。

睜開眼,看了下周遭,許七安懵了一下。

石塊壘砌的墻壁,三個碗口大的方塊窗,他躺在冰涼的破爛草席上,陽光透過方塊窗照射在他胸口,光束中塵糜浮動。

我在哪?

許七安在懷疑人生般的迷茫中沉思片刻,然后他真的懷疑人生了。

我穿越了....

狂潮般的記憶洶涌而來,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機會,強勢插入大腦,并快速流動。

許七安,字寧宴,大奉王朝京兆府下轄長樂縣衙的一名捕快。月俸二兩銀子一石米。

父親是老卒,死于十九年前的‘山海戰役’,隨后,母親也因病去世......想到這里,許七安稍稍有些欣慰。

眾所周知,父母雙亡的人都不簡單。

“沒想到重活了,還是逃不掉當警察的宿命?”許七安有些牙疼。

他前世是警校畢業,成功進入體制,捧起了金飯碗。

可是,許七安雖然走了父母替他選擇的道路,他的心卻不在人民公仆這個職業上。

他喜歡無拘無束,喜歡自由,喜歡紙醉金迷,喜歡季羨林在日記本里的一句話:——

于是悍然辭職,下海經商。

“可我為什么會在監獄里?”

他努力消化著記憶,很快就明白自己眼下的處境。

許七安自幼被二叔養大,因為常年習武,每年要吃掉一百多兩銀子,因此被嬸嬸不喜。

18歲修煉到煉精巔峰后,便停滯不前,迫于嬸嬸的壓力,他搬離許宅獨自居住。

通過叔叔的關系,在衙門里混了個捕快的差事,原本日子過的不錯,誰想到.....

三天前,那位在御刀衛當差的七品綠袍二叔,護送一批稅銀到戶部,途中出了意外,稅銀丟失。

整整十五萬兩白銀。

朝野震動,圣上勃然大怒,親自下令,許平志于五日后斬首,三族親屬連坐,男丁發配邊疆,女眷送入教坊司。

作為許平志的親侄兒,他被解除了捕快職務,打入京兆府大牢。

兩天!

再有兩天時間,他就要被流放到凄苦荒涼的邊陲之地,在勞碌中度過下半輩子。

“開局就是地獄模式啊....”許七安脊背發涼,心跟著涼了半截。

這個世界處在封建王朝統治的狀態,沒有人權的,邊陲是什么地方?

荒涼,氣候惡劣,大部分被發配邊境的犯人,都活不過十年。而更多的人,還沒到邊陲就因為各種意外、疾病,死于途中。

想到這里,許七安頭皮一炸,寒意森森。

“系統?”

沉默了片刻,寂靜的監牢里響起許七安的試探聲。

系統不搭理他。

“系統....系統爸爸,你出來啊。”許七安聲音透著急切。

寂靜無聲。

沒有系統,竟然沒有系統!

這意味著他幾乎沒辦法改變現狀,兩天后,他就要戴上鐐銬和枷鎖,被送往邊陲,以他的體魄,應該不會死于途中。

但這并不是好處,在充當工具人的生涯里被壓榨勞動力,最后死去.....

太可怕,太可怕了!

許七安對穿越古代這件事的美好幻想,如泡沫般破碎,有的只有焦慮和恐懼。

“我必須想辦法自救,我不能就這樣狗帶。”

許七安在狹小的監牢里踱步打轉,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像是掉落陷阱的野獸,苦思對策。

我是煉精巔峰,身體素質強的嚇人.....但在這個世界屬于不屈白銀,越獄是不可能的.....

靠宗族和朋友?

許家并非大族,族人分散各地,而整整十五萬兩的稅銀被劫,誰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求情?

根據大奉律法,將功補過,便可免除死罪!

除非找回銀子....

許七安的眼睛猛的亮起,像極了瀕臨溺斃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是正兒八經的警校畢業,理論知識豐富,邏輯清晰,推理能力極強,又閱讀過無數的案例。

或許可以試著從破案這方面入手,追回銀子,戴罪立功。

但隨后,他眼里的光芒黯淡。

想要破案,首先要看卷宗,明白案件的詳細經過。之后才是調查、破案。

如今他深陷大牢,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兩天后就送去邊陲了!

無解!

許七安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目失神。

他昨兒在酒吧喝的伶仃大醉,醒來就在監獄里,想來可能是酒精中毒死掉了才穿越吧。

老天爺賞賜了穿越的機會,不是讓他重活,是覺得他死的太輕松了?

