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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羅樹菩薩雙手合十,半身嵌入地表,巍然不動,像一尊被砸飛的雕塑。
他的衣服仿佛打過蠟,透著一股厚重堅硬感。
“許七安!”
姬玄臉色陡變,眼神里閃爍著憤怒、仇恨、畏懼、茫然,以及一絲絕望。
國師說過,北境渡劫戰極為不利,許七安和洛玉衡雙雙晉升一品。
晴天霹靂!
姬玄驟聞消息,險些癲狂,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但大戰當前,他壓下了包括嫉妒和惶恐在內的一切情緒,投入戰爭。
畢竟伽羅樹和白帝還在,兩位一品實力雄厚,就算許七安和洛玉衡雙雙晉升一品,頂多是轉劣勢為優勢,想決出勝負,尚需時間。。
而這段時間里,只要他們斬首女帝,擊潰大奉軍,奪下京城。
國師再順勢沖擊天命師........一旦成功,云州軍再添一位一品,而許七安的眾生之力必定因京城失守有所削減,此消彼長,云州仍有希望。
在見到伽羅樹菩薩被砸入皇宮,砸在眼前之前,姬玄是這么想的,許平峰也是這么想的。
這里唯一出問題的地方是,不管是他還是許平峰,都錯估了許七安的戰力。
首先,自武宗皇帝后,九州五百年沒有一品武夫的公開戰績,唯一驚鴻一現的神殊,因為是半步武神,沒有太大的參考價值。
其次,一品陸地神仙數百年來,只有一位天尊,且避世不出。陸地神仙與一品武夫配合能爆發出多強的戰力?這個沒人知道。
最后,許七安的成分過于復雜,鎮國劍、浮屠寶塔、眾生之力、七絕蠱諸多手段,肯定和正常的一品武夫不同。
以上種種元素疊加,讓許平峰難以估算嫡長子的真實戰力。
別說是許平峰,伽羅樹和白帝同樣錯估了許七安和洛玉衡的戰力,后者開戰前,信誓旦旦的說,要嘗一嘗一品武夫精血滋味。
結果天賦神通被陸地神仙克制,肉身之力又難以與一品武夫比肩。
死的憋屈。
“你還真塊茅坑里的臭石頭。”
許七安居高臨下的俯瞰伽羅樹,評價了一句。
他接著望向臉色鐵青的姬玄,皮笑肉不笑道:
“好久不見啊,七表哥。”
姬玄鋼牙緊咬,沒有絲毫猶豫,袖子里滑出一枚玉符,掌心猛的發力。
國師行事向來習慣留后手,姬玄也一樣,身上不缺保命玉符,傳送陣最遠的距離,是一州之境,捏碎了玉符,他可以直接返回雍州。
不止是他,云州軍中的幾個關鍵人物,手頭都有傳送玉符。
清光沒有騰起,他依舊在皇宮里,下一刻,姬玄察覺到右臂傳來劇痛,不知何時,整條右臂已經脫離了身體。
而高空中的許七安被狂風扯散,那只是一道殘影。
“表哥好啊,我最喜歡殺表哥。”
身后傳來許七安的冷笑,旋即又補充一句:
“也喜歡殺表弟。”
他以天蠱的移星換斗法術,蒙蔽了姬玄的武者危機預感。
姬玄身軀朝前一個踉蹌,瞬間奔出數十米,咆哮道:
“國師.........”
現在能救他的只有許平峰。
吼聲的余音里,許七安再次以夸張的速度,瞬移般的出現在姬玄面前,左腿為軸,擰動腰身。
“砰!”
右腿化作鞭子,掃斷了姬玄的腰身,下半身兀自狂奔,上半身飛出一段距離后,重重摔在地上。
“伽羅樹,帶姬玄走!”
高空中,傳來許平峰驚怒交集的低喝。
這位二品術士理智的沒有在嫡長子面前秀操作,把距離拉滿。
看到許七安返回京城的瞬間,他便知大勢已去。
許七安一腳踩住姬玄的上半身,回頭望向伽羅樹,冷笑道:
“你敢動嗎!”
伽羅樹凝眉不語。
兩人從北境一路打到京城,暴力對抗暴力,伽羅樹很清楚單憑金剛法相,不是許七安的對手,身上暗金色的鮮血就是證明。
一品武夫加眾生之力,許七安的戰力已經超過青州時的監正。
他能在監正面前巍然不動,卻被這位新晉的一品武夫,當石頭砸來砸去。
不過現在的許七安距離神殊,仍有不如,因此沒有像前者一樣,三拳打爆他的不動明王。
但伽羅樹僅僅是自保有余。
撤了不動明王,僅憑金剛神功帶來的肉身加持,扛不住這位一品武夫的拳頭和鎮國劍。
“把姬玄交給我,你不敢在京城與我動手。”
伽羅樹沉聲道。
這個時候伽羅樹的態度決定了姬玄的生死,也決定了京城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死。
許七安挑了挑眉:
“你可以拿京城威脅我,這確實是我軟肋。但你覺得,毀了京城,我會讓你活著離開中原?”
許七安不吃這個威脅,提醒道:
“你毀了京城,趙守不會讓你走,洛玉衡不會讓你走,阿蘇羅不在乎京城,但有可能的話,他絕對會拼上一切把你留在中原。金蓮道長更不會放過這個撈取潑天功德的機會。
“我想知道,不動明王能不能扛住這么多高手的攻擊。
“你現在有兩條路,要么起身與我死戰,毀了京城,但等大奉的超凡強者趕回來,你必死無疑。要么現在就滾,我給你離開京城的機會。自己選擇吧。”
伽羅樹想用京城威脅他,他一樣能用性命反威脅對方,就看誰更狠!
“伽羅樹菩薩,別被他蠱惑,他不敢跟你賭,他不敢的!”姬玄竭力昂起腦袋,朝著伽羅樹大叫。
許七安臉色平靜,一切盡在掌握,說道:
“但就算你伽羅樹愿意為許平峰大業豁出命,你覺得他現在還有入主中原的希望?就憑他一個二品術士,還有我腳下的廢物?白帝已經逃回海外,云州大勢已去。
“不管他許諾了佛門什么好處,都注定不可能實現。”
伽羅樹或許夠狠,但絕對不會為了許平峰豁出命,因為就連許平峰都未必愿意為自己的大業豁出命。
短暫沉默后,伽羅樹緩緩起身,肉身傷勢瞬間愈合,暗金色鮮血染滿全身的他,雙手合十,緩緩道:
“阿彌陀佛,許平峰,佛門與你的盟約,就此作罷,好自為之。”
他看著許七安,緩慢后退三步,見沒有阻攔,猛的沖天而起,化作金光遁向西方。
許平峰似乎早料到伽羅樹的選擇,冷漠的俯瞰皇宮一眼,直接傳送離開。
姬玄滿臉絕望。
呼.........許七安吐出一口濁氣。
他有玉石俱焚的狠厲,玉碎的存在,足以說明一切。
但能保下京城的話,他愿意做出妥協和讓步,任由伽羅樹離開。
將來遲早要去一趟西域,這筆賬日后再算。
“該結束了,我送你去見你的弟弟。”
許七安低頭看著姬玄,手掌輕輕按下。
姬玄額角青筋暴凸,憤怒、恐懼、不甘皆有,他出生便是庶子,為了不搶嫡子姬謙的風頭,韜光養晦了二十多年。
姬謙死后,他才真正開始平步青云,歷經九死一生后,終于晉升超凡境,成為年輕一輩,第二個超凡境武夫。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他就能殺死女帝,成就王圖霸業。
生命的最后,他走馬燈般的回顧了一下人生。
“許——七——安——”
姬玄發出一聲凄厲的咆哮,下一刻,聲音戛然而止,猙獰的表情凝固在臉龐。
他的元神被許七安一掌震散,魂飛魄散。
“借你頭顱用一用。”
許七安召來鎮國劍,割下姬玄的頭顱,而后轉頭朝女帝說道:
“把他的肉身收集起來,回頭我要煉血丹。”
姬玄的肉身依舊活著,充滿旺盛生命力,但已經是一具空空如也的軀殼。
.............
