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左右....聽見這句話的南宮倩柔,柳眉一挑,看著許七安的目光充滿敵意。
他身為金鑼,竟然被區區的銅鑼要求屏退。
魏淵臉色微頓,輕輕點頭:“你二人先離開,楊硯,你們相互監督,不得偷聽。”
南宮倩柔深深看了眼許七安。
這個小小的銅鑼,才加入打更人沒幾天,就頻頻得到義父召見,為了與他談話,義父還支開自己和楊硯。
這讓南宮倩柔很不爽。
明明是我先來的。
兩位銅鑼離開浩氣樓,容貌不輸許二郎的南宮倩柔冷笑道:“堂堂金鑼,竟然被手底下的銅鑼越過,他顯然是沒把你放在眼里。”
楊硯沉默不語。
南宮倩柔不悅道:“我在挑撥離間,你倒是給些面子。”
楊硯宛如雕塑的臉龐,保持著木有表情,淡淡道:“他的資質如何,你清楚。魏公想培養他,你也清楚。”
“但他不把你放眼里,是事實。”
“你覺得我會在乎?”楊硯反問。
南宮倩柔翻了個白眼,嫵媚多情。沒好氣道:“對對對,他到底是你手底下的兵,這份香火情存著。”
楊硯點點頭。
南宮倩柔轉身就走,陰惻惻的笑道:“無趣,找我的玩具們好好玩耍。”
他走的方向是地牢。
......
浩氣樓七層,茶室。
許七安道:“屬下有平遠伯案子的情況匯報。”
魏淵沉聲道:“天地會?”
這很好推理,如果許七安單純只是有平遠伯案子的線索,他可以稟告所屬的銀鑼,甚至金鑼,而不是直接向他匯報。
關于天地會,兩人是有默契的。
許七安道:“殺死平遠伯的是天地會的六號。”
魏淵默然片刻,問道:“理由呢?”
“六號的一位師弟被牙子組織拐走,生死未知,他循著線索,順藤摸瓜,鎖定了平遠伯....”許七安將自己如何幫助六號逃脫,躲避司天監探知,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只隱去大儒贈送冊子的內幕,改成堂弟許新年的饋贈。
砰!
魏淵揮袖掃落茶杯,碎瓷飛濺一地,他神色不再溫和,瞳孔銳利宛如刀子。
“許七安,私放人犯,同罪并處。”魏淵喝道。
強大的壓力撲面而來,許七安竟然升起了面臨暴風雨的錯覺。
“卑職知罪!”許七安當場認罪,大聲道:“卑職自知罪孽深重,惶恐了一日一夜,終究逃不過良心的譴責,才選擇與魏公坦白,是殺還是流放,任憑魏公做主。只是卑職的良心,并不是針對那該死的平遠伯,而是自覺愧對魏公的信任和栽培啊...”
魏淵面無表情,如染冰霜。
“卑職今日與同僚閑聊,得知魏公被陛下責難,被朝堂諸公抓住把柄,趁機攻訐....”許七安情真意切:“卑職再想到魏公待我恩重如山....”
魏淵臉色稍霽,輕飄飄的打斷:“恩重如山就過分了,直接說原因吧。”
....不是,大佬你說話怎么不按套路來,你還是混官場的嗎?許七安臉色一僵。
他頓了頓,重新組織語言:“平遠伯暗中培養牙子組織,在京城販賣人口,牟取暴利。牙子們拐騙孩子和女人,賣去青樓、賣去黑作坊、培養成竊賊,甚至斬斷手腳掌,裹上黑狗皮....”
他把六號的解釋,復述了一遍,言語間,并不掩飾自己對平遠伯的憎惡。
魏淵目光微垂,耐心聽著,做沉思狀。
等許七安說完,他語氣平淡道:“倒茶。”
這個細節,說明魏淵已經“原諒”他。
許七安立刻給倒茶,就像上輩子在派出所伺候領導那樣。
魏淵喝了口茶,沉默幾秒后,搖頭道:“你對天地會了解多少?對地宗金蓮了解多少?
“根據衙門調查,平遠伯確實養著牙子組織,但那個六號真的是為了所謂的師弟,沒有別的目的?
“也許平遠伯還涉及到了其他事,也許牙子組織做過什么,因此招來了殺身之禍,這些你有想過?
“京察期間,群魔亂舞,再過四日就是陛下祭祖的日子。一切都不能掉以輕心。”
他在教我做事,在給我分析,他是真的想栽培我....許七安微微動容,對這個大宦官有了幾分好感。
他把我當手下,我卻想叫他爸爸,我真是太卑劣了...