在古代,發配是僅次于死刑的重刑。

上輩子雖然被社會毒打,好歹活在一個太平盛世,你說重生多好啊,二話不說,偷了父母的積蓄就去買房子。

然后配合老媽,把愛炒股的老爹的手打斷,讓他當不成韭菜。

這時,幽暗走廊的盡頭傳來鎖鏈劃動的聲音,應該是門打開了。

繼而傳來腳步聲。

一名獄卒領著一位神容憔悴的俊俏書生,在許七安的牢門前停下。

獄卒看了書生一眼:“半柱香時間。”

書生朝獄卒拱手作揖,目送獄卒離開后,他轉過身來正面對著許七安。

書生穿著月白色的袍子,烏黑的長發束在玉簪上,模樣甚是俊俏,劍眉星目,嘴唇很薄。

許七安腦海里浮現此人的相關記憶。

許家二郎,許新年。

二叔的親兒子,許七安的堂弟,今年秋闈中舉。

許新年平靜的直視著他:“押送你去邊陲的士卒收了我三百兩,這是我們家僅剩的銀子了,你安心的去,途中不會有意外的。”

“那你呢?”許七安鬼使神差的說出這句話,他記得原主和這位堂弟的關系并不好。

因為嬸嬸討厭他的關系,許家除了二叔,其他人并不怎么待見許七安。至少堂弟堂妹不會表現的與他太過親近。

除此之外,在原主的記憶里,這位堂弟還是個擅長口吐芬芳的嘴強王者。

許新年不耐煩道:“我已被革除功名,但有書院師長護著,不需要發配。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去了邊陲,收斂脾氣,能活一年是一年。”

許新年在京都赫赫有名的白鹿書院求學,頗受重視,又是新晉舉人。因此,二叔出事后,他沒有被下獄,但不允許離開京都,多天來一直各方奔走。

許七安沉默了,他不覺得許新年會比自己更好,恐怕不只是革除功名,還得入賤籍,子子孫孫不得科舉,不得翻身。

且,兩天后,許家女眷會被送入教坊司,受到凌辱。

許新年是讀書人,他如何還有臉在京城活下去?或許被發配邊疆才是更好的選擇。

許七安心里一動,往前撲了幾步,雙手扣住鐵柵欄:“你想自盡?!”

不受控制的,心里涌起了悲傷.....我明明都不認識他。

許新年面無表情的拂袖道:“與汝何干。”

頓了頓,他目光微微下移幾寸,不與堂哥對視,神色轉為柔和:“活下去。”

說罷,他決然的踏步離開!

“等等!”許七安手伸出柵欄,抓住他的衣袖。

許新年頓住,沉默的看著他。

“你能弄到卷宗嗎?稅銀丟失案的卷宗。”

第253章 弒君(萬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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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名武夫或許是自認修為不錯,自己也算是個人物,就算無法插足這個層次的交手,說話總可以吧?

    于是干脆開口問詢。

    貞德帝目光望向那位至少是五品的高手,僅是瞇了瞇眼,不見出招,不見氣機,探出頭大聲問詢的高手,身體忽然從城頭栽下來。

    元神湮滅,死的無聲無息。

    城頭一片寂靜,普通將士也好,湊熱鬧的武夫也罷,齊刷刷后退,驚懼的看向“淮王”,又在下一刻移開目光,不敢引來這位可怕人物的注意,害怕成為第二個無聲無息死去的可憐蟲。

    “許七安,你不是自詡為民做主嗎,你不是大奉的良心嗎,你不是一人聲望勝朝廷嗎?”

    貞德帝目光森然,嫉妒憤怒仇恨不屑皆有,擎著那柄六十丈巨劍,喝道:

    “這一劍,你若敢躲,可知一劍斬下,城中要死多少人?”

    屠城案的始末,一直是貞德心里無法拔除的刺,他謀劃多年,煉制血丹和魂丹,結果遭人破壞,淮王這具分身死在楚州,偷雞不成蝕把米。

    對于一位張揚惡性的“妖道”而言,這足夠讓他氣的發狂。。。

    更何況,許七安闖入午門,刀斬國公,當著百姓的面狠狠打他這個九五之尊的臉。

    被一個小人物這般打臉,是什么感覺?

    后來,監正、趙守以及文武百官逼他下罪己詔,臉皮再次被揭下來,狠狠踐踏。

    城府再深的人,也得暴跳如雷,何況,他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惡念,與地宗妖道一樣,貞德帝堅定的認為人性本惡。

    “你可以試著阻止我凝聚劍勢,但你追不上我。當然,”貞德帝頓了頓,略有些瘋狂的笑道:“你也可以躲!”

    說話間,又有鐵劍橫空掠來,融入那柄巨劍中,氣勢再漲幾分。

    城頭上,有士兵戰戰兢兢,雙手顫抖的預熱火炮,填裝炮彈。

    但百夫長一腳踹翻了他,沉聲喝道:“跑!”