“糟了!”
楚元縝臉色鐵青,忍住扭頭看向恒遠,發現后者眼里有著與自己一樣的憤怒和悲傷。
在城外激戰的高手的視野里,青銅法器的崩解沒有那么多的細節。
從外城到皇宮,由于距離原因,青銅法器體型巨大,在城墻上的眾人看來,小的就像菜碟子,更何況是正常人族體型的許七安。
四品高手的目力,無法透過遙遠的距離,觀測到太多的細節。
因此青銅圓盤的崩解,更像是完成使命后被收回。
張慎等大奉方的高手或悲愴或憤怒或茫然,紛紛猜測女帝慘遭了許平峰的毒手。
成了?楊川南心里一喜,眼神閃爍著振奮,情緒微微激動。
斬殺女帝后,大奉守軍必定陷入慌亂,人心一旦浮動,還打什么仗?接下來的抵抗力度也會降低。
攻占京城,等于成功了一半。
葛文宣踩著一件御風法器,遠遠的眺望皇宮,他一瞬間想到了很多,云州入主中原,他可以封王拜相。不但有足夠的氣運來輔助修行,晉升預言師、陣法師,乃至沖擊天機師。
與他而言,真正的修行之路才剛剛打開。
云州方的其他四品武夫,一個個振奮不已。
“女帝已死,占領京城便在今日。”
“放下武器,降者不死。”
幾位桀驁的武夫大喝。
戚廣伯不用御風查看情況,從城頭上己方高手的回饋中,就能猜到事情進展順利,國師和姬玄斬首成功。
魏淵,接下來該我們一決勝負了........戚廣伯瞇著眼,嘴角噙笑。
殺女帝于他而言,是戰爭需要,事情本質卻沒有成就感。
他真正的目標是魏淵。
這也是他當年愿意跟著許平峰加入潛龍城的原因。
他和魏淵素不相識,但正如許多名動江湖的高手,即使素未謀面,也要踏千山過萬水的邀戰。
因為這世間,知己與對手最難得。
距離城墻不遠的營房里,魏淵放下渾天神鏡,伸了個懶腰:
“備車,本座要去浩氣樓小憩。”
渾天神鏡映照出的畫面里,城頭萬籟俱寂,一個青衣飛揚的年輕人,手里拎著一顆頭顱,俯視下方硝煙彌漫的戰場。
許七安立于半空,緩緩道:
“姬玄已死,云州敗局已定,降者不殺!”
“許,許七安.........”
葛文宣嘴唇動了動,艱難的吐出三個字。
他的目光旋即落在姬玄頭顱,臉色瞬間煞白,這時候,他才意識到天機盤的潰散,不是姬玄和國師斬殺女帝,恰恰相反,是許七安回來了。
國師和姬玄在皇宮遭遇了他。
姬玄已死,那,老師呢?
“姬玄死了?!”
楊川南的心情兩極反轉,方才有多得意,現在就有多絕望。
“不可能,白帝和伽羅樹都殺不死他?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
姬玄死了,國師不知所蹤,云州軍大勢已去,他壓上整個家族命運的這場豪賭,以慘敗終結。
不只是楊川南,云州軍中的高手,一個個面如土色,既茫然又絕望,不知道為什么局面突然會變成這樣。
敗的莫名其妙。
遠處,戚廣伯嘴角笑意尚未退去,便隨著臉色,一點點的僵硬。
他的心,也緩緩沉入谷底。
他一瞬間辨清了局勢,北境渡劫戰提前結束,許七安返回京城,挫敗了姬玄和國師的行動。
姬玄身死,國師多半是逃了。
云州完了。
苗有方一屁股坐倒在地,背靠女墻,擦了一把沾滿血污的臉,虛脫般的說道:
“他終于回來了。”
邊上,張慎、李慕白、許新年以及禁軍們,真正的如釋重負,就像有了主心骨,就像卸下了心頭的巨石。
楚元縝和恒遠大師相視一眼,邊露出笑容,邊松口氣。
剛才的異動,不是懷慶死于許平峰之手,是許寧宴回來了。
這也意味著,北境渡劫戰的結果,是大奉贏了。
“是許銀鑼回來了。”
“許銀鑼殺了云州的超凡高手。”
城頭,大奉守軍爆發出沖天的歡呼聲,士卒們對天空中的身影敬若神明。
“這下穩了,他娘的,咱們不用死了。”
一位斷臂的守軍靠著城墻,咧嘴,露出血紅的牙床。
“不用死了,不用死了........”
傷卒們掩面而泣,放聲痛哭起來。
在大奉軍歡呼聲里,葛文宣、戚廣伯、楊川南等十余位云州軍核心人物,同時從懷里摸出傳送玉符。
這是國師給他們的保命法器,相應的傳送臺設在雍州和京城邊界。而到了雍州,他們可以使用另外幾枚傳送術,通過途中的一座座傳送陣,一直返回云州。
這期間,花費的時間最多就一刻鐘。
傳送玉符的煉制極為麻煩,材料談不上價值連城,但也不便宜,因此只位軍中的核心人物配給。
“此地不得傳送!”
又一道人影出現在城頭的空中,是頭戴儒冠的趙守。
他第一個趕回京城,可見儒家法術在各大體系中,絕對名列前茅,出類拔萃。
戚廣伯等人手里的玉符已經捏碎,卻沒有清光騰起,帶他們離開。
最后的希望沒了。
趙守朝許七安輕輕頷首。
“轟!”
震耳欲聾的音爆里,許七安當即消失在眾人視野里,他現在的速度已經達到武夫的極致。
應該說,達到了御風飛行的極致。
除了傳送術這種涉及到空間的法術,世間任何御風術都不會比他更快。
之所以沒立刻追上許平峰,是因為害怕伽羅樹半途殺回來,來一個釜底抽薪。
趙守回來了,阿蘇羅和金蓮就不會遠,他們三人再加上寇陽州和孫玄機,絕對能抗衡體力消耗巨大的伽羅樹。
就算伽羅樹抱有釜底抽薪的心思,見到這樣陣容,也會打消念頭。
而且,許七安知道許平峰會去哪里,不怕找不到他。
父子之間,要有一個了結。
當兒子的給父親送終,天經地義。
............
西苑,地下密室。
一列禁軍打開了沉重的鐵門,清新清冽的空氣涌入密室,讓眾女眷們精神一振。
領頭的禁軍頭目躬身道:
“奉陛下之命,請太后,各位娘娘,還有夫人小姐們回去。”
可以出去了?
一位哭花了妝容的貴婦人試探道:
“叛軍被打退了?”
見太后和一眾女眷目光盯來,禁軍頭目回應道:
“叛軍首領一死一逃,城外的叛亂也已平定,叛軍將領盡數被俘。”
陪伴在母親身邊的王思慕皺了皺眉,問道:
“這么快?”
禁軍頭目笑道:
“許銀鑼回來了,能不快嘛。”
歡呼聲爆發,女眷們這才徹底安心,破涕為笑,一邊說著天佑朝廷,一邊感謝許銀鑼。
陳太妃身邊,繃著臉得臨安終于不用假裝鎮定,一邊如釋重負,一邊掐起腰。
嬸嬸本來是想垮的,虛脫那種,但邊上的女眷們齊刷刷的朝許家女眷看過來,逼的嬸嬸不得不挺胸抬頭,保持體面。
接受著貴夫人和千金們的吹捧和贊譽。
慕南梔看一眼臨安,也跟著掐起腰。
許鈴月一臉人畜無害的柔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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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頭上,隨著許七安的離去,云州軍陷入混亂之中。
他們眼里戰無不勝的姬玄,從青州到雍州大放異彩的戰神姬玄,剛才,頭顱被許銀鑼拎在手里了。
一瞬間,絕望的情緒在云州軍和中層將領心里爆炸,以為女帝被斬后的心情有多激動,現在就有多絕望。
而除了被他們譽為戰神的姬玄,連國師都逃了...........
