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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間里,宋廷風和朱廣孝還在做著多人運動,臉色沉醉,不可自拔。
女鬼的幻術很強,效果還沒過去....我只恨兜里沒有手機啊,不然就把他倆的姿態錄下來,一生的黑歷史....
許七安沒有打擾兩位同僚的“好夢”,而是引燃了一張記錄望氣術的紙張,走到窗邊,徐徐掃過街面,搜索可疑人物。
入眼,竟是些白茫茫的氣數,在望氣術的定義里,白光意味著白丁。
“呼...”許七安吐出一口濁氣,返回桌邊,坐著喝茶,靜等幻術效果結束。
十分鐘左右,宋廷風和朱廣孝驀地僵住,仿佛時間停止,十幾秒后,他們在滿足的嘆息中直挺挺倒地。
看著昏睡中的兩人,許七安心里一動,有了大膽的想法。
他把宋廷風扛到隔壁包間,甩手“啪啪”兩巴掌,宋廷風夢囈似的“嗯”了一聲,睜開疲憊的眸子。
“寧宴?”宋廷風大吃一驚,驀地坐起身,左顧右盼,搜尋著什么,“蘇,蘇蘇姑娘呢?”
“走了!”許七安“茫然”道:“我從茅廁里回來,恰好見她滿臉紅暈的出去,走路還一瘸一拐。當然,我試著挽留過,但她急匆匆的就走,喊也喊不住。”
“....找到她,我要找到她,我要娶她。”宋廷風猛的蹦起,隨后一個踉蹌,頭暈眼花。
幻術直接作用于元神,后遺癥就是頭暈。
“該死,怎么越來越虛了。”宋廷風推搡著許七安:“寧宴,你快幫忙追她,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未過門的妻子,你是指隔壁的那根柱子嗎?許七安咳嗽一聲:“你們到底怎么了?”
這...宋廷風雖是個好色之徒,但骨子里依舊是保守的,啪啪只能在晚上和床上,在茶樓里白日宣淫,這種事令他難以啟齒。
“你別急,先坐著休息一下,我去外面看看,定把她追回來。”許七安離開包間,轉頭回了隔壁。
“啪啪!”
兩巴掌抽醒。
朱廣孝的反應比宋廷風要更大,見到許七安,神色極為惶恐,下意識的捂住襠部,然后才發現自己穿著褲子。
他有些茫然的左右看了一眼,問道:“蘇....蘇蘇姑娘呢?”
許七安道:“剛走,我還在樓下遇到她,不管我怎么挽留,她都堅持要走,我說你是不是惹她生氣了。”
朱廣孝神色古怪:“她走的時候,有什么奇怪之處?”
許七安“回憶”道:“臉很紅,出了細汗,走路姿勢一撅一拐,可能是崴到腳了吧。”
走路一瘸一拐....朱廣孝聞言,哭喪著臉說:“寧宴,我,我做錯事了....我沒有顏面回京城了,更沒顏面見未婚妻。”
“怎么了,好好說。”許七安連忙安慰。
朱廣孝便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臉色發白,懊悔不已: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頭腦一熱,就對蘇蘇姑娘做了那般禽獸不如的事。我明明有未婚妻了。她,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這可如何是好。”
盡管隔三差五的去教坊司,但教坊司里的女子和良家女子是不同的。
嗯,小孩子才想著全都要,成年人都知道要不起。廣孝同學頭腦很理智....許七安點點頭:“那你可要好好想想。”
朱廣孝抬起頭:“你似乎一點都不驚訝。”
我不驚訝啊,隔壁的老宋跟你是一個想法...許七安嘆息道:“事情都發生了,還能怎么辦。或許,那蘇蘇只是人生中的過客而已。”
朱廣孝聞言,失魂落魄。
...媽誒,憋的好辛苦,哈哈哈!看著朱廣孝魂不守舍的模樣,許七安險些伸手捂住嘴巴。
直接告訴他們所謂的蘇蘇姑娘,其實是一位女鬼,那么宋廷風和朱廣孝頂多覺得丟人,配合幾句怒罵,也就完事了。
以后說起來,還是會覺得糗,但沖擊力不會太大。
現在就不同了,他們表現的多懊悔,在許七安面前說的話越多,將來知道真相后,就越羞恥,恨不得滿地打滾那種。
這是許七安從自己在地書聊天群里吹牛,偶爾會恐懼一下身份曝光的尷尬中,得到的靈感。
將來我身份敗露,沒臉做人時,想一想老宋和老朱兩位同志,心態就會平和許多...這才是兄弟嘛。
....
離開茶樓,宋廷風和朱廣孝格外沉默。
老宋惋惜自己終于有了成家立業的想法,結果只是一場露水姻緣,心里萬分悵然。并在自我腦補之下,把蘇蘇姑娘腦補成了世上絕無僅有的奇女子。
“我一定要找到她,娶她做媳婦...”宋廷風暗暗發誓。
朱廣孝則更加憂郁,因為他要在青梅竹馬的妹妹和天降的美人之間做抉擇。
返回驛站,朱廣孝和宋廷風不約而同的選擇洗澡,也沒讓驛卒準備熱水,直接去了驛站的澡堂。
總感覺哪里不對,為什么全在褲子里...宋廷風泡在冷水中,慢慢回過味來。
蘇蘇姑娘美若天仙,可我是有未婚妻的人啊...朱廣孝還在糾結選擇題。
.....
房間里,許七安坐在案前,手指凝聚氣機,刮擦掉“封靈符”的一角,霎時間,一股陰風從酒壺的壺口涌出,讓房間氣溫驟降。
一道青煙從壺口裊裊娜娜升起,像一條被夾住尾巴的鱔,左沖右突,就是無法把自己從的尾巴從壺口里拔出來。
無奈之下,青煙幻化成一位傾國傾城的大美人,漂浮在壺口之上,可憐兮兮的“垂淚”望著許七安。
“公子,奴家做錯了什么,你要如此待我。”
看起來就像3D投影...許七安微微揚起頭,自下而上審視著女鬼。
“呀,公子偷看奴家裙底。”女鬼嬌羞的按住裙子,咬著唇。嬌媚的臉蛋透出欲說還休的勾人姿態。
...還想勾引我,話說回來,這種紙片人老婆真是宅男福音....許七安“呵”了一聲,摘下玉石扳指放在案上:
“蘇蘇姑娘,繼續努力!”
玉石扳指清氣一閃。
女鬼驚疑不定的打量著玉扳指:“儒家的氣息?”
得到許七安點頭確認后,她一下子收起了媚態,翩然立在半空,居高臨下的俯瞰許七安,脆聲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許七安道:“好!我把扳指投進酒壺。”
蘇蘇姑娘立刻服軟:“爺,再商量商量唄。”
很識時務嘛...許七安順勢把玉扳指收起來,往椅子一靠,問道:“誰派你來的。”
蘇蘇姑娘露出諂媚討好的小表情:“奴家的主人叫李妙真,道門天宗圣女,芳齡十九,尚未婚配。便是她指使奴家色誘公子,從公子這里套取關于周旻案子的線索。以確保是否會威脅到都指揮使楊川南。”
槽點太多,許七安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么吐。首先,這個女鬼真的是二號指使來的,相遇時不過是懷疑,在茶樓里她詢問周旻案信息后,許七安就基本斷定她是二號的人了。
二號執行力很強嘛,昨晚剛說要色誘,今天就立刻行動,不愧是軍娘....這個女鬼就是“魅”?