    這種神仙般的人物,豈是火炮能對付。

    霎時間,士卒和武夫們,朝著城墻兩側散開,作鳥獸散,許七安身后的城頭,空蕩蕩。

    巨劍威勢滔天,長六十丈,劍氣綻破云霄,其中蘊含劍氣,是一位人宗二品傾盡全力所凝聚。

    如果洛玉衡的符劍,是人宗二品的隨手一劍,那么貞德的這一劍,則是一位人宗二品高手,蓄力許久的全力一劍。

    貞德帝之所以召集來數量浩大的鐵劍,純粹是尋常的兵器無法承受他的滔天劍意,不得以而為之。

    此劍中,不但包含煌煌劍氣,還有專斬元神的心劍之力。

    即使許七安融合了神殊,讓氣機沸騰達到三品巔峰的水準,但面對一位二品道門高手,攻殺之術不弱武夫的人宗劍修,他感覺到了巨大的威脅和壓力。

    硬吃這一劍的話,肉身可能還能幸存,元神就未必了。

    正常情況下,他可以躲,但貞德帝以城中百姓為脅迫,逼他硬接一劍。

    這就是貞德把他推到城外來的目的。

    接,就得承受這傾世一劍。

    不接,先不說名聲,許七安自身的武道之心必定染塵,再難念頭清明。

    許七安頂著龐大的壓力,于腦海中搜索自己的手段,佛門戒律對貞德無效,除非他也是佛門二品,或一品。

    坐禪功肯定擋不住這一劍。

    儒家法術不能用,若是用言出法隨的手段消弭這一劍,事后的反噬不會比承受這一劍弱多少。

    監正沒有出手,看起來確實被薩倫阿古纏住了,雖說身在京城監正有主場優勢,但薩倫阿古是活了幾千年的一品,在大奉打不過監正,纏他一會兒總是沒問題的。

    最后一柄鐵劍匯入,貞德終于凝完劍勢,他的劍指微微顫抖,仿佛連自己都無法控制這股龐大的力量。

    整個京城,三百萬生靈,都在這股劍勢的威壓之下,惶恐不安。

    這就是二品。

    宛如天威。

    “斬!”

    貞德大吼,臉龐閃過快意,劍指操縱著巨劍,奮力斬下。

    許七安睜大眼睛,看著那道傾天之劍斬落,跨前一步,張開手,咆哮道:

    “刀來!”

    天際,一抹清光呼嘯而來,它宛如流星,裹挾著層層翻涌的清云。

    儒圣刻刀。

    儒家第一至寶,儒圣曾經用它,在竹簡上刻出一部部傳世經典。

    刻刀嗡嗡震顫,從未有過的歡悅,它不再像前兩次,仿佛履行公務般的出現。

    這一次,刻刀傳來強烈的情緒波動,它在歡呼,在高興,在熱血沸騰,就像,重新回歸了主人手里。

    許七安握住刻刀,雙眼綻放出清光,再一次跨步,向前刺出儒圣刻刀。

    劍氣和刀意正面碰撞。

    在碰撞前,兩者間的氣界爆發刺目的光焰,就像兩個屬性相反的領域交匯,產生劇烈的反應。

    轟!

    兩股能量的碰撞產生了可怕的爆炸,整片空間仿佛坍塌,毀滅之力席卷。

    城頭的士卒和武夫,成片成片的倒下,死于非命。

    許七安身后的城墻,先是守護法陣崩潰,隨后墻體裂開,縫隙游走,最后坍塌了。

    小半截城墻轟然坍塌。

    地面的塵土被刮去一層又一層,隨著沸騰的氣流卷上高空,宛如沙塵暴。

    又是轟隆一聲,地面坍塌出深十幾米的深坑,許七安和貞德帝巍然不動,腳踏虛空。

    貞德帝臉龐忽然扭曲,面頰肌肉凸起,額頭青筋怒綻,他捏著劍指的右臂劇烈顫抖,極度不穩。

    許七安眼中清光再閃,沉沉低吼:“我這一生,不信君王!”

    隨著這一聲咆哮,他頭頂,一道十二雙臂膀的千手魔相一閃即逝,一道穿儒袍,戴儒冠的老者形象一閃即逝。

    儒圣和神殊都覺得很贊。

    格拉拉........刻刀與巨劍交擊的節點處,傳來令人牙酸的聲音。

    一把把鐵劍崩碎,或炸成碎鐵塊,或熔成鐵水。

    凡鐵終究是凡鐵,人宗二品強者的劍氣耗盡后,它們迅速崩解,從交擊的節點開始,蔓延向巨劍整體。

    許七安在紛紛落下的赤紅鐵水和碎鐵塊中,一路挺進,把刻刀刺進了貞德帝的胸膛,在對方痛吼聲里,用力一挑。

    挑出了一具身體。

    這具身體在刻刀的刀意中四分五裂。

    貞德帝的肉身。

    繚繞著金光和烏光的陽神脫離肉身,他的胸口,一道清光宛如附骨之疽,難以祛除。

    貞德痛苦的慘叫起來。

    許七安正要趁機斬了這尊陽神,腦海里忽然預感出危險畫面,他回身砍出太平刀,砰砰........碰撞聲里,兩道身影一觸即分。

    淮王滑退,過程中,貞德的陽神投入其中,與最后這具身體融合。

    許七安則冷靜的揮動太平刀,把貞德的肉身斬成細碎的肉塊,讓他徹底失去原主身軀,斷絕復活的可能。

    “洛玉衡告訴過我,渡劫期的道門強者,最忌諱失去肉身,因為一品陸地神仙的奧義,其實是陽神和肉身再次融合。

    “貞德,沒了這具與生俱來的身體,你便斷絕了晉升一品的機會,哪怕奪舍,也與陽神不契合。除非你愿意花數百年時間慢慢磨合。”

