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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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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了兩千字,但不滿意,全刪了。

  今天十二點前肯定無法更新了。這案子到結尾了,我要好好構思構思,既要填坑,又要寫的爽,有點頭疼。

  所以這一章明天補了,凌晨不一定更新。

第223章 許7安的無奈之舉
大奉打更人全文閱讀作者:賣報小郎君加入書架

死的不可能是宋布政使,因為他有足夠的時間逃走,根本沒理由坐在家中等死。

夢巫殺人滅口的可能性不大,因為還沒到需要滅口的地步,有足夠的時間撤退,完全沒必要走極端。

那為什么要偽裝出畏罪自殺假象?

許七安有兩個猜測:一,宋布政使也是個替罪羊,殺他滅口,等于把線索掐斷。同時捏造出畏罪自殺的假象來迷惑張巡撫。

二,宋布政使在拖延時間。

此前商討案情時,許七安和張巡撫等人就有一個共識,一旦將對方逼到窮途末路,那絕對會是一場腥風血雨。

所以張巡撫兩次都是不按規矩的突擊,就是不想給對方反應的機會。

但這一次,似乎是對方提前了一步。

“如果是拖延時間的話,那么宋布政使的尸體就是假的,作為經驗豐富的仵作,怎么可能發現不了易容呢。除非仵作是個狼人....”

基于這個推測,那么巡撫大人就危險了。

此時張巡撫身邊只有虎賁衛和姜律中,大部分打更人留守驛站,姜律中固然厲害,但不要忘了,對面也有一位四品夢巫。

一旦姜律中被夢巫纏住,單憑虎賁衛,任何守護巡撫大人的安全?

戰力彪悍的銀鑼銅鑼才是本次衛隊里的中流砥柱。

宋布政使在白帝城經營多年,楊川南而今成了階下囚,他一家獨大,再沒有本土勢力能遏制他....雖然他調動不了衛所軍隊,但城里的五城兵馬司是聽布政使司號令的....

想到這里,許七安當即招來驛站內所有打更人,將自己的猜測告訴他們。

打更人們一聽,臉色無比嚴肅,盡管還有人將信將疑,但事關巡撫的安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留下四人在驛站留守,其余人跟我走。”一位銀鑼喝道。

他看了眼許七安:“許寧宴,你就守在驛站吧。”

許七安的狀態大伙都知道,不適合高強度作戰,去了也發揮不出太出眾的戰力。

牽來馬匹,十余位打更人快馬加鞭,奔向宋長輔的府邸。

.....

“寧宴,事情為什么會變成,變成這樣?”

宋廷風臉色難看,眼里充斥著不安和焦慮。

他的銅鑼身份是接觸不到案件機密的,在宋廷風以及其他打更人看來,案情的進度是斷裂的,是跨越性的。

出去視察回來,許七安解開謎題... ...

了,張巡撫把都指揮使楊川南逮捕了。

李妙真來驛站拜訪之后,案件似乎發生了反轉,但具體過程他們依舊不知道。

緊接著,就是今天,一伙鏢師送來一個瘸子,巡撫大人密審之后,原來宋布政使才是幕后黑手。

直到剛才,許七安把事情的大致經過告訴眾打更人,他們才豁然貫通。

宋廷風現在已經知道案情的進展,以及眼下面臨的情況,只是消息突如其來,他還需要

點時間消化。

“有句話說,戰場瞬息萬變。查案也是這樣的,敵人不會等著你一步步搜集證據,準備妥當,然后束手就擒。”

許七安還算鎮定,畢竟有姜律中這位高品武夫,以及一眾修為強悍的打更人。

“廷風,你現在立刻出城,去找李妙真,把城內發生的事告訴她。”

為了穩妥起見,許七安決定請求飛燕軍的幫助,李妙真的私軍極其強大,匯聚了五湖四海的江湖高手,戰力彪悍。

“好!”

宋廷風起身就往外走,又快速折返回來,噔噔噔跑上樓,幾分鐘后,換了一身平平無奇的便服。

聰明...許七安暗暗稱贊,同時自省,我竟然沒有提醒他換便服,san值降的這么厲害?

宋廷風騎上一匹不會堵車的小母馬,噠噠噠的走了。

可是半小時后,他又策馬狂奔著回來了,大步沖進驛站,臉色難看:“寧宴,城門關閉了。”

...許七安無聲的望著他,一顆心倏地沉入谷底。

“我感覺要出事了。”

許七安坐不住了,起身在大廳里踱步。

“能出什么事?姜金鑼可是四品武者,仍在江湖上,那可是一方梟雄。而且,其余同僚也過去了。”宋廷風寬慰道。

他同樣也在寬慰自己,給自己增加信心。

即使以大奉的國力,目前來說,也只有一位鎮北王是三品武者。四品境界,確實可以在江湖上橫著走。許七安在京城見慣了四品高手,但那是京城,大奉的核心。

當然,江湖水深,可能藏著一兩位千年老王八。

“其他三處城門肯定也關閉了,宋布政使.....或者他背后的巫神教,擺明了要關門打狗。”許七安來回踱步:

“你想過沒,他們當然知道姜金鑼是四品,仍敢這么做,說明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沒準從他們入夢審問你和廣孝的時候,就已經在籌謀了。... ...