原來“魅”是指女鬼嗎。
其次,二號竟然是天宗的圣女?嗯,倒也合理,因為各大體系里,擅長養鬼馭鬼的除了巫神教,再就是道門。
他抱著一絲絲的僥幸心理,期望這是巫神教派來的女鬼,然而世事總是無法稱心如意。
最后,二號養鬼的水平太差勁了吧,這是養鬼嗎?這是在養二五仔。我都沒用“大棒”伺候,她就全招了。
“你倒是忠心耿耿。”許七安嘲諷道。
“奴家紅顏薄命,年紀輕輕就死了,做了鬼,自然要愛惜生命啦。”蘇蘇嘆息一聲,靈動的眸子轉了一下,補充道:
“奴家死的時候還是處子之身哦。”
然后呢?因為沒嘗到男人的滋味,所以怨氣不散,成了“魅”?許七安又問道:
“天宗的圣女,怎么成了飛燕女俠,怎么來云州剿匪?”
“天宗修的是天道,想要臻至高深境界,就得太上忘情。所謂想出世,必先入世。為了能看破紅塵,主人奉師命下山游歷。”
然后游成了俠肝義膽,人人談及都要挑起大拇指說一聲“好”的飛燕女俠?不知道天宗的長輩們知道后,會不會氣的吐血。
“...噗!”許七安這回沒忍住,笑出聲來了。
他覺得二號渾身上下都是槽點。
女鬼嗔了他一眼,“爺,還有什么想問的?問完趕緊放了奴家吧。”
“周旻是不是死于楊川南之手?”
“奴家不知道啦。”
“二號有沒有參與此事?”
“這個奴家知道,肯定是沒有的,奴家一直待在主人身邊。”
蘇蘇的話沒有證據,但許七安選擇相信,從地書聊天群中得來的反饋,二號是正義的伙伴,人品值得信賴。
不過,都指揮使楊川南是狼是良,有待考證。
“李妙真的修為。”
“五品。”
道門五品是什么來著?許七安點點頭,“她遣你來色誘我,后續打算怎么辦?嗯,我指的是那方面,也用幻術迷惑我?”
蘇蘇頓時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笑嘻嘻道:“公子呀,奴家肉身早已湮滅,不能陪你行魚水之歡的。但可以附身在女子身上,您要是在街上看上哪家的婦人,一聲令下,奴家就給她附過來,嘿嘿嘿。”
“我不是那樣的人。”許七安沉聲道:“還有,她和楊川南是什么關系?”
“數月前,都指揮使與主人曾一同剿匪,交情極好。”
已經不是官場菜鳥的許七安立刻猜出了楊川南剿匪的真實用意——應付京察。
“最后一個問題。”
“公子請說。”
“有沒有興趣跟著我?”許七安說完,辯解道:“行不行魚水之歡的無所謂,主要是你這附身的能力不錯。”
蘇蘇姑娘長袖善舞,當即擺出任君采擷的姿態:“奴家愿意跟著公子,請公子揭了封印。”
“很好!”許七安拿起壺蓋:“以后就跟著我吧,酒壺就是你的家。”
“公子請揭封印呀,公子,公子.....臭男人,老娘遲早榨干你。”
隨著壺蓋蓋上,蘇蘇聲音消失,房間內的陰氣消散一空。
......
京城,打更人衙門。
陽光和煦,身穿青衣的魏淵伏案看折子,南宮倩柔、張開泰等六位金鑼,低著頭,站在室內,一言不發。
魏淵頭也不抬,淡淡道:“看來京城的日子還是安逸了些,十二封從東北傳回來的密報被巫神教的人給截胡了。
“你們這些金鑼是怎么訓練下屬的?京城待著太閑的話,邊關正好需要你們。”
大宦官即使在盛怒之時,亦是云淡風輕的姿態,好像世上沒有什么事能讓他失態。
六位金鑼垂首不言,在魏淵面前就像做錯事的孩子,不敢辯解,不敢說話。
“噔噔噔...”
樓梯里傳來腳步聲,一名黑衣吏員,雙手捧著信函,急匆匆的進來,在案前停下,躬身道:
“魏公,有云州傳回來的加急密信。”
大奉驛路發達,除了正常的馬匹之外,還有一種叫做火羽獸的奇獸充當腳力,這種走獸源自南疆,屬妖族,性情溫順,擅奔跑。
能輕而易舉做到日行千里。
但是繁殖能力不強,培育起來極為昂貴,因此無法普及,只用于驛路傳書。
魏淵用裁紙刀裁開信函,展開信紙,凝神
密信是姜律中送來的,告訴魏淵,巡撫隊伍已經抵達云州邊境。信中還提到他們剛入云州不久,機緣巧合救下了周旻的外室楊鶯鶯,得到了至關重要的線索。
然后,在信的末尾提到了一件事:
“許七安已在沖擊煉神境,晉升之日可待。不過,卑職發現他竟在同時修行兩種觀想圖,其中一種來自衙門,不知是否是魏公給予?另一種觀想圖為佛門獅子吼,兩者俱已登堂入室。
“卑職有一事不解,請魏公解惑。卑職記得,練氣境的武夫在晉升煉神境之前,只觀想一種圖便已吃力之極。這是因為一來元神強度有限,二來多種圖錄共修,會產生混淆,導致精神出現混亂。
“卑職當年也是踏入煉神境許久,才做到同時觀想多種圖錄。衙門中其余金鑼亦是如此,可為何許七安如此獨特,竟能在練氣境時便觀想兩份圖錄,卑職聞所未聞,難以置信,未將此事公之于眾。”
許七安已在沖擊煉神境....許七安在觀想兩份圖錄....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魏淵,目光倏然凝固。
六位金鑼們察覺到了魏淵的表情變化,紛紛抬頭,心里一凜,如臨大敵。
這份密信,恐怕涉及到了什么重大消息,并且不是好事。
否則,魏公為何竟有些失態。
這時,他們聽到了魏淵吐出一口氣,似嘆息似感慨的自語:
“兩個月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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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不到?
金鑼們無聲的交換眼神,暗中猜測這句話背后蘊含的意思——兩個月不到!
顯然意見,這是某種時間限制,或者時間跨越尺度。
不過,“兩個月不到”所代表的是什么事,才是至關重要的。
金鑼們彼此用眼神示意,慫恿對方去問,但也知道魏公此時在氣頭上,沒人敢去觸霉頭。倘若是極其糟糕的事,不正好給魏公發泄的渠道?
一紙文書調到邊關去,那就安逸了....
魏淵想起了自己當年武道修行的歲月,即使是被監正譽為大奉五百年來最有希望踏入一品的天才的他,當年也用了三個半月,才從練氣境跨度到煉神境。
兩個月不到就完成這個壯舉的許七安,天賦比他預料的更強,此前魏淵欣賞許七安,欣賞的是心性。
心性也是天賦的一種。
至于許七安的修行速度,魏淵之前聽說他將氣機充盈到中丹田,已經對許七安刮目相看。
想著明年春末,這小子差不多就能晉升煉神境,五個月晉升一個品級,這份天資是金鑼這一檔次的。
再加上他天生適合走武夫體系的心性,將來或許能成為第二個鎮北王——三品武者。
誰想,許七安的天賦比他預料的更加強大。
最重要的是,許七安在不知不覺中做到了一件堪稱驚世駭俗之事:
練氣境雙觀想。
佛門獅子吼是絕學,但需要搭配觀想圖錄,這種圖錄遠遠無法與真正的觀想圖錄相比,畢竟金獅咆哮圖只作為“獅子吼”絕學的輔助。
屬于絕學的配套部分。
可即便如此,許七安能在練氣境做到雙重觀想,依然堪稱驚世駭俗。
學富五車無所不知的魏淵,很快就想到了三種可能:
一,一體雙魂。
在西域佛國有諸多記載,得道的高僧坐化之后,會于某位孩童體內復蘇,不但擁有完整的記憶,還天生精通佛法。
這是因為高僧的殘魂與剛誕生的孩子融合。此類元神先天比普通人強大,有諸多神奇之處,可以做到在微末之時雙重觀想。因為他們的元神其實并不微末。
二,自身有大氣運之人。
這類人極為罕見,但凡有大氣運之人,都是名震一方的強者。如道門的道首,司天監的監正,巫神教的巫神等等。
三,長輩高人加持。
這類人沒什么好說的,天之驕子,起始就與普通人不同。
“咳咳...”南宮倩柔清了清嗓子。
他是被金鑼們推出來的代表,楊硯不在,魏公的義子在場的只有他,想來魏公是不舍得把義子趕到邊關的。
“義父,有什么需要孩兒效勞?”南宮倩柔硬著頭皮說道。
魏淵看了他一眼,合上折子,給自己倒了杯茶,悠哉哉的語氣:“沒什么,一件小事而已。”
一件小事?你剛才都快管不住自己表情了....金鑼們心里吐槽。
然后,他們察覺到魏淵的情緒有所變化,盡管還是云淡風輕的做派,但剛才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而現在是陽光和煦,微風輕拂。
看來密信上寫的是好消息....究竟寫了什么?南宮倩柔好奇道:“義父,信上說什么?”