“姬將軍被殺了,許銀鑼不可戰勝,他是天神下凡。”
人群里,一名云州軍滿臉絕望,嘴唇顫抖。
絕望和恐慌的情緒在云州軍心里發酵,叛軍騷亂起來,握著刀,茫然左顧右盼,不知該如何是好。
看到姬玄人頭后,他們心里再無半點戰意。
身為中原人,他們都是聽過許銀鑼大名的。什么一人一刀斬了巫神教三十萬大軍、來云州時單槍匹馬喝退兩萬叛軍等等。
這種固有印象,在局勢大好之時,會被壓在心里,一旦遭遇跨不過的坎兒,壓在心里的畏懼,便會瘋狂反撲,讓他們喪失斗志。。
楊川南眼里閃過一抹厲色,高聲道:
“云州軍寧戰死,不投降。眾將士聽令,殺!”
邊上,十幾名親信握緊兵刃,滿臉發狠。
“哐當!”
這時,一名士卒手里的戰刀摔在地上,戰戰兢兢的說道:
“我,我投降........我都說了造反沒活路,我們打不過許銀鑼的。”
沉默了幾秒后,第二個投降者出現:
“我也投降,我,我只是想活下去。”
“我也投降了.......”
接著,就像引發了連鎖反應,越來越多的云州軍棄械投降,用各地的方言高喊著“投降”。
“造反是死罪,投降也沒有活路!”
楊川南大喝道:“隨本將軍放手一搏.......”
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堅決不肯投降,想鼓動云州軍與大奉玉石俱焚,即使死也要讓其付出慘重代價。
可他話還沒說話,身后的一名親默默丟了手里的刀,叫道:
“我投降。”
楊川南聲音戛然而止。
圍繞在他身邊的十幾名親信,先后丟棄兵刃,高喊投降。
楊川南臉頰肌肉狠狠抽動,目光一片灰敗。
遠處,看著城頭、城下,不停有云州軍棄械投降,戚廣伯緩緩閉上了眼睛,單手按住腰間佩刀。
為帥者,當有體面死法。
他臉色凄然,當年沒能與魏淵沙場對決,今日依舊沒有機會。
許七安三個字,就是橫檔在他和魏淵之間的深淵,無法跨越,讓人絕望。
戚廣伯心里一橫,正要拔刀自刎,可是雙手突然不受控制。
愕然睜開眼睛,看見一襲白衣站在眼前,五官平庸,氣質平庸,身高平庸。
“為何不讓我死。”戚廣伯沉聲道。
身為云州主帥,想死沒那么便宜.........孫玄機默默在心里說完,到了嘴邊,化作一個字:
“呵!”
大奉守軍在將領們的帶領下,逐一捆綁降卒,他們揮舞刀鞘、木棍,呵斥打罵,發泄著心里的戾氣。
這群不知死活的叛軍,居然敢打到京城來,誰給他們的膽子,不知道許銀鑼是大奉守護神嗎。
許銀鑼一身傳奇事跡,何曾敗過?
這次也一樣,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手刃了敵軍首領。
這就是他們的心目中的戰神。
葛文宣、楊川南等十幾位核心人物,被趙守、孫玄機和寇陽州迅速制服,有這些超凡高手盯著,想自盡都難。
...........
皇宮,金鑾殿。
女帝高居御座,殿內除了諸公之外,還有禁軍、京城十二衛的統領們,以及許二郎、張慎、楚元縝、曹青陽等武林盟高手。
后者因為保衛大奉有功,破例上殿面見皇帝,論功行賞。
“共俘虜叛軍兩萬八千三百六十一人,戚廣伯楊川南等叛軍將領已盡數控制,此戰陣亡將士八千三百四十三人,受傷一萬兩千人。外城百姓死傷八百余人。”
“繳獲火炮兩百余架,車弩一百二十張,甲胄兵器..........”
“四座城門中,南城門已毀,城墻大段坍塌;其他三座城門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損,需要大面積修繕。”
“...........”
戰損已經相當大了,不過諸公們臉上洋溢著喜悅,有一種撥開云霧見陽光的輕松。
此戰終結了云州叛亂,籠罩在大奉朝廷頭頂的陰云,終于徹底散去,黎明已至。
懷慶默默聽完,緩緩道:
“此戰損失頗重,眾愛卿對戰后處理,以及叛軍俘虜的處置,有何建議。”
首輔錢青書出列,道:
“可讓云州降卒做苦力,負責修繕城墻等事宜,待善后結束,再做安排。”
這些降卒目前最大的用處,就是充當免費勞力。
首輔錢青書繼續說道:
“至于戚廣伯等叛軍首領,盡快斬首示眾,以示朝廷威嚴。內閣已經擬好告示:許銀鑼力斬叛軍首領姬玄,震懾全軍,平定叛亂。
“如此,可迅速安民心。”
懷慶頷首,道:
“可!”
左都御史劉洪出列,道:
“臣尚有一事不解,北境渡劫戰似乎大勝?伽羅樹菩薩和白帝如今在何處?”
劉洪的疑惑,也是諸公們的疑惑。
云州之亂結束了,但對諸公來說,結束的有些莫名其妙。
因為超凡境的戰力里,云州所依仗的是白帝和伽羅樹,可從頭到尾,他們并沒有見到兩位一品強者出現。
懷慶語氣威嚴,緩緩道:
“國師和許銀鑼,雙雙晉升一品,已于北境,斬了白帝肉身。伽羅樹獨木難支,被許銀鑼打退,逃回西域。”
!!!
殿內,一張張低垂的臉猛的抬起,顯露出震撼和茫然的神色。
一品武夫........諸公們腦子里嗡嗡直響,險些就要和女帝說:
別開玩笑!
這么簡簡單單一句話瞬間在諸公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而即使是從趙守那里得知情況的張慎、李慕白,再次聽聞這個消息,心里仍泛起難言的震撼。
武林盟的幫主門主們,瞠目結舌,難以管理好表情。
一品武夫誕生了。
自武宗皇帝后,中原江湖已經五百年沒有出現一品武夫。
五百年后的今天,許七安晉升一品武夫。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成為真正的無敵之人.........諸公竟然有種物是人非,滄海桑田的感覺。
我真的只是在軍鎮里待了五個月嗎..........南宮倩柔捫心自問,有些懷疑自己認知出了錯誤,他還是無法接受當初那個五品化勁的銀鑼,五個月后成為武道巔峰的人物。
一品是什么概念?
這是把武夫體系走到盡頭了。
縱觀古今,超品之外,誰的戰力能比肩一品武夫?
老祖宗閉關五百年,才晉升二品,這已經是了不得的人物,注定載入史冊,而許銀鑼,二十出頭的年紀,已經把武道走完了..........武林盟眾人心情復雜,一下子覺得老祖宗的天賦,似乎,好像,也就中人之姿?
這個念頭閃過的同時,他們有些心虛的左顧右盼,見袁護法并不在殿內,頓時如釋重負。
“好,好啊!大奉至此,將萬世太平,四方列國,無人敢犯!”
劉洪激動的雙手顫抖,老淚縱橫:
“這是中原百姓之福,是陛下之福,是社稷之福。”
這一刻,諸公心里戚戚然,回憶起京察之年以來,大奉遭遇的種種事件,從貞德帝禍亂超綱,自毀祖宗基業,到云州叛亂,中原民不聊生。
過去的一年里,有太多太多的災難,朝廷早已不堪重負。
現在終于熬出頭,魏淵復生,許七安晉升一品,領軍打仗有前者,超凡戰力有后者。可想而知,接下來漫長歲月里,大奉將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史書有載,高祖皇帝和武宗在位期間,西域北境巫神教南疆,四方臣服,從未敢侵犯大奉疆土,不敢妄動刀兵。
..........
大戰結束后,內城的戒嚴便取消了,城防軍敲鑼打鼓的奔過大街小巷,高呼著叛亂已經平定,天下太平。
百姓們聞聲,詫異的開門推窗,發現街上果然沒了巡邏的士卒。
“打完仗了?嚇死我了,還以為京城完了。”
“炮火聲停息有一段時間了,我還以為叛軍退去,誰想是叛亂已經平定。”
“走走走,去告示墻那邊看看情況。”
陸續有百姓離開家門,走到街上,默契的往城門口的告示墻、各大衙門的告示欄行去。
果然,百姓們遙遙看見告示欄貼上了新的告示。
“上面說的是什么?”