我們沒有鎖定宋布政使,他們就可以忍,按兵不動。

“可一旦我們知道宋布政使才是幕后黑手,那他們會毫不猶豫掀了棋盤。”

“然后呢?”宋廷風聲音有些顫抖:“就算殺了巡撫大人,他們不怕朝廷發兵圍剿嗎。”

“齊黨和巫神教謀劃這么多年,打的不就是這個主意?”許七安看著他,“不為了謀反,人家搞那么多破事干嘛。”

宋廷風心里有些慌亂,不過他好歹是資深打更人,也是見過風浪的,不至于六神無主。

“一定要想辦法把信息傳出去,調動衛所的軍隊。”他說。

“巡撫大人原本計劃今夜派姜金鑼殺了徐虎臣等一干將領,他們也算命大,躲過了一劫。”

許七安回應了一句后,便陷入了沉思。

老宋有一句話說的對,要把消息傳遞出去。

云州終究不是姓宋,不然齊黨和巫神教沒必要這般偷偷摸摸,各郡縣暫且不論,這白帝城中,至少楊川南統領的衛司,就可以和宋布政使掰掰手腕。

宋布政使陷害楊川南,未必就沒有鏟除異己的想法,禍兮福之所倚嘛.....許七安不由想到了這個可能。

但楊川南目前是階下囚,自身嫌疑還沒徹底洗清。而且,就算許七安想用他,重傷在身的老楊也不可能出城去。

“殺出城去,怎么樣?”

一旁,沉默了許久的朱廣孝悶聲道。

這條路很危險,但他只能想到這個辦法。

“現在驛站里只有四個銅鑼,要面對數百名城防軍,乃至更多....非常勉強。”宋廷風搖頭,否決這個提議。

城防軍不是烏合之眾,裝備精良,有弓有火銃。其中想必也有幾個好手。單靠他們四人,即使能殺出城,也要耗費一番功夫。

等趕到軍營,通知飛燕軍,再殺回來....恐怕白帝城內的動亂都已經結束了。

還有一個辦法!

許七安摸了摸懷里的玉石小鏡,心里感慨:我真不想社會性死亡啊。

“我有一個方法可以通知飛燕軍。”許七安說完,連忙擺手:“你們不需要多問,廷風廣孝,你倆留在驛站看守楊川南和梁有平,倘若他倆有任何異動,斬立決!”

“你這話什么意思?”宋廷風一愣。

“我要趕去巡撫大人那邊...不知道為什么,總有不好的預感。”許七安低聲道。

說完,他走出驛站,牽了馬,趕往宋布政使的... ...

府邸。

街上人流如織,百姓們照常活動,完全沒有意識到一場劇變即將拉開序幕。

不過,這與他們本身也沒關系。云州不管換不換主人,他們照常生活。

許七安一手拽馬韁,一手掏出玉石碎片,他沒有直接傳書二號,而是先了金蓮道長。

【三:金蓮道長,傷勢痊愈了嗎?】

他估摸著金蓮道長的傷也該治愈了,上次替他去洛玉衡那里求藥,這都快一個月過去,傷要是再沒好,那就是為難我胖虎。

【九:多謝關心,已經痊愈多時。】

“呼.....”

許七安松了口氣,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三:請替我屏蔽其余人,我找二號有要事相商。】

三號有什么事找二號,這么神秘?

分散在天南地北的“天地會”成員,盯著鏡面的傳書,好奇心充盈了胸膛。

但等待許久,發現地書碎片不再傳來任何信息,他們意識到手里的地書碎片被短暫的屏蔽了,無法再接收任何信息。

這種秘術只掌握在地宗的道士手里,當初那位紫蓮道長就是用了同樣的手段,將他們所有人都屏蔽。

“這種秘術真讓人火大啊...”

南疆的小蠻妞惱火的把玉石小鏡往地上一摔,“轟”一聲,地面劇震,玉石小鏡嵌入地底。

【九:三號,你可以說話了,除了我和二號,沒人能看到你的傳書。】

他們已經斷網了么....道長,其實我也不想你看到我的傳書啊,雖然你一直冷眼旁觀我的操作,但社會性死亡的時候,現場能少一個是一個...許七安邊吐槽,邊減緩馬速,以指代筆,傳書道:

【二號,能看到嗎?】

正等待著的李妙真秒回了他的傳書:【你有什么事與我商量?】

憑借女人的第六感,她認為三號接下來要說的事,有可能與他的堂兄許七安有關。

否則,一個在京城云鹿書院,一個在云州白帝城,相隔數萬里不止。能有什么事商量?

【九:需要我退避嗎?】

【三:好的道長,謝謝道長。】

【九:呵,看起來是極其重要的事,放心,貧道不會外傳的。】

....你特么的!許七安臉龐呆滯。

道長你喜歡上貓的習慣還在嗎?在的話一定要保持啊,將來我肯定給你曝光出去....許七安深吸一口氣,傳書道:#br... ...

r#【二號,我接下來說的事情很重要,你不要有任何猶豫和質疑,聽我說完后,立刻行動。】

也不要過分在意我的社會性死亡,許某人要臉的。

....

ps:先更后改。

???

第224章 夢巫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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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號的話很奇怪,明明遠在京城,卻仿佛情況緊急到就發生在我身邊似的....李妙真細長而精致的眉毛輕輕蹙起。

她今晚其實有事,經過了白日兵諫的風波,出于天宗修行者的敏銳直覺,她隱約察覺到張巡撫笑容外表之下,隱藏著的殺意。

因此,打算黃昏之前去一趟驛站,周旋一二,看事情能否有回旋的余地。

但三號是她非常看重的網友,正直勇敢,聰明睿智,是一個令人敬佩的讀書人。三號有事,她不可能置之不理。

剛想到這里,就看見玉石小鏡的鏡面,緩緩浮現一行文字:

云州案,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宋布政使,張巡撫破解了謎團,原本打算以雷霆之勢緝拿宋長輔。

但宋長輔提前察覺到了危險,設計迷惑張巡撫和打更人,并暗中封鎖了城門。現在白帝城處處殺機,巡撫隊伍恐遭不測。二號,速派兵馳援。

幕后主使是宋布政使?!

李妙真像是被一柄重錘砸在腦門,懵了一會兒,宋長輔才是幕后黑手,也就是說勾結巫神教的齊黨是宋長輔。

宋長輔是齊黨的人?