魏淵由衷的笑起來,“許七安沖擊煉神境了,信是姜律中在云州邊界寄回來的,這會兒,應該成功晉升煉神境。”
不可能...南宮倩柔險些喊出來。
許七安剛加入打更人,便在問心關的測試中,成功引起了義父的關注。當時,他和楊硯就在身邊。
可以說,南宮倩柔是看著許七安一路成長,最清楚他的根腳。
此人成為打更人時,還是一位煉精境巔峰,在南宮倩柔看來,“呵”一口氣就能吹死的弱小存在。
盡管義父說過此子潛力極大,南宮倩柔也認同,可他還是無法接受。
兩個月不到,九品煉精境竟成了七品煉神境。已經觸及到了銀鑼的最低標準。
“楊硯要是在這里的話,嘴角要裂到耳根了吧...”南宮倩柔酸溜溜的想。
同樣心里酸溜溜的還有凝練劍意的張開泰,他以前想過要把許七安招攬到麾下,方法他都想好了——銀子和色誘。
礙于金鑼的顏面,沒好意思實施。
“這個許七安天賦竟如此優異?假以時日,咱們衙門恐怕又得添一位金鑼。”
“還好,還好他沒折在姓朱的那件事上。”
在場的金鑼震驚之余,難掩欣喜的情緒。
打更人衙門要是再出一位四品武者,整體的影響力、實力都會再上一個臺階。
高品武夫難得,由自身勢力培養起來的高品更加難得。
在場除了南宮倩柔這個檸檬精,其余金鑼對此事唏噓感慨居多。
這就是有一個好人設的好處,一個比大部分打更人更有底線的人成為高品武者,會更讓人愿意接受。
倘若是個陰險小人晉升高品,他們就會不自覺的忌憚。而對許七安不必如此,他能為一個不相干的少女刀斬上級,換一個角度想,護的其實是他內心的底線。
再這樣下去,義父會收他做義子的吧...楊硯悶葫蘆一個,不會與我爭寵,那個討厭的許七安就很油滑....南宮倩柔酸溜溜的想。
魏淵看了眼角落里的水漏,揮手道:“退下吧,類似的失誤,我不想再次發生。倩柔,去準備馬車,隨我入宮。”
再有半個時辰就是小朝會。
元景帝不上早朝,因為與他打坐悟道的時間沖突。只隔三差五的開一次小朝會,但也不頻繁。
上次的小朝會還是四天前。
....
車輪碾過青石板鋪設的大街,南宮倩柔用力一拽馬韁,馬車在宮城門口停下。
取下懸掛在車板底下的小凳,迎著魏淵下車,南宮倩柔把馬韁交給守城的金吾衛,跟上了那一襲大青衣的背影。
御書房,烏發再生的元景帝,坐在鎏金大椅上,掃過眾大臣,不夾雜感情的聲音說道:
“禹州布政使司傳回來的折子,朕已讓內閣謄抄一份送到眾愛卿手中,朕想知道你們的想法。”
戶部尚書率先出列,朗聲道:“臣以為,這只是禹州個例,張行英所謂的大奉各州漕運衙門中皆有細作,完全是無稽之談。”
工部給事中附和道:“張行英所言,缺乏證據,不足為信,只需徹查禹州漕運衙門即可。”
又有多位官員站出來附議,態度很明顯:不查漕運衙門。
漕運二字,自古以來就是麻煩,它所涉及的利益集團太過龐大,從京城到地方,上至廟堂,下至江湖,錯綜復雜。牽扯其中的人太多太多。
元景帝看向當朝首輔,“王愛卿覺得呢?”
首輔大人作揖:“臣認為,徹查禹州漕運即可。”
“魏淵,你有什么意見?”元景帝看向大青衣。
“臣與首輔大人意見一致。”魏淵回復。
眾官員收回了凝視魏淵的目光。
王首輔側頭,看了一眼魏淵,既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又有些失望。京察這個節骨眼,誰敢提出徹查漕運衙門,那就是自絕大奉官場。
兩個老對手都不會犯這么低級的錯,但又希望對方犯錯。
元景帝點點頭,目光深沉,看不出喜怒,繼續道:
“青州布政使傳回來的一份折子,楊恭在青州各大衙門立了戒碑,碑文上寫著:爾食爾碌,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青州布政使司認為,此詩震耳發聵,有警示百官之效,建議朝廷責令各州效仿,立戒碑。
“諸位愛卿覺得呢?”
御書房中,諸公們騷動起來,前后之間交頭接耳。
“好詩,好詩!”一位給事中振奮出列,高呼道:“此詩簡直神來之筆,妙不可言,這才是我大奉該有的詩,而不是‘暗香浮動月黃昏’,或者‘滿船清夢壓星河’。
“臣熱血沸騰,懇請陛下傳令各州效仿,在各大衙門中立戒碑。”
這位給事中的奏請,得到了在場諸公的附和,不涉及利益之爭,不涉及黨爭,諸公們一下子變的輕快起來,勇于發言,發表各自的意見。
不過并非所有人都持贊同意見,也有人不愿意看著楊恭揚名,畢竟這位青州布政使是云鹿書院的讀書人。
但更多的人希望朝廷這么做,這樣一來,事跡傳來后,有利于朝廷在天下人心中的形象,非常加分。
這與讀書人喜好名聲是一個道理。
近些年來,從民間到士族,從百姓到鄉紳,罵聲不絕于耳。立戒碑之事,可以挽回些朝廷名聲。
王首輔跨步出列,“臣提議效仿青州布政使司。”
元景帝其實也是這個意思,他雖然修仙,雖然不理朝政,雖然斂財無度,但他覺得自己是個好皇帝。
“楊恭大儒之名非虛,此詩于朕在位期間誕生,必將名垂青史。朕不但要在各州衙門中立戒碑,朕還要親自書寫,以朕手書拿去拓印。”元景帝笑道。
“楊恭當年科舉及第,詩詞就是當屆翹楚。”王首輔也跟著笑了。
在場就魏淵懵了半天。
爾食爾碌,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這不是許七安當日在問心關中寫下的詩嗎。
怎么就成了楊恭的?
還是說,這本就是楊恭的詩,許七安是聽了他堂弟許新年的講述?
魏淵很快否定了這個猜測,論詩才,一百個楊恭都不及一個許七安。
此詩最近才出現,巡撫隊伍一路南下,勢必路過青州。也就是說,許七安回到青州,這首詩又是從青州傳過來的。
想通之后,魏淵皺了皺眉,心生疑惑:“此詩是許七安所作,為何陛下方才忽略過去,是刻意的,還是青州布政使司故意沒寫許七安的名字?”