“魏公教訓的是。”許七安低頭。
魏淵“嗯”了一聲,贊許道:“不管怎樣,你做的很好,先下去吧,這件事我會派人調查。你繼續潛伏在天地會,短期內的目標是揪出一號。”
“卑職一定全力以赴。”許七安大聲說。
離開浩氣樓,許七安吐出一口氣,知道自己這次賭對了,贏得了魏淵的信任。
想要地位穩固,想要往上爬,必須要學會站隊,學會抱大腿。
不管哪個時代都是一樣的,包括許七安的前世。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得不停的刷魏淵的好感度,贏得他的信任。
這次與魏淵來一個坦誠相見,許七安是打過腹稿的,不是魯莽行事。
首先,打更人衙門對平遠伯這種人間之屑很是不恥,查案不太積極,沒有太迫切的“報仇”想法。
其次,他在天地會內部取得了一定的影響力,二號和四號比較認同他。
魏淵不大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就放棄對天地會的關注,放棄他這個機靈的小可愛。
最后,魏淵說的話,也是許七安的想法。
他對六號,對天地會,還沒有百分百信任,能對付老銀幣的,還是老銀幣。
所以遇到困惑的時候,找魏淵的沒錯了。
當然,一個成熟的二五仔,必須要有其他騷操作。
許七安到了一處無人的隱蔽角落,掏出玉石小鏡,輸入信息:
“六號,我得到消息,打更人已經掌握了來歷不明的線索,很可能對你不利,你要做好準備,及時撤離。”
地書傳訊沒有延遲,它與主人存在莫名的聯系,但信息傳入,持有者會有所察覺。
地書是一個整體,無法私聊是它最大的弊端。許七安不止一次惋惜。
養生堂后院,為“黑狗”治愈了創傷的六號,盤膝打坐,忽然心有悸動,摸出了地書碎片。
三號的信息顯現在鏡面,讓六號方正的國字臉微微變色。
打更人的動作這么快?
僅隔一天,就追查到線索,并可能威脅到自己,讓三號不得不出面提醒?
等等,三號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
他心里疑惑剛起,就看見總是窺屏的一號,竟然破天荒的主動發言:
【一:三號,你是怎么知道打更人內部消息的。】
一號很在意這個,果然,只要涉及到京城高層的事兒,他(她)就格外在乎。
許七安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措詞、思考了一會兒,以指代筆,輸入信息:
【三:你覺得呢?】
他知道其他地書碎片持有者都在窺屏,默默汲取信息。許七安必須給出一個合理的、又足夠勁爆的解釋,來豐滿自己的人設。
拔高自己的形象。
【三:儒家正統之爭延續了兩百多年,我們書院不可能坐以待斃。】
這句話什么意思....云鹿書院在打更人衙門安插了碟子?三號是這個意思吧,這已經是非常明顯的暗示了。
一時間,地書碎片的持有者們興奮了起來。
好大一個瓜。
一號沒有說話,詭異的沉默了,讓人琢磨不到他(她)的真實想法。
許七安打算試探一下:【一號,你可以試著找出來。】
這既是挑釁,也是試探。
如果一號回應,或者暗地里真的這么干,那么許七安就可以由此反向鎖定他(她)的身份。
打更人是直屬于皇室的衙門,也是魏淵的一言堂。
等閑勢力根本插不進來,即使存在安插碟子的情況,也絕對不會是中高層。
而底層的家伙,根本沒資源和能力排查碟子。
一號是個聰明人,沒有理睬許七安的挑釁。
見好一會兒沒人說話,六號輸入信息:【六:我這幾天會格外注意,三號,我又欠你一個人情。】
【三:閣下行俠仗義,風光霽月,是我輩之人效仿的對象。】
【六:施主大善。】
六號以一個僧人的身份回答這句話,說明他對許七安的認同感爆棚了。
許七安滿意的收好鏡子,心說,你也別感激的太早,人情遲早要讓你還的。
“既加深了魏淵對我的信任,又送了六號一個天大的人情,以及在天地會眾人心里留下一個樂于助人的形象,這波血賺。”
“嗯,一號對我似乎越來越有興趣了,如果真是朝廷高層,絕對會在云鹿書院里查....他(她)查不到的,嘿嘿,退一步說,就算真的鎖定了“三號可能是許七安”這個真相,我還可以把二郎推出來頂鍋。”
“二郎和我是不同的,我到底是朝廷體質里的人,被一號發現真身,我會很被動。二郎是云鹿書院的親兒子,比我底氣更足。而且,目前和一號也沒仇沒怨,問題不大。”
“辭舊啊,大哥這么愛你,你回饋大哥一點也是應該的。”
回到春風堂的偏廳,瞇瞇眼的宋廷風笑著調侃許七安是個白嫖的混球。
朱廣孝一臉認同的點頭。
許七安想了想,嚴肅道:“今日我去案牘庫,發現一個巨大的秘密,以致于我到現在還膽戰心驚。”
宋廷風和朱廣孝大吃一驚:“什么秘密?”
許七安道:“你叫我一聲爸爸,我就告訴你。”
宋廷風猶豫了一下,道:“爸爸。”
許七安盯著他,神色嚴肅:“這個秘密就是,你不是我親生的。”
“奶奶的,揍他!”
三人打鬧間,門口進來一位銀鑼,兩位銅鑼,面生,不認識。
“許七安,跟我們出來一趟。”那位銀鑼笑著招了招手。
許七安和兩位同僚相視一眼,茫然跟了出去。
那位面生的銀鑼帶著他,進去春風堂,朝著案前看卷宗的李玉春咳嗽一聲:
“李大人,你手底下這位銅鑼,我帶走了,今后他在我手底下辦事,咱們做個交割。”
李玉春一聽,炸了。
PS:就這就這?
李玉春當然拒絕,開什么玩笑,赤裸裸的劫走我的寶藏男孩,我會同意?
但陶滿似乎不在意李玉春的態度,帶人進來,知會一聲,然后扭頭就要帶走許七安。
哐!
