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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高人
大奉打更人全文閱讀作者:賣報小郎君加入書架

沉雄的咆哮聲回蕩在耳畔,夾雜著懾人的威壓,讓公孫秀戰戰兢兢,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

但她的心思卻異常靈活,腦筋急轉,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具僵尸口中說的“他”,應該便是那位青衣男子,或者,與青衣男子有淵源的人物,比如祖宗,比如師門長輩.........

當世之人里只有“他”與干尸有約定,這具僵尸是什么身份,那位青衣男子又是何身份。。其中必然隱藏著極大的隱秘.........

看僵尸的姿態,似乎很注重某件東西,他以為青衣男子將東西給我了?可,可我沒有啊.........直接告訴他實情的話,會不會被認為是沒用的“廢話”,從而殺死?

它會不會因為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憤怒的殺光我們所有人.........

公孫秀一瞬間想了很多,思考著該如何應對僵尸,度過此劫。

公孫向明和其余武夫不知道其中曲折,見侄女(族姐)、大小姐一句話拯救眾人,并讓可怕的僵尸出現明顯的情緒波動。

他們驚訝的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這簡單的一句話里,到底蘊含著怎樣的玄奧。

公孫向明神容憔悴,他喘息幾秒,猛的想起了什么,扭頭看向青谷老道和幾位中午游湖過的武夫。

這句話似乎是秀兒說的,湖中偶遇的那個神秘高人說的話.........

公孫向明看見了青谷老道和幾名武夫瞠目結舌的模樣,他當即知道自己沒有想錯。

而這個時候,公孫秀已經做出決定,她打算坦白,雖然這會讓自己等人的“廢物”人設立刻凸顯,讓僵尸失望。

但在不清楚僵尸是否有辦法甄別謊言的前提下,坦誠是最好的選擇,至少還有回旋余地。

另外,她于心底相信,那位青衣男子,既然只說了這句話,沒有交代其他,那肯定是篤定這句話對僵尸有特殊的約束力。

“前,前輩........”

公孫秀嘴皮子不太利索,結結巴巴的說道:

“這句話是晚輩今日游湖是偶遇一位高人,他得知我要探索這座大墓,便說,如果在墓中遇到無法躲過的危機..........”

把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而后小心翼翼的看向僵尸,觀察它的反應。

干尸聽完,枯槁的臉龐露出人性化的,失望的表情。

“也是,他離開一年不到,即使要還我.........也不可能這么快,是我奢望了。”

它頓了頓,嘿然道:“他讓你傳這句話給我,是在警告我別試圖攫取精血,沖開封印!當日他將我封印在此,與我做過約定,要么在這里忍受孤獨和寂寞,永遠的等待著。

“要么死!呵,我選擇了茍活。”

這尊恐怖怪異的僵尸被封印了?而封印它的人,就是湖中偶遇的青衣男子,不是祖宗不是師門長輩,是那位青衣男子.........

而這一切,只發生不到一年的事情?等等.........公孫秀想起了此地的坍塌,一路走來的情況,她忽然有所醒悟。

雍州城近年來沒有地動,但這座大墓發生過規模極大的坍塌,結合僵尸方才的話,公孫秀心里有了猜測。

在過去的一年里,某個無人知曉的時間段,那位青衣男子曾經來過地宮,并與干尸發生過一場驚天動地的戰斗,導致了地宮的坍塌。

我的天吶.........公孫秀嘆息般的吐出一口氣,心里涌起驚濤駭浪,

那,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如此可怕..........中午在樓船里武夫,驚駭的張大嘴巴,終于知道中午那位年輕人,是何等可怕的人物。

難怪,難怪他能預測天氣,這只是他神鬼莫測手段的冰山一角。

.........青谷老道臉色既有恍然,又有錯愕,他料定那位青衣男子不是凡俗之輩,卻沒料到竟是此等神仙人物。

還是低估了。

“你們運氣好,我便不殺了。

“你還是來了。”

干尸聲帶像是腐爛了,說話聲嘶啞難聽,偏還喜歡桀桀怪笑,讓人聞之膽寒。

來了?誰來了........眾人心里一凜,紛紛回頭看去,火色的光芒跳躍,映出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渾身泥濘,手里拎著一把刀。

“路過雍州,過來看看你。”

那位突然出現的人影笑道。

他一開口,公孫秀立刻便聽出了他的聲音,驚喜道:“徐,徐前輩.........”

幾名中午時有幸見過神秘高手徐謙的武夫,面露狂喜,這位大人物來了,意味著他們徹底安全,再無性命之憂。

他就是秀兒說的那位神秘高手,封印了僵尸的高手........公孫向明心里升起明悟。

許七安身影詭異消失,出現在干尸和公孫秀等人中間,語氣略顯焦躁,給人感覺心情不好:

“速速滾蛋,到外面等我。”

公孫秀等人如蒙大赦,早已沒了探寶的心思,連滾帶爬的往外撤離。

干尸沒有阻止,等眾人離開后,他看向許七安,詫異道:

“剛才那是蠱神的手段。”

“準確的說,是南疆蠱族的手段。”

許七安糾正了一句,招手攝來腳邊的火把,高舉,照亮干尸枯槁可怕的模樣。

“這次來找你,想是拜托你幫忙,嗯,從你身上取些東西。”

他盤坐在地,舉著火把,道:“借你的指甲、毒液和尸氣一用。”

干尸道:“你要煉法器?”

許七安點點頭。

一襲破爛黃袍的干尸沒有答應,忽然盯著他,漆黑的眼珠里閃過幽深的光芒:

“你被封印了。”

.......許七安笑道:“眼光不錯。”

不愧是最少一品高手蛻出的肉身,這份位格,一眼就看出了我身體狀態有問題。

干尸眼神微閃。

許七安滿不在乎的笑道:

“我試圖效仿你主公,于是弒君稱帝,遭到了當代一品術士,監正的狙殺。如今修為被封印。”

說著,許七安解開衣襟,給他看自己體表鑲嵌的釘子。

“你?”

干尸臉色微變:“你體內的那尊怪物呢?他為何沒有出來見我。”

干尸真正重視的是神殊和尚,而不是作為宿主的許七安,但看到這些釘子后,他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這小子如何憑借自身的能力,抗住這些堪稱致命的封印?

“他沉睡了,當日弒君后,我與他聯手對敵一品術士,不敵,我被封印,他則陷入沉睡。對了.......”

許七安笑瞇瞇道:“我已經晉升三品不死之軀。”

“不死之軀,難怪.......”

難怪他受到這樣的封印,還可以活蹦亂跳。

干尸神色一下變的復雜,當初時,這個小子修為淺薄,不過是一只螻蟻。

這才多久?

便已踏入三品武夫,不死之軀的境界。

他斟酌了一下自己現在的狀態,大部分力量都被封印,根本無法對付一個三品武夫,雖然這小子同樣被封印,但體內沉睡的那尊怪物,如果驚醒..........

心蠱的能力蠻好用的,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引導,根本談不上控制.........許七安心里嘀咕,表面依舊平靜。

“我不會白拿你的東西,我會試著幫你找找那位主公。事實上,那天之后,我一直有關注你的主公,調查大梁王朝。”

許七安再次利用心蠱做出引導。

干尸眼睛一亮,注意力全被這個話題吸引。

這并不是心蠱的能力有多強大,而是類似的話題,本身就是干尸最關注的。

心蠱只是起到輔助作用,讓關注的更關注,關心的更關心,從而不會分心其他事,比如背刺許七安。

“大梁王朝的歷史在遠古時代,神魔時代終結,人妖兩族崛起,神魔后裔禍亂九州,那段歷史充滿著動蕩和混亂,儒家未曾出現,沒有一套常規的,詳細的史書留下。”

許七安侃侃而談:“不過,我們依舊可以從側面推測出很多東西,比如,你那位主公蛻下舊身軀,重塑新肉身后,無外乎兩種結局。

“一,他早已隕落。二,他換了一個馬甲。”

干尸眉頭緊皺:“馬甲?此話何解。”

馬甲就是換一個身份的意思,比如徐謙是我馬甲,比如有時候,許二郎也是我馬甲..........許七安道:

“你可知得氣運者不可長生這個規則?”

