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們燒好了熱水,許七安硬著頭皮在她們小手的服侍下沐浴,當衣服一件件的脫下來,展現在兩名小丫鬟眼里的,是一具體態頎長,健美陽剛的身軀。
肌肉線條流暢、飽滿,內蘊力量,散發著強壯男人的魅力。
兩個小丫鬟可不是雛兒,是久經炮火的老手,服侍過許許多多大官人沐浴。有大腹便便的,有瘦削的,有肌肉虬結的.....如楊公子這樣勻稱健美,又不缺爆發的身體,她們見的太少了。
這便是煉精境巔峰賦予的神異,身體處在最適合戰斗的狀態,沒有贅肉,也不會讓肌肉過于膨脹而影響柔韌性。
當許七安僅穿了條里褲,赤著上身來到床邊,披著輕薄紗衣在錦塌上鴨子坐的花魁娘子,目光瞬間迷離,癡癡凝視著許七安的胸肌和腹肌。
丫鬟們自覺退出主臥,許七安掀開繡鴛鴦的錦被,剛鉆進去,浮香便貼了過來,雙手勾住他的脖子,豐滿嬌軟的身段掛在他身上,在許七安耳邊呵氣如蘭,膩聲道:“官人。”
一股股幽香鉆入鼻腔,從不去勾欄的老實人許七安臉色嚴肅,繃緊了身子。
花魁娘子詫異了一下,癡癡嬌笑:“公子莫非是未經人事?”
想到這個可能,她身子都軟化了。
不,我前世也是經歷過女人的.....只是沒睡過像你這樣的絕色美人.....許七安沉吟沉吟,道:“浮香姑娘,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神技?”
“什么神技?”
“沾枕三秒,就能酣睡。”
“....咯咯,不信。”
“那你離我遠些,我表演給你看。”
花魁娘子含笑退了退身子,只當他是要玩情趣。
三秒后....
“呼嚕,呼嚕。”
浮香推了推他:“楊公子....”
“呼嚕呼嚕....”
浮香:“???”
......
夜里,許七安一個激靈,驚醒過來。無聲的嘆息后,聽見身邊悠長的呼吸聲,感受著緊挨自己的;綢緞般順滑柔軟的嬌軀,他以莫大的心志強迫自己重新入睡。
次日,卯時,許七安的生物鐘自然蘇醒,察覺身上壓了沉甸甸的東西,睜開一看,花魁緊挨著他酣睡,一條瑩白的大長腿搭在他腰上,雪白的藕臂則擱在他胸口。
許七安小心翼翼的拿開她的手腳,起床下地,迅速穿好衣衫,當他整理衣物的時候,憤怒的發現自己錢袋里的銀票不見了。
錢袋里只剩下一面不足巴掌大的玲瓏玉質小鏡。
許七安第一反應是影梅小閣里的丫鬟趁他睡著時,偷走了銀票,這不是沒有可能。
楊凌只是一個秀才,雖說社會地位不低(虛假),但教坊司是什么地方,是官辦妓院,上面有禮部撐腰。
區區一個秀才而已,人家偷了錢,打死不認,許七安能怎么辦?
教坊司可不在乎聲譽這種東西。
教坊司不在乎聲譽,但浮香姑娘在乎啊,此事若是傳揚出去,哪個客人還敢到她這里消費....許七安判斷,花魁娘子應該是不知情的,是丫鬟見財起意,抵抗不住銀票的誘惑。
他一邊懊惱自己粗心大意,沒有保管好銀票,一邊走向床邊,打算推醒浮香。
可就在這時,目光隨意一瞥鏡面,許七安臉色倏然僵住。
原本潔凈的玉質鏡面上,隱約多了點東西,凝眸細看,是若隱若現的幾張銀票。
紋理淺淡,宛如雕刻在鏡子里的畫。
What?許七安腦海里一排的黑人問號。
我的銀票怎么跑鏡子里了,這是我辛辛苦苦掙的血汗錢....你特么給我吐出來,不然老子砸碎了你....
他握著玉石小鏡,用力甩了甩,做傾倒狀。
“嘩啦...”的聲音里,銀票憑空浮現,在半空悠悠飄蕩片刻,緩緩落地。
寂靜的房間里,許七安握著鏡子,很久沒有說話。
所以,這鏡子還真特么是個寶貝?是我歐皇氣運滔天,還是那道士刻意將鏡子贈與我?
如果是后者,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憑什么將寶貝贈與我,發現了我莫名其妙的氣運?
這怎么可能,司天監精通望氣術的采薇都沒有發現我的特殊....道士,我對道門體系完全不熟悉啊。
好一會兒,他牙酸般的抽了口涼氣。
這莫名其妙的饋贈讓人心里難安....嘶,先把銀票撿回來。
許七安把玉石鏡子藏在懷里,銀票放在錢袋,分開保存。然后悄然離開房間,在丫鬟的伺候下享用了早膳。
“公子不等娘子醒來嗎?”小丫鬟問。
通常來說,客人起床時,伺候他的娘子也會隨著起床,但這位客人有些古怪,竟自己一個人偷偷出來了。
不,不用,我怕她罵我禽獸不如....許七安神態自若的說:“我有急事。”
.....
幾小時后,許府。
許新年和許辭舊坐在書房,手邊放著熱騰騰的茶水,許平志精神抖擻不見疲憊。
許二郎神態有些萎靡。
父子倆都沒有說話,默契的不提昨晚的事,好像大家都沒有去過教坊司似的。
沉默的氣氛有些僵硬,直到許七安的到來才打破了父子倆之間尷尬的氣場。
“怎么去那么久,剛回來就洗澡,教坊司不能洗?”許二叔揚眉抱怨。
許新年咳嗽一聲,不想聽父親多說教坊司,道:“有收獲嗎?”