李玉春揮舞衣袖,春風堂的大門應聲關閉。
“李大人這是何意啊?”陶銀鑼被他的反應驚道了。
“陶大人又是何意?”李玉春面無表情的起身,指了指墻角,示意許七安到那里去。
等小老弟乖巧的照做,他才看向陶銀鑼,繼續道:“你和我不是一個金鑼手下的,沒有這個規矩。”
同一個金鑼手底下的話,人員的調動甚至都不需要去文房修改檔案,直接上門報道就成。
但不同金鑼的下屬,出現人員調動,需要走一大堆的流程。
李玉春和陶滿的上司不是同一個金鑼,他們手底下的銅鑼,不能隨意調動。
“是這樣的,”陶滿一拍腦門,指著角落里的許七安:
“是姜大人讓我過來提人,他看中這小子了,嘿,也不知道他哪來的福氣....你傻愣著干嘛,過來啊,還杵墻角,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姜金鑼看上了你,這是你的福氣。”
這話怎么聽起來怪怪的....姜大人是不是還要八抬大轎抬我過門?話說我都不認識他....許七安心里吐槽,朝李玉春投去詢問的眼神。
李玉春道:“那你去回復姜大人,我不同意。”
“什么?”陶滿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個李玉春,他敢拒絕姜大人?今天是不是喝了假酒,腦子不靈光了。
“我懶得跟你廢話,姜大人還在等著呢,我現在就要提人,你有意見,自己找姜大人吧。”
“姓陶的,你跟動我的人試試,今天要是讓你踏出這個門檻,老子就不叫李玉春。”
“姓李的,你今兒真魔怔了,知道自己再說什么?”
兩位銀鑼的爭吵人驚動了偏廳的銅鑼和吏員們,宋廷風和朱廣孝,以及陶滿帶來的銅鑼,幾個人蹲在院子里吃炒豆,聽著里頭的罵街聲。
“嘿,你們那個同僚什么來頭?”一位銅鑼用刀鞘拍了一下宋廷風的大腿。
宋廷風道:“沒什么來頭。”
“那姜金鑼會點名道姓的要他?”銅鑼們不信,這樣的人,肯定有天賦異稟之處。
宋廷風想了想,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去教坊司睡姑娘,不要錢。”
眾人不信,看向朱廣孝,后者點點頭。
這下就信了。
“怎么就不要錢了?”銅鑼們大吃一驚,虛心求教,白嫖是人類自古不變的快樂。
“不能說,我答應替他保密。”宋廷風搖頭,頓了頓,補充道:“他給了我們一兩銀子做封口費。”
“一兩銀子是吧,給。”
宋廷風接過,收到懷里,又搖頭:“一兩不夠,得加錢。”
再給一兩。
“說吧。”銅鑼們期待的看著他。
“因為是我們請客啊。”宋廷風哈哈大笑。
“揍他。”
宋廷風被幾個銅鑼按在地上捶,銀子搶回去了。
關于楊凌這個馬甲,許七安請送兩位同僚在桂月樓吃過一頓,當做封口費。
其實在宋廷風和朱廣孝眼里,睡浮香才讓人羨慕嫉妒恨,至于詩才,狗屁的詩詞,有個屁用。
粗鄙的武夫可不鳥你詩寫的好不好。
.....
姜律中坐在堂內,調來了許七安的戶籍和資料,一看才知道,原來是當初稅銀案中表現突出的長樂縣小快手。
“平遠伯被殺案是我負責,雖說魏公替我抗住了朝堂各方的壓力,但我不能因此懈怠,這樣會讓魏公質疑我的能力。”姜律中下意識的屈指敲擊桌面,沉思著:
“此人擅長緝拿辦案,正是我需要的人才。而且,與司天監術士來往密切,我可以通過他,向司天監購買法器,武裝下屬。”
平遠伯死不足惜,但案子還是要辦,辦成了就是功勞,許七安僅靠卷宗就破解了稅銀案,能力出眾。這是許七安的第一個優點。
第二個優點,司天監的白衣看不起武者,除了定期補充銅鑼法器,其余法器吝嗇的不肯售賣,那天他看見白衣術士對許七安如此恭敬,得知許七安與六品煉金術們交情莫逆,就動了收入麾下的心思。
一件品質絕佳的法器,除了需要陣師點睛,煉金術師的鍛造同樣不可或缺。
這時,陶銀鑼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滿臉怒容,抱拳道:“頭兒,李玉春把我給趕回來了。”
“趕回來了?”姜律中的鷹眼瞬間銳利,凜然的氣勢讓陶滿不敢直視,微微低頭。
“怎么回事。”姜金鑼沉聲道。
“就是不給人,還說如果您要人,可以,親自到他那里去。”陶滿如實相告。
他被李玉春給氣壞了,要不是衙門規定,除演武場,打更人之間不得私下斗毆,陶滿早就讓李玉春知道,自己的拳頭又多硬多大。
“好,我親自去。”姜金鑼不帶喜怒的說道。
另一邊,李玉春跑了一趟楊硯的神槍堂,沒尋到人,到偏廳找了吏員一問,楊金鑼在浩氣樓陪魏公喝茶。
魏淵有兩個義子,一個是衙門里公認的,比娘們更水靈的南宮倩柔。另一個就是“油鹽不進”楊硯。
李玉春跑到浩氣樓,說有重要事情匯報,值守的護衛照例上樓通報,得到召見后,春哥噔噔噔一口氣上七樓。
見到坐姿萬年不變,刻板嚴謹如石頭人的楊硯,春哥松了口氣,大聲說:“楊金鑼,卑職有事稟報。”
楊硯微微頷首,目光沉靜的望來:“說。”
春哥帶著些許情緒的說道:“姜金鑼要搶人。”
魏淵和南宮倩柔看了過來。
楊硯道:“搶人?”