“得氣運者不可長生........”干尸喃喃念叨,搖了搖頭。

“你不知道,這意味著你的主公,當初弒君謀逆,登基稱帝時,他也不知道這條規則。后來他渡劫失敗,從而清楚了這條規則,因此才蛻下舊身軀,斬斷于過去的一切,包括你和氣運玉璽。”

許七安笑了起來:“這很有意思。”

得氣運者不可長生,是如今九州巔峰層次,人盡皆知的規則。

但在遠古時代,知道這條規則的人少之又少,為什么?

因為當時人族才剛剛崛起,整個族群,尚未凝聚出龐大的氣運,氣運對于當時的人族修士來說,是一個陌生的東西。

那位疑似走人宗路子的遠古道人,察覺到氣運能助他修行,于是斬大蛇,成國師,得到巨大的聲望和氣運,最后索性斬國君,登帝位。

就如同他斬貞德帝一樣。

可后來,他發現自己修為越來越高,卻再也難以擺脫氣運的桎梏,難以長生.........

于是,借天劫金蟬脫殼,分離出部分魂魄,兌去舊身軀,斬斷了于過去的一切聯系。

結合壁畫的內容,這個推理附和邏輯和事實。

“這道人有點東西的,同樣是氣運纏身,高祖、武宗這樣的一品武夫都故去了,儒圣也故去了,歷史上修為高絕的開國大帝沒一個能長生,偏他能強行斬斷一切........

“他怎么做到的?這其中,肯定有我不知道的,很關鍵的一步.........”

許七安收攏發散的思路,繼續說道:

“他把你和氣運玉璽留在這里,證明他已經成功與過去做了分割,那么,以他的修為,時光斬不了他的。他必然還活著。

“倘若他后來成為了超品,那么,排除蠱神,任何一位超品都有可能是他的馬甲,馬甲就是新身份的意思。

“若是他沒有成為超品,想必是潛伏起來了,或許在圖謀什么事吧,但終歸是沒有死。”

沒有死,沒有死.........干尸眼里閃爍著人性化的情感波動,悲喜交織。

見他如此情緒波動如此劇烈,許七安“呵”了一聲,笑道:

“這個結果還算滿意?”

干尸緩緩點頭。

許七安也很滿意,輕扣地書碎片表面,召出太平刀。

他一手握刀,一手拉起干尸的手,嘖嘖道:“指甲幾千年沒剪了,你摳鼻孔的時候不怕戳到流鼻血嗎?”

干尸指甲漆黑,與人類的指甲不同,它的指甲更像是某種大型猛獸的爪子,堅硬鋒利,卻不算長。

許七安握著刀,當當當,砍的火星四濺,好不容易才砍下一片。

如果只是煉制法器,一枚指甲足矣,但干尸身上的材料罕見,許七安刻意沒有點出數量,就是本著能薅多少算多少的原則。

一連斬下五根指甲,干尸握了握拳,有些不適應“空蕩蕩”的指頭,見許七安又拉起他的另一只手,尸臉頓時一變:

“你別太過分。”

許七安適可而止,接著在干尸的允許下,橫刀在他脖頸,割開皮肉,取了十毫升左右的濃稠青黑液體,封在小玉瓶里。

至此,魏淵復活所需的材料,集了兩件。

許七安松了口氣,只覺得內心深處,安定了許多,由衷欣喜。

最后,才是借對方的尸氣溫養尸蠱。

干尸嘴中噴出兩道黑煙,裊裊娜娜,在空中凝而不散,一看就是劇毒之物。

許七安收縮小腹,吸氣,黑煙裊娜的涌入他的鼻孔。

剎那間,他像是喝酒上頭的人一樣,瞳孔渙散,臉頰凸起漆黑的血管網,讓他看起來猙獰可怕。

這個過程持續了足足二十分鐘,他才徹底消化尸氣,黑色血管網褪去,瞳孔恢復焦距。

他閉目感受了一下七絕蠱的變化,象征著尸蠱的能力,有了質變,一躍成為天蠱之下,最強的蠱術。

現在的他,能較為完美的操縱三位七品各體系的高手。

較為完美,指的是能還原他們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戰力、技巧。

干尸忽然眉頭一皺,道:“你盯著我看作甚。”

許七安表情誠懇:“突然覺得,你還蠻眉清目秀的。”

“?”

干尸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許七安瀟灑一笑,起身作揖:“告辭!”

他轉身離去,毫不留戀。

一路走出地宮,穿過石門,他舉著火把,在某處墻邊停下,用腦袋輕嗑墻壁,罵罵咧咧道:

“太特么尷尬了。

“太特么尷尬了.......”

過了一陣,撫平內心的雞皮疙瘩,許七安輕車熟路的返回地面。

秋雨綿綿,帶著寒意,打在臉上,肩上,脖頸上........他掃了一眼,發現公孫秀等人還在洞外等待著。

或穿蓑衣,或戴斗笠,或什么雨具都沒有。

見到許七安出來,公孫秀如釋重負,躬身抱拳: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她身側的武夫們,躬身抱拳,齊聲道: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許七安頷首:“小事一樁。”

頓了頓,在公孫秀等人開口前,他囑咐道:

“墓中古尸兇悍,三品以下進入其中,死路一條。巔峰時期,三品武夫也未必是他對手。自今日起,封了洞口,嚴禁任何人闖入。

“古尸若是吞**血恢復,雍州將化為煉獄。這件事,公孫世家要負責到底。”

三品武夫都未必是它對手........眾人瞳孔不受控的擴大,心跳加快,涌起強烈的后怕,他們何止是在鬼門關轉一圈,簡直是和閻王喝了場花酒。

能回陽間,純粹是閻王喝高了........

“是!”

公孫秀抱拳,抿著紅唇,秀美的臉蛋布滿嚴肅:“后輩一定守住此山,以報前輩救命之恩。”

頓了頓,她壯著膽子,問道:“不知前輩是何方高人?”

這個問題有些冒犯,但受了對方大恩,問恩公的身份,倒也合理。

許七安并不回答,擺擺手,徑直朝山下走去。

就在公孫秀等人失望之際,那襲漸漸隱入黑暗的青衣,高聲道:

“得道年來八百秋,不曾飛劍取人頭。”

“玉皇未有天符至,且貨烏金混世流。”

.........

PS:有錯字,先更后改。

第7章 嚇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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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道年來八百秋,不曾飛劍取人頭........青谷老道喃喃自語,火把的光芒映照著他蒼老的臉龐,呆滯的目光里醞釀著激動。

“得道年來八百秋,這位高人,是八百年前的人物,天吶,豈不是比大奉的國齡還高?”

“大,大周時期的神仙人物?”

“神仙,神仙啊........”

周圍的武夫們激動的渾身發抖,他們已經知道地宮下面封印著一具可怕的古尸,知道那里的坍塌是大戰所致,也知道了今日午時在楊白湖發生的奇事。。

這些,方才公孫秀等人上來時,已經告之眾人。

因此,聽見這首詩,沒人懷疑青衣男子的水分,認定了他是屬于那種萍蹤一現的世外高人。

公孫秀微微動容,火光把她的臉龐染成溫潤的橘色,黑潤的眸子里跳躍著火焰,她望著青衣男子消失的背影,久久無法收回目光。

............