    許七安左手握著刻刀,右手握著太平,臉色平靜。

    相比起對付三品武夫,儒圣刻刀對陽神的殺傷力更大,這是趙守告訴他的。

    刻刀是許七安的底牌之一,是他弒君計劃的一部分。

    這一刀,既斷絕了貞德的“前程”,同時重創了他的陽神。

    “該死該死該死..........”

    貞德帝咬牙切齒的咒罵,眼里的惡意宛如實質。

    “許七安,朕最后悔的事就是讓你活到今日,朕早該在你殺曹國公和護國公時,就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你!”

    這位被地宗道首污染的帝王,失去了情緒管理能力,氣急敗壞。

    許七安冷眼旁觀他的失態,胸膛劇烈起伏,吐納練氣,恢復體力。

    淮王氣息不復巔峰,貞德同樣被刻刀重創,而他雖然體力消耗極大,氣息略有下滑,但勝利的天平,已經開始朝他傾斜。

    貞德帝咆哮片刻,恢復了些許平靜,惡意滿滿的盯著許七安:

    “踏入二品后,我和洛玉衡一樣,尋求平息業火的辦法。她的想法是與君王雙修,更深一步的借氣運平息業火,順利渡劫。

    “前十年,我的想法與她一樣。但隨之而來的山海關戰役,讓大奉損失了近一半的氣運。這讓我又驚喜又遺憾。驚喜的是我看到了長生的渴望,武夫也好,道門也罷,都無法操縱氣運。

    “我就算修成一品陸地神仙,終究還是要死,簡直是天助我也。遺憾則是洛玉衡隨之打消了與我雙修的念頭。這讓我失去了攫取她靈蘊的機會,二十一年來,不管我如何要求,她都絕不松口。

    “于是,我改變了想法,既然人宗這條路走不通,為什么不另辟蹊徑?我可以走武夫道路,以淮王這具分身為主導,練血丹,采補花神轉世,晉升二品,然后容納陽神,成為當世絕無僅有的一品武夫。

    “武夫幾乎沒有短板,自然不怕業火灼身。但代價是斷絕道門體系,成為陸地神仙的可能。因為我一氣化三清,化出的是元神,淮王和元景是我兒子,可終究不是我本人。

    “肉身根本無法徹底融合,所以我得拋棄原身。今天,你幫我下了決心。”

    他瞇著眼,望向皇宮方向,緩緩道:

    “算算時間,差不多了!京城百姓視你為英雄,朕,今日便斬了你這個大奉的英雄。”

    他不再說話,開始融合身體里的兩個元神。

    地風水火元素融合,化作一道道色澤“渾濁”的能量,繚繞在他體表。

    他的氣血沒變,但氣息開始暴漲。

    但許七安仍舊沒有關注這位瞬間強大起來的敵人,而是扭頭,望向皇宮。

    ..........

    皇宮里,文武百官、勛貴宗親、禁軍侍衛.........所有人,同時聽見了凄厲的龍吟,從元景帝寢宮傳來。

    無數人紛紛循聲側目。

    這一刻,皇族和宗親們,心口突然絞痛,涌起莫名其妙的惶恐。

    像是天地末日,像是大難臨頭。

    韶音宮里,裱裱趴在桌案上,眉頭緊蹙,捂著心口,哭叫道:

    “好痛,痛死本宮了.........”

    午門后的廣場,太子捂著胸,彎著腰,臉色慘白,嘴唇褪去血色。

    “殿下,殿下怎么了?”

    身后的侍衛大驚,群臣又收回目光,關注太子的情況。

    景陽殿外,懷慶扶著白玉闌干,秋波中閃耀著實質的痛楚,但她沒有捂胸口,而是秀拳緊握,死死盯著景陽殿。

    “昂........”

    震耳欲聾的龍吟中,一道金色的巨龍沖破景陽殿的屋頂,皇宮中人清晰可見。

    “龍,龍?!”

    驚呼聲四起。

    龍脈之靈離開了地底,脫離了大奉。

    這條金龍口中,銜著一顆珠子,珠子里藏著一只眼球,幽深如旋渦。

    皇城某處湖泊,靈龍黑紐扣般的眼睛,緊盯著天空中游曳的金龍,它的齜牙咧嘴,顯得極為憤怒。

    桑泊,開國大帝雕塑,手里握著的黃銅劍,發出了刺耳的劍鳴。

    ...........

    “看,有蛟龍?”