許二叔立刻停止抱怨,擺出認真傾聽的姿態。
許七安將浮香那里得到的消息告之他們,并說出自己的計劃。
“這個問題的核心在于,你如何綁走那位威武侯的庶女?”許新年直指要害,一針見血:
“如果不能解決這一環節,這個計劃是不可能成功的。”
許二叔沉吟著說:“先派人盯著,然后找機會下手,威武侯的庶女,出行時必定會有扈從跟隨,但不會太多,畢竟她不是嫡女。我們可以制造混亂,然后趁機綁人。”
許七安兄弟倆聽著,處理事務的經驗方面,許二叔更有發言權。
“只是白天動手的話,很難在眾目睽睽中把人綁走,一旦惹來巡城的御刀衛,我們反而自食惡果。而晚上,憑我們兩人,不可能夜闖侯府。”
許七安神秘一笑:“如果我能解決這個問題呢?”
......
許府前廳,門房老張路過花圃時,發現一位仆人暈倒在花圃里,驚慌的上前查看,發現只是昏厥了。
老張搖醒對方,問道:“你怎么昏在這里?”
仆人表情茫然了片刻,似乎想起自己是誰,身處何地,面對老張的詢問,撓著頭:
“我剛剛在為大郎燒水,他在屋里沐浴,只記得大郎忽然叫我進屋.....然后就記不起來了。”
門房老張審視了仆人片刻,“你感覺怎么樣?”
“頭有點疼。”
“屁股疼嗎?”
“....不疼。”
老張和仆人相視一眼,如釋重負。
.....
司天監,黑眼圈愈發嚴重的宋卿,趴在桌案邊,上面擺著瓶瓶罐罐的亂七八糟物件。
他今天沒有做煉金實驗,而是撲在桌邊奮筆疾書。
“為什么嫁接之后的果實會更優良?里面涉及到什么奧妙的天地規則?如果嫁接出來的東西確實更勝一籌,那我把人和馬嫁接在一起,大奉就不需要為戰馬的稀缺而發愁。”
“每一位戰士都是一匹馬,既能自己長途奔襲,又能英勇作戰,這將提升大奉軍隊的作戰能力....”
他越寫越興奮,整個人容光煥發。
這時,一位白衣進來,興奮的喊道:“宋師兄,煉金術奇才許七安來了,想見您。”
煉金術奇才,是司天監白衣們對許七安的愛稱。
PS:感謝“咸魚不想說話”大佬的盟主,加更留在上架后。
許七安獲得了宋卿熱情的接待,兩人坐在桌案邊,捧著香茗,進行友好交談。
“說實話我有點懷疑你,”宋卿小啜一口,道:“這幾天我把你祖宗十八代都查了個遍。”
當著人家的面說查他祖宗十八代真的合適嗎...許七安對此并不驚訝,笑著反問:“查的怎么樣?”
“太干凈了。”宋卿搖搖頭,沒繼續這個話題,抽出一沓宣紙遞過來:“給你看看我最近的研究。”
許七安心說我都編好了游方高人的梗,你竟然不問了....你們這些技術宅根本不在乎這些啊。
他接過手稿,掃了幾眼,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上面除了他告訴宋卿的植物嫁接理論,這家伙還舉一反三,思維發散的做了好幾個案例。比如:
人與馬嫁接。
優點列了一大堆,比如大奉從此不用考慮戰馬資源,士兵們不用擔心沒有優秀戰馬。因為我們是成熟的士兵,可以自己當戰馬.....
再比如:捕捉禽類妖族,與人類配種,制造出可以充當空軍的半妖。
魔物娘了解一下....呸,生殖隔離了解一下.....許七安擱下宣紙,平復了一下受到沖擊的三觀,道:“這次來司天監,是有事想求宋師兄幫忙。”
“但說無妨。”
“我得罪了周侍郎的事,你應該知道。”
“采薇與我說了。”宋卿放下茶盞,嚴肅道:“很遺憾,我不能幫你,司天監不插手朝政,陛下不允許。再說,一位手握實權的侍郎,已經超過我的能力上限。”
“宋師兄別急,我需要你做的簡單....”許七安把自己的主意說了出來。
“這不可能,”宋卿直接拒絕:“宋某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絕不做這種事。”
許七安想了想,慚愧道:“是我考慮不周....宋師兄,咱們繼續說說你的嫁接理論吧。恕我直言,這是不可能成功的。”
宋卿皺了皺眉,端正坐姿,擺出討論學術的嚴謹態度。
“想必你自己心里有數,那只必須要養在玻璃瓶里的貓就是例子。但你肯定在困惑為什么會失敗,原因出在哪里。”
宋卿身子往前傾了一下,呼吸變的急促,瞪大眼睛盯著許七安:“你知道?”
許七安道:“我沒有參與研究,不知道真正原因出在哪里,但我可以為你提供一個理論依據。”
理論依據?!
宋卿最缺的就是理論依據,開宗立派的宗師畢竟罕見,煉金術博大精深,想要繼續前進,理論的支持是不可缺少的。
許七安在宋卿驟然明亮的雙眼注視中,緩緩道:
“你聽說過元素周期表嗎?”
什么元素周期表?這和我的實驗有什么關系?宋卿腦海里閃過一萬個問號。
他呼吸愈發急促,感覺自己即將觸摸到煉金術的真理之門。身為煉金術的狂熱者,他激動的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
還沒來得及發問,就聽許七安悠悠道:“煉金術的原則是等價交換....”
.....