“是說叛亂平定了是嗎,叛軍老巢在云州,雖說這次叛亂結束,但很可能卷土重來。”
“那也沒辦法,咱們京城能迅速打退叛軍,已經極其厲害了。”
“陛下果然是天命之人,官老爺們也沒咱們想象的那么昏聵嘛。”
大多數人都不識字,一邊討論一邊等待識字的告知告示內容。
突然,有人驚喜的叫道:
“告示上說,許銀鑼斬殺叛軍首領,震懾全軍。”
聲浪一下子起來,聚攏在告示欄邊的百姓議論紛紛,不停追問真假。
待得到確定答案后,百姓們恍然大悟,難怪叛亂平定的這么快,這是許銀鑼終于出手了啊。
“你說說,叛軍這不是找死嘛,千里迢迢的殺到京城來,還沒掀起風浪,就被許銀鑼掐滅了。”
“我還以為是陛下英明神武,將士們訓練有素,原來是許銀鑼一人震懾叛軍。”
“肯定啊,許銀鑼當初可是在玉陽關外,一人一刀殺退巫神教五十萬大軍的。”
如今手刃叛軍首領,震懾全軍,在百姓們看來,正是許銀鑼該有的風范。
“咦,不是二十萬嗎?”
有人質疑數量的真實性,但很快就淹沒在海潮般的贊譽聲里。
京城百姓不知不覺間,已經養出一股“傲氣”,這種傲氣不是生活在天子腳下的貴民傲氣,而是與許銀鑼同處一城的傲氣。
中原各地災情不斷,青州、雍州更是被叛軍攻占,但我們京城不怕,因為京城有許銀鑼。
..........
王府。
王思慕與母親、兩位嫂嫂乘坐馬車,返回府邸。
兩位兄長急惶惶的迎出來,迫切問道:
“聽下人說,城外戰事已經結束?”
王夫人點點頭,臉色輕松,笑道:
“聽宮里人說,是許銀鑼斬殺叛軍首領,于城頭震懾叛軍,平了亂子。
“唉,當初老爺打算與許家結親,我心里是不愿意的。現在才明白老爺用心良苦。”
以王家和許家的關系,即使老爺卸去首輔之職,一樣能在京中大富大貴,福澤后世子孫。
王家嫡長子松了口氣,面露喜色:
“父親還在房里等消息呢,我立刻去告訴他。”
王夫人頷首:
“老爺可以安心養病了。”
王思慕笑道:
“我去與父親說吧。”
沒人敢反對。
王思慕一路來到父親的臥房,扣動房門,道:
“爹。”
門立刻打開,婢女恭聲道:“大小姐。”
王思慕“嗯”了一聲,跨過門檻,進入房間,看見王首輔靠著軟枕,正朝自己看來。
“戰況如何?”王貞文神色和語氣都很平靜,只是目光緊緊盯著王思慕。
王思慕知道父親的意思,坐在床邊,握著父親的手,柔聲道:
“許銀鑼回來了,結束了,爹,都結束了。”
王首輔點點頭,因為早從兩個兒子那里知曉了此事,如今得到確認,心里如釋重負。
“北境渡劫戰也結束了........”
王貞文還有一個疑惑,但知道女兒無法回答。
他怎么贏的?
王思慕說道:
“來時在路上遇到二郎,他正要進宮面見陛下,與我說了一事。”
王貞文看向女兒。
王思慕抿了抿嘴,說出真相:
“許銀鑼晉升一品了。”
一品武夫.........王貞文喃喃道:“一品武夫啊。”
他忽然覺得身體里有股新生的力量在萌芽,在茁壯成長,臉龐疲態盡去。
...........
云州,外海。
蔚藍的汪洋上,一列船隊拋錨在起伏的碧波中,繡著青龍的旗幟在狂風中烈烈鼓舞。
青龍艦隊!
身穿紫袍的中年人站在船舷邊,目光眺望云州,眼神沉凝,看不出喜怒。
潛龍城遇襲后,他察覺到城中戰力不及敵軍,當機立斷,捏碎傳送玉符抵達白帝城,隨后帶著城中得五百親信部隊,直奔沿海,乘上青龍艦隊,逃亡海外。
此地距離云州有數十里,足夠安全。
他在這里等待國師的消息。
青龍艦隊存在的意義,不是戰斗,而是給云州留后路。
當年選擇在云州扎根,就是因為此處背靠汪洋,即使到了絕境,依然還有退路。
“國師既然沒有回援云州,那就說明他有把握拿下京城。只要奪下京城,云州的損失便不算什么。”
紫衣中年人身居高位多年,胸有靜氣,并不慌張。
這時,他看見眼前白影一閃,出現許平峰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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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
紫袍中年人神色狂喜,內心振奮。
如他所料不差,許平峰出現在此,說明京城戰事已定。
一瞬間,紫袍中年人想到了很多,入主中原,登基稱帝,從此黃袍加身,成為天下共主,奪回正統之位,了卻祖輩的遺憾。
他越想越激動,血氣上涌,精神亢奮。
不過,多年來身居高位養成的氣度,讓他迅速平靜下來,深吸一口氣,維持住形象,道:
“京城戰事了了?國師是來接朕進京的嗎。”
許平峰沒有轉身,凝望著不斷翻起白沫的海面,嘆息道:
“兵敗了,陛下做好出海的準備吧。”
紫袍中年人腦子“嗡”的一響,像是被人敲了一悶棍,踉蹌后退。
他的臉色迅速慘白,嘴皮子發抖,手腳也跟著發抖,像是經受不住海風的濕冷。
紫袍中年人一字一句道:
“怎么會這樣,白帝呢,伽羅樹菩薩呢?還有姬玄、戚廣伯,其他人呢?”
許平峰微微搖頭:
“北境之戰中,許七安利用渡劫順利晉升一品武夫,白帝和伽羅樹非他對手,前者已經退回海外,后者則代表佛門,撕毀了與云州的盟約。
“出征之人,都留在京城了,姬玄死于許七安之手。。”
紫袍中年人大腦一片空白,心臟驟停。
他拋下潛龍城內的族人時,沒有任何猶豫,頂多是痛心疾首片刻,可聽到姬玄死在京城,死于許七安之手,紫袍中年人如同五雷轟頂,心里痛不可遏。
不是他多疼愛這位庶出的兒子,而是,這是一位三品武夫啊。
培養一名三品武夫是多艱難的事,那枚成就姬玄超凡之身的血丹,更是他們這一脈的底蘊之一,說沒就沒了。
“朕愧對祖宗,愧對祖宗啊!”
紫袍中年人掩面,聲音沉痛,帶著難以壓抑的哭腔。
許平峰沒有說安慰的話,語氣冷淡:
“陛下先去龜背島待著,休養生息,今日兵敗京城,大不了繼續隱忍,日后未必沒有卷土重來的機會。武宗叛亂時,陛下那一脈的皇族先祖便是如此。
“幸而我們有過這方面的考慮,龜背囤積的錢糧,可作為東山再起的底蘊。”
凡事都要有雙全的準備,因此,許平峰和潛龍城這一脈,在海外尋了一處適宜耕種,物產豐富的無人島,在那里囤積了部分錢糧。
一旦造反失敗,就秘密退守荒島,休養生息。
如今這條后路算是用上了,雖然這并不是件讓你愉快的事。
紫袍中年人雙眼發紅,喃喃反問道:
“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嗎。”
許平峰“呵”一聲:
“陛下莫不是忘了,我那個嫡長子是靠什么起家的。”
紫袍中年人先是一愣,繼而靈感迸發,脫口而出:
“氣運加身,壽元與常人無異。”
他說著,悲愴的臉色轉為驚喜,振奮道:
“沒錯,就算他修為通天,已經躋身一品武夫行列,他也不過區區百年壽元。
“等他壽終正寢,我們可以再與佛門、白帝聯手,而那時,監正還在封印中,大奉朝廷憑什么與我們斗?”