沒時間思考那么多了,如果正如三號所言,那么白帝城的動亂一觸即發,不,甚至已經展開激戰。

張巡撫要是出了意外,整個云州都會滑向不可控的深淵,姜律中是四品武者,一旦開戰城中百姓難免會被波及。

而這只是動亂的開端,明年開春,朝廷絕對會派大軍進攻云州,戰火之下,多少百姓會生靈涂炭。

李妙真豁然起身,手已經抓起了靠在桌邊的銀槍,但就在這時,她忽然僵住。

腦海里閃過一連串大大的問號,然后匯成一句話:三號怎么知道這些事?

三號遠在京城,又是怎么知道云州發生的事?

她心里隱約有一個猜測,這個猜測在她心里掀起了軒然大波,震驚程度絲毫不比宋布政使兵變來的小。

于是,李妙真頓住,站在原地,手指略帶顫抖的傳書:怎么知道這件事。

傳書發出去后,半天沒有人搭理。

李妙真眉梢一揚,扭頭朝坐在床榻邊,低頭看書的女鬼蘇蘇說道:“傳我命令,集結飛燕軍。”

蘇蘇低頭看書的風情,像極了溫婉知性,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那種溫雅是鐫刻在骨子里的。

如果看的書不是《XX艷史》,那就完美了。

“噢!”

蘇蘇不舍的放下手里的小劉備,扭著盈盈一握的小腰,往帳篷外走。

她有些郁悶,書里的男主人公清一色的俊秀書生,溫... ...

文爾雅,學富五車。

而她將來重塑肉身的話,要給許七安這個好色之徒當小妾。

差距也太大了。

目送女鬼女仆出去調兵遣將,不耽誤時間的李妙真,沉著臉,傳書威脅:若不說,我絕不派一兵一卒。

這當然只是威脅,李妙真現在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去白帝城。

三:其實我領了書院的任務,秘密趕往云州。

二:當我是傻子?

三號是云鹿書院學子,眾所周知,開春后就是春闈,是天下讀書人魚躍龍門的時機。四號之前提及過三號要參加春闈,三號也沒否認。

云鹿書院和云州八竿子打不到一處,什么事情會讓三號舍棄備考的寶貴時間南下?書院人才濟濟,又為什么非得是三號。

云鹿書院的學子奉師命南下,卻對云州案了解的透徹清晰,未免也太不合理。除非有人給他泄露...許七安確實會向堂弟泄露,假設三號是那位堂弟的話。

那么驗證三號有沒有說謊,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詢問一號,讓他(她)去云鹿書院打探。

不過那太耗費時間,現在的情況,時間就是生命。所以二號直接開口詢問,她希望三號能說實話。

三:好吧,攤牌了,我是許七安,我就是三號。

三號是許七安!?

李妙真當場石化,俏麗的瓜子臉呆滯如石刻。

她仿佛聽到了自己內心有什么東西在坍塌,轟隆隆的分崩離析。

正直善良,胸懷正義的讀書人(×)

卑鄙無恥,虛偽好色的打更人(√)

三號的形象,在她心里進行了坍塌、重組等一系列過程。

乍聞噩耗,李妙真內心是出離了憤怒的,她感覺自己被欺騙了,被玩弄了感情,被當做猴耍。

說實話,他對三號很有好感,三號不像一號那樣心思深沉,總愛窺屏。也不像四號那樣看似溫和,實則驕傲無比。

至于五號六號和九號,各有各的特點,但從觀感上來說,都不如三號。

可是,一切都是騙人的。

這一刻,李妙真在腦海里回憶起了三號對許七安的評價。

“臭不要臉,簡直臭不要臉啊....”她緊緊握著銀槍,胸脯起伏劇烈。

這要擱在現代,李妙真就是今日說法里的女主角了,標題是:《十八歲少女被網友欺騙感情》

等等!

憤怒中的李妙真忽然想起了一些不開心的事:

如果三號就是許七安的話,那天她一臉誠懇的在地書群里求助,請求他們幫忙分析案情。

第二天,有點小驕傲的在張巡撫和許七安面前,... ...

吹噓說自己破案了....想到這里,李妙真胸脯起伏愈發劇烈,臉蛋憋的通紅,產生拔劍自刎的沖動。

當時的許七安,心里恐怕在嘲笑自己吧。

她雙手捧住臉,聲音顫抖:“賤人...”

......

遙遠的京城,金蓮道長盯著地書碎片,等了好久,三號和二號沒有繼續交流。

“密談結束也不說一聲。”金蓮道長抱怨道。

許七安這小子,平時吹牛不打草稿,現在好了吧,身份曝光,無地自容了吧。

不過這也不算什么,金蓮道長修道數十載,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失態的。

“庫庫庫....”

幾分鐘后,一聲橘貓跳上院子里的圍墻,警惕的往里張望,似乎打算潛入廚房偷吃。

但這時,橘貓忽然僵住,愣在墻頭不動了,幾秒后,琥珀色的瞳孔恢復靈動,翹著尾巴,開心的走了。

屋子里,金蓮道長躺在床上,眉目安詳。

許七安最后看了眼玉石小鏡,二號沒有嘲諷、指責、謾罵,詭秘的保持了沉默。

有些意外,但又有所預料。

“她應該也想起那天,一時心態飄了說的話,這就是大家一起死的好處啊。”許七安感慨。

接著,他沉淀精神,抱元守一,在識海里呼喚神殊和尚:“大師,大師....”

“大師,在下遇到危機了,希望能得您的幫助。”

call了神殊和尚半天,竟然沒有回復。

許七安有些慌了,之所以敢一馬當先的趕去現場,他是有底氣的,神殊和尚就是他的底氣。

當初兩人約法三章,許七安把身子貢獻出來,溫養斷臂。神殊和尚則要在危機關頭出手相助。

但現在,外掛商好像跑路了?