    “大家快看啊,天上有蛟龍。”

    一條條街道,一位位行人,此刻,紛紛抬頭,看著那道在京城上空不斷游曳,發出陣陣龍吟的金龍。

    尋常百姓,只知道蛟龍,北方妖族里的蛟龍,時常在畫本和話本里充當邪惡反派,有很生動的形象。

    “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剛才那些劍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看朝廷怎么說吧,大家到告示欄邊等著。”

    種種異狀,以及剛才讓人心悸,讓人不安的威壓,是每一個具備生命的生靈都能察覺到的。

    觀星樓,龍脈之靈出現的剎那,監正似乎終于按捺不住,古井般平靜的雙眼,爆射出刺目的清光。

    監正抬起手,朝著金龍抓起。

    但他什么都沒抓到,金龍和他仿佛不在一個世界。

    薩倫阿古手里捏著趕羊鞭,笑瞇瞇道:

    “在大奉,我雖不是你對手,但要阻止你還是能做到的。”

    監正默然。

    ............

    貞德帝騰空而起,大聲道:“來!”

    金龍受其召喚,扭動身子,騰云駕馭而來。

    貞德踩在龍頭,于高空俯瞰許七安。

    “站那么高做什么。”

    許七安浮空,與貞德帝遙遙對峙。

    貞德帝腳踏龍脈之靈,氣運加身,更有巫神的力量伴身,只覺得前所未有的自信:

    “大奉一日不亡,朕就還是一國之君,氣運加身,許七安,你拿什么跟我斗。你有儒圣刻刀,朕有鎮國劍。”

    聲音滾滾如雷。

    這下子,沸騰聲在京城各處響起。

    人們眺望遠處天空中的金龍,雖看不清龍頭上的人影,卻把貞德帝剛才的話聽的明明白白。

    “那人自稱“朕”,那人是陛下?”

    “他在和許銀鑼戰斗.......”

    在大奉,敢自稱“朕”的只有一人。

    “拿什么跟你斗?”

    許七安目光平視,淡淡道:

    “有些事,我得告訴你,好叫你死的明白。”

    他聲音不輕不重,只讓貞德帝聽見,城中百姓沒這個耳力。

    貞德帝冷眼看他。

    許七安笑容意味深長:“你知道洛玉衡為什么不愿意與你雙修嗎,因為她真正看上的男人是我。”

    貞德嗤之以鼻,冷笑道:“激將法?愚蠢,如果你認為說這些膚淺的話,能讓我動怒,不妨繼續。”

    許七安憐憫的看著這位做了一甲子龍椅的皇帝,道:

    “你跟我交手這么久,沒發現我也會心劍?”

    貞德臉色一沉。

    “楚元縝與我交好,但他是人宗記名弟子,不得允許,不會私自外傳劍術。劍州時,我曾用符箓召來洛玉衡,她當然得來,因為她男人有危險。不然,以她深居靈寶觀二十年,從不外出,從不出手的性格,無緣無故,她會出手?

    “另外,你覺得她會插手我們之間的戰斗,是為了助新君登基,但如果我告訴你,她是因為我才出手的呢?”

    許七安每說一句,貞德的臉色就陰沉一分。

    他對洛玉衡垂涎許久,二十年來,心心念念想要與她雙修,每一次都被拒絕。

    現在,許七安告訴他,那個冷著臉拒絕自己,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般的女子,竟心儀他,想與他雙修?

    縱使貞德對洛玉衡只是心懷不軌,聽到這樣的話,胸中仍然不可避免的燃起熊熊怒火。

    “對了,還有一件事。”

    許七安露出笑容:“你已經知道淮王是我殺的,知道桑泊底下的封印物在我體內。那么,想必對王妃的下落也很明白了吧。”

    貞德帝臉色陡然僵硬。

    許七安悠悠道:“她現在是我外室。”

    氣血一下子沖到臉龐,如果洛玉衡只是打臉,那王妃被許七安收為外室,則是對他赤裸裸的羞辱,是對他尊嚴的踐踏。

    王妃是他的女人,是他后宮里的女人,哪怕后來送給鎮北王,可鎮北王不也是他嗎。

    身為一國之君,斷然無法忍受這樣的羞辱。

    “許七安,朕要將你碎尸萬段,碎尸萬段!!”

    貞德徹底暴走,面孔扭曲,怒發沖冠,咆哮道:“劍來!”

    楚州時,那名神秘高手拿起過鎮國劍,貞德為此困惑許久,直到許七安身份曝光,他才恍然大悟。

    就如同桑泊底下的魔僧被監正屏蔽天機,當日許七安能握住鎮國劍,多半也是監正給予了幫助。

    如果皇室之外,有人能拿起鎮國劍,那這個人非監正莫屬。

    但這一次不一樣,當日的淮王是親王,現在的他是真正的帝王。

    而且,是腳踏龍脈之靈的一國之君。

    放眼大奉,這份氣運獨一無二。

    監正此時被薩倫阿古纏住,再無法出手阻止。

    轟!