威武侯府在內城的雀伏街,這條街是勛貴的地盤,一路走去,盡是侯爵伯爵以及公爵。
威武侯是世襲的爵位,崛起于三百年前的奪位之爭。世襲罔替至今,其實手中已經沒多大的權力了。
側門打開,一位臉蛋微圓的妙齡少女在丫鬟和扈從的簇擁下走出來,她穿著華美的羅衣,裙擺到腳跟,行走間繡花鞋若隱若現。
十六七歲的年紀,容貌俏麗,一雙眼兒明亮有神,氣質高傲,眉宇間飛揚的神采增添了她的氣場,極惹來注視。
張玉英進入門口的轎子里,轎夫抬著轎子,慢悠悠的朝著城隍廟方向走。
她今天要去城隍廟上香,吃齋飯,接著去文遠伯府中找相熟的閨中密友喝茶聊天。
看一看女子閨中偷偷流傳的禁書,聊一聊哪家的公子到了適合婚嫁的年紀。點評一下今年秋闈中舉的優秀學子,猜他們明年春闈能否高中。
也許里頭還有自己的乘龍快婿。
行了兩條街,跟隨在轎邊的丫鬟忽然聽見一陣騷亂。
后方兩匹馬車不知道怎么回事失控了,車夫死死拽住馬韁,神色惶恐的揮舞馬鞭:
“讓開,都讓開...”
行人四處亂竄躲避。
“快,快攔住馬車。”丫鬟大驚失色,一邊指揮扈從攔截馬車,一邊命令轎夫躲避。
扈從們人手不夠,只攔截了一輛,另一輛撞飛了兩名轎夫,轎子瞬間翻到。
剩下兩名轎夫和丫鬟本能自救,撲向一邊躲避,場面瞬間大亂。
短暫的混亂后,兩輛馬車繼續狂奔而去,丫鬟這才心急火燎的爬起來,跑去轎子查看:
“二小姐,二小姐你怎么樣?”
無人應答。
丫鬟心里一沉,猛的掀開轎簾,愣住了,幾秒后,尖叫道:“二小姐不見了!!”
轎內空空蕩蕩。
......
內城,某處小院。
張玉英知道自己被劫持了,雖然不知道是被誰。
她醒來有一會兒了,緩解最初的頭疼后,內心一直處在恐懼狀態。
身為威武侯的庶女,平日里待遇僅比嫡女差一點,遠勝其他姐妹。父親和主母對她疼愛有加,既是姐姐又是表姐的嫡女與她感情極好。
錦衣玉食,嬌生慣養,什么時候遭遇過這種事。
四周寂寂無聲,手腳被捆著,嘴里塞著布,她害怕極了。
“哐!”
院外,傳來了開門聲,繼而腳步聲傳來。
張玉英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恐懼在心底炸開,她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什么,但絕對不會是好事。
“嘿,”腳步聲在屋外停下,有人嘿了一聲,淫笑道:“這娘們可真漂亮,我剛才偷偷驗過貨了,胸脯又大又軟,真舒服。”
“你真賤....”另一人說到這里,頓了頓,補充道:“竟然不喊我一起。”
張玉英又羞又氣,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兩個身影繼續交談:
“她還是個雛兒。”
“廢話,這位威武侯的二女兒還待字閨中。”
張玉英一驚,他們知道我是誰,知道我爹是威武侯,竟然還敢綁架我?
這說明幕后主使之人,絕非一般人。
“你說周公子會怎么處理這娘們,雖說是個極出色的美人,但一直養著好像不太保險。”
“呵,想多了。周公子頂多是玩一陣子,膩了,就一把勒死,在這院子里埋了,誰知道?”
“等周公子玩膩了,咱們跟著喝幾口湯,這娘們細皮嫩肉,比勾欄里的女子水靈多了。”
“是啊,要不是周公子要嘗個鮮,現在咱們就把她辦了。”
“誰讓人家是戶部侍郎的公子呢,走走走,喝酒去。”
“這不好吧?”
“馬上就黃昏了,咱們買了酒就回來。”
腳步聲遠去,繼而院門合攏的聲音,兩人似乎出門喝酒去了。
周公子?戶部侍郎的公子?
張玉英腦海里閃過一個錦衣公子的形象,想起了去年元宵節遭遇的事。
他還對自己念念不忘.....
玩膩了....喝口湯...殺人埋院子里毀尸滅跡....被養在豪門里細心呵護的千金小姐,嚇的渾身瑟瑟發抖,眼淚奪眶而出。
“嗚嗚...”她一邊努力發出聲音,一邊扭動四肢,試圖掙脫捆綁。
忽然,他發現手腕上的繩子松動了一點。
張玉英一下子僵住,然后安靜下來,不再發出動靜,雙手卻用力的絞扭著。
不知過了多久,手腕嬌嫩的皮膚都摩擦破了,火辣辣的生疼,她終于睜開了捆綁。
她立刻坐起身,解開腳上的繩索,躡手躡腳的走到房門口,耐心聽了片刻,確定院子里沒人,她小心翼翼的走到院子。
東瞻西望一陣,銀牙一咬,跑出這輩子從未有過的速度,沖到院子門口,拉開門栓。
門沒開,在外面被鎖住了。
“嗚....”張小姐發出一聲絕望的哀鳴。
.....