“向死而生。”

腦海里,傳來神殊大師縹緲的聲音。

向死而生?什么意思,這個回復是救我,還是不救?

許七安忙在腦海里溝通神殊,但狗日的和尚又沉睡了,call不醒。

....

布政使司,后院。

“乒乒乓乓”的聲音傳來,那是虎賁衛在搜查罪證。張巡撫與姜律中站在院中,云州知府恭敬的侯在一旁。

張巡撫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馨香,與梅花不同,是從未聞過的花香。

顧盼之中,他很容易就找到了那朵花,一朵潔白的花,看起來與路邊的野花沒任何區別,但它散發的幽香濃郁悠長。

“寒冬臘月的,竟還有花?”張巡撫詫異道。

知府大人聞言,扭頭看了一眼,... ...

便收回目光,不甚在意的搖頭:“許是什么特殊品種吧,下官也不認識,不過宋布政使...宋賊倒是個愛花之人。”

張巡撫微微頷首。

虎賁衛沒有搜羅到有用的證據。

“奇怪...”張巡撫皺了皺眉。

宋府和布政使衙門太干凈了,干凈的就好像特意收拾過一番,沒有留下任何罪證。

不過,宋長輔做事隱蔽,可能另有根據地,收集不到證據也不奇怪。

沒多久,派人傳喚的官員在布政使衙門齊聚。

.....

大堂,張巡撫站在門口的屋檐下,負手而立,庭院里,十幾名高官分列兩側,沉默的投來注目禮。

“諸位!”

張巡撫眼神銳利,掃視著左右兩列高官,沉聲道:“宋長輔勾結巫神教,貪墨軍需,養寇自重。云州四圍民生凋敝,變亂頻發。

“本官奉圣上旨意,嚴加查察。事發之后,宋長輔畏罪自盡。

“自今日起,云州一切軍政要務,由本官負責處理。凡附逆此賊者,即刻到本官處言明狀況,視情節輕重予以處分。”

“謹遵鈞命!”

眾官員俯首。

這時,在張巡撫的視線里,看見一伙打更人正從大堂的門口沖進來,氣勢洶洶。其中一位銀鑼,手里還拎著一個人。

堂內的官員們聞聲看去。

“他們怎么來了?”張巡撫望向身側的姜律中。

姜律中搖搖頭。

“巡撫大人,大事不妙。”

那位手里拎著人的銀鑼,人還沒到,口中已經高呼起來。

姜律中瞇著眼,看清了銀鑼手中的人,吃了一驚,那是府衙的仵作。

“怎么回事?”

張巡撫目光落在仵作身上,臉色頓時無比嚴肅。

那銀鑼將手里的仵作,交給身邊的銅鑼,快步上前,附耳低聲訴說。

聽完許寧宴的分析后,一眾打更人快馬加鞭趕到宋布政使府邸,結果撲了個空,巡撫已經離開。

問詢府里之后,得知巡撫去了布政使司。

經驗豐富的銀鑼們沒有即可離開,謹記著許寧宴的分析,于是重新查驗了宋布政使的尸體。

這才發現,那張沾滿血污的臉,其實是一張人皮面具。

死的果然不是宋長輔。

打更人們當即捉拿了仵作,火急火燎的趕來布政使司。

“原來如此!”

張巡撫臉色幾經變化,從震驚到凝重,再到現在沉淀情緒后的面無表情。

他緩緩掃過眾官員,望向仵作,道:“誰指使的?”

仵作驚恐難安,目光頻頻望向側后方,那是... ...

云州知府所立的位置。

“回稟巡撫大人,是下官。”知府作揖拱手,竟坦然的承認了。

張巡撫冷哼一聲,也不廢話,揮手道:“拿下....”

他的手沒揮出去,簡單的一個揮手動作,卻艱難的仿佛是抬起千斤之物。

緊接著,他軟綿綿的摔在地上,身邊的姜律中下意識的想扶,沒想到一個踉蹌,堂堂四品武者竟然被張巡撫帶著一起跌倒。

“中毒了...”姜律中心里一凜。

“姜金鑼,巡撫大人。”打更人大驚失色,紛紛靠攏過來。

庭院里,一眾官員惶恐不安,此刻的云州知府在他們眼里竟如此陌生。

“混賬!”

一位銅鑼抽出佩刀,就要斬殺知府。

知府面無表情,抬手結了個印。

“赫赫...”那名被丟棄在地的仵作忽然變異,渾身肌肉膨脹,雙眼化作紅瞳,喉嚨里迸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一頭撞向抽刀的銅鑼。

噗!

刀鋒斬在肩膀上,把仵作整條胳膊斬斷,他恍然不覺,結結實實的撞入銅鑼懷里。

眾人聽見了骨骼碎裂的聲音。

銅鑼倒飛出去,手里的佩刀“哐當”落地。

打更人們眼疾手快,接住了他。但這無法改變結局,那位銅鑼眼里的瞳光迅速黯淡,生命之火熄滅。

“夢巫!”姜律中沉聲道,“原來就是巫神教那位四品夢巫,周旻是殺的?”

知府笑道:“正是!”

“嘩...”眾官員迅速后退,警惕的看著知府。

那位神秘莫測的夢巫,原來一直就隱藏在身邊?他用的什么手段克制司天監白衣的望氣術?

紅瞳中只剩猙獰,失去人性的仵作,默默撿起了斷臂,按在斷口處。

猩紅濃郁的血管閃爍,血色絲線纏住斷臂,重新接續。

血靈傀儡!