    桑泊,永鎮山河廟炸裂,黃銅劍沖天而起,化作流光飛去。

    這道流光劃過天空,劃過每一位昂起頭的人瞳孔,無數人的目光追逐著那道流光。

    大奉至寶鎮國劍!

    當年山海關戰役時,皇帝從永鎮山河廟里取出鎮國劍,交由鎮北王。

    這段佳話流傳極廣。

    鎮國劍是大奉皇室的象征,這是平頭老百姓也知道的常識。

    景陽殿外,懷慶臉色陡然一變:“鎮國劍........糟了!”

    “鎮,鎮國劍........”

    太子殿下一張臉煞白如紙,極為惶恐的看向王首輔。

    發生的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能想象的極限,突然騰空的金龍,突然神威凜凜的父皇........以及象征著皇室的,大奉絕世神兵鎮國劍。

    他不久前緊閉宮門的舉動,背后隱藏的小心思,不可能瞞過父皇。

    大難臨頭。

    王首輔沒有應答,只是臉色平靜的朝他頷首,示意他不要亂了方寸。

    內城,某座小院。

    穿布裙的女人,小心翼翼的順著梯子,爬上屋頂。

    她眺望著天邊,依舊看不見戰斗景象,只能偶爾聽見幾聲宛如悶雷的炸響。

    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魏淵死后,我就知道你要弒君.........她秀拳緊握。

    一定要活著啊。

    ...........

    京郊,氣息衰弱到極點的黑蓮道長,又一次恢復身形,望著兇威不可一世的絕色女子,猖狂大笑:

    “洛玉衡,你聽見了嗎?鎮國劍專破武夫肉身,在監正騰不出手的情況下,京城地界,不,大奉地界,貞德是無敵的。”

    無敵?洛玉衡“呵”了一聲:“我便容你再活片刻。”

    她旋即扭頭,望向京城,瞇起美眸。

    這一戰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她嘴角翹起。

    監正走到八卦臺邊,望著那道起始于桑泊,橫掠過半個京城的流光。

    薩倫阿古緊了緊手里的趕羊鞭。

    兩位一品沒有交手,但彼此的領域已經在激烈碰撞,無聲無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追逐那道流光,這場巔峰對決中,鎮國劍是關鍵,影響整個勝負的關鍵。

    許七安瞳孔中映出鎮國劍飛射而來的光,他瞳孔微微放大,顯得無神,呈現出注意力發散的空洞。

    他腦海里閃過的,是楚州屠城案中,那一個個倒下的百姓,如同草芥;是殺鎮北王后,城頭士卒對他的抱拳敬禮;是鄭興懷在京城奔走,求助無門的蕭索背影;是他死在監獄里,無法閉上的眼睛。

    是菜市口,一道道崇敬的目光;是玉陽關外,一位位渴求保衛家園,擊退敵軍的大奉士卒。

    最后,他想到了那襲青衣。

    名聲也好,自身也罷,都不是那人在意的。

    那人一輩子,只為兩種東西而活,一種是愛情,一種是信念。

    前者是自己,后者是國家,是百姓。

    我這一生,又為什么?

    他伸出手,吼道:“劍來!”

    那道流光呼嘯而來,把自己落入許七安手里。

    它從未改變過軌跡,從始至終,它選擇的就是許七安。

    這把隨高祖皇帝征戰沙場的絕世神兵,它拋棄了高祖的血脈,選擇了一個外人。

    鎮國劍,選擇了許七安........但凡看到這一幕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許七安握住黃銅劍,在貞德帝僵硬的臉色里,再次大吼:“靈龍!”

    嗷嗷嗷!

    皇城以及皇宮里,無數人聽見了靈龍的咆哮聲。

    靈龍破浪而出,騰云駕霧,它的鼻孔里噴出點點紫氣,它的鱗甲紫光繚繞。

    它的骨骼在“咔擦”脆響中,發生驚人變化,鱗片之下,肌肉一根根凸起,龍軀拉長,變的更修長更矯健。

    頭頂的犄角分叉,脖頸處長出一層層濃密的鬃毛,爪子和獠牙變的更加鋒利。

    那兩只黑紐扣般的瞳孔,收縮、拉長,變成了豎瞳。

    它變的更像龍,真正意義上的龍。

    靈龍騰云駕馭,速度極快,似乎迫不及待的要撲向自己的“主人”。

    許七安輕飄飄落在它背上,右手持鎮國劍,左手握儒圣刻刀,腳踏靈龍。

    “不可能!這不可能!”

    貞德帝臉色變的極為難看,他睜大眼睛,瞳孔微微顫動。

    “你憑什么驅使靈龍,你憑什么使用鎮國劍?!”

    他有種被全世界背叛的憤怒。

    這種感覺,猶如最鋒利的武器,狠狠刺進他心里。

    鎮國劍是高祖皇帝留下的,它有靈,只認皇室成員。靈龍更是得依附皇室,才能吞食紫氣生存。

    可是,這兩件東西,沒一個選擇他的。

    貞德帝震驚,京城里的某些人更震驚,比如太子,比如懷慶,比如一位位四品武夫,一位位皇室宗親。

    ...........