折子是青州布政使司傳回京城,這類折子通常是由衙門吏員代寫,畢竟布政使不可能事必躬親....也就是可能存在吏員為了討好布政使,刻意忽略原作者....到時候,只需要說是寫折子時的疏忽便能搪塞過去。
“事情一旦定下來,楊恭的名聲便會隨著此詩傳出去,到時候,即使楊恭事后解釋,消息能不能傳開是一個問題,效果有多大,還是一個問題。
“該是許七安的文名,誰都奪不了....還是太高調了,年輕了些。”魏淵心里嘆息一聲,出列,朗聲道:
“陛下容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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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景帝看向魏淵,頷首道:“何事?”
魏淵問道:“青州布政使司傳回來的折子里,可有明確此詩是布政使楊恭所作?”
....他這話是什么意思?官場老油條們品出了端倪。
元景帝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有什么問題?”
折子里沒有明確說詩是楊恭寫的,措辭如下:楊公責令青州百官立戒碑,刻碑文,警示世人。
這是一種很聰明的措辭,既不明確,又不給予否認。在元景帝看來,這便是默認了。
“此詩并非楊恭所作,另有他人。微臣覺得,此詩一經流傳,必定天下聞名,于個人而言,乃可遇不可求的揚名之機。不該被楊恭獨占。”魏淵道。
“哦?青州何時出了此等大才?”元景帝笑了笑,來了興趣,盯著魏淵:“不過,你是如何知曉的。”
不是楊恭所作,另有他人....青州確實多出才子,是科考大州....諸公們心里想著,隨著元景帝的發問,將目光投向魏淵。
都在疑惑魏淵是如何知曉這首詩不是楊恭所作。
“亦非青州之人。”魏淵搖搖頭。
元景帝疑問的語氣“嗯”了一聲。
“而且,微臣還知道此詩并非在青州所作,早在一個多月前便問世。也不是青州人所作。”魏淵又說。
這下,眾大臣也跟著疑惑的“嗯”了一聲,那位說“這才是大奉詩詞”的給事中質疑道:
“魏公可別在陛下面前賣關子。”
老噴子了,開口就戴帽子。
早在一個多月前便問世...也不是青州人所作...心思敏銳的官員心里一動,有了猜測。
一時間,諸公們的臉色古怪了起來。
魏淵看了眼臉色猛然一沉的元景帝,語氣平靜:“此詩是打更人衙門,銅鑼許七安所作,原作還在衙門里擺著呢,呵,諸位大人若是觀賞,本官可以借閱。”
果然是他....低聲的議論再次響起:
“此子大才,不讀書真是可惜了。”
“哼,那許平志就是個粗俗的武夫,鼠目寸光。”
“許七安此子,若是能進國子監,該多好!”
到這時候,縱使是不喜歡許七安的朝堂諸公,也難免惋惜一嘆,這等詩才如果是讀書人,當然,前提是國子監的讀書人,那該多好。
沒人質疑魏淵說謊,哪怕是他的政敵。魏淵不可能,也沒必要在此事扯謊,憑白掉份兒。
那位給事中一臉尷尬,垂頭不語,保持低調。
元景帝“呵”了一聲:“你說起此事,是何意啊。”
魏淵笑呵呵道:“自然是幫下屬揚名。”
元景帝冷哼一聲,倒也沒說什么。
他雖不喜許七安,不過身為九五之尊,卻不至于揪著一個小小銅鑼不放。再說,元景帝不喜的人,朝堂上多的是。
當然,小銅鑼犯錯了,或惹怒了他,又是另一回事。
....
清云山,云鹿書院。
天邊飛來一只云雁,振翅直撲清云山,掠過一座座院子,一棟棟閣樓,在崖邊的精致小閣內,二樓的瞭望廳里,被一只手輕松抓住。
清光扭曲中,云雁化作了一只裁剪精致的紙雁,惟妙惟肖。
“楊子謙寄書回來了。”李慕白笑著轉頭,告之室內手談的兩位大儒,兩個臭棋簍子。
張慎和陳泰正殺的酣暢,頭也不抬,隨口就問:“寫的什么?”
李慕白展開信紙,面帶微笑的閱讀,沒多久,臉上笑容漸漸消失,然后臉色漸漸猙獰。
“無恥,簡直無恥!”李慕白驀地將信紙拽在手中,咆哮道:
“老賊楊恭,厚顏無恥,枉為讀書人。我李慕白以他為恥,以他為恥。”
突如其來的咆哮聲,嚇了張慎和陳泰兩位大儒一跳。
“這又怎么了?子謙的一封信也能惹你這般憤怒?”張慎無奈搖頭,嘲笑道:
“純靖啊,你就是心性差了些,暴躁易怒,當年才會輸給魏淵。你看魏淵,胸有靜氣,不動如山。”
大儒陳泰搖搖頭:“純靖性格的確急躁了些,信給我瞧瞧。”
李慕白已經出離了憤怒,心里填滿了檸檬的顏色,怒哼一聲,把信紙甩到棋盤上。
張慎伸手拾起,凝神閱讀,楊恭楊子謙在信上說,他在青州接見了巡撫隊伍,見到了許七安。
楊恭大肆夸贊了許七安,稱他為大奉五百年第一詩才,夸著夸著,張慎就覺得不對勁了,看著有些炫耀和吃人嘴軟的味道。
再往下看,是一首詩:
爾食爾碌,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許七安(師楊恭)
信上還說,這是從碑文里拓下來的。
轟隆隆....崖壁劇烈震動,碎石滾滾,閣樓出清氣震蕩,張慎和陳泰的咆哮聲響徹整個云鹿書院。
“楊恭老賊不配為人師表,老夫建議,將此賊踢出云鹿書院。”
“一首送行詩就罷了,這首也歸他?老夫不服!!”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他還寫信炫耀...”
....
在驛站吃過云州風味的午膳,許七安泡了個冷水澡,精神抖擻。
穿著白色里衣返回房間,揭開壺蓋,裊裊青煙浮起,幻化成傾國傾城的美人,鼓著腮幫:
“臭男人!”
許七安無奈道:“本想放你離開的,現在改變主意了。”
蘇蘇當即改變態度,嬌滴滴的撒嬌:“爺~”
許七安瞇著眼,審視著她。
“爺,您看什么呢。”蘇蘇眨巴著眸子,順勢做出任君采擷的勾人動作。
“我在想寧采臣是怎么操作的。”許七安直言不諱。
“寧采臣是誰?”
“是一位書生,他也和一個魅相愛了。”
“那個魅肯定是饞他的精氣。”蘇蘇氣鼓鼓的說。
“為什么?”
“因為我就是魅啊,我就很饞男人的精氣。”
“你是怎么饞的?”許七安瞇著眼,沉聲道:“老實交代,我要根據你罪孽的輕重,來考慮放不放你。”
“用嘴吸。”蘇蘇做少女無辜狀,“人家吸的都是十惡不赦的山匪,沒有濫殺無辜。”
“吸哪里?嗯,我只是好奇魅的手段。”
“吸頭。”
“哪個頭?”許七安眼里射出凌厲的精光。
蘇蘇神色有些困惑,但還是一五一十的回答,纖細的手指戳著自己的眉心:“這里。”
許七安眼里的精光旋即熄滅,沉聲道:“我想過了,你作惡多端,我不能輕易放了你,回去吧。”
砰!
蓋上酒壺。
“浪費時間...”許七安嘀咕著起身,離開房間,敲開宋廷風的房門。
“什么事?”宋廷風原本打算睡一覺,養一養精神,褲子都脫了,許七安卻來敲門。
“巡撫大人不在,但我們也不能松懈,我打算試著解一解周旻留下的暗號,你與廣孝都是經驗豐富的打更人,你們的意見,相信能對我的推理起到作用。”
宋廷風一聽名偵探許寧宴這么說,又榮幸又慚愧,畢竟有編制的打更人,做的最多的還是暴力輸出,而不是推理。
“寧宴,我在破案方面...其實并不在行。”
“你聽說過一句話嗎?”許七安嚴肅道。
宋廷風搖搖頭。
許七安道:“一些漫不經心的說話,將我疑惑解開,一種莫名其妙的沖動,讓我繼續追尋。你的一舉一動,我卻倍加留心。”
宋廷風警惕道:“你留心我的一舉一動干嘛?你想做什么。”
“不是,順嘴了....”