許平峰笑了笑:
“就是這個理。
“所以此刻,我得出海尋找白帝,與它共謀此事。陛下先去龜背島吧,大海茫茫,島內又有我精心布置的陣法,他想找到可不容易。”
就在此時,澄澈如洗的天空傳來沉悶刺耳的“轟隆”聲,宛如驚雷滾過。
青龍艦隊內的甲士、高手,以及愕然的望向天空,緊接著面如土色,神色惶恐,像是迎接末日的凡人。
一道人影疾速掠來,剛看見時還在天邊,眨眼間,已到眼前。
許七安!
他追來了。
許七安的聲音在天邊滾滾回蕩:
“許平峰,你逃不掉的,你躲到海外,我就追殺到海外,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要殺你。”
許平峰臉色大變,繼許七安趕來京城截住姬玄后,又一次露出明顯的情緒變化,表情管理失控。
“怎么,沒想到我這么快就追來?
“你太自負了,自以為智珠在握,天下英雄盡在你算計之中。以為自己永遠有退路,兵敗之后,你便果斷放棄京城中的人馬,立刻返回云州,帶著最后的希望出海。
“你算計我,坑害我,把我視作棋子,可你有沒有想過,我早就在這一次次的交手里,摸清了你的習慣和脾性,摸清了你萬事留一手的性格。
“真當所有人都是被您玩弄于鼓掌的傻子?
“當你出手越來越多,你就注定死路一條。”
許七安盡情的嘲諷,盡情的怒罵,一吐胸中郁氣。
他想這一天很久了,把許平峰逼到絕境,把他的所有云淡風輕踩在腳下,告訴他,他不過是個跳梁小丑!
今天,許七安做到了。
許平峰沒算出他利用天劫晉升一品的計劃,直接導致了云州軍大勢已去。
而后,許平峰依舊沒算出他會追來的這么快。
從許平峰離開京城那一刻,許七安就知道他要來云州,帶著最后的希望出海,暫避鋒芒,將來東山再起。
這是基于許平峰一貫的性格做出的推測,過去的種種表現中,不難分析許平峰“穩健”的性格,以及萬事留一手、絕不讓自己陷入絕境的習慣。
而且,二十八星宿里的青龍星宿始終未曾出現,根據青州時俘虜的云州軍戰俘交代,青龍星宿是一支水師。
這支水師從頭到尾都沒有參戰,它是用來做什么的?答案不言而喻。
其實不只是許七安猜出來,魏淵也猜出來了,所以他把渾天神鏡留在了營房里,這是魏淵給他用來于茫茫大海中尋找許平峰的。
“國師,他來了,他來了!”
紫袍中年人嚇的肝膽欲裂,驚叫道:
“快帶朕走,快.........”
逃命的時候,許平峰怎么可能地上累贅?
他腳下騰起清光,瞬間消失在所有人視野里。
許七安一點都不慌,因為在剛才出言嘲諷的過程中,他已經鎖定了許平峰,坍塌了所有氣機,收斂了所有情緒。
天地間,一道黃澄澄的劍光一閃而逝,遁入虛空之中。
玉碎的三個階段:
鎖定——蓄力——斬擊!
在靠近青龍艦隊時,許七安就借著言語嘲諷的機會,鎖定了許平峰,從這一刻起,許平峰便再難逃離他的玉碎。
斬出玉碎后,許七安把鎮國劍和太平刀丟了出去,吩咐道:
“你們倆把船上的人都殺了,殺光再來找我。”
太平刀和鎮國劍呼嘯而去,化作一道暗金,一道黃澄的流光,交錯飛舞,沖入青龍艦隊中。
霎時間,一顆顆人頭翻飛,一潑潑溫熱的鮮血濺起。
“許七安........”
紫袍中年人高呼,想告訴許七安自己愿意投降,愿意歸順,愿意隨他回京,但他只來得及喊出“許七安”三個字,便被鎮國劍穿透胸膛,被太平刀斬飛頭顱。
紫衣染血。
“回頭再來招魂審訊.........”
許七安取出渾天神鏡,命它觀照方圓千里,搜尋許平峰的位置,在震耳欲聾的音爆中,消失于天際。
...........
許平峰沒有武者的危機預感,但他知道大難臨頭,因為許七安對他拔刀了。
他收集著嫡長子所有的情報,二品之前的一切,許平峰都了然于胸,他的戰力、底牌、法器等等,都在許平峰的掌握之中。
因此,許平峰比誰都清楚,嫡長子的“意”有多可怕。
當他鎖定你時,你便只能與他賭命,兩敗俱傷。
他施加在你身上的傷有多重,便會同步返還到自身。
無法躲避,無法用法器抵擋,只有.........賭命。
他現在唯一的應對方式,便是以傳送法術逃亡,傳送法術涉及到空間,是除琉璃菩薩之外,當世最快的法術。
茫茫大海上,許平峰連續不斷的閃現,身后,一道黃澄澄的劍光穿透空間,疾速逼近,追命鬼似的追著他。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許平峰臉色漸露猙獰,當黃澄澄劍光如芒在背之際,他當機立斷,讓元神和肉身瞬間分離。
這是許平峰能想出的,唯一合理規避玉碎的手段。
也是玉碎唯一的缺陷——它只有一擊之力。
肉身和元神,它只能二選一。
天海之間,同時出現兩個白衣身影。
即將斬中肉身的劍意,猛的一個折轉,殺向了略顯虛幻的元神。
許平峰的元神在劍光中寸寸瓦解、消融,與黃澄澄的劍光一起消散在汪洋之上。
這時,許平峰腰間香囊里,掠出一件漆黑如墨的幡,這是招魂幡的贗品,只具備真品威能的十之一二,能召喚方圓十里內的魂魄。
“嘩啦啦!”
招魂幡抖動起來,陰風陣陣,不多時,許平峰潰散的元神慢慢凝聚,顯化成一道近乎透明的身影。
這道身影極為脆弱,在海風中搖搖欲墜,似是隨時都會潰散。
沒有任何猶豫,元神立刻投入肉身。
肉身旋即睜開眼睛,接著,他收起招魂幡,從香囊里取出一枚瓷瓶,拔開木塞,把里面溫養元神的丹藥一股腦兒服下。
這才堪堪穩住元神。
“幸好武夫對付元神的手段,只能算一般。”
許平峰汗流浹背,心里沒有任何大難不死的喜悅,有的只有后怕和憤怒,以及無力感。
他堂堂二品巔峰的術士,卻只能勉強接下許七安一刀。
別說是與他爭鋒了,連逃命都如此勉強。
這讓驕傲自負的許平峰難以忍受,簡直是赤裸裸的屈辱。
清光一閃,他再次與傳送術逃離。
許七安不會放過他,會一直追殺他到天涯海角。
如今能救他的只有白帝,這位神魔背景不簡單,白帝只是傀儡,它的真身另有其人。
許平峰沒有嘗試屏蔽自身天機,因為許七安已是一品武夫,比他高一品級,且父子之間因果糾纏太深,無法強行屏蔽。
他不惜代價的施展傳送術,終于循著手里那枚鱗片的氣息,來到了目的地。
同時,他在海岸線盡頭看到了洛玉衡。
...........
“嗯?”
高速飛行中的許七安猛的頓住,感應到身軀傳來一陣劇痛,這種劇痛仿佛來自靈魂深處。
“玉碎的反饋不對........”
他立刻察覺到不對勁。
踏入一品之后,精氣神融為一體,元神和肉身已經不再有區別。
但他依舊能感應到,元神受到的傷害極大,肉身只是輕微受創,這還是因為肉身和元神融合后的連帶效果。
稍一沉吟,他大概猜到了許平峰的操作。
孩子難產,保大保小得操作罷了。
“哼,看你能逃到哪里。”
渾天神鏡就像一座雷達,觀照方圓千里,許七安飛行半個時辰后,沒有捕捉到許平峰的身影,反而見到小姨。
洛玉衡拎著神劍,立于天海之間,羽衣翻飛,秀發飛揚,翩若九天仙子,清冷絕色。
她蹙眉凝視海底,似與什么東西在對峙。
在渾天神鏡觀照到她的同時,洛玉衡也感應到了神鏡,側頭看來。
兩人隔著神鏡對視。
兩秒后,許七安一個猛“扎”,扎到洛玉衡面前,沉聲道:
“白帝呢?”