院子對面的街邊,許七安手里捧著一碗面,身邊站著許新年。
“葷話說的不錯哦。”許大郎習慣性的刺激二郎。
二郎不搭理他,目光望向院門:“她會不會出不來?為什么要把院門給鎖了。”
“強大的求生欲會激發人的潛能,相信我,她出的來。爬墻就好。”許七安吸一口面,低聲解釋道:“不鎖門痕跡就太重了。”
這座小院就是周立在外面買的私宅,宅里養著一個姿色不錯的女人。現在那女人和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門房,總計四人,都被許七安關在鏡子里了。
那面玉石小鏡可以容納物品以及活物,許七安拿家里的仆人試過了。
若非那面鏡子,綁架張家小姐的計劃難度極大,甚至可能偷雞不成蝕把米。
這時,兩人看見圍墻邊冒出了一顆腦袋,發髻凌亂的張玉英探出了腦瓜。
小心翼翼的打量一陣后,爬出圍墻跳了下來。
她似乎崴了腳,趴在地上半天沒動彈,許久后才一邊哭一邊堅強的起身。扶著墻,一跳一跳的逃到街上。
作為錦衣玉食的豪門小姐,能做到這一步,實在是受了天大委屈。
他們出去買酒,黃昏時會回來....她看了眼夕陽,知道自己現在還真正的安全。
也許跑不了多遠就會被追回來,也許再走幾步,雙方就打照面撞上了。
恰好此時,一隊披堅執銳的巡城御刀衛路過。
唯恐在路上遭遇綁匪,或者被他們追上的張玉英像是看到了救星,哭著迎了上去。
在御刀衛拔刀前,尖叫道:“我是威武侯的女兒,我被劫持了,你們快救我。”
幾名御刀衛相視一眼,立刻圍了過去。
周圍的百姓紛紛駐足旁觀,為首的御刀衛問道:“誰劫持了你。”
“是周立,戶部周侍郎的公子周立。”張玉英崩潰大哭。
咚咚咚....宵禁的鼓聲同步傳來。
許七安把碗放在街邊,說道:“走吧,找個客棧休息,明天回家等消息。”
PS:這章3200字,又長又硬。
夜幕時分,威武侯府。
富態中年人形象的威武侯,臉色難看的坐在椅子上。
廳里還有兩位美婦人,其中一位跪著,哭的梨花帶雨,傷心欲絕。
另一位美婦人低聲安慰。
二女兒今天離奇失蹤,結合事發前的馬車撞擊,威武侯斷定女兒是被人劫持了。
他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可能存在的敵人,要說政敵,應該不太可能,畢竟爵位世襲罔替到他這一代,已經漸漸被排擠在帝都權力舞臺的邊緣。
當然,抱團的勛貴依舊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利益集團。
但整體與個人還是有差別的,威武侯不記得自己有這種豁出去劫持家中女眷的政敵。
至于仇家,近期并沒有與人結仇。
“老爺已經報官了,也通知守城門的金吾衛了,你別急,英兒會找回來的。”
“姐姐,英兒一個弱女子,她,她要是遭遇了什么....便是找回來也活不成啦。”
威武侯面皮抽了抽,臉色愈發陰沉。
這時,下人腳步匆匆的奔進來,喊道:“侯爺,小姐找出來了...”
威武侯與兩位夫人趕往前廳,見到了神容憔悴淚痕未干的女兒,以及送人回來的御刀衛。
讓管家用賞銀送走御刀衛后,威武侯審視女兒片刻,微微松口氣:“英兒,怎么回事。”
張玉英被哭泣的母親摟在懷里,哭訴道:“是那周侍郎家的公子綁了我,他,還不但想玷污女兒的清白,還打算殺女兒滅口。”
當即把自己所見所聞說了出來,繪聲繪色的添加了自己如何趁守衛人員疏忽大意,逃出狼窩的事跡。
“侯爺,你要為妾身做主,為英兒做主。”張玉英的生母氣的渾身發抖。
“侯爺,那周立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英兒,也是在欺辱我侯府。”正妻沉聲道。
威武侯勃然大怒,一掌拍碎桌案,氣的渾身發抖:“姓周的欺人太甚!”
翌日。
午門,東側門。
上朝的文武官員們詫異的發現,威武侯今日竟是披甲而來,只是腰間沒有懸掛武器。
.....
這天,朝堂上發生了件有趣的事。
威武侯披甲上殿,抬出祖上功勛,聲淚俱下的控訴周侍郎。
高呼:先祖為皇披荊斬棘,出生入死,后人之女遭人欺凌,陛下不護,豈非寒了天下將士之心.....
事情鬧的很大。
罪魁禍首周立一臉的懵,我什么時候劫持的張家二小姐,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元景帝大發雷霆,責令大理寺、刑部、都察院處理此案,兩日內給出結果。
身為案件的嫌疑人,周立周公子的第一站是都察院。
負責審訊他的是巡城御史。
這位正六品的官員坐在案前,二話不說,先給周公子一頓板子。
打的周立哭爹喊娘后,一拍驚堂木:“周立,關押威武侯庶女的院子,可是你的私宅?”
“是!”周立只能承認。
有權勢的貴族在內城購買私宅是很普遍的現象,周立購買院子時,壓根沒有找他人經手。
房契上是他的名字,府衙那里也有購買宅子的手續。
“既是你的院子,那就不必再說,簽字畫押!”