許七安岔開話題:“對了,蘇蘇姑娘的事有什么感想。”
說話的同時,他盯著宋廷風猛看,期待看見他掩面而逃的羞恥模樣。
宋廷風一聽蘇蘇姑娘,心里就很痛,沉聲道:“今生不能找到她,將是宋某一生的遺憾。”
她就在我房間里....這貨還沒反應過來?這不合理啊,只要和朱廣孝一對,蘇蘇的操作就暴露了...他們都瞞著彼此?為什么啊。
是因為我更值得信賴嗎?許七安頓時有些感動。
“對了,蘇蘇的事,寧宴你別告訴別人,包括廣孝。”宋廷風告誡道。
“放心,我嘴巴很嚴的。”許七安露出燦爛笑容,道:“順便問一句,是因為我比廣孝更值得信賴嗎?”
“不是啊,你為何會產生這樣的錯覺?”宋廷風奇怪的審視著他:“因為你在男女之事上,更沒有底線,所以不怕被你知道。反正也不會比你更爛了。”
“...大家一起去的教坊司,憑什么我就更沒底線,就因為我睡的是浮香,你睡的是姿色一般的?”許七安不服氣,心說我既不煉銅也不戀母,怎么就沒底線了。
“每次與其他同僚說起你夜夜睡浮香,還不付銀子,大家都一起罵:特娘的,爛人!”
“....”
兩人一起敲開朱廣孝的門,宋廷風皺眉道:“你怎么回事,蔫兒吧唧的,剛才就覺得不對勁。”
朱廣孝張了張嘴,欲說還休,最后看向許七安。
你看我干什么,你特么是不是也覺得我是爛人?許七安生氣的翻白眼。
三人結伴來到儲存周旻遺物的房間,仔細檢查許久,宋廷風就泄氣了:“這些東西,我們翻來覆去看了無數次。”
朱廣孝看向許七安:“寧宴是覺得,遺物里存在與暗號相關的線索?”
“記得我破解字謎,找到暗號的思路嗎?”許七安在遺物邊踱步,細心的傳授知識:
“換位思考是推理中不可或缺的環節,周旻這個案子,與桑泊案不同,桑泊起碼有跡可循,順藤摸瓜就可以了。
“但這案子完全沒有其他線索,唯一的線索就是破解周旻留下的暗號。”
宋廷風和朱廣孝微微點頭,若有所思。
有過桑泊案的經歷,他們對破案有了些許心得,但還處在照葫蘆畫瓢階段,再出現類似桑泊案的案子,兩人可以模仿許七安的做法,嘗試破案。
可一旦案子的切入點改變,他們就摸不著頭腦了。
擱在武俠里,宋廷風和朱廣孝還處在練習劍譜階段,而許七安是無招勝有招,手中無劍心中有劍。
“別光顧著點頭啊,說說你們的看法。”
宋廷風不太確定道:“留下暗號,是為了讓我們破解,那么線索其實在很顯眼,很容易找到的地方,就看我們能不能發現?”
“很好,盲僧你發現華點了。”許七安調侃。
接著,他展開紙條,看著兩組暗號,說道:“這是兩組數字,數字為暗號的形式,必定對應著某個密碼本,找到密碼本,我們就能解開謎題。”
因為單純的一串或幾串數字是沒有意義的,所以意義不在數字本身,而是數字指代的信息。
其中必然存在一個密碼本。
“除了一個“默”字,其他都是數字,線索肯定不會故技重施的放在堪輿圖里,那么什么地方擁有大量數字?”朱廣孝疑惑道。
“存在數字的線索太多了,書里不就有數字嗎。”宋廷風說。
“好,非常好的猜想。”許七安眼睛一亮:“我們假設這兩組暗號存在于某本書,按照咱們之前的思路走下去,什么書是我們最容易得到的?”
宋廷風覺得自己的建議得到了采納,斗志昂揚的分析著:“三字經、大奉會典、云州志?”
這些都是云州可以隨便找到的書籍,三字經屬于啟蒙讀物,大奉會典各州各衙門都有一份,云州志則是云州的“史書”,同樣在衙門里很常見,驛站都有。
三人先讓驛卒找來這些書,沒有立刻翻找,因為還有一個問題擺在眼前。
朱廣孝問道:“那么字數代表什么意思呢,怎么找?”
“男人損失大量蛋白質后,腦子都會短暫的不好用。”許七安看著他,認真的說:“這時候,需要休息,或者補一補。”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這些字數要么代表頁數,要么暗指第幾個字。這是最簡單的推理。”許七安回答。
宋廷風翻開三字經,“肯定不是頁數,因為三字經只有那么厚。”
他邊說,邊翻閱三字經:“第一百六十二個字是“義”,第三百四十七個字是“情”。
“其他暗號也解讀出來了,周旻給的兩組暗號,連起來是:默人情性人之...
“好吧,這是錯誤的。”
宋廷風解讀失敗的同時,許七安和朱廣孝也在解讀另外兩本。
朱廣孝說:“默華深水東中....好吧,這也是錯誤的。”
兩人一起看向許七安,他郁悶道:“默要在白飄了。”
隨后,他們又找了許多隨處可見的書籍,以這種方法解密暗號,但都失敗了。
宋廷風和朱廣孝有些泄氣,前者把眼睛瞇成一條縫,道:“寧宴,你突然就不聰明了。”
能明顯感覺到,許七安的思維活躍度嚴重下降,沒有往日那么敏銳。
許七安抬起頭,直愣愣的望著縱橫交錯的梁木,沒好氣道:“你朋友身體不好的那幾天,是不是也特別沒精神?”
“怎,怎么又提我朋友的事...”宋廷風有些小小的尷尬。
“呵呵。”許七安心說,我十三天沒睡覺了,你指望我腦子轉的多快?蘇蘇那個沒用的東西,提提神都做不到,養她何用。
不過,這種魅的優點不在于內核,在于配套的外殼。
養一只魅,就相當于養了一個魚塘,比他辛苦養懷慶、臨安、浮香、采薇這些備胎更輕松愜意。
到時候,魚塘主許七安手握鋼叉,看中哪條魚,就快準狠的插下去。
“不如休息一下吧。”宋廷風提議。
“讓驛卒送一些甜食過來。”許七安說。
對抗大腦疲憊的最好辦法就是攝入糖分,糖分是大腦唯一可以利用的能量,大部分人喜歡吃甜食,其實并不是甜食有多好吃,而是大腦促使著身體去攝入糖分。
許七安現在就很需要糖分。
驛卒給他們做了桂圓蛋花甜湯,葡萄干糕點,杏仁豆腐腦....甜的。
許七安矮個里面拔將軍,挑選了桂圓蛋花甜湯,把杏仁豆腐腦推給瞇瞇眼,宋廷風頓時高興起來,笑道:“寧宴,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甜豆腐腦。”
因為你看著就是個異端...許七安笑道:“因為咱們是兄弟嘛,看你以淚洗面的,給你吃豆腐腦,甜一甜你的心。”
誰以淚洗面了?宋廷風翻了個白眼,知道他暗指蘇蘇姑娘的事。
話說回來,蘇蘇姑娘可真妙啊,是罕見的,能與我大戰三百回合的姑娘....宋廷風想著今日在茶樓包間發生的銷魂韻事,十更了。
“你不會懂的,你是浪子,我不是了。”宋廷風搖搖頭,冷笑道:
“以前你剛加入打更人時,我勸你娶呂青呂捕頭,你扭扭捏捏的不同意,轉頭就跟浮香好上,我當時就知道你是個同類。呂捕頭要是嫁給你,那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許七安腦海里閃過呂青英姿颯爽的模樣,沒好氣道:“雖然呂捕頭沒有浮香漂亮,但你說她是牛糞,太過分了吧。”
“我沒說她是牛糞,我說的是你。”
“那你說什么鮮花插在牛糞上?”