洛玉衡低頭看了一眼海面,嗓音清冷:
“我追著白帝的魂魄一直到這里,它從這里入海,我追了下去,見到一道海溝,海溝里有極為可怕的存在,我感應到了它的氣息,便上來了。”
極其可怕的存在,大荒本體?許七安皺起眉頭:
“多強?”
洛玉衡沉吟片刻,道:
“單打獨斗,我沒有任何勝算。”
這么強.........許七安抽了一口涼氣,即使在神魔活躍的遠古時期,像蠱神那樣匹敵超品的神魔,也是鳳毛麟角的。
而這個大荒,身為神魔后裔,實力竟比一品還強?
那它的祖先得有多可怕。
洛玉衡又道:
“許平峰在下面,只與我打了一個照面,便傳送到海底去了。他元神似乎受了重創,你干的?”
在下面啊,他果然投靠白帝了,一人一獸很早前就達成結盟...........許七安深吸一口氣,看向洛玉衡絕美的臉蛋,“你我聯手,下去會一會它?順便看看監正那老東西死沒死。”
監正還在“白帝”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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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峰體表騰起陣陣清光,幾個閃爍,便穿過漆黑無光的深海,看見了海底大裂谷。
他身上披著一件薄如蟬翼的袍子,它像一層粘膜般包裹住許平峰,讓元神瀕臨消散白衣術士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同時把可怕的水壓抵擋在外。
避水衣!
術士最不缺的就是法器,能適應各種各樣的環境,永遠不存在短板。
就算有,那就繼續花銀子煉器。
幽暗的海底,水波蕩漾,大裂谷就像怪物張開的血盆大口,等待著迷途的魚自投羅網。
許平峰展開掌心,看了一眼潔白鱗片散發的光輝,根據鱗片指引,“白帝”就在下面。
鱗片沾染了“白帝”靈魂的氣息,這是許平峰能與白帝千里傳訊的基礎。
許平峰抬頭往上看去,他能感應到陸地神仙和一品莽夫,透過無盡汪洋盯著自己,但忌憚海底裂谷里的怪物,沒有冒然下水。
“我永遠不會到山窮水盡的時候。”
許平峰低聲自語了一句,在清光包裹中,取出一枚綻放燦燦白光的夜明珠,進入海底裂谷。。
白光迅速下墜,被無窮無盡的黑暗吞沒。
不知過了多久,許平峰腳底踩到淤泥,他終于來到了海底裂谷底部。
高舉著在夜明珠走了片刻,明亮熾盛的光芒邊緣,隱約間出現一個巨大且模糊的輪廓。
又往前走了百余步,許平峰看清了怪物的冰山一角。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張酷似人族面孔的臉,但細節上更加粗獷和丑陋,頭頂有六根微微彎曲的長角,它的頭顱足足有京城的城墻那么高。
若再加上六根彎曲沖天的角,那么就有城墻的兩倍高。
六根彎曲長角遍布著與生俱來的神奇紋路,以許平峰現在的位格,一眼就能看出其中蘊含大道法則。
這些紋路如果能參悟透徹,便可以演變成強有力的陣法。
但他猛的閉上了眼睛,那些紋路固然可貴,但太危險,猶如深不見底的旋渦,險些將他本就虛弱的元神吞噬。
很強大,非常強大.........盡管眼前的怪物陷入沉睡,但許平峰仍能估算出,它遠比白帝要強大很多。
“你來了。”
宏大縹緲的聲音直接傳入許平峰腦海。
“許七安打退了伽羅樹,我們敗了。”許平峰語氣低沉,審視著“人面”,道:
“這就是你的本體?”
“一具重傷之軀罷了,當年道尊將我們逐出九州大陸,我與他交過手,險些被殺,傷勢一直到現在還沒復原。”
荒的聲音再次響起。
許平峰沒信,也沒不信,說道:
“大奉不滅,監正便不死。你煉化守門人的目標難以實現。
“如今之計,是避其鋒芒,等待百年之后,許七安壽終正寢,我們便可卷土重來,一舉推翻大奉。”
這時,輕笑聲從“荒”的其中一根彎曲羊角里傳出。
“監正老師,你是否很得意?”許平峰鼓蕩元神,神念傳音:
“你扶持的許七安成功晉升一品,成為九州大陸屈指可數的強者。而我煉化中原氣運,晉升天命師的計劃不得不停止。”
監正云淡風輕的聲音傳來,同樣是神念傳音:
“魏淵復活了吧。”
許平峰沉默了一下,冷哼一聲。
監正笑道:
“驕傲和自負是你最大的弱點,你年紀輕輕,便踏入二品術士行列,自詡聰明,視天下英雄如無物。
“如今被自己親生兒子逼的走投無路,如此窘迫,感覺如何啊。”
監正的話,就像一把刀子捅進許平峰胸膛,讓他額頭青筋凸顯,面皮抽搐。
“你還想東山再起?你不死,許七安和洛玉衡會走?”監正笑道:
“以許七安對你的恨意,你走不掉的,即使有“荒”護著你,他也會與你們不死不休。”
荒陷入沉默。
............
洛玉衡秀眉輕蹙:
“不要大意,你說過白帝的本體是“荒”,但它為何要披著白帝的皮返回九州,如果它真身降臨,我們根本不可能晉升一品。”
許七安沉吟一下:
“說明它本體出了問題,或不方便返回九州。”
如果是前者還好,他們可以試著斬殺“荒”,若是后者,那情況就比較麻煩。
“先試探。”許七安道。
洛玉衡“嗯”一聲,頭頂飄出漆黑的“水相”,鉆入海中,在兩人腳底快速游曳繞圈。
海面當即出現一個直徑十米的旋渦,旋渦快速擴大,轉瞬間便化作直徑五十米,旋渦尖銳的尾端像利刃般,扭曲著刺入海底。
很快,許七安就透過旋渦的中心,看見了海底,看見了大裂谷。
而這個時候,“水相”攪拌出的旋渦,直徑已經擴大到百米,蔚為壯觀。
身為陸地神仙的洛玉衡,水中戰斗并不輸任何水屬性神魔后裔,即使白帝那具肉身還在,洛玉衡也不怕與它水戰。
洛玉衡見狀,揚起手里的鐵劍,雪亮的劍身爆發出沖天劍氣,緊接著,一層熾烈的火焰沿著劍身游走,熊熊燃燒。
她持劍的手,纏繞上一抹旋轉的氣流,越轉越快,越轉越快。
許七安也沒閑著,他輕輕握住拳頭,擰腰,右臂后拉,氣機滾滾匯聚于拳,升騰的氣機扭曲空氣。
相比起洛玉衡的絢麗的操作,神仙般的手段,一品武夫的凝勢要顯得樸實無華許多。
..........
大裂谷里。
許平峰霍然抬頭,看見一道扭曲的、巨大的旋渦排開海水,直逼大裂谷。
透過旋渦中心,他依稀看見許七安和洛玉衡各自蓄力,殺招瞬間將至。
身后,沉睡的“荒”雙眼緊閉,嘴巴緩緩張開,一團明凈煊赫的力量在口中醞釀。
海面上,洛玉衡握劍的手,繚繞的氣旋速度快到了極限,她拋出手里的劍,嬌斥道:
“去!”
氣旋“呼”的一聲,就像加裝了推進器,將燃燒著灼熱火焰的鐵劍推向旋渦中心。
劍勢疾而利,融合了風相之力速度,火相的爆裂,以及人宗劍法的犀利的殺伐之力。
邊上,許七安轟出蓄力已久的拳頭。
拳勁厚重而磅礴,像山崩,像海嘯,不慎觸碰到拳勁的海水,“嗤嗤”作響,瞬間汽化。
另一邊,“荒”獠牙交錯的口中,那道煊赫的光芒噴吐。
漆黑的大裂谷被照的亮如白晝。
轟!