兩名衙役上前,一人拿認罪書,一人強行讓周立畫押。
按照三司覆審的流程,都察院審完之后,判決書交由刑部,刑部不認同都察院的結果,要重審。
于是周公子被送到了刑部,在這里,他的待遇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酒肉管飽,負責審案的刑部郎中貼心的找了大夫,為周公子血淋淋的屁股涂抹金瘡藥。
經過幾個小時的“審問”,刑部推翻了都察院的結果,判定周立是清白的,乃有人栽贓嫁禍。
卷宗移交大理寺。
大理寺二話不說,又給周立打了一頓板子,隨后經過一番“嚴密”的審問,大理寺駁回了刑部的判決,認為周立有罪。
第二天,見大理寺、都察院、刑部各執一詞,沒有給出結果,元景帝下令三司會審,此案升級。
大理寺派遣了一名寺正,兩名寺丞;刑部派了兩名郎中,四名主事;都察院派遣了兩名巡城御史。
共計十一位官員,共同審理此案。
三司會審的陣營是,刑部覺得周立無罪,是有賊人栽贓陷害。大理寺和都察院則一致認定周立有罪。
雙方扯皮了整整一日,未分勝負,自然就沒有結果。
一直到黃昏,一名司天監的白衣被吏員請到了衙門。
“奉陛下旨意,前來協助辦案。”司天監的白衣道明來意后,望向跪在堂前的周立,喝道:
“周立,你可有劫持威武侯庶女張玉英。”
周立連連搖頭:“我沒有,不是我,我是被冤枉的。”
一眾官員死死盯著司天監白衣。
這位白衣義正言辭道:“他說謊!”
周立面無血色。
.....
三日后,周侍郎因為貪墨國庫錢糧,教子不嚴,被罷官充軍。其子周立流放南疆。
.....
五十騎慢悠悠的行駛在官道上,許二叔策馬領頭,春風得意馬蹄疾。
周侍郎倒臺的消息傳來后,許平志拉著許七安和許二郎喝了一晚上的酒。既有報仇的暢快,也有卸下沉重擔子的輕松。
兄弟倆騎馬跟在許平志后邊,許二郎說道:“有件事情想請教大哥。”
許大郎側頭看他一眼:“好奇為什么周立會認下這個罪,或者說,威武侯等朝堂大佬會看不穿這個不算高明的栽贓嫁禍?”
許二郎沉吟道:“只想到了一部分,對于周侍郎的政敵而言,周立不管是不是冤枉的,并不重要。他們會抓住這個籌碼,咬死周侍郎。
“而對威武侯來說,這是一個報仇的機會。以前他斗不過周侍郎,是因為沒有幫手,眼下就是天賜的良機。所以他那天覆甲上殿,鬧的滿朝議論紛紛。
“至于女兒是不是周立綁的,他或許會懷疑,但沒有足夠的證據之前,顯然是這個一而再再而三欺辱他的女兒的周大公子更可恨。
“我想不通的是,這事兒并不是周立做的,周侍郎和他的同黨心知肚明,理當做出應對之策。”
“你當我那天為什么要去司天監?”許七安哈哈大笑:“還記得司天監八品叫什么?”
“八品望氣師....”許新年眼中異彩綻放,豁然開朗。
“當初稅銀案的時候,司天監的術士有參與案件的追蹤、審理,這說明當今圣上對司天監有依賴。”許七安目視前方,春風得意:
“案子乍一看不合理,但如果細查,又會發現沒有留下什么蛛絲馬跡....嗯,大哥我這方面是專業的。再加上黨爭的因素,案子注定又麻煩又難查,那么最簡單有效的方法,當然是找司天監的術士。”
許新年心服口服:“所以,大哥收買了司天監的術士。”
“粗鄙!”許七安啐了一口,光明磊落的說:“煉金術師的事,怎么能叫收買,是等價交換!”
頓了頓,他說:“辭舊,你記住,這天底下除血親之外,任何的朋友和敵人,都是因為“利益”二字,尤其在官場。”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你好,也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仇視你。哪怕是你的至交好友,他與你結交,也必然是你的存在對他來說起到一個積極向上的用處。”
“將來你入朝為官,大哥希望你能做能臣,而不是清官。”許七安向小老弟灌輸自己的私貨,徐徐道:“記住,和光同塵。”
要培養小老弟成為大奉首輔,首先要讓他變成自己的形狀。否則,培養出一個道不同不相為謀的首輔,有什么用?
許新年目光眺望遠方,朗聲道:“和光同塵...倘若我將來迷失在權力的迷霧中呢?”
“那是你自己的造化了,當然,如果辭舊成了禍亂超綱的奸臣,大哥會清理門戶的。”許七安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
“好!”許新年爭鋒相對:“他日大哥要是成了為禍一方的武夫,我也如此。”
我怎么感覺自己立了個許七安咳嗽一聲,看向許平志:“二叔,你要為我們做見證。”
“滾!”許平志回頭罵道:“張口閉口同室操戈,當老子不存在?”
ps:本來審周立這一段,為了突出黨爭,為了突出周公子這個邪惡反派的絕望,我寫了足足六千字。
為此我還查了古代斷案流程。
后來覺得,我為什么要給一個小配角這么多筆墨,這不是亂了主次嗎。有這么多筆墨,我寫嬸嬸多好……
于是提取了精華,突出黨爭,縮減審案流程。那東西寫起來也沒啥意思,估計你們不會喜歡。
周侍郎的這段劇情,是這一整卷的開端。
一列車隊緩緩停在清云山腳下,奢華的馬車里,長公主踏著小梯下來,在士卒的簇擁中登山。
山風徐徐而來,撫動她的羅裙和秀發,氣質高貴冷艷的長公主迎著風,瞇了瞇清亮的眸子。
她在山腰處的涼亭里看見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先生,老先生坐在案前,他的對面是一位稚童。
稚童身邊是一位低頭做女紅的少女,姿容驚艷。
老先生沉聲道:“與你說過多少次,握筆姿勢要端正。”
稚童:“知道啦先生。”
老先生:“那你倒是改回來啊。”
稚童:“改什么?”
“罷了,今天不寫字,你隨我念三字經吧。”老先生嘆息一聲,接著清了清嗓子:
“人之初,性本善。”
稚童:“人之初,性什么?”
先生:“人之初,性本善。”
稚童:“人....性本善。”
先生:“你中間停什么?”
稚童:“我忘記了嘛。”
先生:“重新來,人之初,性本善。”
稚童:“人之初,性什么?”