“....”
吃完甜點,因為名偵探許寧宴狀態不佳,宋廷風便主動承擔起推理的重任,清了清嗓子:
“咱們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周旻,我肯定會把密碼本藏在一個巡撫隊伍隨時能找到,但又不惹人注意的地方。”
“嗯!”許七安點點頭。
“周旻的住處已經檢查過,沒有暗格和可疑的東西。他留下的這些書,咱們剛才也比對過了。”朱廣孝說。
宋廷風想了想,摸著下巴,“...可能,未必是書呢?周旻心思縝密,別人能想到的事情,他肯定也能想到。
“我們不妨換個思路,那可能是一本寫著字,但不是書的東西?寧宴,你覺得有沒有這種可能。”
“很好,廷風,你的聰明才智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你是一個被教坊司女人耽誤的天才。”許七安捧了一句,問道:
“那你覺得會是什么呢?既不是書,又在周旻的遺物中。而且還要有相當的厚度....”
許七安忽然頓住。
“是黃歷?!”宋廷風率先喊出來。
埋頭苦干的老實人朱廣孝,準確的在遺物里翻找出一本厚厚的黃歷:“是不是它?”
“就是它!”許七安將胸腔里的濁氣一口吐盡,眼神里洋溢著興奮。
既是書,又不是書。既醒目,又平平無奇。按照這段時間對周旻這個人物的揣度和分析,許七安有極大把握確認,這就是周旻的風格。
三人迫不及待的翻開黃歷,從第一個字開始,按圖索驥的數到第一百六十二個字:日!
乙卯日的“日”。
接著是第三百四十七個字,第四個字,第一個字,第二個字。
組合起來:默日光丁壹伍!
顯然,這是錯的。
接著,他們采用第二個方法,取頁數,而不是字數。
取頁數的話,那么每一個字數對應的就是日歷中的某一天。組合如下:
默、4月6號、1月15號、1月29號、1月25號、1月26號。
“日,又錯了。”許七安把黃歷一丟,罵娘道:“這個思路不對,重新來。”
“或許我們可以先解開“默”這個字,因為它是唯一的字,而且排頭。”朱廣孝提出自己的想法。
排頭的意義是很重要的。
許七安捏了捏眉心:“那你有什么思路嗎?”
朱廣孝搖搖頭。
許七安又問:“默這個字,在咱們衙門里沒有特殊意義吧?”
宋廷風沉吟道:“巡撫大人和姜金鑼早已研究過暗號,如果“默”字指向的是衙門中的某個暗號,姜大人和巡撫大人應該能發現。”
“巡撫大人能發現什么?他也就猜字謎厲害。”許七安撇撇嘴,下一刻,他愣住了。
靈光在枯竭的腦海里迸發,電光火石般的閃過。
他想起了還在警校時,一位研究犯罪心理學的教授曾經講過,一個人的行為和他的習慣是息息相關的。
在對目標人物進行剖析和側寫時,首先要盡可能的收集對方的資料,了解對方的習慣。
再狡猾的罪犯,行為模式也是有跡可循的,那就是他的習慣。
周旻的習慣是什么?
是字謎!
楊鶯鶯說過,周旻喜歡在飲酒時與她玩猜字謎....所以,周旻在思考如何藏匿證據并留下線索時,他會習慣性的往字謎方向靠攏....由此推斷,兩組暗號里,唯一的一個字,也是一個字謎。許七安思路越來越清晰。
宋廷風和朱廣孝相視一眼,默契的保持著沉默,剛才一瞬間,許寧宴的狀態回來了,一如當初追查桑泊案時的睿智、專注。
默,拆開就是黑和犬....許七安邊捏著眉心,邊問道:“我記得去黃伯街的同僚說過,那里是狗市?”
宋廷風“嗯”了一聲:“是狗市,怎么了?”
許七安就說:“默字拆開來,分別是“黑”和“犬”,而黃伯街的信息是周旻在上一個字謎游戲里留下的線索,我覺得現在可以對應上了。”
“你覺得暗號指向的是狗市?”宋廷風皺著眉頭,“那這個黑是代表什么?僅僅一個犬字,就判斷暗號指向狗市,是不是太武斷了。”
“我有一個想法。”許七安沒有說完,出門喊來了驛卒。
“幾位大人,有何吩咐?”驛卒道。
“你對黃伯街了解多少。”許七安問。
“黃伯街啊,那地方可亂了,白日里還好,靜悄悄的。可一到晚上,那里便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偷雞摸狗的,江湖游客,甚至外頭的山匪也會到那條街去。”驛卒回答。
那里到底賣的是狗肉,還是什么肉....許七安腹誹了一句,思索道:“山匪和江湖客,應該不至于為了吃一口狗肉,跑那里去吧?”
“當然不是,黃伯街表面賣的是狗肉,其實是一處黑市。賣的是見不得人的東西,做著見不得光的交易。”驛卒道。
“你有去過黑市?”許七安問。
驛卒頓時露出羞愧之色,囁嚅道:“去買過狗肉。”
買狗肉何必做出一副用手裝逼被發現的尷尬表情...許七安皺眉道:“說人話。”
驛卒小聲道:“在辛6號鋪子找過私娼,買狗肉指的便是這個意思。”
太年輕了,找私娼都這般扭扭捏捏不敢說...三人同時搖頭嘆息。
“辛6號?”許七安問。
“黑市鋪子以天干地支命名。”年輕的驛卒面紅耳赤,感覺自己被公開處刑了。
許七安頷首:“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驛卒關門離開,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許七安聳聳肩:“情況已經非常明顯,黑犬,指的就是這個掛狗肉的黑市。”
至于白帝城為什么會有這種地方,在官府眼皮子底下做見不得光的交易,并不值得奇怪。
就連天下首善之城,也存在很多黑市。
黃伯街距離驛站不算遠,但歸屬于外城,夜里沒有宵禁。
“那其他暗號指的是什么?”宋廷風自問自答:“應該是告訴我們,去黑市應該找誰,或者怎么找。”
“答案就在黃歷里。”許七安很肯定的語氣。
“剛才我們已經檢驗過了。”朱廣孝看著他。
“黃歷的想法是沒錯的,但周旻怎么可能會把至關重要的線索留在遺物里呢。”許七安道:
“是往年的黃歷,不是今年的。”
“是哪一年?”朱廣孝沉聲道。
“廣孝啊,今天的你明顯不如廷風機智。往年有那么多,大奉立國六百年,想要找到正確的黃歷無疑大海撈針,周旻顯得沒有那么蠢。既然不是今年的黃歷,我猜那個黃歷對他來說有某種不同尋常的意義。
“黃歷當然不會有什么特殊意義,但年份有,比如出生年月,新婚大喜日子等。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十四年前的黃歷。
“因為那是周旻被委任到云州的開始。”
十四年前的老黃歷,這回驛站也沒有了,只有衙門和書局還有保留,為了保持低調,宋廷風沒有找衙門,而是去了書局。
一盞茶的功夫,他騎著馬,帶著老黃歷返回。
許七安找來紙筆,在桌案鋪開,想著自己的字難登大雅之堂,便把朱廣孝推出去充當刀筆吏。
他們用之前的方法,采用“第幾個字”的法子解密,發現還是不對,抄錄下來的字牛頭不對馬嘴。
接著采用“頁數法”,第一百六十二頁是五月十二日,宜:開市、婚嫁、入宅、出行。
忌:祈福、開倉、掘井。
“開市!”許七安捕捉出關鍵信息,“應該是讓我們在夜里開市之后,再去黑市。”
他的說法得到了宋廷風的認同。
接著是第二組暗號:叁佰肆拾柒肆壹貳
許七安翻到第347頁,這一頁的日期是1月15號,他掃了一眼當日的黃歷,終于恍然大悟,茅塞頓開,說:
“我明白了!