光芒觸碰到鐵劍的剎那,當即爆炸開來,成千上萬噸水沸騰,海底迎來了一場地震,方圓數十里的軟泥層同時被掀起,淤積了上百年的泥沙化作灰色的煙塵沖天而起,清澈的海水頃刻間就變成了渾濁的泥湯。
許平峰所在的大裂谷坍塌,一塊塊巨石翻滾著砸落。
他迅速傳送到一側,而后看見烈焰燃燒的鐵劍,穿透泥湯,拖曳著華麗絢爛的尾焰,刺入沉睡中的怪物額頭。
鐵劍只刺入一半,就用盡了力量。
這時,霸烈無雙的拳意緊隨而至,沿途濁流紛紛汽化,拳意轟在劍柄上,將它后半截也推入到人面羊身怪物體內。
沉睡中的怪物,眼皮劇烈抖動,似是要醒來。
許平峰心里一悸,頭皮發麻,一股可怕的威壓隨著怪物的復蘇而升起,這種壓力是伽羅樹菩薩都不具備的。
有點類似儒圣英魂、大日如來法相。
海面上,許七安和洛玉衡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里看到了震驚。
已經是一品境界的他們,比許平峰更能清晰直觀的明白這股威壓的可怕。
許七安沒有見過儒圣英魂和大日如來法相,但他見過只缺一個頭顱就重組完畢的神殊,見過他狂暴時的可怕。
現在,他從“荒”的氣息中,察覺到了同位格的力量。
這是無限接近超品的力量。
什么情況,“荒”的本體有這么可怕?許七安心里一凜。
就在這時,他和洛玉衡,還有許平峰,聽見了“咔擦”的聲響。
人面羊身怪物頭頂的某根彎曲長角折斷。
彎曲長角上與生俱來的紋路亮起,它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包括海水、光、水靈之力等等,像是傳說中永不見底的極淵,吞噬天地間的萬物。
就是這樣一根角,曾經在青州殺死過監正,將他元神封印在角中。
“荒”付出了一定的代價,主動折斷一根角,用來對付許七安和洛玉衡。
這是一位曾經的超品,憑之縱橫遠古時期的“武器”,蘊含著它的天賦神通,是靈蘊的具象化。
這根斷角緩緩浮起,角尖對準了許七安和洛玉衡。
這一刻,許七安心里警鈴大作,除了武者對危機的預感之外,他冥冥有感,這一擊無法躲避。
洛玉衡因為陸地神仙的特殊,更加清晰透徹,她“看”見神秘詭異的符文迅速擴散,化作席卷一切的“旋渦”,這其中就包括他們。
“我曾經聽一位神魔后裔說過,大荒的天賦神通是吞噬萬物,吞噬的強大生靈越多,它的天賦神通就越強。”
許七安低聲道。
洛玉衡蹙眉不語,大荒的這種天賦神通不是尋常意義上的法術,她的金身無法免疫。
沒想到它的本體如此可怕..........許平峰心里暗自忌憚。
不過,盟友越強大,對他越有利。
不強大如何對抗陸地神仙和一品武夫?
嗡!
空間猛的一蕩,像是刺穿的幕布,斷角激射而去,目標直指洛玉衡和許七安。
以斷角為核心,神秘詭異的紋路化作滾滾旋渦,吞噬一切的旋渦。
洛玉衡眼里金芒閃爍,正要迎上斷角,腰帶忽然一緊,許七安把她往后提了提:
“一邊去。”
沒給洛玉衡發怒的機會,他俯沖而下,雙手合握,抓住了斷角。
呼!
詭異可怕的氣旋霍然膨脹,許七安就像撲火的飛蛾,再難從氣旋中脫離。
斷角有半個城墻高,相比起來,許七安身子連飛蛾都不如,是一只蒼蠅,被一把劍刺中的蒼蠅。
他的雙手皮膚迅速剝離,露出嫩紅的筋肉,筋肉也在快速剝離。
他的氣機和生命力飛速流逝,被氣旋攫取。
大裂谷里,許平峰看著這一幕,眼睛一亮。
“白帝”的神通委實出乎他的預料,看架勢,似乎能讓許七安吃大虧。
“別過來!”
許七安喝住想要上前相助的洛玉衡,咧嘴笑道:
“看好了,讓你看看一品武夫的蠻力。”
話音落下,許七安身上的衣袍炸裂,露出潔白無垢的健碩身軀,一道道流暢又凌厲的肌肉線條展露在洛玉衡眼前。
他周身的肌肉無聲蠕動,可怕的力量從小腿傳遞到大腿,再到腰身,一直層層推動到手臂。
“啊啊啊..........”
許七安昂起頭,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他的雙眼射出兩道貫穿天穹的金光。
整座汪洋沸騰起來,數以萬頃的海水翻涌著卷上高空,白沫噴涌。
天空烏云翻滾,雷電在云層中閃爍,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洛玉衡吃了一驚,在她獨特的視野里,整片天地元素紊亂了,像是出現了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事物,讓大道秩序出現了錯誤。
洛玉衡再看向許七安,“看”見天地元素對他避之不及,不敢沾身,斷角擴散出的詭異神秘紋路,也被他一點點的排開。
她不由的想起以前聽說的一則關于武夫的傳聞。
武夫的極致,便是專修自身,不與外界互通,自成天地。
“咔擦!”
清脆的裂響聲里,那根半座城墻高的羊角,崩裂出無數細小的裂縫,而在這之前,籠罩在四周的神秘紋路,早已先一步潰散。
“咔擦!”
羊角的尖端徹底碎裂,被一品武夫以蠻力硬生生掰碎。
吞噬一切的氣旋隨之消散。
彎曲的羊角迅速回落,朝著海底大裂谷墜去,重新回到“荒”的額頭,斷裂處嚴絲合縫,就像從未折斷過,但被許七安掰斷的尖角,卻難以愈合。
許七安傲立天海之間,雙手血肉盡失,只剩森森白骨,他的氣息不再強盛,隱約要跌回二品,當然,品級依舊是一品。
深吸一口氣,許七安臉色猙獰的朝著海底咆哮道:
“殺了他!”
吼聲滾滾如雷。
海底大裂谷,荒頭頂的羊角紋路驟然亮起,呼,氣旋應激而生。
殺我?許平峰心里一凜,本能的就要施展傳送術。
但是遲了,氣旋籠罩了他,將他定在原地。
緊接著,他的血肉迅速剝離,化作純粹的靈力被吞入氣旋中央。
荒的嘆息聲回蕩在大裂谷中:
“云州大勢已去,你并沒有自以為的那么重要..........
“我的靈蘊受損,還不想徹底醒來,妥協對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一品武夫的強大遠超我的想象.........
“等待許七安百年后壽終正寢?來不及了,時代的洪流已經開始奔騰,大劫將至..........
“你太弱了,并沒有資格成為我的盟友,只有一品才能參與到大劫之中。
“吞噬你對我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氣運與靈蘊同樣重要,而你是練氣士!”
在荒的囈語聲里,許平峰身軀緩緩消融,他臉龐布滿絕望,元神震蕩出氣急敗壞的吼聲:
“不,你不能殺我,別殺我...........”
那不甘和怨氣,濃厚的宛如實質。
他霍然抬頭,透過旋渦中央,看見了冷漠俯瞰著他丑態的許七安。
“我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當初沒掐死你。”
許七安揚起手掌,氣機凝成長矛,緩緩道:
“今日斬你!
“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父。”
用力投擲出氣機長矛,貫穿了許平峰的胸膛。
許平峰身軀徹底崩解,元神寂滅。
這位二品巔峰的練氣士,似乎并沒有料到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收場。
在嫡長子的推動下,死在神魔后裔手中。
...........
激蕩的海水緩緩平息,籠罩在天空的陰云散去。
許七安懸空而立,弓著腰背,劇烈喘息。
他之所主動去接“荒”的長角,一方面不愿洛玉衡涉險,另一方面是要“打服”它,讓它明白一件事:
你雖然很強大,但我要是與你玩命,你一樣得賭命。
當透過洛玉衡攪拌出的旋渦,看見沉睡中的“荒”,判斷出它本體確實出了問題,許七安心里便定下了這個計劃。
且知道,一定能行!