先生抓狂了。
亭外,長公主忍俊不禁,清亮如冰鏡的眸子蕩起笑意,剎那間活色生香,玉美人活了。
老先生識得長公主,立刻起身,恭敬作揖:“見過長公主。”
氣質高貴,清冷絕色的長公主微微頷首,聲音清脆如冰塊撞擊:“云鹿書院何時多了稚童。”
老先生扭頭示意姐妹倆過來見禮,許玲月起身后行了一禮,許鈴音則傻浮浮的看著這個胸脯和娘親不相伯仲,氣質容貌更勝一籌的女子。
老先生尷尬道:“稚童無禮,長公主莫怪。”
他倒也不是太焦急,長公主雖說冷艷高貴,讓人不敢冒犯,但她是個讀書人,心胸不輸兒郎。
老先生接著道:“兩位是書院學子的家眷,因家中有事,便讓女眷們暫住書院。”
避難...智慧高絕的長公主立刻分析出話里的內涵,審視了姿容不俗的少女和不太聰明的稚童,淺笑一下:“哪位學子?”
她也算半個書院學子,深知書院規矩,沒有大儒點頭答應,學子女眷不可能住在清云山。
許玲月細聲細氣道:“家兄許新年。”
她沒提許七安,是因為大哥不是書院的學子。
許新年....長公主目光微閃,調查過許七安背景的她立刻將兩者之間的兄弟關系回憶起來。
稅銀案的幕后主使是周侍郎,而大概一旬前,許七安與周侍郎的公子在鬧市發生沖突.....長公主看向嬌俏清麗的少女,語氣溫柔:“什么時候的事?”
“快一旬了。”許玲月道。
他與采薇是認識的,而采薇知道周侍郎涉及稅銀案,由此可知,那位平平無奇的胥吏也會知曉此事....自知得罪了周侍郎,將家中女眷送來書院倒也算應對之策,只是,舉家逃離京都不是更好嗎。
把女眷送來書院,而家中男人卻依舊留在京城,所以....這是打算謀劃什么?
聯想到周侍郎罷官充軍的導火索,長公主瞇了瞇好看的眸子,微微點頭,帶著侍衛繼續登山。
....
雅閣!
長公主審視著趙守,略感詫異:“一旬不見,院長氣色天差地別。”
以前的院長不修邊幅,花白長發垂落,眉宇間陰郁堆積。
而今的他,雙目清亮有神,意氣凝而不露,神采奕奕。
趙守沒有正面回答,朗聲笑道:“圣人說,學無長幼,達者為先。”
學無長幼達者為先....他的意思是,有個人可以當他老師,而年紀卻不大...是不是和那天亞圣殿清氣沖霄有關。
她對亞圣學宮的變故很感興趣,求知欲旺盛,因為這涉及儒家的道統之爭,涉及將來的朝堂格局。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
亞圣學宮被封禁,任何人不得進入,打更人對此也束手無策。
長公主收斂發散的思緒,望著窗外深青色的竹林,嘆道:“院長可知周侍郎被罷官充軍一事?”
“對于大奉官場來說,這只是黨爭拉開序幕的第一步。”趙守笑著搖頭,不愿多談,揮手招來棋盤,道:
“李慕白自從三敗魏淵,便再也不下棋了,書院里能與老夫手談的人不多。長公主今日既然來了,就陪老夫下一局。”
長公主無奈道:“與本宮下棋,院長何必自取其辱。”
....
另一邊,鄰崖而建的閣樓里。
三位大儒剛論道結束,書童送來一封信,說是長公主拜訪書院,讓人遞過來的。
長公主在手書上說,近來京城出現了一首佳作,京城讀書人津津樂道,國子監奉為百年來詩詞魁首,力壓云鹿書院的送行詩。
而且,相比送行詩,這首“百年來詩詞魁首”出自教坊司,才子佳人,故事更有趣味,更廣為流傳....
末尾,長公主附上了這首短短幾日內在京城讀書人圈子里爆紅的詩。
老夫閉關數日,京城出了首驚世佳作?張慎凝眸鑒賞附贈的詩。
《影梅小閣贈浮香》
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張慎宛如一尊雕塑,靜默許久,他輕輕放下手中的紙,看向喝茶聊天的李慕白和陳泰。
“純靖,幼平,你們看看這個。”張慎道。
他突然表現出來的嚴肅神色,讓兩位大儒愣了愣,李慕白接過紙張,飛快掃了一眼,繼而眸光沉凝,褪去了輕松寫意姿態。
“我看看。”陳泰見兩人這般神色,伸手抽過紙張,看完一遍后,又細細品味了許久。
陳大儒長長嘆息一聲:“疏影、暗香,兩句將便梅的風姿絕倫寫盡,當真是心思玲瓏啊。”
李慕白隨后點評:“寧宴那首天下誰人不識君,固然叫人胸生豪氣,但論意境之深遠;遣詞之優美;神韻之卓然....的確相去甚遠。”
張慎撫須而嘆:“此詩一出,便是無法超越的詠梅絕唱。這楊凌是誰,有此才華,竟從未耳聞。”
陳泰重新看了遍手書,道:“似乎是長樂縣的一位秀才,于教坊司中,寫此詩贈予花魁浮香....”
說到這里,茶室安靜下來,三位大儒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一股酸味在空氣中發酵、彌漫。
張慎沉思許久,道:“我覺得,應該立刻通知院長,將這位秀才招入書院。這樣的人才,絕對不能埋沒了。”
陳泰與李慕白欣然同意:“有理。”
......