許七安下山后,沿著山坳繞了一大圈,進了山脈西側,他在山中漫無目的搜尋著毒草。

追尋劇毒的花草,是毒蠱的天賦能力。

哪怕許七安對毒藥一無所知,只要容納毒蠱,與它合二為一,就能從毒蠱身上繼承這項能力。

他耗費足足一整晚,找到十幾種毒草,毒性強度不一,毒性淺的,至多讓人上吐下瀉,毒性深的,可以見血封喉。

此外,他還挖掘出不少冬眠的毒蛇,提取了它們的毒液。

藥鋪里能買到的劇毒之物有限,且品類單調,這不利于毒蠱的發育,趁著這趟出門,他干脆在這里搜集一點毒物。

回去之后,搭配古尸的毒液,調至出見血封喉的劇毒之物,喂養毒蠱。

這能讓他的實力再漲幾成,擁有更強的應對風險能力。

“我感覺再這樣下去,江湖中會出現一位毒君子徐謙,沒準還能位列江湖百強榜.........”

也有可能是采花大盜徐謙,生死之交徐謙,獸王徐謙,當然,徐謙做的事,和我許七安有什么關系?

我依然是大奉百姓心目中的神。

嗯,這一次,徐謙這個馬甲不能掉了.........他收集好毒草、毒蛇液,找了一個水潭,清理身上、腳上的泥漿。

他在天亮前回到了居酒樓,大堂里,店小二趴在柜臺前酣睡,幾個爐子里燒著熱水,炭火已經非常微弱。

像這樣的大客棧,秋冬兩季,徹夜供應熱水是最基本的服務。

店小二并沒有發現一道身影無聲無息的潛入客棧,朝著住房區行去。

許七安走在漫長的廊道里,耳廓忽然一動,聽見某個房間里傳來男女歡好的聲音。

床鋪有節奏的“咯吱”輕響,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悶哼聲交織在一起。

真是的,晨練也太早了吧,距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呢.........許七安心里嘀咕著,從發出不可描述聲音的房間經過,繼續往前。

說起來,暗蠱和情蠱搭配,簡直是采花賊夢寐以求的手段。

這讓他愈發欣喜自己脫離了粗鄙武夫的范疇,是一個足夠花里胡哨的,成熟的江湖俠客。

來到盡頭的房間,明亮的燭光透過門縫照出來。

咦,她還沒睡?

許七安敲了敲門,房間里沒有聲音回應,但許七安聽見的輕微的,拉被子的微響,以及紊亂且劇烈的心跳聲。

他又敲了一下門,里面依舊沒有回應。

他身體化作陰影消失,隨后從桌底的黑影里鉆出來。

溫暖如春的臥室里,擺設雅致,寬大的錦塌上,慕南梔蜷縮著,被子拉過頭頂,蓋住腦袋,瑟瑟發抖。

不是吧,害怕的一晚沒睡?知道你膽子小,怕鬼,但這也太慫了吧.........他本來就是個喜歡逗女人的家伙,見王妃如此不濟,當即悄悄靠了過去。

雙手悄悄伸入被褥。

從被子里透出一條縫看向門口的王妃并沒有注意到那雙伸入被窩里的手。

就在她高度緊繃時,一雙冰涼的手突然箍住小腰,耳邊傳來一聲大叫:“嘿!”

“啊啊啊啊~”

王妃整個人彈了一下,發出高分貝的尖叫。

她像個只學過幾手三腳貓功夫的蹩腳學徒,胡亂踢騰雙腳,在被窩里打王八拳,紅潤的小嘴里不停發出尖叫。

明明只是掐了她的腰一下就已經松手,結果后遺癥這么大,她踢打尖叫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安靜。

然后聽見了床邊傳來熟悉的笑聲,含淚看去,許七安坐在床邊,笑出了眼淚。

“我跟你拼了!”

慕南梔一邊哭著一邊撲過來,要手撕許銀鑼。

鬧騰一陣后,發現自己的武力值和目標無法匹配,她就裹著被褥側著身,背對著他,獨自生氣,在心里默默詛咒。

“喂,剛才是不是嚇壞了,我跟你說過,天亮前會回來。咱們午膳吃什么?雍州這個季節,最好吃的還是湖蟹。”許七安試圖用聊天緩和氣氛。

她賭氣的沒有回頭。

傲嬌的女子向來難哄,何況是受了這么大委屈。但兩人都沒意識到,其實剛才真正出格的掐小腰那個動作,而不是嚇唬本身。

許七安坐在大案后,在明亮的燭光中,思索著搜集龍氣的事。

招魂鐘的材料很難收集,短期內不可能再搜集到其他材料,集到古尸的指甲和毒液,已經是圓滿的完成任務。

接下來,他要思考如何收集龍氣。

“雍州作為大奉十三洲之一,肯定會有龍氣宿主,這一點毋庸置疑,但雍州城,以及下轄郡縣州,幾百萬人,哪怕我本身是小型雷達,也不可能走遍雍州的每一寸土地。

“況且,真要這么做,那就太傻了,效率太低。得想一個省時省力的辦法.........”

他聯想到了地宮古尸和公孫世家,心里隱隱一動,一個模糊的想法浮上心頭,但一時間難以成型。

這時,他聽見了均勻的呼吸聲,慕南梔不知何時睡了過去,呼吸平穩,睡的無比安心。

燭光里,他笑了笑,眉目溫和。

...........

翌日。

公孫山莊,公孫秀騎乘快馬,在天亮前趕回山莊,直奔父親公孫向陽居住的大院。

公孫向陽是化勁巔峰武夫,距離四品只差一步,在雍州城地界,算是數一數二的高手。

正常來說,一洲之地,總會出三四個四品武夫,畢竟幾百萬人口的基數在那里,雍州也有四品高手,只不過投效了朝廷,在朝為官。

這年頭,在江湖上組織勢力,能和當官相比?

像劍州這樣武道昌盛的地方,屬于個例,要不怎么說劍州是大奉江湖的武學圣地呢。

公孫向陽剛從一位美妾柔軟的肚皮上爬起來,在丫鬟的服侍下穿衣洗漱,他今年四十三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今年已經成功讓三名妾室誕下子嗣,床上這個是新納的小妾,年僅十八,比他最倚重的女兒公孫秀還小兩歲。

公孫向陽打算今年也讓她懷上,對于江湖世家來說,只要道具還能用,就不能忘記為家族開枝散葉的重任。

武道之路太吃天賦,人口基數越大,出現天才的幾率也越大。

那些生孩子只生單數的家族,最終都不可避免的走向衰弱。

還沒洗漱完,便見自己倚重的閨女風風火火闖進院子。

站在院子,嬌聲道:“爹,有急事。”

知道女兒昨夜組織族人下墓探尋,公孫向陽當即從丫鬟那里抓過汗巾,擦了擦臉,大步出屋。

公孫向陽看著風塵仆仆的女兒,大吃一驚:“秀兒,你,你........”

短短一夜,年芳雙十的閨女,竟憔悴了許多,臉色蒼白,眼神疲憊,不復以往明眸皓齒,精神燁燁的氣象。

“女兒氣血大量流失,修養一段日子便會恢復。”公孫秀道。

公孫向陽臉色頓時嚴肅,上下審視女兒,見她沒有受傷,微微松口氣,低聲道:

“大墓里什么情況?族人傷亡如何?”

“女兒回來就是為了此事,此地不宜說話,爹,去書房。”公孫秀道。

...........

PS:熬夜碼字,我通常會趴桌上小睡一會兒,今天睡的過頭了,這章短一點。

第8章 師門敗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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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向陽無聲點頭,扭頭朝屋檐下的丫鬟吩咐道:

“通知伙房,給大小姐準備藥膳,越滋補越好。”

父女倆進了書房,公孫向陽打開書柜后的暗格,抽出一個木盒子,當著公孫秀的面打開。。

鋪著黃綢布的盒子內部,躺著一根品相難看、皺巴巴的紫參,它只有一根中指那么長,但根須密密麻麻,像纏繞在一起的線條。

這種品相在人參中極為少見。

“這紫玉參王是爹最珍貴的藏品之一,一甲子長到蘿卜那么大,再一甲子........”