“是,”李玉春說:“搶銅鑼許七安。”
楊硯濃眉一揚,看向魏淵:“義父。”
魏淵笑呵呵道:“那是你倆的事兒。”
楊硯當即起身,快速離開浩氣樓。
李玉春朝著魏淵和南宮倩柔抱拳,轉身跟了上去。
“不知道那姓姜的抽什么風,今兒突然命人來我春風堂提人,霸道的很。”李玉春簡短的交代了事情的經過。
補充道:“許七安是甲上資質,可不能拱手讓人。”
楊硯一聲不吭。
腳步加快了幾分,他的態度很堅定,甲上資質的銅鑼,肯定要握在手里。
誰敢搶人,他就把誰腦漿子打出來。
兩位金鑼在春風堂門口碰了個正著,姜律中先是一愣,瞇著眼,讓眼角的魚尾紋愈發明顯。
“楊金鑼,可否把許七安調到我麾下?”
楊硯沒有開口,搖了搖頭。
不同意....為了一個銅鑼....姜律中目光微閃,“呵”一聲,皮笑肉不笑:“我偏要呢?”
楊硯沉聲道:“按規矩辦。”
“行!”
什么規矩?當然是打架。
這是魏淵定的規矩,不管金鑼銀鑼還是銅鑼,只要有矛盾,那就武力解決。但一定要在衙門的演武場,不能私下斗毆。
與其私底下勾心斗角你死我活,不如擺在臺面上,真刀真槍干一場。
武夫要純粹,意氣不可抑。
兩位金鑼為了爭一個小銅鑼,要在演武場一決雌雄,消息不脛而走。
哎呀,真討厭,人家只想到一個安靜的美男子.....聽到消息的許七安跟著同僚們一起去演武場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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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金鑼鬧矛盾了,在他們前往演武場的路上,消息迅速擴散整個打更人衙門。
銀鑼銅鑼們呼朋喚友的來吃瓜,涌向衙門后的演武場。
“聽說了嗎,似乎是因為一個銅鑼才打起來的。”
“??怎么可能,區區銅鑼能讓兩位金鑼大動干戈。”
“你別說,還真是,許多人都見著了,今早老陶去找李玉春要人,沒給,大吵一架。然后各自找了金鑼。”
打更人們聚在一起,不明情況的詢問知情人,議論紛紛,得知是為了一個銅鑼后,沒人不吃驚。
銅鑼相當于小片警,金鑼地位崇高,兩者天差地別。
這個理由委實讓人難以置信,好奇者四處打探原因,但沒人知道內幕。
我怎么感覺自己成了紅顏禍水....許七安心里的槽沒地方吐。
剛才見到姜律中本人,許七安大致推敲出事情的經過了。
那天平遠伯被殺時,這位金鑼與他有過一面之緣,想來是見他與司天監的術士交情甚篤,起了惜才之心,想收入麾下。
而楊硯不同意,原因十有八九是自己甲上的資質,這心態就跟他上輩子各個學校爭搶尖子生是一個道理。
李玉春與他說過,魏公很大方的給了他甲上的評價。
魏爸爸這么大方,純粹是因為我的那首詩啊....這屬于共情的加成....我承受著這個資質不該有的壓力....許七安一臉綠茶婊的興奮,只盼著兩人趕緊干一場。
高品武夫的爭斗,罕見。
至于最后花落誰家,他倒沒有太在意。雖然舍不得春哥和宋廷風朱廣孝,但他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小銅鑼,人事調動,由組織說了算,他反對無效。
演武場附近的閣樓,幾位金鑼在窗邊望著這一切。
“楊硯和姜律中是怎么回事?”
“姜律中想要楊硯手底下的一位銅鑼,楊硯不同意,鬧矛盾了。”
“楊硯和姜律中沒有過節啊,應該不是借個由頭算舊賬,就是說,那個銅鑼有問題?”
“好像叫許七安。”
“名字有些耳熟...稅銀案那個?只是如此,還不至于大動干戈。”
“不知道,先看熱鬧,回頭去問問魏公。”
兩位金鑼入場后,脫去了披風,說干就干,一點猶豫都沒有。
許七安只聽見“轟”的一聲,地面塌陷了數寸,姜律中就消失在眾人眼中。
下一刻,楊硯抬肘,擊打左側無人之處。
砰!
與一雙拳頭對碰。
砰砰砰....兩人手腳化作殘影,肉體碰撞聲不絕于耳。
太快了太快了....肉眼根本無法捕捉,許七安瞪大眼睛,努力觀察,但兩位高品武夫的交手,已然超出了他的視力極限。
他們迅速交手十幾招之后,啪啪啪的聲音才延遲幾秒后傳入耳畔。
一秒A十幾下,幾十下?許七安驚呆了。
如果把人的眼睛比喻成攝像頭,兩位高品武夫的戰斗已經超出了拍攝極限。
物理成績還算合格的許七安,立刻發現了一個問題。
這兩逼釋放技能沒有后搖的嗎?
動作過于流暢....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呀,為什么在兩股強大力量劇烈碰撞時,沒有出現反作用力?
身形沒有半分凝滯....是我肉眼無法捕捉的原因,還是高品武夫獨有的能力?