這是九品的巫師就掌控的秘術,能夠將活人煉化為傀儡,并以燃燒精血為代價,將傀儡催化成悍不畏死,戰力無雙的死士。

因此,九品巫師又叫“血靈”。

當然,九品的巫師對傀儡的戰力增幅有限,更做不到接續斷臂的程度。

“我中的是什么毒?”姜律中似乎不甘心。

“這種毒叫松花白蟲,白蟲尸體燃燒,會產生無色無味的毒,這種毒不會對身體造成任何影響,但會潛伏在身體里長達十天。

“這十天里,中毒者一旦聞到一種叫做松花的花香,身體就會軟綿無力,成為待宰的羔羊。這是南疆蠱族毒部的毒方。”

“姜律中,為了對付,本座真是煞費苦心啊。是高品武者,普通毒... ...

藥對無效,且很容易識破,唯有這種組合式的蠱毒,且藥性溫柔綿長的毒,才能讓中招。”知府大人神色得意。

張巡撫虛弱喘息,“是后院那朵花?”

“沒錯。”

“所以,特意引著我們去后院。”

“巡撫大人的聰明才智,來的晚了些。”知府譏諷道。

“那,白蟲的毒呢?”

“們天天燒的蠟燭,便是了。們千防萬防,沒想到毒會在蠟燭上吧。巡撫大人外出視察時,驛站里的蠟燭就在神不知鬼不覺中被偷換。”

驛站不可能時刻都有人守著,尤其外出視察期間,偷換蠟燭防不勝防。

張巡撫強撐著問:“宋長輔在哪兒?”

“等們死了,他自然會接手云州官場。”知府冷笑道:“接管白帝城后,囤積在各處的山匪便會進攻各府郡縣,京察年尾,云州將從大奉割裂出去。”

這時,眾人聽見了雜亂又響亮的腳步聲,正有大隊人馬逼近。

“毒藥會在兩炷香之后緩解,可惜們活不到那時候了。”知府大笑道。

....

PS:抱歉,卡文沒有好轉,寫的慢了。另外,這章四千字,三千字的早就更新了。下一章在凌晨后,不過千萬別等,肯定是兩三點了,甚至更晚。

先更后改。

第225章 許7安犧牲了(3章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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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殺聲旋即響起,守在外頭的虎賁衛與五城兵馬司的叛徒展開交戰,弓弦聲,火銃發射聲,兵器碰撞聲......

    清晰的傳入眾人耳中。

    遠有叛軍,近有夢巫,這堪稱絕境的情況,讓一眾打更人臉色難看,一顆心沉入谷底。

    好在都是有著豐富經驗的打更人,見慣了血腥和廝殺,心志堅定。

    “保護姜金鑼和巡撫大人進內堂。”姓趙的銀鑼大喝道,他隨之抽出了刀。

    姜律中一把拽住對方的衣袖,想要說些什么,但那位銀鑼在他開口前,搶先說道:

    “頭兒,我懂,夢巫不擅長近身戰,只要注意不被他得到發絲和血肉,他就無法發動咒殺之術。”

    唐銀鑼咧嘴道:“是啊,頭兒。四品的武夫我們打不過,四品的夢巫難道還不行?那也太丟人了。”

    銅鑼們見頂頭上司如此有底氣,心里不禁一松。

    夢巫手段怪異離奇,不擅長正面戰斗,這一點,他們身為銅鑼只是略知一二。

    出乎銅鑼們意料,姜律中竟然沒放手,這位平日里宛如神明的金鑼,已經連站都站不穩了,但他依舊死死拽住那位銀鑼的衣袖。

    “走!”姜律中說。

    趙銀鑼回過頭來,咧嘴道:“頭兒,你讓我們帶巡撫大人走,這可不行。”

    姜律中搖頭:“帶著巡撫你們走不掉,我是讓你們走。”

    “姜金鑼,不打一場怎么知道會輸?”一位銅鑼說,似乎是為了給自己鼓氣,他說的很大聲。

    趙銀鑼猛的拽回了袖子,拽的姜律中一個踉蹌。

    唐銀鑼扶住了他,嘆口氣:“......等回了京城,頭兒你請我們喝酒吧。”

    最后那位銀鑼沒有說話,朝著姜律中抱拳。

    趙銀鑼一手揚刀,一手摘下腰間的軍弩,扣動扳機,弓弦“嘣”的一聲,利箭怒射而去。

    嘣嘣嘣...

    其余打更人默契的抬弩射擊。

    成為傀儡的仵作,低吼著擋在知府面前,任憑一根根弩箭射入身體,箭尖從背后透出。

    “給老子死!”

    趙銀鑼高高躍起,在青磚崩裂聲里,橫飛過十幾丈,手中的制式長刀迸發出扭曲空氣的氣機。

    噗。

    仵作傀儡當場斬成兩半,血線狂舞,努力的想把他再拼湊起來,但沒有成功。

    夢巫知府靈活的避開了刀芒,那道鋒銳的刀氣撕裂大地,一直蔓延到大堂門口處的臺階,發出“砰”一聲巨響。

    其余兩位銀鑼的攻擊尾隨而至,他們俯身狂奔,拖曳出殘影,彼此配合殺向夢巫。

    攻擊的同時,兩位銀鑼腦海里浮現巫師體系的資料。

    大奉與巫神教偶有沖突,四品以下,包括四品的巫師情報,打更人衙門里非常詳細。

    九品巫師能將生人煉制成傀儡,輔以秘術激發潛能,燃燒精血,讓一個普通人瞬間擁有極強戰力,提升越多,精血燃燒速度越快,直至油盡燈枯。

    同時,九品巫師還可以激發身邊同伴的潛力,同樣以燃燒精血為代價,因此被稱為“血靈”。

    八品巫師掌握的能力是詛咒,根據生辰八字、貼身之物,以及血肉體液等物體為媒介,咒殺目標人物。因此,八品巫師被稱為“咒師”。

    優點是詭異莫測,令人防不勝防。

    缺點是只能咒殺境界低于自身的目標。

    七品巫師的稱號是“靈媒”,能操縱尸體和鬼魂,不管是大奉還是北方的妖族,在戰場上都吃盡了靈媒的苦頭。

    六品巫師叫做“卦師”,精通卦術,趨吉避兇。這個境界的巫師可以用兩個字形容:茍、穩當!