公孫向陽指了指盒子,道:“就變成這樣了,濃縮了精華啊,是一等一的大補藥,爹將來年紀要是大了,就全靠它。”

公孫秀看了一眼,搖頭道:“既然是爹留著年老后延年益壽的,女兒便不要了,女兒不是非吃這些東西不可。”

公孫向陽厚著臉皮“嘿嘿”兩聲:

“這東西哪能延年益壽,這東西是爹將來年紀大了,給你生弟弟妹妹時用的,所以是大補藥。八十歲老翁,也能重振雄風呢。”

“.........”

公孫秀沒好氣道:“你生再多的兒子,也沒我能打,家主之位肯定是我的。”

公孫向陽笑呵呵道:“那也得生,生到一個天才,還能給你施加壓力。再不濟,也能給你添幾個幫手。”

公孫秀翻了個白眼,接過父親扯下來的幾簇根須,嚼了幾口,咽下。

家主公孫向陽年輕時是個有趣的人,吃喝嫖賭無一不精,要不是天賦實在太強,家主之位根本不會輪到他來坐。

當了這么多年家主,性格依舊那樣,不至于嘻嘻哈哈,但所謂上位者的尊嚴,在他身上幾乎看不到。

父女倆討論起家主繼承人的事,反而更放的開,更坦然。

公孫向陽見女兒臉蛋涌起一抹潮紅,氣色好轉了許多,心底悄然放松,道:

“試著煉化藥力,別浪費了........你們在墓里遇到了危險?”

公孫秀在大椅上坐下,一邊煉化小腹滾燙的熱力,一邊說道:

“我判斷的沒錯,那些死在墓里的人并不是死于陣法,而是死于強大的陰物,昨夜,我們成功把它釣出,經過一番苦戰才殺死,若是在地底遭遇它,恐怕要死不少人才能殺死。”

當下把圍殺陰物的經過說給父親聽。

“做的不錯。”

公孫向陽聽完,微微頷首。

“而后我們組織了十八位好手下墓,墓中曾經發生過規模極大的坍塌,毀了七七八八,根本挖不出有價值的東西,直到進了主墓.........”

說到這里,公孫秀眼里閃過恐懼,后怕等情緒。

公孫向陽心中一凜,追問道:“主墓里有什么?”

公孫秀吸了一口氣:“地底大墓里有一具古尸,年代不清楚,我們下墓時遭遇了它,非常強大,張嘴一吸便生出氣旋........”

她著重講述了古尸的可怕,讓一行十八人毫無反抗之力。

公孫向陽“噌”的跳起來,雙手撐著桌案,瞪大眼睛:

“雍州里有這么可怕的怪物?不應該啊,不應該啊,如果是這樣的話,它不可能這么多年毫無聲息,聽你話里的意思,它極度渴求精血。”

公孫家主又驚又懼,雍州是公孫世家的大本營,地底真要有這么可怕的東西,那于雍州來說絕對是大災難。

公孫向陽的第一反應是通知官府,讓雍州布政使上書朝廷,朝廷派遣高人來處理此事。

那古尸絕非四品可以定論,邪異可怕,或許,或許有三品,朝廷沒有三品武夫,但司天監的術士能解決,總之把事情通報上去就對了.........

王朝能統治中原,哪怕如今國力衰弱的厲害,也不是江湖勢力能比擬。

等等!!

念頭急轉間,公孫向陽突然醒悟,他瞪大眼睛看向閨女:

“你,你們怎么回來的?”

如果古尸真有她描述的那么邪異可怕,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應該是女兒的亡魂,不,恐怕連亡魂都不會有。

“因為我們遇到了一個高人。”

“高人?”

公孫秀頷首:“這還得從昨日午時說起,我在楊白湖宴請幾位俠士,無意中看到“王記魚坊”樓船里,有個孩子不慎跌入湖水.........青谷道長說,那是暗蠱部的手段。

“于是我想邀請他一起探索大墓,像這種擁有詭譎手段的人,在墓中能發揮的作用要超過武夫。他沒答應,不過走之前,留給了我們兩句話。”

公孫向陽忍不住瞇眼,似有震驚,但耐著性子沒有插嘴,聽女兒說下去。

“一句是如果在墓中遇到危機,可以說出:你忘記與那人的約定了嗎。另一句話是:今晚有大雨,記得帶雨具。”

公孫向陽立刻望向窗外,蒙蒙細雨,這場秋雨證明了那位高人擁有預測天氣的能力。

“前一句是什么意思?”他臉色嚴肅,卻又難耐好奇。

公孫秀沒有直接回答,繼續說道:

“昨夜進墓后,我們在主墓室遭遇古尸,原本是必死無疑的,我想著試一試這句話也無妨,于是大聲說了出來。結果.......”

“結果怎么樣?”公孫向陽身子微微前傾。

“古尸果然罷手,沒有殺我們。”

“........”

公孫向陽瞳孔微不可察的收縮了一下,分析道:

“那位高人和古尸有交集?約定.........是不是正因為那位高人的存在,所以古尸一直待在墓中,沒有出來作亂。”

公孫秀點頭,給予肯定的答復:

“古尸是被那位高人封印的,墓穴中的坍塌,正是兩人交手所致。這一切,發生時間不足一年。隨后,那位高人出現在墓中,似乎與古尸進行了深談。我能感覺出,古尸非常忌憚他。”

非常忌憚他,一個邪異可怕的古尸非常忌憚他.........公孫向陽盯著女兒的眼睛,道:

“后來呢,那位高人還有出現嗎?知不知道他的根腳?”

公孫秀露出一抹敬仰,道:“我試探過他的身份,他沒直言,但留了一首詩。”

“什么詩?”

公孫向陽聲調陡然拔高。

“得道年來八百秋,不曾飛劍取人頭。玉皇未有天符至,且貨烏金混世流。”

得道年來八百秋..........公孫向陽緊握拳頭,微微顫抖:

“秀兒,你遇到了隱世的高手,不,是游戲人間的高手,這是大機緣,真正的大機緣啊。

“三品高手當世都是鳳毛麟角,但踏入這個境界的高人,擁有漫長壽元。幾千年下來,總能積累一些的。這些高人要么隱世不出,要么游戲人間,便是見到了,你也認不出來。

“能結識這樣一位高人,是何等的機緣。爹就知道,你是有大福分的孩子,選你做家主是最正確的決定。”

他一臉的興奮和激動。

“爹,那位高人走之前交代過,不得再入大墓,并且囑咐我們守護好大墓,不能讓人進去,尤其是江湖散人。”

公孫向陽平復情緒,頷首道:“這是應該的,古尸出世,雍州不得安寧,我們也就不得安寧。”

江湖勢力的地盤意識很強,享福的同時,也會盡量維護一方安穩,因為這也是在維護他們自己的利益。

朝廷縱容江湖幫派,不管是王貞文還是魏淵,都沒有刻意去打壓,原因就在于此。

一個守規矩的江湖勢力,對治安其實是起到積極作用的,真正的不穩定因素是什么?是那些四處浪跡的散人。

那些家伙十步殺一人,事了拂衣去,并且還能深藏功與名。

武以力犯禁,多指這部分人。

“但不能完全由我們公孫家來扛,我稍后拜訪一下龍神堡,把大墓的情況告訴雷堡主,不管怎樣也要把他們拖下水。”

公孫向陽說完,思考了幾秒,又道:

“派人去問問“王記魚坊”的人,記不得那位高人,再派人在城里暗中打探,如果能找到他,爹親自上門拜訪,找不到就罷了。”

...........