如果是后者,那又是幾品武夫的專屬能力?肯定是七品以后,因為七品是煉神,是針對精神的錘煉。
此外,兩位金鑼戰斗時,氣機是內斂的,是含而不露的。這點倒是好理解,要是放開手腳大干一場,打更人衙門都得夷為平地。
“也就看個熱鬧,別那么認真。”宋廷風拍了拍許七安的肩膀:
“金鑼之間的戰斗,一年里都不會有幾次。”
許七安道:“你覺得誰會贏?”
宋廷風笑了:“純以肉身和力量對拼,金鑼之間差距不大,所以每次金鑼打假,都不分勝負的。”
至于為什么只以力量和肉身對拼,理由簡單,打架是不分生死的。
這一架打了一個多時辰,衙門的打更人和吏員走了一批又一批,有的去吃午飯后就不來了,有的吃完午飯過來看一會兒,便回去辦公了,辦完手頭的事,又過來瞧一會兒。
在武夫體系,九品煉精境的特點是體力,號稱體力源源不絕,雖有夸大的成分,但足以武夫體力的可怕。
這一點,花魁娘子深以為然。
許七安吃完午飯后就不來觀戰了,作為小片警,他得跟同僚們巡街。
....
兩位金鑼打完架,悶不吭聲的去了浩氣樓。
站在瞭望廳,耐心十足看完全過程的魏淵,等兩人登樓后,點評道:“楊硯還得繼續打熬體魄,不然再過十年,氣血下滑,你終生無望三品。別只知道錘煉槍意。”
楊硯悶不吭聲的點頭。
“律中則過分在乎自己的氣血,想一直保持巔峰的體魄,但你真正該做的是把刀意融入拳腳,戰力會提升一大截。”
姜律中嘆息道:“聽魏公的意思,我是無望三品?”
魏淵笑道:“三品已非凡人之境,靠的是機緣,而非苦修。咱們那位鎮北王,沙場征戰十載,徘徊生死邊緣數十次,向死而生。你們都差了些火候。”
手無縛雞之力,但能讓手底下金鑼心服口服的大宦官繼續說道:“既然不分勝負,人事調動的事就不提了。”
姜律中惋惜的點點頭,道:“但卑職有一事請教。”
魏淵頷首。
姜律中道:“銅鑼許七安有何奇特之處?讓楊金鑼如此看重,不愿割舍。”
楊硯的態度很反常,只是普通銅鑼的話,以金鑼之間的顏面、交情,通常是不會拒絕的。
自己是看中許七安的斷案能力以及司天監的人脈交情,但這些東西,武癡楊硯從不在乎。
姜律中說完,看見南宮倩柔撇了撇嘴,有些不屑,但更多的是不服。
果然,那個叫許七安的銅鑼,有更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魏淵、楊硯、南宮倩柔三人知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魏淵喝了口茶,把桌案上的一份戶籍推到案邊:“知道你要問,特意準備了,自己看吧。”
姜律中抱了抱拳,伸手翻開戶籍,看見了用紅色朱砂寫的評級:
甲上!
他看著鮮紅的兩個大字,許久沒有說話,幾秒后,灼灼的凝視著楊硯:“再打一架,這人我要了。”
甲上的資質是什么概念,以魏公的學識、眼光,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意味著許七安此人,將來必成大器,最少也是如自己這般的金鑼。
這樣的人才,必須搶到手。
楊硯理都不理他。
“魏公!”姜律中揉了揉眼角的魚尾紋,不服氣:“你不能因為楊硯是你的義子,就有所偏袒。”
魏淵不答。
姜律中大聲道:“你若不給,我就把這事傳出去,看楊硯能不能抗住其他金鑼。”
魏淵皺眉:“放肆。”
姜律中還是不服氣,但不敢再造次。
魏淵悠悠道:“他之所以在楊硯手底下,不是因為楊硯,而是李玉春。”
李玉春?
三位金鑼更搞不明白了,李玉春一個小小銀鑼而已,也算個人才,但此人性格古板,不知變通,死認理。
莫非是李玉春與那個許七安有什么深層次的關系?姜律中心里猜測。
魏淵不急不緩的解釋:“李玉春能測試許七安的品性,許七安也需要一個性格刻板的人當領導。換了任何一位銀鑼,都會與他產生矛盾。”
李玉春眼里揉不得沙子,正好用來引導、規勸許七安。而以許七安在問心關里展露出的心性與理念,他在任何一位銀鑼手底下,都不可能如魚得水。
甚至會鬧出禍端。
見三人露出思索表情,魏淵溫和道:“你呢,怎么相中這塊金子的。”
姜律中不做隱瞞:“平遠伯的案子頗為棘手,根據目前的線索推斷,極有可能是江湖人士尋仇。但人早就逃之夭夭,想揪出來,千難萬難。正好許七安此人擅長斷案,我便想將此人調到麾下,為我辦事。”
這個理由合情合理,魏淵父子三人點點頭。
姜律中繼續道:“但真正讓我看中的,是另一件事。”
楊硯頓時看了過來。
“平遠伯被殺當夜,我帶著司天監的幾位望氣師追蹤兇徒,幾位白衣見到許七安后,極是興奮,非要過去與他說話。
“一見面,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禮,司天監的白衣,什么時候對一位武夫如此客氣?”