“一百六十二和三百四十七指的是頁數,四、一、二指的是字數。廷風你看,這一頁的第4,第1,第2個字,連起來是什么?”
宋廷風瞇著眼,念道:“丁15...“
聯想到剛才驛卒說的信息,他脫口而出:“黑市鋪子,丁15號?”
謎題終于解開了...
許七安和宋廷風如釋重負,往椅子一靠,吐出悠長的一口氣。
朱廣孝也擱下筆,感覺渾身輕松。
許七安走到桌邊,定睛一看,大吃一驚的表情說:“廣孝,你寫的字竟這般難看。”
宋廷風跑過來湊熱鬧,跟著大呼小叫:“沒法入眼,沒法入眼...”
朱廣孝不服氣:“你們寫的字很好看?”
宋廷風倨傲道:“我的書法不比讀書人差,我小時候為了練字,省吃儉用的買紙買墨。”
許七安則說:“小時候家里窮,為了練字,我用毛筆蘸水在院子里練字,一練就是二十年。”
朱廣孝狐疑的掃了眼他們,把筆遞過去:“那你們寫幾個給我看看。”
許七安和宋廷風默契的轉身,勾肩搭背:
“走了,回房休息,書法不是用來炫的。”
“我也這么認為。”
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朱廣孝張了張嘴,低頭看著自己的書法,暗暗決定,今后也要開始苦練書法,不能在這個小團隊里落后他們。
回到房間,許七安脫掉鞋子上床打坐,以確保晚上去黑市時,他的狀態是良好的。
興許是大腦過于疲憊,他很長時間沒有進入狀態,思緒不受控制的發散,難以收束。
....算算時間,懷慶和臨安她們已經快收到我的信了吧....希望那封信能讓懷慶轉怒為喜,盡管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裱裱那個傻妞肯定很感動,她比褚采薇那個情竇未開的吃貨更好撩....
至于兩位公主會不會私底下交流信件,或者被她們之外的人看見,許七安認為是不可能的。
第一,懷慶和臨安關系不睦,斷然不存在交換信件的可能。而且,他寫的信有些曖昧,這年代的姑娘要臉,不可能會把這種信告訴別人。
第二,懷慶和裱裱都是成熟的公主,成熟到已經可以進行受孕,擁有收發信件的自由和權力,皇帝和妃子們不會過問,其他人則不敢私拆公主的信件。
他這個小銅鑼給兩位公主寫曖昧信件的事,幾乎不存在曝光的可能性。
漸漸的,許七安進入了觀想狀態。
隨后,他們又找了許多隨處可見的書籍,以這種方法解密暗號,但都失敗了。
宋廷風和朱廣孝有些泄氣,前者把眼睛瞇成一條縫,道:“寧宴,你突然就不聰明了。”
能明顯感覺到,許七安的思維活躍度嚴重下降,沒有往日那么敏銳。
許七安抬起頭,直愣愣的望著縱橫交錯的梁木,沒好氣道:“你朋友身體不好的那幾天,是不是也特別沒精神?”
“怎,怎么又提我朋友的事...”宋廷風有些小小的尷尬。
“呵呵。”許七安心說,我十三天沒睡覺了,你指望我腦子轉的多快?蘇蘇那個沒用的東西,提提神都做不到,養她何用。
不過,這種魅的優點不在于內核,在于配套的外殼。
養一只魅,就相當于養了一個魚塘,比他辛苦養懷慶、臨安、浮香、采薇這些備胎更輕松愜意。
到時候,魚塘主許七安手握鋼叉,看中哪條魚,就快準狠的插下去。
“不如休息一下吧。”宋廷風提議。
“讓驛卒送一些甜食過來。”許七安說。
對抗大腦疲憊的最好辦法就是攝入糖分,糖分是大腦唯一可以利用的能量,大部分人喜歡吃甜食,其實并不是甜食有多好吃,而是大腦促使著身體去攝入糖分。
許七安現在就很需要糖分。
驛卒給他們做了桂圓蛋花甜湯,葡萄干糕點,杏仁豆腐腦....甜的。
許七安矮個里面拔將軍,挑選了桂圓蛋花甜湯,把杏仁豆腐腦推給瞇瞇眼,宋廷風頓時高興起來,笑道:“寧宴,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甜豆腐腦。”
因為你看著就是個異端...許七安笑道:“因為咱們是兄弟嘛,看你以淚洗面的,給你吃豆腐腦,甜一甜你的心。”
誰以淚洗面了?宋廷風翻了個白眼,知道他暗指蘇蘇姑娘的事。
話說回來,蘇蘇姑娘可真妙啊,是罕見的,能與我大戰三百回合的姑娘....宋廷風想著今日在茶樓包間發生的銷魂韻事,十更了。
“你不會懂的,你是浪子,我不是了。”宋廷風搖搖頭,冷笑道:
“以前你剛加入打更人時,我勸你娶呂青呂捕頭,你扭扭捏捏的不同意,轉頭就跟浮香好上,我當時就知道你是個同類。呂捕頭要是嫁給你,那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許七安腦海里閃過呂青英姿颯爽的模樣,沒好氣道:“雖然呂捕頭沒有浮香漂亮,但你說她是牛糞,太過分了吧。”
“我沒說她是牛糞,我說的是你。”
“那你說什么鮮花插在牛糞上?”
“....”
吃完甜點,因為名偵探許寧宴狀態不佳,宋廷風便主動承擔起推理的重任,清了清嗓子:
“咱們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周旻,我肯定會把密碼本藏在一個巡撫隊伍隨時能找到,但又不惹人注意的地方。”
“嗯!”許七安點點頭。
“周旻的住處已經檢查過,沒有暗格和可疑的東西。他留下的這些書,咱們剛才也比對過了。”朱廣孝說。
宋廷風想了想,摸著下巴,“...可能,未必是書呢?周旻心思縝密,別人能想到的事情,他肯定也能想到。
“我們不妨換個思路,那可能是一本寫著字,但不是書的東西?寧宴,你覺得有沒有這種可能。”
“很好,廷風,你的聰明才智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你是一個被教坊司女人耽誤的天才。”許七安捧了一句,問道:
“那你覺得會是什么呢?既不是書,又在周旻的遺物中。而且還要有相當的厚度....”
許七安忽然頓住。
“是黃歷?!”宋廷風率先喊出來。
埋頭苦干的老實人朱廣孝,準確的在遺物里翻找出一本厚厚的黃歷:“是不是它?”
“就是它!”許七安將胸腔里的濁氣一口吐盡,眼神里洋溢著興奮。
既是書,又不是書。既醒目,又平平無奇。按照這段時間對周旻這個人物的揣度和分析,許七安有極大把握確認,這就是周旻的風格。
三人迫不及待的翻開黃歷,從第一個字開始,按圖索驥的數到第一百六十二個字:日!
乙卯日的“日”。
接著是第三百四十七個字,第四個字,第一個字,第二個字。
組合起來:默日光丁壹伍!
顯然,這是錯的。
接著,他們采用第二個方法,取頁數,而不是字數。
取頁數的話,那么每一個字數對應的就是日歷中的某一天。組合如下:
默、4月6號、1月15號、1月29號、1月25號、1月26號。
“日,又錯了。”許七安把黃歷一丟,罵娘道:“這個思路不對,重新來。”
“或許我們可以先解開“默”這個字,因為它是唯一的字,而且排頭。”朱廣孝提出自己的想法。
排頭的意義是很重要的。
許七安捏了捏眉心:“那你有什么思路嗎?”
朱廣孝搖搖頭。
許七安又問:“默這個字,在咱們衙門里沒有特殊意義吧?”