云霧繚繞,仙山若隱若現,白鶴啼叫,猿猴攀巖。

冰夷元君腳踏仙鶴,衣袂翻飛,身下是繚繞著云霧的一座座仙山,仙鶴振翅,帶著她朝主峰掠去。

不多時,一座巍峨的仙宮出現,它掩映在四季常青的林莽間,傲立峰頂。

冰夷元君琉璃般清澈的美眸里,閃過一道紅光,對面遙遙飛來一道紅綾,纏著一位仙風道骨的中年道士。

“玄誠師兄。”

冰夷元君紅唇輕啟,聲音宛如冰塊碰撞,清冷悅耳。

“冰夷師妹。”

玄誠道長頷首,表情同樣冷漠如霜。

兩人不再多說,駕馭著各自的坐騎、法器,向著仙宮而去,降落在仙宮外的巨大廣場。

仙宮巍峨,十八根立柱撐起高高的穹頂,一條紅毯通向宮殿盡頭。

紅毯盡頭,兩丈高的臺基上,盤坐著一位玄色道袍的老人,他須發潔白,頭頂蓮花冠,盤坐在潔白的蓮花之上。

腦后有一道四色輪轉的光暈,象征著地、風、水、火。

紅毯兩側,站著七位道士,坤冠乾冠皆有,一個個眸子琉璃,冷漠無情的模樣。

同樣冷漠無情的冰夷元君和玄誠道長飛入大殿,冷冰冰的行禮,冷冰冰的開口:

“天尊!”

盤坐在蓮花臺,身穿玄色道袍的老人,低眉閉目,恍然不覺。

但他的聲音,回蕩在殿內:

“有弟子傳回情報,李妙真入世兩年,成了名震中原的飛燕女俠。”

冰夷元君淡淡道:“先入世再出世,甚好。”

李妙真是她的親傳弟子。

天尊依舊低眉閉目,像是睡著了,聲音縹緲回蕩:

“她先行俠仗義劫富濟貧,名譽中原。后于云州組織軍隊剿匪,得大奉朝廷和民間贊譽。不久前,大奉皇帝被誅,她亦身在其中。

“冰夷,你教的是江湖大俠,還是天宗弟子?

“天宗弟子入世修行,需把握分寸,入世不能沉淪。李妙真已然走錯道路,她為天宗圣女,是門中弟子的典范。”

冰夷元君冷冰冰道:“天尊想讓我如何?”

“捉拿李妙真回宗門,重新研讀天宗寶典。”

“尊法旨!”

玄誠道長看向天尊,冷漠道:“天尊召師弟,又為何事?”

“圣子一年前失蹤。”

玄誠道長看一眼冰夷元君,道:“弟子這就下山尋找。”

“捉拿圣子回宗門,重新研讀天宗寶典。”

玄誠道長冷漠的臉龐,出現一絲困惑:“這是何意。”

“他入江湖之后,一年中,與超過百位的女子結下情緣。”

玄誠道長冷若冰霜的臉龐,輕輕抽搐一下。

一位女冠冷冰冰的道:“天尊,不如廢去圣子圣女,另立新人。這兩名師門敗類,便逐出天宗吧。”

天尊不說話,低眉閉目,像是睡著了。

...........

第9章 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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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神堡建在距離雍州城二十里外的彎龍河,這里有一座繁華的大鎮——彎龍鎮。

龍神堡就是彎龍鎮,以及周邊村落百姓眼里的土皇帝,在百姓眼里,龍神堡說的話,比官府還要管用。。

彎龍河寬二十多丈,漕運業務發達,彎龍鎮上唯一的碼頭,就被龍神堡掌控。靠著這個碼頭,龍神堡富的流油。

靠龍神堡吃飯的百姓多如牛毛,正因如此,鎮上百姓遇到糾紛,就喜歡找“上司”龍神堡處理。

久而久之,連彎龍鎮的治安,都歸了龍神堡管。

當代堡主雷正是個火爆脾氣,眼里揉不得沙子,很重視規矩,處理事情鐵面無私。

得了一個“雷公”的美譽。

“雷公”雷正,擅使大刀,五品武者,與公孫家主不同的是,他是個不近女色的無聊之人。

每日只愛練刀,持著一口大砍刀潛入河底揮刀,不揮夠五百次絕不上岸。

鎮上的百姓都說,如果哪天看到某段河面波濤洶涌,那一準而是雷公在河里練刀。

龍神堡,大堂內。

雷正喝了一口茶,摸著手邊的大砍刀,聲音嗡嗡作響:

“我要去練刀了,你有什么事,長話短說,別打攪我練刀。”

雷正今年剛過五十,身高一米九,光頭,渾身肌肉膨脹,體格比年輕人還要強健。給人的感覺是那種一言不合就會拎刀砍人的莽漢。

事實上,他確實如此。

雷正的身側,是嗜好女色的公孫向陽,這位年少時的花花公子,笑瞇瞇道:

“你練了這么多年的刀,多久能進四品?”

雷正冷著臉道:“這與你無關。”

公孫向陽嘿道:“我得防著你啊,哪天你晉升四品,一刀把我砍了怎么辦。”

龍神堡的歷史比公孫世家要短,當年龍神堡先祖來雍州打天下,沒少和地頭蛇公孫世家發生沖突。

雙方的子弟日日爭斗,鬧出過不少人命,后來因為團戰規模太大,影響到了百姓,對雍州的治安產生極為不好的影響,雍州城官府介入其中,調停。

當然,那是兩百多年前的事了。時至今日,雙方雖仍有摩擦,但都在合理范圍內。

“墓里出狀況了。”

公孫向陽的一句話,打消了雷正送客的意圖,這位肌肉膨脹的光頭堡主,眉頭微皺:

“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南山那座大墓,已經被公孫世家占據,基于默契,龍神堡不會再插手其中,除非公孫世家主動邀請。

公孫向陽把墓底的情況,以及青衣高人的事,轉述給雷正。

雷正雙眼瞪的滾圓,與初聞消息的公孫向陽一樣,升起了門口埋了炮彈的危機感。

冷靜下來后,他冷冰冰的盯著公孫家主:“我憑什么相信你。”

公孫向陽徐徐道:

“你可以親自下墓看看,嗯,如果不怕死的話。那位高人的住處我已經查出來了,就在居酒樓。他讓公孫家看牢南山,南山太大,想要看緊了,需要不少人手。

“龍神堡和公孫家都是在雍州混飯吃,你們不能置身事外。另外,我說的是真是假,咱們親自去拜訪那位高人,不就知道了嗎。”

雷正冷哼道:“你是自己想去,但又不敢,于是拉上我壯膽,分攤風險。”

公孫向陽嘿嘿笑著,沒有反駁。

雷正握刀起身,“在這等一個時辰,我練完刀再和你去。”

“你竟不把那位高人放在眼里?”

“呵,高人不高人,全憑你一張嘴說!”

雷正保持懷疑態度,畢竟他既沒下過墓,也沒在楊白湖吃過蟹,僅憑公孫向陽的一席話,就像讓他誠惶誠恐?

公孫向陽蔫兒壞,只說是高人,卻沒說那首詩。不然,雷正態度會端正許多。

.............