    皇宮。

    太子領著文武百官,登上午門的城墻,在城頭眺望,能隱約看見遙遠天邊,激斗的雙方。

    “為,為什么鎮國劍會選擇許七安,為什么靈龍會選擇許七安?”

    太子環顧四周,聲音尖銳,“誰來告訴本宮,誰來告訴本宮?”

    尤其是靈龍,太子小時候最喜歡騎乘靈龍,并因靈龍只親近皇室成員而得意自喜,這是皇室成員獨有的特權。

    而宗室并不具備這樣的特權。

    那些郡主、世子,以及勛貴子嗣,只能在岸邊羨慕的看著。

    可現在,他看到了什么?看到靈龍甘愿成為一個“平民”的身份,為他浴血奮戰。

    看見許七安騎乘靈龍,與一國之君激烈廝殺。

    太子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身邊的文武百官神色復雜,卻沒人能給他答案。

    是啊,為什么靈龍選擇了許七安?

    為什么陛下召來鎮國劍,它也選擇了許七安?

    許七安,究竟是什么身份?

    一連串的問號在群臣腦子里閃過。

    許七安到底是什么身份,他的身份絕不簡單,否則靈龍和鎮國劍,怎么會選擇他,而不是陛下。

    “他,他到底是誰?是不是.......陛下的私生子?”

    有文官神色復雜的低聲說。

    周圍的官員們聽完,反而露出沉思。

    太子心里陡然一凜。

    “不,許七安年過雙十,而陛下修道已二十一年,準確的說,是二十一年半。”

    “那如何解釋眼前的情況呢?”

    太子松了口氣,他剛才那般失態,其實心里是同樣的猜測。

    “因為陛下無道!”

    眾人循聲看去,是王首輔。

    王首輔環顧眾臣,高聲道:“許七安在皇城外說的,句句屬實。陛下勾結巫神教,斷大軍糧草,與巫神教合力殺魏淵。帝無道,許七安伐之。”

    群臣騷動起來。

    不得不承認,王首輔這番話,可信度很高。

    陛下擁有絕世修為,這是他們親眼目睹的。而鎮國劍和靈龍的選擇,也驗證著這個說法。

    只認皇室的神兵和靈獸,竟全選擇許七安。

    這比什么證據都管用。

    昏君!

    諸公心里閃過這個詞。

    ............

    京郊,洛玉衡一劍斬滅大片濃稠液體,冷笑道:“如何?”

    黑蓮不答,眼里有惡意,有瘋狂,但更多的是忌憚。

    他不再舍生忘死的戰斗,只做糾纏,萌生退意。

    他的氣運果然強盛,靈龍也好,鎮國劍也罷,都選擇了他.........洛玉衡抿了抿嘴,笑意更深。

    ..........

    同樣在京郊,另一處方位。

    楚元縝盤坐在劍脊,遙望遠處的戰斗,那可怕的波動僅是傳來一絲一毫,就讓四人膽戰心驚。

    “這就是他的底牌?”

    楚元縝看向身側的天宗圣女,狀元郎神色無比復雜:“他,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曾經他以為三號是許新年,后來發現三號是色胚許七安,現在他覺得,許七安還是許七安,但未必是許家的許七安。

    “我怎么知道。”李妙真白眼道。

    她并不關心許七安的身份,她只關心許七安能不能打贏貞德。會不會出意外。

    “太不可思議了,太不可思議了.......”

    楚元縝喃喃自語。

    貞德帝無道,眾叛親離不難理解,但這不代表靈龍和鎮國劍會選擇許七安。

    昏庸無道的君王比比皆是,也沒見這兩個存在這般積極。

    所以問題還是出在許七安身上。

    嚴肅的氣氛中,麗娜嘀咕了一句:“肚子好餓。”

    ...........

    “憑什么?憑你已經眾叛親離,不是靈龍和鎮國劍選擇了我,而是它們選擇了大奉。”

    許七安的蓄力結束,冷靜的刺出了刻刀,目標是元景帝的眉心。

    儒圣刻刀、天地一刀斬、心劍、獅子吼、養意熔于一爐。

    玉碎!

    刺目爆發出耀眼清光

    絕境之人退無可退,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這一刀,不可避。

    地風水火融成四色流轉,略顯渾濁的屏障,擋在刻刀之前。

    龍脈之靈的口中,那顆透明珠子里,巫神的眼球激射出一道烏光。

    “吼!”

    靈龍噴吐出大量紫氣,灌入刻刀,讓紫氣與清氣融合。

    烏光在刻刀上撞散。

    地火水火之力潰散。

    貞德帝和許七安的額頭,先后皸裂,鮮血長流。

    “啊!!!”