這趟來接嬸嬸和妹妹們,作為學生的許辭舊和許寧宴,首先去拜訪了老師。
三位大儒恰好講課結束,知道“看重”的學生拜訪,索性就聚在堂舍里喝茶。
張慎首先瞄了眼氣質有所變化的弟子,滿意道:“辭舊,看來抄寫圣人語錄對你裨益甚深啊。”
許辭舊一陣汗顏,點點頭。
李慕白詫異道:“抄寫圣人語錄,有助于踏入修身境?老夫怎么沒有發現。”
許二郎張了張嘴,最后選擇沉默。
他確實觸摸到修身境的門檻,但那是在見到大哥寫在石碑上的四句。
這是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
不過這事兒不好當眾說出來,哪怕大家對那四句話的出處心知肚明。
閑聊幾句后,陳泰掃了眼李慕白和張慎,笑呵呵的說:“你二人住在京城,可知最近京城出了首絕世佳作。.....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絕妙,絕妙啊。
“寧宴,雖有詩才,但也不要自傲,須知天下讀書人藏龍臥虎啊。”
這老匹夫就是嫉妒我們收了個好學生....但這等老成之言,也無法反駁。張慎只好說:“此詩的確驚才絕艷,寧宴不需與它較真,詠梅千古絕唱,較真也沒用。”
李慕白點點頭:“雖說現在的讀書人缺了些靈氣,但終歸是有個例的,那個楊凌未必還能再作出第二首。而以寧宴的詩,將來有第三首,第四首也是極有可能的。”
許新年看了堂哥一眼,道:“這首詩也是我大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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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聽到這話,正在飲茶的陳泰直接噴了出來。
李慕白和張慎齊齊僵住,霍然轉頭,瞪著許七安。
“作詩之人不是楊凌?”
小老弟是皮癢了吧,賣我賣的如此干脆利索....許七安硬著頭皮:“是我的化名。”
“當真?”
“當真!”
兩人還是不信,問道:“你去教坊司做什么。”
許七安端正坐姿,道:“少年慕艾。”
屋子里忽然陷入寂靜,三位大儒感覺胸口堵著淤血,想吐又吐不出來。
幾秒后,張慎起身,指了指許七安的鼻子,“你,你....”
他在屋子里團團亂轉,焦躁的不行:“千古絕唱,你用在一個風塵女子身上,她配嗎?她配嗎?”
是是是,用在你身上就好了...許七安心里腹誹,表面做出聆聽老師訓誡的姿態。
李慕白同樣情緒激動,“詠梅便詠梅,《影梅小閣贈浮香》,簡直低俗,俗不可耐。生生糟蹋了一首好詩。”
如果能改成《云鹿書院贈慕白先生》您應該就能笑出豬叫聲了吧...許七安心里吐槽。
兩句詩成萬古名....用在一個風塵女子身上,確實浪費。但事情不能單看表面,若沒有這首詩博取浮香花魁的青睞,他怎么套出有用的信息?
怎么陷害周立?
不陷害周立,萬一周侍郎挺過來了呢,萬一政敵沒有斗倒他呢?
迎接許家的會是什么結局。
詩詞本來就是抄的,不心疼。再說,不能解決眼下的麻煩,肚子里的存貨再多有何用?
再好的詩詞,能兌換成切實的利益,它才是有用的。
陳泰心底嘆息一聲,對于楊凌是許七安的化名,最初是驚訝不信,可仔細一想,又覺得合理。
這等詩才,怎么可能說出現就出現。
“李慕白和張慎能收他做弟子,我也可以....既然有兩個老師,那為什么不能有三個....”陳大儒暗暗決定,以后找機會將這位詩才收入座下。
經歷了一番語言轟炸,許七安乖乖的認錯,并許諾將來有好詩好詞,一定先讓兩位老師修改潤色。
李慕白和張慎才勉強消氣。
兩位大儒除了與傳世名詩擦肩而過的悔恨外,是真的覺得許七安把這首詩用在一個教坊司花魁身上,浪費了。
暴殄天物。
許新年還算有些良心,適時出來打圓場,轉移話題:“幼妹在書院啟蒙多日,不知可有成效?”
三位大儒相視一眼,陳泰忍不住笑出聲了:“你那妹妹,當真是心志堅定,堅不可摧。”
張慎無奈道:“一旬之間,教她的先生換了四個。”
李慕白補充:“都發誓這輩子不為稚童啟蒙。”
許辭舊許寧宴:“.....”
......
小院,一家人久別重逢。
嬸嬸歡喜的迎接丈夫和寶貝兒子,二叔也歡喜的擁著幼女和妻子。
許鈴音看見父親,悲從中來,抱著他的腿就是一陣嗷嗷嗷。
許二叔一陣憐惜,覺得女兒在書院啟蒙,受苦了,書院的先生一定非常嚴厲。
穿著靛青色羅衣的許玲月站在一側,少女消瘦的瓜子臉帶著淺笑,看著這一幕。
她年紀大,不能像小豆丁一樣無所顧忌的投到父親懷抱,又不是長子,沒有大哥那樣受父母喜愛。
夾在中間的孩子,向來是比較尷尬的。
“一旬沒見,妹妹清減了許多。”許七安走過去,牽起妹妹的柔荑,仔細審視。
綁著束帶的纖腰盈盈一握,胸脯處開始鼓脹,少女含苞待放的身段格外誘人。
瓜子臉大眼睛,遠看近看都沒瑕疵,欠缺一點女人的柔媚,但有著少女純潔的清麗和靈動。
許玲月下意識的抽了抽手,又忍住了,大哥手掌的溫度讓她臉上騰起紅暈,眼波蕩漾起來,柔柔的喊了一聲:“大哥....”