居酒樓。

桌邊,擺放著新鮮的毒草,幾枚瓷瓶,五兩芝麻,許七安問店小二討要來搗藥罐,把毒草一股腦兒的丟進去搗爛。

然后倒入毒蛇液,繼續“砰砰砰”的搗。

坐在窗邊慕南梔抽了抽鼻子,蹙眉道:“什么味兒,好難聞。”

許七安說道:“把窗戶打開通風,我在制作毒丸。”

說話間,他抓起一把芝麻撒進搗藥罐里。

王妃依言打開窗戶,但她并沒有趁機呼吸新鮮空氣,而是走到桌邊坐下,驕橫的拍掉許七安的手,奪過罐子。

她指尖沾了些毒液,放在小嘴里吮吸,然后“吧唧”一下,舔舔嘴唇:

“這些毒草藥力一般,對你沒什么幫助的,蛇的毒液味兒倒是不錯。”

對花神來說,毒草也是草,毒花也是花,和普通花草并無區別。

許七安直呼內行,兩人就此展開探討,像是在討論共同喜愛的某種美食。

“我這次去地宮找古尸借了些毒液,數千年尸體中孕育的精華,它能極大程度的刺激毒蠱,使其進化。”

許七安說著,取出裝了古尸毒液的玉瓶,拔開塞子。

“味太沖了。”

慕南梔捂著鼻子溜走。

許七安傾斜小玉瓶,黏稠的青黑色液體緩緩倒出,滴入罐子。

瞬間,搗藥罐里的草渣染成了深邃的青黑,只看色澤,就能讓人聯想到毒性。

接著,他把搗藥罐放在小碳爐上,用文火炙烤,烤到微微干燥,便停止。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把它們團成小藥丸,每天服一粒。

古尸的毒液過于猛烈,以毒蠱現在的水平,一次性無法承受過量的毒性,不然會被毒死。

小藥丸團好之后,許七安把它們逐一擺在桌面,自然晾干。

空氣中充滿了毒素,換成普通人在這里,不超過一盞茶,定然毒發身亡。

慕南梔坐在窗邊,邊翻白眼,邊看她在鬧市街買的閑書。

這時,房門敲響,店小二的聲音傳來:“客官,有兩位爺找您。”

找我的?

許七安一愣,語氣平靜的回復店小二:“何人?”

店小二道:“他們一個自稱公孫向陽,一個自稱雷正。”

公孫向陽,公孫家的人?雷正又是誰..........許七安沉吟片刻,道:“請他們進來。”

他猜測公孫向陽是公孫家輩分極高之人,或是公孫家主。

按照規矩,一位得道年來八百秋的隱世高人在此,公孫家區區一個江湖勢力,若要來拜訪,必定是家族中德高望重之輩。

不可能派一個晚輩或家族中的小人物過來。

最次的,也得是公孫秀這種家族繼承人。

至于雷正,許七安沒聽說過這號人物,但既然和公孫家的一起過來,應該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需要我去屏風后避一避嗎?”王妃抬眸,看過來。

“不用,去把門栓拉開。”

王妃撇撇小嘴,搖著少婦豐腴誘人的屁股,走到門口,拉開門栓。

俄頃,兩個腳步聲在門外停下來,接著,一個醇厚的聲音,恭敬的道:

“前輩,在下公孫家主,公孫向陽。”

許七安淡淡道:“門沒鎖。”

房門推開,進來一位穿錦衣的中年男人,臉上掛著笑容,眼角魚尾紋明顯,這是習慣性的笑容造成的皺紋。

另一個老者身材魁梧,背著一口大砍刀,光頭,氣質凌厲,給人兇悍、不好相處的印象。

“龍神堡主,雷正。”

光頭老者抱拳,聲音雄渾嘹亮。

許七安緩緩點頭,抬手示意:“坐。”

這一刻,他的目光溫和,雙眼蘊含著歲月洗滌出的滄桑,態度云淡風輕,卻透著一股自然而然的威嚴。

可惜鬢角少了兩抹斑白。

公孫向陽不動聲色的掃過房間,目光在大奉第一美人身上一掠而去,矜持又謹慎的坐了下來。

雷正就要顯得大大咧咧許多,看著許七安的目光充滿審視。

他已去過地宮,只在外圍轉了一圈,終究沒有冒險進入主墓,因此,對公孫向陽的話,始終是半信半疑。

“多謝前輩對小女的救命之恩,公孫家無以為報,定會好好守護南山,不讓任何人進入墓中。”

公孫向陽也是第一次見到高人,好奇心并不比雷正輕,他隱晦的打量了幾眼,沒看出這位高人有何奇特之處。

但正因為如此,才愈發恭敬。

雷正試探道:“前輩,那地宮里的古尸是什么身份?”

許七安聲音溫和:“小人物而已。”

小人物,那至少三品的邪異古尸,在他眼里只是小人物.........公孫向陽心里一驚,他正要說話,忽然抽動鼻翼,伴隨著頭暈目眩,他驚的站起身:

“有,有毒........”

雷正同樣站起身,后退幾步,兩人把目光投向桌上的黑色小丸子。

這是什么東西,僅是散發的氣味,就讓我無法承受.........公孫向陽駭然。

到了五品化勁,世上大部分毒藥都能依靠強大的肝功能排毒,眼前這些毒丸子,恐怕一粒就能毒死五品。

許七安語氣溫和,帶著歉意:“剛自制了幾粒毒丸,準備當零嘴吃,這便收起來。”

說罷,他捻起一枚丸子,塞進嘴里,細細咀嚼。

吃,吃下去了........公孫向陽呆若木雞,臉色僵硬,脊背發寒。

雷正瞳孔劇烈收縮,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驚恐的情緒在瞬間有爆炸傾向。

兩位五品高手目光死死的盯著許七安,盯著他的嘴,盯著他的喉嚨,看見喉結滾動,意味著那粒丸子咽進了肚子。

為什么要拿毒丸當零嘴?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果然是個可怕的人物,是隱世的頂級高手.........公孫向陽默默挺直腰桿。

公孫向陽沒騙我..........雷正被深深震驚到了,他迅速回顧了一遍自己的態度,為自己之前的輕慢感到擔憂和懊惱,害怕已經引起這位表面溫和的高人的不滿。

“好了!”

許七安把小玉瓶收入懷里。

其實論真實戰力,他打不過五品,除非他有辦法把毒藥直接灌入五品高手的肚子里。

除了毒之外,他缺乏有效的,擊破銅皮鐵骨的手段。

當然,武者同樣也打不過他,因為七絕蠱手段詭譎,有太多的辦法立于不敗之地。

等我把這些毒丸全部消化,應該就能打贏五品..........許七安心里想著,表面依舊平靜:

“正好,兩位就算不來,我也打算登門拜訪。”

公孫向陽和雷正對視一眼,前者立刻恭敬問道:“不知晚輩有什么能為前輩效勞。”

許七安望著兩人,眼神溫潤平靜:

“我想請兩位幫忙,召開雍州武林大會,時間定在一個半月后。”

這是他不久前想出來的辦法,與其漫無目的尋找龍氣宿主,不如想辦法把他們召集過來,一網打盡。

雖然武林大會面向的是江湖人士,但以人類湊熱鬧的天性,肯定會有家境優渥的人士過來共襄盛會。

之所以委托公孫家和龍神堡牽頭此事,首先是低調,他得防備許平峰的后手,因此隱在幕后是最好的選擇。

至于時間定在一個月后,則是考慮到消息的傳播,以及交通的不便,雍州各地人士收到消息,再趕來雍州,肯定需要不少時間。

“這.........晚輩能否問一問原因?”

公孫向陽試探道。

.......許七安本來想說,借雍州群雄的“勢”壓制古尸,這樣會顯得高深莫測。可轉念一想,身為得到年來八百秋的高人,鎮壓古尸還需要雍州群雄的幫助。

這本身就很低級,沒有格調。

于是,他淡淡一笑:“因為有趣。”

公孫向陽和雷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要召開武林大會,必須有吸引人的噱頭........”

“不如這樣,我們兩家聯合定一份雍州武林百強名單,邀請雍州各路豪杰進行筆試,訂制排名,這對那些喜好名聲的江湖人來說,是難以抗拒的誘惑........”

“還得有重金獎勵........”

公孫陽和雷正喋喋不休討論,許七安喝著茶,含笑旁聽。

半時辰后,商議出結果的兩人起身告辭。

等兩人離開,慕南梔看著他,一針見血的問道:“你剛才是不是在扮演魏淵?”

許七安不理會,說道:“我們明日離開雍州城,去雍州各處轉一轉。”

...........