    貞德帝慘叫。

    陽神遭遇重創。

    過河之卒退無可退,但可弒君!

    許七安不顧額頭長流的鮮血,揚起鎮國劍,靈龍扭頭,再噴一口紫氣,纏繞劍身。

    鎮國劍嗡嗡震顫。

    “靈龍!”

    他大吼一聲。

    靈龍咆哮著沖向金龍,沖向元景帝,許七安駕馭著這只靈獸,刺入了鎮國劍。

    玉碎!

    又是一次玉碎。

    烏光連閃,巫神眼球不斷激射烏光,但它無法消磨許七安的意,更無法消磨靈龍噴吐出的紫氣,無奈在鎮國劍上撞散。

    貞德帝陽神受創,此時無力再駕馭地風水火融成的四象之力,本能的打出拳頭,打出拳意。

    噗!

    鎮國劍無視烏光,許七安硬抗拳頭,讓劍鋒刺入貞德帝的胸膛,他如同手握長毛的騎兵,將敵人高高挑起。

    許七安胸口鮮血流淌,同樣出現貫穿傷。

    他毫不在意,按住劍柄,鎮國劍又挺進幾分,劍氣侵蝕著三品武夫的生機。

    許七安笑道:“陛下,修道二十一年,夢里可曾聽見百姓的哀泣?”

    掐住貞德的脖頸,抽出鎮國劍,斬去貞德的雙足。

    貞德帝雙目赤紅,遭受重創之下,陽神爆發潛能,右掌凝聚地風水火,融成四象之劍,捅入許七安胸膛。

    “陛下,臣替魏公和八萬將士,向你討債。”他嘲諷道。

    鎮國劍再斬去右臂。

    “你這個亂臣賊子!”

    貞德帝痛苦無比,倍感屈辱,主宰朝堂一甲子,今日被一個匹夫用祖傳鎮國劍挑起,當面怒斥。

    他僅剩的左手握成拳頭,狠狠砸在許七安太陽穴。

    當!

    巨響聲傳遍天地。

    許七安瞬間七竅流血,后腦的火焰光環險些熄滅。

    鎮國劍斬下,把貞德帝最后一條手臂斬落。

    四肢盡斷。

    許七安七竅流血的臉龐,緩緩揚起一個詭橘的笑容:

    “忘了告訴你,臨安和我已經私定終身,等我殺了你,便順勢登基稱帝,取代你的位置,娶你的孫女,嗯,你名義上的女兒。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今天,整個京城的人,都在看著我殺你!”

    貞德帝雙眼瞪的圓滾,眼眶里的瞳孔在顫動。

    屈辱,不甘,憤怒,怨恨.........種種情緒翻涌上來,他歷經兩朝,輝煌一生,掌控至高無上的權力。

    臨了,竟是以這般屈辱的方式收場。

    許七安把劍橫在他脖頸,快意無比:“這一次,我會毀你的身體,讓你再難重生。”

    一抹,人頭滾落。

    陽神出竅,迅速逃遁,貞德大吼道:“來!”

    龍脈之靈騰空而來,張開大嘴,將貞德的陽神吞入腹中。

    “許七安,朕不會放過你的,朕會不計一切代價的殺你,殺光你身邊的人,讓你生生世世不得安寧。”

    金龍體內,傳來貞德怨毒的咆哮聲。

    龍脈屬于氣運的一種,許七安不能拿它怎樣,刻刀和鎮國劍同樣斬不了它,而靈龍雖能吞食之氣,可龍脈之靈并非純粹的紫氣。

    沒想到龍脈的特殊性,最后竟成了他最后的保護傘。

    肉身盡毀,但只要陽神還在,他依舊是二品。

    就在這時,許七安懷里,地書碎片之行飛出,一根微微彎曲的龍牙從鏡子里飛出,它表面銘刻的,會讓人頭暈眼花的符咒亮起。

    龍牙呼嘯而去,輕易追上龍脈之靈,將它洞穿!

    “不!!”

    貞德帝凄厲的慘叫聲傳來。

    緊接著,“轟”的一聲,龍脈之靈炸成碎片,四散飛射,化作一道道流光,消失在地平線盡頭。

    貞德的陽神再無依憑,遭受龍牙的攻擊,他的陽神黯淡無光。

    許七安騎著靈龍沖來,刻刀狠狠刺入貞德眉心,鎮國劍捅入胸膛。

    耀眼清光和劍氣綻放。

    陽神如同烈日下的堅冰,飛速消融。

    “陛下,卑職送你上路。”

    “許七安........”

    不甘和痛苦的叫聲里,陽神消散殆盡。

    這位俯瞰朝堂一甲子的帝王,徹底煙消云散。

    ...........

    PS:這一章其實12點左右就寫完了,但我重新審稿后,發現寫的不行,不夠爽,于是刪了近四千字。

    然后又精修刪改了許久,真的盡力了........盡力寫出自己滿意的章節,是我最后的倔強了,大家要罵的輕一些,人家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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