姜律中搖了搖頭,繼續說:“手底下銀鑼一問,才知道此人與司天監煉金術師交情匪淺。”
“與司天監煉金術師交情匪淺?”氣質陰柔的南宮倩柔似乎想到了什么,嘿了一聲:
“我記得稅銀案中,是他以煉金術制出假銀,解開了謎團。以煉金術取悅司天監白衣,倒是聰明。只是司天監的術士向來瞧不起武夫,這小子倒是能屈能伸。”
楊硯皺了皺眉。
他本人是那種目空一切的武夫,對各大體系的修行者視如螻蟻,覺得這是高品武夫必須要具備的氣勢。
藐視一切,才能無所畏懼。
許七安若是對司天監術士曲意逢迎,諂媚巴結,那楊硯要降低對他的評分和觀感了。
“不,不是這樣。”姜律中嘆口氣,否決道:“那幾名望氣師對他態度極為恭敬,恨不得取悅他才對。甚至說,司天監的宋卿,都贊許七安是“吾師”。”
“一派胡言!”南宮倩柔不信。
宋卿是監正的親傳弟子,怎么可能說出這種話,置監正于何地?
楊硯沒有說話,但也是不信。
魏淵若有所思。
......
許七安結束巡街,返回打更人衙門,照例寫了報告書,便散值離開。
今日休沐,沒有回家,打道去了教坊司。
他這個年紀的男子,氣血旺盛,正是欲求最強烈的年紀,每天都遏制不住體內的騷動。
用比較形象的比喻:天天都想著申公豹。
今日影梅小閣沒有打茶圍,酒客們聽曲觀舞,席間浮香出面一次,酒客們便心滿意足。
京察就是好啊,真正的大佬們都不來教坊司了....許七安照例被請去喝茶。
燒著炭火的臥室里,身穿華美長裙的浮香低頭撫琴,端莊優雅,眉眼間透著大家閨秀的氣質。
今日倒是挺矜持啊,沒有酥胸半露的服侍我洗澡....許七安坐在浴桶里,享受著丫鬟的服侍。
許七安隔著屏風望著美人。
她恰好抬起頭,嫣然一笑,剎那間風情萬種。
那無形無質的魅惑讓許大郎一陣燥熱。
僅是那么一剎那,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便消失,許七安還以為自己隔著屏風看錯了。
第二天早晨,許七安醒來時,看了眼床邊的水漏,發現時間是辰時兩刻,他罕見的睡過頭。
浮香睡姿慵懶,青絲遮掩住秀麗嬌美的臉蛋,她像一朵豐腴的牡丹花,昨夜經受了暴風雨的摧殘,花枝亂顫承受沖擊,花蕾被雨點密集拍打。
今早顯得有些萎靡,需要補覺恢復精神。
在丫鬟的服侍中洗漱完畢,吃了早點,浮香身邊的大丫鬟,羞羞怯怯的說:“公子身子強壯,可姑娘畢竟是嬌弱的女兒家,還望公子憐惜。”
不等許七安回答,她紅著臉,羞答答的說:“萍兒愿意替娘子分擔勞累的。”
這是你愿不愿意的事兒嗎,這是我想不想的事兒。
許七安審視著大丫鬟的姿色,模樣清秀,但與浮香想必,天壤之別。
.....
他從教坊司的“服務人員”手中牽過馬匹,跨上馬背,忽然聽見一陣爽朗的談笑聲。
循聲看去,幾個穿御刀衛制服的男人,結伴走向馬棚。
其中一人國字臉,身材昂藏,可不就是許二叔。
許平志與同僚在教坊司風流一夜,有說有笑,來到馬棚,看見了高居馬背,穿著打更人制服,胸口綁銅鑼,腰懸佩刀的俊朗年輕人。
“....”二叔爽朗的笑聲卡在喉嚨里。
叔侄倆沉默對視,此時無聲勝有聲,銀瓶乍破水漿迸。
頓了幾秒,叔侄倆同時扭頭,假裝不認識對方。
御刀衛的幾個小頭目沒有察覺,余味滿滿的談笑:
“今年這次京察,不知道又有多少大老爺們的家眷要充入教坊司了。”
“咱們有福了,哈哈哈。”
“說起來,浮香姑娘現在連見一面都難了。”
“浮香現在名滿京城,以后也會傳到各州,地位層層拔高。”
“但是,昨晚浮香姑娘有陪客人,剛剛路過影梅小閣時,小龜gong剛把院門上的牌子摘下來。”
“真是好福氣。”
二叔下意識的看向許七安,心說你們羨慕嫉妒恨的對象就是我侄兒。
假裝不認識的叔侄離開教坊司,許平志和同僚在教坊司胡同外,拱手告別,拍馬追上許七安,沉聲道:“寧宴啊...”
“二叔你下賤!”許七安義正言辭,憤慨道:“嬸嬸那么漂亮的人兒,嫁了你,你不好好珍惜,跑教坊司來鬼混。”
嬸嬸太美了,以致于叔叔一直覺得自己上天眷顧,才能娶到這么美的媳婦。
主要是這個時代的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換成許七安上輩子,極品海鮮是社會上層人士才能享用的。
許平志張了張嘴,無奈道:“再過三天,就是陛下祭祖的日子,這段時間應酬會比較多。你莫要和你嬸嬸說....”
“所以二叔以前說自己不去教坊司,是哄人的。”許七安又補了一刀,最后說:“二叔想和我說什么?”