富陽縣。

小母馬被主人牽著,噠噠噠的走著,馬背上拖著的,從最帥的男人變成了最美的女人。

慕南梔坐在馬背上,左顧右盼,這是一個不算太富裕的小縣城,不管是年久失修的街道,以及同樣年久的房屋,都在昭示這一點。

行人的衣著也不夠光鮮,樣式和料子都比較平常。

但富陽縣的黃酒,是整個雍州都出名的。

許七安這趟過來,就是來喝酒的,王妃也喜歡喝酒,于是欣然同意,兩人一馬,噠噠噠的走江湖,走到哪兒,吃喝就到哪兒。

途徑一條小河,河上有座石板橋,白墻黑瓦,小橋流水,若是再有煙雨蒙蒙,佳人撐著油紙傘,那便完美了。

許七安牽著小母馬,上了一座石板橋,忽聽不遠處傳來驚呼聲:

“有人跳水啦,有人跳水啦!”

他和王妃一起側目看去,上游處,一位婦人隨著喝水載沉載浮,情況分外危急。

兩岸的行人或指指點點,或者找到竹竿伸向婦人,試圖搭救。

婦人嗆了幾口水,臉上扭曲,努力撲騰的想自救,但水流頗急,自身又不通水性,越撲騰,嗆進去的水越多。

漸漸的,就剩半條命了。

“救人,快救人........”

遠處的百姓見到橋頭有人,立刻高喊。

縱身躍下橋頭,抓起婦人的肩膀,腳尖在水面疾點,輕飄飄返回岸邊.........許七安腦海里完成一系列操作,然后,他縱身躍下橋頭。

“撲通!”

他砸入冰冷的河水里,奮力朝著婦人游去。

七絕蠱的七種能力中,沒有一個是能飛行的。

周遭百姓這么多,許七安打消了在眾目睽睽之下,利用暗蠱救人的想法。

有時候,粗鄙的武夫,也能比別的體系更優雅.........撈起落水婦人的剎那,許七安心里涌起這樣的念頭。

“后生,握著竹竿!”

一個老漢站在岸邊,朝許七安伸出竹竿。

在老漢和路人的幫助下,許七安抓住竹竿,和婦人一起被拉上岸。

婦人嗆了口水,神志不清。

她臉色蒼白,五官竟頗為不錯,是個極有姿色的小婦人。

許七安一掌拍在她后背。

“嘔.......”

婦人吐出一大口水,昏沉的神智得以恢復,但她并沒有死里逃生的喜悅,反而痛哭起來。

“讓我死吧,死了干凈,求求你們了........”

她捂著臉哭泣。

“這不是張跛子的媳婦嗎。”

“好端端的跳什么水。”

“唉,她是個可憐人.......”

周圍的百姓低聲議論。

..........

PS:有錯字,先更后改。

第10章 不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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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0章不平事

“噠噠噠........”

小母馬踩著優雅的小碎步,馱著王妃,小跑過來。

它打了個響鼻,輕輕蹭著許七安的臉。后者不停的撫著它的脖頸,將它安撫。

王妃則解開掛在馬背上的包裹,抓出一件青袍遞給許七安,而后,她看一眼小婦人,略作猶豫,把自己的棉衣也取了出來。

“穿上吧,感染了風寒,救人也白救了。。”

深秋季節,雍州的氣候陰冷到骨子里,人剛從河里撈出來,不及時更換衣物、取暖,一旦染病,死亡率還是很高的。

“老漢家就在前面,到老漢家去換衣裳吧。”

握著竹竿的老漢忙說道。

許七安抱著干凈的青袍和棉衣,作揖道:

“多謝老人家。”

當即牽著馬,拽著小婦人,跟在老漢身后。

周圍的百姓依舊在議論,指指點點,或說八卦,或感慨張跛子的媳婦命大,遇到了一個水性好,又愿意在大冷天不顧感染風寒,跳水救人的。

走了百米不到,老漢拐入鋪設鵝軟石的小巷,推開黑色的,布滿腐蝕痕跡的木門。

門后是一個小小的四合院,頭頂是四方天井。

小婦人此時已是臉色鐵青,嘴唇發白,渾身不停哆嗦。

如果許七安還是武夫的話,氣機渡送,很容易就能驅除她體內的寒意。

但氣機屬于武夫的專利,在中低品級時,各大體系中,只有武夫能施展氣機。

到了高品,其他體系隨著肉身的增強,也能施展氣機,但遠無法和武夫相比。就如力蠱,到了麗娜的層次,她可以主動煉精化氣,以肉身為主,氣機為輔,更好的發揮戰力。

“帶她去換衣服吧。”許七安把大包裹取下來,丟給慕南梔。

王妃緊緊抱在懷里,看了小婦人一眼,悄悄把那件漂亮的棉襖塞回包裹,取出一件不怎么漂亮的棉衣。

剛才草率了,一不小心拿了件好衣裳.........

望著兩人進了主臥,許七安在老漢的引導下,去偏房換衣褲。

“老人家,您要不先避一避?”

許七安委婉的說道。

老漢一愣,納悶道:“怎么滴,后生你還害羞?”

不,我是怕嚇到你.........許七安歉意的笑了一下,看著老漢沒說話。

老漢便把干凈的汗巾放在桌上,退出房間。

許七安解開袍子,脫下里衣,他前腹、后背各有四根釘子潛入血肉,傷口暗紅,猙獰可怖。

他的頭頂百會穴,更有一根釘子封住了元神。

封魔釘封印了他的修為,包括氣力,如今空有三品武夫的皮實,但揮不出足夠的力量,便是想靠肉身堅硬這個特點來殺人都難以辦到。

換好一套干爽的衣裳,許七安和老漢坐在簡陋的堂內,烤著爐火,爐上架著一壺黃酒,兩人閑聊著。

“老人家,家里就你一個人住?”

“是啊。”

“家人呢?”

“老伴去年走了,有一雙兒女,女兒嫁到外鄉,好多年沒回來看過我了。至于兒子........”

老漢停頓了一下,略渾濁的眼里閃過無奈:

“前些年水患,莊稼全沒了,為了一家人填飽肚子,他隨獵戶上山打獵,失足跌落懸崖,摔死了。”

一時沉默。

許七安自己是經歷過大悲大痛的人,所以不會去說“節哀”之類的話。

這時,老漢提起酒壺,笑道:“這酒溫到剛剛好便成,沸了,味兒就散。后生,嘗嘗。”

家里沒有多余的杯子。

許七安傾倒酒壺,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味道鮮甜醇和,酸苦辣澀皆有,卻又恰到好處。咽下酒液后,唇齒間馥郁芳香久久不散。

京城好酒數不勝數,但這種酒,他確實第一次品嘗。

這時候,再來一盤白切雞和咸煮花生就好了.........許七安心里遺憾的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客棧住下來,和王妃暢飲到天明。

老漢滿意的點頭,見他一副回味悠長的模樣,滿臉褶皺的臉露出笑容。

“聽后生的口音,不是雍州本地人吧。”

“京城來的。”

老漢肅然起敬,道:“原來是京城人士,難怪,后生和你媳婦兒,真是郎才女貌。”

喂喂,老人家你說這話良心真的能安么.........許七安心里吐槽。

恰好這時,王妃和小婦人出來,后者臉色依舊蒼白,纖細窈窕的身子因寒冷而微微發抖。

老漢招呼兩人過來烤火,許七安從王妃的臉色里看到了異常,似是極力壓制怒火。

“怎么了?”

許七安把酒壺遞給小婦人,示意她喝一口暖身子,然后扭頭看向慕南梔。

老漢嘆息一聲:“張跛子是不是又去賭了?”

小婦人低著頭,點了點腦袋。

見狀,老漢評價道:“看來是日子沒法過了。”

小婦人搖搖頭,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

慕南梔小臉陰沉沉的說:“她男人把她送人了.........”