    用一句話形容:穩如老狗。

    出門不需要看黃歷,只需要算上一卦,就能知道今日吉兇。

    五品巫師叫“祝祭”,可以通過儀式召喚來先祖的戰魂,附身于己,被召喚的戰魂如果是武夫,那么祝祭就是一名武夫。如果道士,那么祝祭就是道士,以此類推。

    限制是,只能召喚同等級的戰魂。

    四品巫師就是眼前這位知府的境界,“夢巫”,行走于夢境之中,殺人于無形。遇到夢巫最有效的辦法,就是不要睡覺。

    “不給他布置儀式的機會,不給他請戰魂附身的機會,就能贏!”趙銀鑼心里鼓舞著自己。

    這時,他聽見了呢喃般的聲音,猛的扭頭看去,那是一名被忽略的官員,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以鮮血在地上畫出古怪復雜的陣紋。

    口中念念有詞著晦澀深奧的音節。

    趙銀鑼心里一沉。

    下一刻,一股強盛的氣機從知府體內誕生,他的頭頂浮出一道裊娜的黑煙,隱約是一個模糊的人影。

    與此同時,兩位銀鑼的刀鋒斬來。

    長刀割裂衣衫,斬在知府身上,爆發出刺耳的金屬碰撞聲。他頭頂黑煙晃動了一下。

    銅皮鐵骨。

    “誰告訴你們,儀式必須要巫師本人才能布置?其實,傀儡也可以。”

    頂著知府大人面孔的夢巫,譏笑一聲,抬起手,握住了兩位銀鑼的脖頸。

    隨著“咔擦”一聲,兩位銀鑼瞬間殞命。

    四品武者殺兩個銀鑼,可不就是捏死兩只螞蟻一樣簡單嘛。

    “混賬!”

    大堂里,傳來撕心裂肺的怒吼聲,像是一只老獸瀕臨絕境的咆哮。

    那是無能狂怒的姜律中,他雙眼赤紅,面目因憤怒而扭曲。

    活著的銅鑼們嚇的肝膽欲裂,終于意識到,幾位銀鑼剛才只是鼓舞士氣而已。

    巫師確實不擅長近身戰,但四品就是四品,鴻溝一般的境界差距。所謂的不擅長近身戰,是相較同品級其他體系而言。

    “慫什么?”

    趙銀鑼大喝一聲,震的銅鑼們一個激靈。

    此時此刻,這個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銀鑼,依舊揚著他的戰刀,宛如坦然赴死的勇士。

    “兩炷香時間,我們要為姜金鑼爭取兩炷香時間,現在還早著呢。”趙銀鑼喝道。

    “聒噪。”

    但是現實是殘酷的,偽裝成知府的夢巫,抬起手,氣機匯聚于掌心,用力往下一按。

    震波在空氣中誕生,漣漪擴散。

    包括趙銀鑼在內,眾打更人胸口如撞,吐血倒飛。

    僅是一招,便將一眾打更人打廢。

    姜律中對這一切似乎早已了然,他閉上了眼睛,此時反而沒有了憤怒,因為大家很快就能在另一個世界相見。

    夢巫再次握住了拳頭,請戰魂附身的時間有限,他并不打算和姜律中多說什么廢話。

    畢竟接下來才是重頭戲,掌控白帝城,召集山匪,攻打各府郡縣,必須得在朝廷反應過來之前把云州打下來。

    巫神教圖謀數年,今日便是摘取果實之時。

    一拳打出,氣機摩擦空氣,發出沉雄的咆哮,直撞大堂方向。

    一道人影攔在了中間,是趙銀鑼,他雙手合握長刀,沉腰下跨,怒吼著斬出一刀。

    這理當是他人生中最巔峰的一刀。

    刀氣崩潰,長刀炸碎,胸口的法器銅鑼破裂,可怕的氣機推著趙銀鑼飛進大堂,整座大堂“轟隆”一震。

    姜律中心中也是一震,他惶急的爬過去,把奄奄一息的下屬抱在懷里。

    觸摸到趙銀鑼的瞬間,姜律中就知道回天無力了,他渾身骨骼沒有一處完好,臟腑也是如此。

    司天監或許有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但云州沒有。

    之所以還沒立刻死去,大概是武夫最后的倔強。

    趙銀鑼一直是個很倔強的人,總是一意孤行,屢次違逆姜律中的命令,就像剛才用力甩開他的手。

    “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姜律中低聲道。

    趙銀鑼沾滿血污的臉上,強行擠出一個笑容,滿牙床的血,斷斷續續道:“頭兒,我今年其實又養了一房小妾,十八歲,可嫩了。

    “但我怕你知道,沒敢養在家里。你經常召我們幾個銀鑼密會,三令五申,每年貪的銀子不能超過五百兩,販夫走卒一次勒索不能超過十文,商鋪酒家一次不能超過三錢。

    “你知道嗎,我們幾個私底下都笑話你,連貪污都要制定條例,全天下也只有你了。我們幾個銀鑼,表面上聽你的話,其實背地里該怎么貪還是怎么貪。不然哪養的起這么多小妾呢....抱歉啊,頭兒,讓你失望了。

    “所以,不用為我們這種人傷心,按照魏公制定的規矩,我應該被拖到菜市口斬首。

    “老唐喜歡喝酒,如果你能活下來,記得每年的清明,要多給他倒兩杯酒....

    “最后,最后一個要求.....我,我不想死在異鄉,帶我,回京....”

    趙銀鑼瞳孔里的神采散去。

    “哎!”張巡撫長嘆一聲,自責道:“是本官大意了,是本官大意了....”