“沒,沒想說什么。”許二叔打消了教訓侄兒的念頭。
先發制人的許七安微微頷首。
臨近許府,許二叔大概是心里過意不去,瞅見不遠處有賣青橘的,扭頭說道:“我去買幾個橘子,你在這里等我。”
....許七安冷不丁的被占了便宜,偏還無法反駁,無奈的點點頭。
路上,許平志剝了一只橘子,故意把橘子皮的汁液涂在身上。
老嫖客了....許七安心里暗暗佩服,道:“二叔,皮別丟,給我。”
許二叔一邊遞橘子,一邊好奇的問:“你又用不到。”
你瞞你老婆,我瞞你女兒啊!
兩人涂抹了橘子皮后,這才進府。
嬸嬸嗅到兩人身上的氣味,一陣嫌棄,秀氣的眉蹙起。
“剛買的橘子,又新鮮又甜。”許二叔把剝開沒吃的那只橘子遞過去。
嬸嬸點點頭,青蔥玉指剝了一瓣,吃進嘴里后,面無表情的遞給許二叔。
許二叔見老婆分享,也剝了一瓣吃,然后面無表情的遞給許七安。
一個橘子還要大家分著吃,挺溫馨的嘛....許七安笑著接過,吃了一瓣,然后遞給了許玲月。
許玲月也吃了一瓣,招手叫來在廳里到處亂跑,自己找樂子的許鈴音。
許鈴音接過橘子,短小的指頭掰了兩瓣,塞嘴里吃,剎那間,小臉皺成一團,酸的打了個冷戰。
小豆丁一邊面目猙獰,一邊把橘子吃完。
一家人都放心了,把整袋橘子交給許鈴音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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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七安回小院換下差服,洗了個澡,剛穿好常服,就看見門房老張推門進來。
“大郎,有客人到了,老爺喊你過去。”蓄著山羊胡的老張大聲說道。
“知道了,把院門關上,你進來。”許七安回應。
老張先是一愣,繼而流露出戒備之色。
不是要去主宅嗎,人不走,還關門,還要讓我進屋子。
你想做什么?
老張沒搭理,不動聲色的退出了小院。
上次仆人被喊進浴房,莫名其妙的昏厥的事情,老張還記在心里。
許七安走出屋子,見老張已經沒人。
他還想拎老張翻墻的,省的他再繞路回去。
縱身躍過高墻,朝前廳走去,二叔命人來喊他,說明那位來府里的客人,多半是與他有關系。
來到前廳,一襲黃裙出現在視線里,是許久不見的褚采薇。
淡黃長裙,蓬松頭發。
腰間系著鹿皮小包,懸掛八角風水盤,杏眼清澈明亮。
“怎么到我家里來了。”許七安詫異道。
褚采薇坐在主位,二叔陪在身邊,她正吃著一大包桂月樓的極品糕點,慢悠悠喝一口茶水,咽下食物,道:
“你再不去司天監,下次來的就是宋師兄了。”
許七安恍然大悟,想起自己確實還沒有兌現諾言。
周立的事情已經解決,說好的元素周期表,至今沒有給司天監送去。
主要是,剛開始關注周侍郎有沒有倒臺,后來又被打更人叫去衙門里公開處刑。
隨后成為一名光榮的銅鑼,開始了黑白顛倒的社畜生活。
司天監的事情,忘了,許七安對天發誓,絕不是他白嫖習慣了。
“改天吧,改天我就去。”許七安說。
“你不會什么都沒有準備吧。”褚采薇質疑道。
“我肯定準備了啊。”
褚采薇的卡姿蘭大眼睛清光一閃:“你撒謊。”
“....”
“宋師兄說,拖欠了這么久,你得連本帶利的還。你寫在藍皮書里的煉金知識,有些深奧,司天監的煉金術師們一時捉摸不透。”褚采薇吃了一塊糕點:
“年底了,宋師兄希望你去趟司天監,給六品的煉金術師,以及六品之下的術士們開堂講課。”
“好吧!”許七安點點頭,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但我需要準備半個時辰。”
褚采薇眉開眼笑:“我監督你。”
說完,心情大好的她,朝著站在一旁,大眼睛里閃爍著渴望的許鈴音說:“小妹妹,想不想吃姐姐的糕點?”
許鈴音啄了啄腦袋。
“那就給你吃一點。”褚采薇蹦蹦跳跳,裙裾飛揚的跟上許七安。
這個小孩一直覬覦她的糕點,狼子野心,褚采薇本來是不想給她吃的,但許七安答應的如此痛快,她心情好,反正小小的一個娃兒,也吃不了多少。
兩人來到許七安的小院,褚采薇扶著門,翹起一條腿,探頭張望廚房。
“那天你說過,要做好吃的給我。”
“....下次吧。”許七安心說,你特么竟然還記得?
褚采薇不高興了,鼓了鼓腮,本來就甜美可愛的鵝蛋臉,小籠包一樣,非常可愛。
是不是監正的弟子無所謂....這姑娘我可以的....許七安有些驚艷。
在他見過的這些美人里,各有各的特點,豐腴美艷的嬸嬸,清麗脫俗的妹子,外表大家閨秀實則內媚多情的花魁,而褚采薇是最可愛最甜美的姑娘。
“等做出低配版的雞精,我下面給你吃。”許七安說。
半個時辰后,許七安寫好稿子,與大眼美人結伴回到主宅前廳。
許鈴音坐在褚采薇剛才坐過的椅子,兩條小短腿有氣無力的懸空垂著,小肚皮圓滾滾的。
“.....”褚采薇慢慢長大了嘴巴,盯著空蕩蕩的桌子。
我的糕點呢?我二兩銀子買的糕點呢?