送人是委婉的說法,事情是這樣的,小婦人的丈夫叫張有福,是個跛子,因為殘疾的緣故,干不了重活,家境一直貧寒。

偏張跛子是個眼高手低之人,不甘心過苦日子,于是沉迷賭博。

幾年下來,本就不富裕的日子愈發的過不下去。

賭博十賭九輸,張跛子并不特殊,不但輸光家財,還欠了一屁股的債。

其中最大的債主是一個叫朱二的大混混。

朱二串通賭場,榨干了張跛子的錢財,而后借錢給他,九出十三歸。

其目的并非為錢,而是看上了張跛子的媳婦,也就是眼前的小婦人。

他以債務威逼,要求而張跛子把妻子典當給自己,何時能還上錢,何時再來帶回妻子。

走投無路的張跛子無奈答應,簽了契約。

小婦人昨日被朱二帶走,被迫委身于他,今晨趁著朱二沉睡,偷偷逃了出來,欲跳河尋短見。

老漢聽完,又嘆了口氣,似乎早就料到張跛子遲早走到這一步。

典妻在大奉南方頗為常見,日子太平時還好,一旦遇到天災**,典妻風氣就會盛行。

對于這樣的風氣,律法是嚴令禁止,但官府對此通常是睜只眼閉只眼,采取默許態度。

許七安再次審視小婦人,確實長的標致,氣質柔柔弱弱,很能激起男人的占有欲。

慕南梔頻頻用目光示意,詢問許七安如此處理小婦人。

“你丈夫欠那個朱二多少銀子?”

小婦人抬頭,怯怯的看他一眼,低聲道:“三十兩。”

三十兩銀子不少了,在京城,這是殷實人口一年的收入。而在富陽縣這樣的小縣城,三十兩銀子足夠買一個大宅子。

不過賭錢的話,就不能這么算了。

如果小婦人沒有騙人,朱二和賭坊串通殺豬,那么三十兩銀子其實是一分都沒出,空手套白狼,套了一個嬌媚的良家小婦人。

老漢低聲道:“這個朱二是縣里臭名昭著的大混子,與縣長的內侄是拜把子的交情。手底下養著幾十號人。縣里最熱鬧的那片街,都要給他交保護費。

“不滿他的人很多,但害怕他的人更多。上頭有縣長罩著,他可以無法無天。”

而且還很聰明,會有“合理”的手段欺男霸女..........許七安心里補充了一句。

“俗話說好人做到底,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你丈夫欠朱二的三十兩,我們替你還了,你回去和你丈夫繼續過日子。

“二,契約不合律法,我替你擺平,但你要和你丈夫和離。事后給你一筆銀子,你回娘家也好,去別處也罷,都隨你。”

小婦人垂著頭,細聲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哪還能回娘家,小女子是本地人,出了縣,哪里去討生活?”

許七安知道,她選擇了第一種。

當即給小婦人留了三十兩銀子,牽著小母馬和慕南梔離開老漢家。

“后續有什么問題,到縣城最好的客棧來找我。

“老人家,酒不錯,謝謝款待。”

兩人一馬走出小巷,漸漸遠處。

老漢目送他們離去,回到屋子,愕然發現,那位后生方才坐過的地方,留了一錠官銀。

老漢這輩子都沒見過份量這么足的銀子。

.............

縣里,某座三進大院。

滿臉橫肉的朱二坐在堂內,臉色陰沉,朝著堂里的下屬喝道:

“把那小娘皮給抓回來,給臉不要臉,以后就留在宅子里給兄弟們泄火。討不著媳婦的兄弟這么多,正好物盡其用。”

那小娘子的滋味他已經嘗過,朱二向來是個喜新厭舊的人。

雖說契約里并不容許他這樣處置,但那跛子一貧如洗,別說三十兩,三兩銀子都拿不出來。

這女人從今以后就是他的,他想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

“咕嚕.......”

幾個漢子吞了吞口水。

朱二很滿意下屬們的反應,認為自己的決定無比正確,極大的籠絡了人心。

這段時間以來,朱二覺得自己時來運轉,這主要表現在四方面,一,他在賭坊賭錢,贏多輸少,這里指的是沒有出千的情況下,純粹是手運滔天。

二,他經營的幾個鋪子,產業,生意突然變好,紅紅火火。

三,原本態度不冷不熱,一邊收取賄賂,一邊又看不上他的縣老爺,忽然轉了性子,與他稱兄道弟。

從賭場方面下套,榨干張跛子,而后以債務逼迫,把小娘子收入房中的主意,就是縣老爺提點的。

要不然,按照朱二的性格,他更喜歡霸王硬上弓,然后威逼良家女子服從。

縣太爺不愧是讀書人,想的法子滴水不漏,沒有任何后遺癥。

四,手底下的兄弟們對他愈發的敬畏、忠心。

財力和勢力急劇膨脹的朱二,甚至動了去雍州城闖蕩的想法。

相比起雍州主城,富陽縣這個小小縣城,又算的了什么.........朱二收斂發散的思緒,思考著尋個怎樣的禮物送給縣太爺。

女人直接從選項里剔除,縣太爺會缺女人?

銀子也剔除,因為銀子一直有送,且不夠有特色,無法展現出他的心意。

這時,一名下屬匆匆進來,道:“二爺,張跛子和小嫂子來了,說是來還錢。”

還錢?朱二一愣,差點以為耳朵聽錯,沉聲道:“讓他們進來。”

俄頃,走路一瘸一拐的瘦弱漢子,拉著一個姿容俏麗的小婦人進來,小婦人懷里鼓脹脹的,緊緊護著。

她臉上有幾處淤青,似乎剛挨過打,但依舊抱緊懷里的東西,不曾松懈半分。

“二爺,我們是來還銀子的。”

張跛子點頭哈腰,滿臉諂媚。

朱二沒有搭理,而是看向小婦人,瞇著眼道:

“你跑哪兒去了。”

小婦人又緊了緊懷里的東西,有些畏懼,又強行壯膽的模樣:“我們是來還錢的,契約呢?”

朱二盯著她:“銀子呢。”

小婦人把布袋子取出來,里面裝著三錠官銀,每錠十兩。

官銀不是普通百姓能用的,倒不是說沒資格,而是“面值”太大,普通百姓一般用銅錢和碎銀居多。

“哪來的官銀!”

朱二瞪眼,大聲問道。

小婦人嚇的一抖,張跛子連忙說:“一個外鄉人給的。”

當即,他把事情說了一遍,小婦人回去后,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張跛子,張跛子當時的想法并不是還債,而是拿著銀子去賭。

但這個典當出去的媳婦死命護著,他本就瘦弱,腿腳不便,一時竟搶不過來。

只好妥協,先來把人給贖回去。

外鄉人,有錢.........朱二目光一轉,忽然拍桌怒喝,道:

“賤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趁我睡覺,偷我的銀子。把他們兩個綁了關到柴房。”

張跛子夫婦臉色大變,哭鬧著被拖了下去,關進柴房。

“二爺高明!”

下屬嘿嘿道:“張跛子哪來的三十兩?說出去都沒人信,必是從二爺這里偷的。”

“二爺,那個小媳婦......”

一名下屬露出垂涎欲滴之色,剛才朱二說的話,他們可是記在心里的。

“急什么,人都關起來了,害怕逃走?”

朱二皺眉,訓斥道:“沒出息的東西。你去查一查那個外鄉人,看是什么來路。嘿,能隨隨便便拿出三十兩,就能拿出三百兩,甚至更多。”

...........

縣城最好的客棧里,許七安手里拎著一壺酒,剛溫過的酒,讓酒壺也增了幾分暖意。

王妃坐在桌邊,手邊也有一壺酒,酒里泡了姜絲,香料,她酒量不好不壞,喝了幾口后,臉蛋酡紅如醉,倒是有了幾分嬌媚。

“古來圣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

他輕聲道。

“好詩!”

王妃大贊,側頭看他:“下面呢?”

許七安沒好氣道:“下面沒了。”

他慢悠悠的喝著酒,“待會兒我去那個小婦人家里瞅瞅。既然幫了,就幫到底。”

王妃感慨道:“其實不該管,這一路走來,破事一大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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