回家的路上,許玲月破天荒的提出想騎馬,但因為不會馬術,經得父親同意后,與許七安同乘一騎。
陽光和煦,風吹在臉上有些涼,大冬天的騎馬,就好比寒冬臘月的開摩托車,還不戴頭盔。
許玲月畢竟是女子,緊緊縮在許七安懷里,眸子亮晶晶的看著四處的風景,覺得從未有過的安全感涌來。
許新年懷里也有一個妹妹。
“二哥,馬顛的我要吐啦....”
“那就回馬車里。”
“我不要,我要騎你脖子上。”
許二郎被小豆丁煩的眉頭緊皺。
馬車里的嬸嬸掀開簾子,探出美艷動人的臉蛋。
“老爺,我不在府里這段時間,有沒有出去鬼混?”
許新年和許七安異口同聲:“沒有。”
嬸嬸打量了兩人幾眼,又不是問你們,多嘴。
......
三天后,休沐。
清晨,許七安擺弄著玉石小鏡,鏡面透出軍弩、銅鏡、樸刀的虛影,宛如一幅筆觸模糊的畫。
這面鏡子暫時被他當成儲物袋來使用。雜七雜八的東西一股腦兒的放進去。
來到主宅,吃了早餐,餐桌上,許玲月帶著期待的表情,說:“大哥今天休沐,與我出去逛逛吧。”
許二叔想起了前陣子的周立縱馬事件,皺著眉頭說:“我今日也休沐,玲月,爹陪你出去吧。”
許玲月沉吟了一下,搖頭:“算了,忽然覺得頭有些暈。”
許二叔:“???”
上午勾欄聽曲,中午回家睡個午覺,等晚上去黑市一趟,我得抓緊突破到練氣境....許七安神游物外。
這時,門房老張匆匆來報,站在廳前:“老爺,門外來了兩位差爺。”
“差爺?”許平志喝了口白粥,漫不經心的問道:“哪來的差爺。”
許二郎說:“大哥,是你同僚?”
許七安不甚在意:“應該不是。”
門房老張說:“小人不知,但他們穿著黑衣,胸口綁著奇怪的銅鑼。”
許家仨爺們手一抖,無聲的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出了凝重。
打更人!
“快迎進來。”許平志連忙起身,向前廳走去。
許七安和許新年跟在身后,念頭急轉,思考著打更人上門的目的。
在大奉王朝,打更人三個字可不是什么好的寓意,它往往與問罪、入獄、抄家等血淋淋的字眼掛鉤。
但捫心自問,以許二叔的段位,打更人應該是瞧不上眼的。
很快,三人在前廳見到了來訪的打更人。
兩人身穿制式黑衣,身后墜著短披風,胸口綁著一面刻滿繁復咒文的銅鑼。
兩位打更人的年紀都不大,青年,左邊一人面色嚴肅,不茍言笑。右邊一人恰好相反,臉上掛著笑容,眼睛瞇成一條縫。
笑起來瞇著眼的青年,目光掃了眼許家爺仨,笑道:“哪個是許七安?”
許七安跨前一步,“我是。”
瞇瞇眼青年微微頷首:“跟我們走一趟。”
許平志眉頭一跳,橫身擋在許七安面前,抱拳,沉聲道:“兩位大人,我侄兒犯了什么錯?”
面色嚴肅的青年皺了皺眉。
另一位笑瞇瞇道:“白天不做虧心事,晚上不怕打更人。”
以打更人的行事風格,拒捕的話,會不會當場拔刀砍人?許七安單手按在二叔肩膀,看向兩位打更人:“好,我跟你們走。”
他隨著打更人離開許府,門口停著一輛馬車,臉色嚴肅的打更人指了指車廂,示意許七安進去。
那位始終笑瞇瞇的青年摘下胸口的銅鑼,用力一敲,在響亮的聲音里,朗聲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打更人的衙門在內城,距離許府很遠,步行需數個時辰,所以給許七安安排馬車不是因為他有什么特殊待遇,僅僅是為了節省時間。
不茍言笑的打更人駕車,車廂內,許七安和那位笑容和煦的青年面對面而坐。
打更人找我做什么?為了周立的案子?不可能,我不保證完美犯罪,但能保證沒有監控設施的大奉王朝,不可能查出是我綁架的張家二小姐。即使有蛛絲馬跡,也不會這么快就鎖定我....
許七安伸手入懷中,輕扣玉石鏡背面,傾倒出一張銀票,抽出來看了一眼,面額十兩,他松了口氣。
誠懇的遞上銀票,道:“小人是奉公守法的良民,仰慕大人為國為民,勞苦功高,奉上十兩銀子,請大人喝茶。
“大人要是能告訴小人發生了什么,小人感激不盡。”
這位打更人目光落在銀票上,一臉人畜無害的瞇著眼睛笑:“打更人規矩森嚴,受賄超過十兩,杖責五十,超過五十兩,流放。超過一百兩,斬首。
“我顯然沒必要為了十兩銀子挨板子。”
許七安露出訕訕的笑容,正要收回銀子,卻聽瞇瞇眼青年悠悠道:“你想從我這里套取消息....得加錢!”
許七安不帶煙火氣的遞了三十兩。
青年笑了,眼睛瞇成一條縫,他把兩張銀票收在懷里,另一張遞出簾子:“收了三十兩,你我各十兩,剩下十兩,今晚去教坊司打茶圍。正好一人五兩。”
不茍言笑的青年接過銀票,低沉的“嗯”了一聲。
瞇瞇眼年輕人翹著二郎腿,對許七安笑道:“規矩雖然很重要,但當大家都默契的無視規矩的時候,你太較真,反而會受排擠。”
PS:這章三千字呦,老鐵們,你們知道等價交換的原則嗎。(?ˉ3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