那么一大包的糕點呢!
褚采薇眼里有淚光閃動。
“謝謝姐姐,糕點真好吃。”徐鈴音打了個嗝,很有禮貌的道謝。
大眼美人啞巴吃黃連,恨恨的盯著了眼小肚皮,一臉委屈的跟著許七安離開了。
馬蹄噠噠噠,許七安側頭看向在馬背上顛啊顛,粉腮鼓鼓的褚采薇。
“你羞不羞啊,我妹妹就吃你一些糕點,氣成這樣。”許七安譏笑道。
褚采薇扭了扭腰肢:“我準備留著聽你講課的時候吃的。”
許七安想了想:“不就是糕點嗎,我幫你買,幾個錢啊。”
褚采薇笑了:“二兩銀子。”
“別讓宋師兄等急了,駕,駕....”
馬兒,你特么快跑起來。
褚采薇翻了個白眼,笑嘻嘻的策馬跟上。
....
司天監。
許七安剛踏入觀星樓,便受到了白衣們熱烈的歡迎,一口氣上七樓,見到了以宋卿為主的煉金術師。
“你可總算來了,再不來我親自去你府上了。”宋卿盯著兩個黑眼圈,一臉縱欲過度的模樣。
對于許七安的拖延,他很不滿。
自己違背了“光明磊落”的做人原則,替他干了壞事,結果左等右等,就是等不來。
“最近事情有些多。”許七安抽出懷里的稿子:“這不是來了嗎,宋師兄最近研究嫁接如何。”
“草木嫁接得等明年開春,我主要研究方向是動物。你等等....”宋卿說到這個就來勁,匆匆跑開,片刻,拿著一份稿子回來。
“這是我最近的嫁接理念,聽說你加入了打更人,幫我找個死囚出來。”
許七安一看,是個半人馬,畫工還不錯。
他朝宋卿拱了拱手:“這個回頭聊,我現在要兌換承諾了。”
許七安可不想被監正一巴掌拍死。
“宋卿師兄的煉金術明顯走歪了啊....我得用我深厚的化學知識,將他掰直。”
教學地點就選在七樓的大廳。
白衣術士們搬來案子,像學生一樣端坐著。從九品到六品,總共四十六個人,不包括此時身在外地的白衣。
許七安知道,他們饞的其實是自己的化學理論知識。要說動手能力,每一位六品煉金術師都能吊打他。
“我有預感,這次講課結束,我在司天監的地位會再次提升。等我抄詩取悅云鹿書院的大儒,抱穩魏爸爸的大腿,不久的將來,我是否能在京城橫著走?”
許七安心頭一下子火熱起來。
有這三股勢力撐腰,只要不做大逆不道的事,他就穩如老狗。
二郎啊,大哥還是愛你的,已經為你的首輔之路鋪路了。
而你卻吝嗇的不肯給大哥一句承諾。
許七安掃過白衣術士們:“諸位,對煉金術有什么了解?開課之前,我們先談一談煉金術。”
.....
兩輛奢華的馬車駛來,停在觀星樓外。
充當車夫的楊硯跳下馬車,取出小木凳,迎著車廂內的魏淵下來。
氣質陰柔的南宮倩柔跟著踏出車廂。
另一輛由金絲楠木制造的馬車里,則走下來一位華美長裙的女子,她身姿高挑,容貌絕色,眸子清冷,俏臉素白,仿佛遺世獨立的絕代佳人。
清風拂來,行走間的身姿只可意會不可描述。
“公主!”魏淵恭敬行禮。
兩位義子同樣行禮。
“魏公也是來找監正的?”長公主輕笑道,眉宇間難掩高貴氣質。
“是。”魏淵嘆息道:“太康縣境內,發現了硝石礦,但被采集一空,疑似萬妖國余孽所為。臣懷疑還有妖族潛藏在京城,想請監正開天眼,搜出魑魅魍魎。”
至于地宗和地書碎片的信息,魏淵沒打算告訴長公主。
擅謀者草蛇灰線,不會把自己的伏筆提前公之于眾。
但僅是萬妖國余孽的消息,就讓長公主神色嚴肅,于是清冷美艷中,透出了一股子威嚴。
“長公主呢?”魏淵問道。
“我來找采薇。”長公主回答道,她似隨口一問:“魏公覺得,平遠伯的死是否與妖族有關?”
魏淵搖頭:“平遠伯和妖族扯不上關系,他沒那個價值。”
雙方結伴進了觀星樓,驚愕的發現樓內竟空無一人,也沒人來迎接。
二樓三樓同樣如此。
長公主蹙眉道:“司天監這是發生了何事?”
魏淵沉吟不語。
繼續登樓,到了第五層,總算見到一個忙碌的白衣。
那位白衣見到魏淵和長公主,不緊不慢的過來行禮。
長公主問道:“本宮自進樓來,至此,只見到你一人。司天監發生何事。”
白衣一聽,氣道:“我也不想見長公主....啊不,我也想去七樓,可我還有事情沒辦完,師兄們不讓我去,氣死我了,簡直不當人子。”
他發完牢騷,解釋道:“許公子在七樓開堂講課,傳授煉金術知識,師兄們都去聽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