    “眼下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這話,姜律中是笑著說的,但眼里的悲傷藏也藏不住,洶涌的流淌出來,化作滾滾熱淚。

    夢巫緩緩走來,暢快的笑著:“說實話,我們其實并不打算割裂云州,扶植山匪,囤積軍隊,只是一手有備無患的暗棋。它應該用在最需要的時候,而不是現在這樣。

    “雖然姓周的經歷查出了賬簿問題,但按照我們的計劃,不過就是把楊川南推出去頂罪。

    “沒想到齊黨竟如此愚蠢,暴露了與我們合作的秘密。招來了你們。

    “更讓我意外的是,區區一個銅鑼,居然能做到這一步,完全打亂了我的計劃。不得以,只能對你們下手,提前占領云州。要恨就恨那個姓許的銅鑼吧,若非他壞事,你們原本不用死。

    “現在,你們先走一步,我會把那個銅鑼揪出來,殺掉。”

    話音方落,忽然有兩道勁風襲來,夢巫抬了抬手,便將兩枚冷箭震碎。

    圍墻上,站著一個挺拔昂揚的銅鑼,手里握著司天監宋卿贈予的法器軍弩,不過,現在已經變成了凡物。

    它的一生,只能射三次。

    “我許七安就這么沒排面嗎,一口一個“那銅鑼”?”

    他身上有血,但都是別人的血,一路殺進來的。

    許七安說完,目光落在死去的兩位銀鑼身上,落在重傷不能再戰的銅鑼身上,那玩世不恭的跳脫氣質倏地沉淀。

    眸光暗沉,面無表情。

    .......

    西城門,一道銀光從天而降,轟隆釘在城墻上,碎裂的磚塊四射,塵埃揚起。

    穿著魚鱗軟甲,扎著高馬尾,身后一件猩紅披風烈烈鼓舞,李妙真站在槍桿上,盯著彎弓搭箭的一眾士卒。

    沉聲道:“為什么關城門?”

    三號.....許七安那賤人說的沒錯,城門確實關閉了,但李妙真沒有魯莽的破城殺人,親自降臨城頭質問。

    “鏘.....”一位將領拔出刀,戟指李妙真:“殺無赦。”

    竟然不解釋,直接動手。

    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李妙真眸光瞬間凌厲。

    崩崩...弓弦震動的清越聲里,數十枚箭矢射向李妙真。

    她不閃不避,一拍錦囊,一股股陰風鉆出,纏繞住箭矢,改變它們的飛行規矩。

    箭矢擦著李妙真掠過,弓箭手們變成了人體描邊大師。

    “鏗!”

    李妙真腰間的飛劍出鞘,化作銀色的閃電呼嘯,游走過一位位守城士卒的脖頸,肆意收割著生命。

    噠噠噠...密集的馬蹄聲傳來,飛燕軍疾馳而來,塵煙滾滾。

    四名銅皮鐵骨境的百夫長,率領著煉神境的什長,殺上城頭,配合著李妙真的飛劍收割守城士卒。

    “主人,你好久沒使用飛劍啦....”女鬼蘇蘇輕飄飄的落在槍桿上,從后面摟住李妙真的腰。

    這把飛劍是道門天宗賜予李妙真的法器,平時幾乎不用,但每次出鞘,都意味著李妙真情緒很糟糕。

    “我很生氣。”李妙真說。

    “是因為巡撫大人遇刺?”

    “不是,是因為一個賤人。”

    “.....”

    蘇蘇皺起好看的眉頭,欲言又止,她是不是忘記自己是天宗圣女這件事了?天宗宗旨太上忘情,不喜不悲,可下山這幾年,李妙真變的越來越沖動,越來越嫉惡如仇。

    硬生生把自己混成了急公好義的飛燕女俠。

    飛燕女俠的稱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這把飛劍輕盈似燕,殺人無影。其次才是她急公好義,哪里有不平事,她就飛到哪里。

    飛燕軍再次展現出了攻無不克的彪悍戰力,迅速清除城頭守衛,接著,一位銅皮鐵骨的武夫,一頭撞開了城門。

    李妙真輕輕躍起,身形下墜,然后握住了長槍,用力拔出,與它一起墜地。

    在她的帶領下,飛燕軍殺入城中。

    ......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夢巫短暫的錯愕后,大笑起來。

    啪嗒!許七安躍下墻頭,握著監正送他的黑金長刀,咬牙切齒道:“該下地獄的是你,你這婊子養的。”

    “許寧宴,你來干什么?”姜律中臉色大變,“你特娘的送死嗎,你救不了我們的,走,快走。”

    我還走的掉嗎....許七安心說。

    他確實走不掉,因為夢巫鎖定了他,正緩緩握拳,頭頂的黑煙微微鼓蕩,像是在蓄力。

    “寧宴,你...”張巡撫閉上了眼睛,“你這是何必呢。”

    許七安一點都沒慌,心里溝通神殊和尚:

    “大師,快助我殺了此人。”

    “大師?”

    “臥槽,大師你還在不在?你別玩我啊。”

    “大師我草泥馬的...”

    拳罡撲面而來,耳邊風雷怒吼。

    當是時,一聲嘆息傳遍全場:“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

    許七安腳下,一道陣紋亮起,升起半透明屏障。

    “轟!”

    氣機在屏障表面炸開,爆炸聲震耳欲聾,鋪在地面的青磚第一時間掀起,聲勢駭人。

    布政使司的大堂,轟隆隆的坍塌了半邊。

    漫長的耳鳴過去,許七安聽見姜律中的怒吼:“楊千幻,你也在云州,你為什么袖手旁觀,你剛才為什么沒出手?”