核心和伽羅樹退出中原是一樣的,我為什么要為一個盟友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
而且是大勢已去的盟友。
在云州軍徹底失敗那一刻起,他們這個三角聯盟的關系其實就已經不牢靠了,因為短期內沒有了共同的目標。
果不其然,當他捏碎“荒”的長角,展現出不死不休的態度時,“荒”選擇了妥協。
“了卻因果,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許七安朝著蔚藍的天空張開了雙臂,就像擁抱新生。
洛玉衡眉眼溫柔,破天荒的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溫婉笑容。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蹙眉道:
“監正是死是活?”
許七安愣了一下:
“應該,活著吧?算了,不管他。
“區區一個天命師,沒啥用。”
監正肯定是救不回來了,而且許七安覺得,擔心誰也別擔心老銀幣。
你永遠不知道他在謀劃什么。
............
伸手不見五指的海底,龐大的身軀在水中漂浮,朝著更遙遠的海外飄去。
它閉著眼睛,宛如沉睡,隨波逐流一般漂向遠方。
其中一根彎曲的羊角里,傳出監正的嘆息聲:
“都說了,他不殺生父,誓不罷休,你偏不信邪,這下安逸咯。
“靈蘊又缺了一角。”
荒淡淡道:
“術士的滋味真不錯,我的力量又增強了。”
監正喋喋不休道:
“大劫將至,你還要去海外?”
荒縹緲宏大的聲音傳來:
“你想知道海外有什么嗎,帶你去個地方,我要為大劫來臨做準備。”
..........
洛玉衡望著掌心中的紫衣中年人,道:
“龜背島有不少錢糧儲備,正要可以帶回去,緩解朝廷缺糧缺銀的窘境。”
許七安抬起帶著血絲的指骨,戳了戳洛玉衡嬌嫩的臉頰,笑道:
“國師,我受傷嚴重,急需雙修療傷。”
洛玉衡板著臉,公事公辦的語氣:
“我已是陸地神仙,雙修之事不必再提,你我再無男女之間的關系。”
你的好姐妹花神也說過類似的話,頭一轉,又夾著我的腰咿咿呀呀.........許七安心里吐槽了一句。
.............
東海郡。
布置奢華的東海龍宮。
內廳,身穿嫩綠色長裙,容貌嬌媚的東方婉蓉端著木托盤進來,把茶水放在納蘭天祿面前,笑吟吟道:
“恭喜老師重塑肉身。”
納蘭天祿頭發花白,面容清癯,微笑頷首。
他凝視著心愛弟子嬌媚的臉蛋,忽地嘆了口氣:
“我本想辦法恢復肉身后,便把你送到天宗去,那小子既對你許過終身之約,為師就算得罪天宗,也要讓他娶你。
“但方才,大巫師傳信于我,召我速速返回靖山城。”
東方婉蓉皺了皺眉:
“為何?”
納蘭天祿神色古怪,措辭片刻,道:
“中原戰事已經平定,許七安晉升一品武夫。大巫師說,巫神降下法旨,召天下巫師返回靖山城,你也要跟著一起去。”
他看著東方婉蓉茫然的神色,一字一句道:
“大劫將至。”
............
阿蘭陀。
菩提樹下,伽羅樹菩薩看向白衣如雪,青師如瀑的琉璃菩薩,道:
“接下來,我和廣賢會合力助你療傷,讓你恢復修為。”
琉璃菩薩問道:
“你去見過祂了?”
伽羅樹“嗯”一聲:
“神魔時代的大劫要來了,爾等做好準備,應對大劫。
“另外,許七安躋身一品,成為當世最強武夫,妖族等待的機會來了。阿蘭陀會先面臨一場兵災。”
琉璃菩薩和少年僧人形象的廣賢菩薩,臉色凝重。
............
青州城。
衣衫破爛,蓬頭垢面的流民們擠在城門口,聽著吏員講解告示上的內容。
“即日起,青州再造黃冊,凡登記在冊之人,過往一切不糾...........
“即日起,朝廷廣開糧倉,凡參與重建青州者,皆有田地分配,秋收之前,粥棚不撤。”
那一張張骯臟的、曾經麻木的臉上,煥發出了新生的希望,眼睛里有了亮光。
大奉十三洲,所有告示墻,都張貼著同樣的告示。
黑暗結束,黎明已至。
............
皇宮。
身穿龍袍,威嚴不輸男子得女帝,登上高樓,迎面而來的是徐徐的春風,清涼,但不冷冽。
她負手而立,抬了抬白皙的下頜,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為萬世開太平!
...........
浩氣樓。
“噔噔噔........”
緩慢的腳步聲里,許七安穿著銀鑼的差服,登上七樓,看見了熟悉的茶室,熟悉的擺設,茶案后,盤坐著熟悉的大青衣。
鬢角微霜的男人面帶微笑,溫和道:
“來了?”
淚水一下模糊了視線,許七安仔細的正了正衣冠,就像當初那樣,躬身,抱拳:
“卑職,見過魏公!”
世人多媚骨,唯有君如故!
...........
本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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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逐鹿中原,寫到這里就結束了。
先匯報一下成績吧,均訂118000了。記得是什么時候十萬均的嗎?
是3月17日。
到今天為止,兩個月沒到,均訂漲了18000。按照這樣的趨勢,到5月17號,肯定能到12萬均訂。
恰好兩個月。
十萬均訂的單章里,我說過,這本書從上架開始,就差不多保持一個月一萬的漲幅。。
到了最后一卷,勢頭仍然沒有停下來,我也只能倒抽一口涼氣說:恐怖如斯!
這樣的漲幅我是沒見過,有點懵。
希望我能在最后一卷看到《打更人》的極限,看到均訂漲幅慢下來,不然真有點不甘心完結。
至于追訂,保持在6.3w——6.7w之間。
一本書寫到后期,成績還能一直漲,對我來說,這還是第一次。
我記得寫《姐姐》的時候,天道小黑屋里待了半年,追訂沒跌,妖二代也沒跌,簡直是奇跡。“穩”這一方面,我還是比較自信的。
然后簡單的說一說《逐鹿中原》這一卷,存在很多問題,比如我曾經想嘗試寫一寫戰爭中的配角,后來發現讀者不喜歡,但又騎虎難下,以致于有段時間讀者很不滿意。
說實話,那是我的一個嘗試,身為作者,理當去嘗試不同的寫法,拓寬寫作道路。這么做的缺點是,筆力不夠的話,很容易寫崩,然后惡性循環,造成大雪崩。
拿《打更人》這種成績的作品試手,顯得過于大膽了。
但我既然敢嘗試,肯定是有信心在寫偏之后迅速拉回來,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事實證明,我的能力完全沒問題。
最后一卷的名字,叫《武神》,想來你們也能猜到。
字數不會太多,但也不會少,應該在四百萬字左右完結。
按照我的更新速度,也就三個月的時間了,大家且看且珍惜吧,別罵了!前期和后期真的不能比的。
前期就是一張白紙,可以隨便來,后期你要邊寫邊回顧過去的設定、內容、伏筆等等。
少更一章,少賺很多錢,有錢我干嘛不賺?是真的寫不出來。這個道理,睿智的大老爺們肯定也懂。
而且拒絕水文恰爛錢,這是我創作的初心。所以,這本書也只有五卷。
如果非要繼續恰錢,我可以開副本,再寫兩三百萬字。巔峰級的成績,恰爛錢多爽。非不能,不愿爾。
我要請一天半的假,把本書埋的坑,都回顧一遍,在最后一卷收束,統統填上。真的得請假,不然沒時間去整理這些伏筆。
不出意外的話,最后一卷爆點還是挺多的。
另外說個題外話,打更人出圈指數lv6了,破壁之作,起點第二本lv6。
這本書該拿的榮譽都拿了,完結前到五星就沒遺憾了。
感謝大佬們一路陪伴!
感謝正版讀者的支持。
大佬們罵我千百遍,我待你們如初戀。
下一卷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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