宋廷風沉吟道:“巡撫大人和姜金鑼早已研究過暗號,如果“默”字指向的是衙門中的某個暗號,姜大人和巡撫大人應該能發現。”
“巡撫大人能發現什么?他也就猜字謎厲害。”許七安撇撇嘴,下一刻,他愣住了。
靈光在枯竭的腦海里迸發,電光火石般的閃過。
他想起了還在警校時,一位研究犯罪心理學的教授曾經講過,一個人的行為和他的習慣是息息相關的。
在對目標人物進行剖析和側寫時,首先要盡可能的收集對方的資料,了解對方的習慣。
再狡猾的罪犯,行為模式也是有跡可循的,那就是他的習慣。
周旻的習慣是什么?
是字謎!
楊鶯鶯說過,周旻喜歡在飲酒時與她玩猜字謎....所以,周旻在思考如何藏匿證據并留下線索時,他會習慣性的往字謎方向靠攏....由此推斷,兩組暗號里,唯一的一個字,也是一個字謎。許七安思路越來越清晰。
宋廷風和朱廣孝相視一眼,默契的保持著沉默,剛才一瞬間,許寧宴的狀態回來了,一如當初追查桑泊案時的睿智、專注。
默,拆開就是黑和犬....許七安邊捏著眉心,邊問道:“我記得去黃伯街的同僚說過,那里是狗市?”
宋廷風“嗯”了一聲:“是狗市,怎么了?”
許七安就說:“默字拆開來,分別是“黑”和“犬”,而黃伯街的信息是周旻在上一個字謎游戲里留下的線索,我覺得現在可以對應上了。”
“你覺得暗號指向的是狗市?”宋廷風皺著眉頭,“那這個黑是代表什么?僅僅一個犬字,就判斷暗號指向狗市,是不是太武斷了。”
“我有一個想法。”許七安沒有說完,出門喊來了驛卒。
“幾位大人,有何吩咐?”驛卒道。
“你對黃伯街了解多少。”許七安問。
“黃伯街啊,那地方可亂了,白日里還好,靜悄悄的。可一到晚上,那里便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偷雞摸狗的,江湖游客,甚至外頭的山匪也會到那條街去。”驛卒回答。
那里到底賣的是狗肉,還是什么肉....許七安腹誹了一句,思索道:“山匪和江湖客,應該不至于為了吃一口狗肉,跑那里去吧?”
“當然不是,黃伯街表面賣的是狗肉,其實是一處黑市。賣的是見不得人的東西,做著見不得光的交易。”驛卒道。
“你有去過黑市?”許七安問。
驛卒頓時露出羞愧之色,囁嚅道:“去買過狗肉。”
買狗肉何必做出一副用手裝逼被發現的尷尬表情...許七安皺眉道:“說人話。”
驛卒小聲道:“在辛6號鋪子找過私娼,買狗肉指的便是這個意思。”
太年輕了,找私娼都這般扭扭捏捏不敢說...三人同時搖頭嘆息。
“辛6號?”許七安問。
“黑市鋪子以天干地支命名。”年輕的驛卒面紅耳赤,感覺自己被公開處刑了。
許七安頷首:“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驛卒關門離開,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許七安聳聳肩:“情況已經非常明顯,黑犬,指的就是這個掛狗肉的黑市。”
至于白帝城為什么會有這種地方,在官府眼皮子底下做見不得光的交易,并不值得奇怪。
就連天下首善之城,也存在很多黑市。
黃伯街距離驛站不算遠,但歸屬于外城,夜里沒有宵禁。
“那其他暗號指的是什么?”宋廷風自問自答:“應該是告訴我們,去黑市應該找誰,或者怎么找。”
“答案就在黃歷里。”許七安很肯定的語氣。
“剛才我們已經檢驗過了。”朱廣孝看著他。
“黃歷的想法是沒錯的,但周旻怎么可能會把至關重要的線索留在遺物里呢。”許七安道:
“是往年的黃歷,不是今年的。”
“是哪一年?”朱廣孝沉聲道。
“廣孝啊,今天的你明顯不如廷風機智。往年有那么多,大奉立國六百年,想要找到正確的黃歷無疑大海撈針,周旻顯得沒有那么蠢。既然不是今年的黃歷,我猜那個黃歷對他來說有某種不同尋常的意義。
“黃歷當然不會有什么特殊意義,但年份有,比如出生年月,新婚大喜日子等。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十四年前的黃歷。
“因為那是周旻被委任到云州的開始。”
十四年前的老黃歷,這回驛站也沒有了,只有衙門和書局還有保留,為了保持低調,宋廷風沒有找衙門,而是去了書局。
一盞茶的功夫,他騎著馬,帶著老黃歷返回。
許七安找來紙筆,在桌案鋪開,想著自己的字難登大雅之堂,便把朱廣孝推出去充當刀筆吏。
他們用之前的方法,采用“第幾個字”的法子解密,發現還是不對,抄錄下來的字牛頭不對馬嘴。
接著采用“頁數法”,第一百六十二頁是五月十二日,宜:開市、婚嫁、入宅、出行。
忌:祈福、開倉、掘井。
“開市!”許七安捕捉出關鍵信息,“應該是讓我們在夜里開市之后,再去黑市。”
他的說法得到了宋廷風的認同。
接著是第二組暗號:叁佰肆拾柒肆壹貳
許七安翻到第347頁,這一頁的日期是1月15號,他掃了一眼當日的黃歷,終于恍然大悟,茅塞頓開,說:
“我明白了!
“一百六十二和三百四十七指的是頁數,四、一、二指的是字數。廷風你看,這一頁的第4,第1,第2個字,連起來是什么?”
宋廷風瞇著眼,念道:“丁15...“
聯想到剛才驛卒說的信息,他脫口而出:“黑市鋪子,丁15號?”
謎題終于解開了...
許七安和宋廷風如釋重負,往椅子一靠,吐出悠長的一口氣。
朱廣孝也擱下筆,感覺渾身輕松。
許七安走到桌邊,定睛一看,大吃一驚的表情說:“廣孝,你寫的字竟這般難看。”
宋廷風跑過來湊熱鬧,跟著大呼小叫:“沒法入眼,沒法入眼...”
朱廣孝不服氣:“你們寫的字很好看?”
宋廷風倨傲道:“我的書法不比讀書人差,我小時候為了練字,省吃儉用的買紙買墨。”
許七安則說:“小時候家里窮,為了練字,我用毛筆蘸水在院子里練字,一練就是二十年。”
朱廣孝狐疑的掃了眼他們,把筆遞過去:“那你們寫幾個給我看看。”
許七安和宋廷風默契的轉身,勾肩搭背:
“走了,回房休息,書法不是用來炫的。”
“我也這么認為。”
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朱廣孝張了張嘴,低頭看著自己的書法,暗暗決定,今后也要開始苦練書法,不能在這個小團隊里落后他們。
回到房間,許七安脫掉鞋子上床打坐,以確保晚上去黑市時,他的狀態是良好的。
興許是大腦過于疲憊,他很長時間沒有進入狀態,思緒不受控制的發散,難以收束。
....算算時間,懷慶和臨安她們已經快收到我的信了吧....希望那封信能讓懷慶轉怒為喜,盡管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裱裱那個傻妞肯定很感動,她比褚采薇那個情竇未開的吃貨更好撩....
至于兩位公主會不會私底下交流信件,或者被她們之外的人看見,許七安認為是不可能的。
第一,懷慶和臨安關系不睦,斷然不存在交換信件的可能。而且,他寫的信有些曖昧,這年代的姑娘要臉,不可能會把這種信告訴別人。
第二,懷慶和裱裱都是成熟的公主,成熟到已經可以進行受孕,擁有收發信件的自由和權力,皇帝和妃子們不會過問,其他人則不敢私拆公主的信件。
他這個小銅鑼給兩位公主寫曖昧信件的事,幾乎不存在曝光的可能性。
漸漸的,許七安進入了觀想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