    許七安豁然回首,看見一道白衣身影,負手而立,背對著他們。

    對于楊千幻的出現,他心里沒有任何驚訝,只想說:你這死鬼,你終于來了。

    許七安早就懷疑那個擄走梁有平的術士就是司天監的某位師兄,極有可能就是楊千幻。

    果不其然。

    我楊某人一生行事,何需向他人解釋?楊千幻心里浮現這句話,但沒有說出口,嘆了口氣,解釋道:

    “我來云州是身負師命,方才不在此處。”

    監正給他的任務是:看好許七安。

    許七安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幾位銀鑼遇害時,他并不在現場。

    “我帶你們走。”楊千幻腳下陣紋擴散,籠罩向許七安,籠罩向張巡撫等人。

    “哼!”

    夢巫一腳踏裂陣紋,“楊千幻,想在本座手中救人,你還不夠格。”

    楊千幻的回復是:“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

    “狂妄!”夢巫山羊須顫動,似乎生氣了。

    “走不走?”許七安耳畔,響起楊千幻的傳音,“我只能帶你走,人數太多,陣紋無法成型便會被破壞。”

    許七安嘴角一挑:“你還有一個辦法,帶這家伙走。”

    “外頭有數百名叛軍。”楊千幻警告道。

    “我知道。”許七安回答。

    短暫的沉默后,楊千幻道:“好。”

    他用力跺腳,陣紋迅速擴散,這次,只籠罩了夢巫一人,在他剛剛反應過來時,兩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帶出城去打。”許七安朝著天空喊道。

    沒有得到回復。

    許七安把兩名銀鑼的尸體帶進了大堂,輕輕放在姜律中腳邊,“抱歉,我來晚了。”

    “你不該來。”姜律中沉聲道。

    我還是來了....許七安很想玩梗,但話到嘴邊,變成了苦澀的笑。

    銅鑼們互相攙扶著進了內堂,打坐吐納,撫平傷勢。

    姜律中掃了一眼幸存的銅鑼們,眼里多少有些欣慰,但外頭隱約傳來的打斗聲已經進入尾聲,這讓他意識到大伙沒有脫離險境。

    “外頭什么狀況?”張巡撫望向大堂之外。

    “大概還有四五百叛軍,我殺進來的時候,虎賁衛已經折損殆盡了。”

    銅鑼們睜開了眼睛,他們的眼神是一樣的,充斥著絕望。

    “罷了,罷了......”張巡撫慘笑一聲:“看來在劫難逃,本官有負皇恩,有負魏公的囑托。”

    “你不負他們的,你負的是這三位死去的銀鑼。”許七安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門檻處。

    “寧宴,你走吧,以你的戰力,從后堂離開,能脫身的。”姜律中紅著眼眶,催促道:

    “滾滾滾,趕緊的,老子今天就和部下一起死在這里了。你是魏公看中的人,你要死在這里,魏公會刨我墳的。”

    “有希望的,只要撐下去,我們會有救兵的。”許七安的視線里,已經看見叛軍的身影了,他們攻進來了。

    他回首,朝張巡撫拱手:“巡撫大人是個好官,雖然也有一肚子的壞水,但心里終究是把百姓擺在前頭的。我討厭這個世界,但能看見你這樣的好官,我很欣喜。所以我不想讓你死。”

    他接著朝姜律中拱手:“姜金鑼是個好上級,教坊司喝花酒是一把好手,以后有機會的話,我再請你去教坊司,看上哪個花魁盡管說,浮香不行。”

    他看向三名銀鑼的尸體:“不管他們生前是怎樣的人,至少在死之時,沒有辜負打更人三個字。”

    最后,他抱拳,抬到頭頂,“魏公待我恩重如山,處處優待,沒道理享受福利的時候沖在最前頭,遇到危險又龜縮在后。”

    說完,他關上了大堂的門。

    姜律中微微動容,嘶啞的喊道:“寧宴!”

    一位銅鑼嘴皮子顫抖,喃喃道:“不行的,不行的,他在沖擊煉神境,他根本撐不住的....”

    張巡撫顫巍巍的起身,虛弱的風一吹就倒,但他還是堅強的站了起來,朝著許七安的背影,深深作揖。

    外面的情況他們看不到了,但在弓弩發射的聲音里,在兵器碰撞的聲音里,在嘈雜的喊殺聲里,傳來少年激昂的吟唱:

    “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發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

    .....

    許七安守在庭院入口,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叛軍來一個他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甲胄在這口監正出品的長刀中,脆弱的仿佛紙糊,更何況是血肉。

    起初還感覺到不適,對于雙手染血充滿著恐懼,但殺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叛軍中,多以普通人為主,偶爾有幾名煉精境的高手。對于氣機渾厚,半只腳踏入煉神境的許七安來說,其實也沒太大差別。

    但架不住人海戰術,且自身狀態實在糟糕,一氣斬殺十幾人后,許七安漸漸力竭,胃里翻江倒海,手臂麻木,失去知覺。

    最麻煩的還是弓弩,這些玩意密集攢射,根本不是一把刀能扛住。

    好在胸口綁著法器銅鑼,等閑刀槍劍弩無法傷他,許七安盡量嗑飛射向面門的冷箭,其余地方也就隨它了。

    一氣斬首五十人后,許七安到達了第一個極限,體內氣機枯竭,雙眼發黑,精神宛如干涸的池塘,下一刻就會昏迷過去。

    當他撐過這個極限后,詫異的發現,干涸的池塘涌出了新泉,滋養著元神。

    周遭的景物變的清晰,士兵們猙獰的面部表情,鼓起的肌肉,揮舞戰刀劃出的軌跡......一切細節都準確無誤的被捕捉,烙印在腦海里。

    ....這就是煉神境,能東西周遭一切的煉神境?

    不,還沒到極限,還可以繼續突破。

    向死而生!

    許七安忽然明白了神殊和尚的意思。

    不眠不休的壓榨元神,本身就是一種向死而生。但還不夠,如果把元神比喻成一塊鐵胚,普通武者晉升煉神境,相當于錘子只砸一次。

    許七安現在做的是反復捶打,淬煉元神,一次次在生死邊緣突破極限。

    斬首一百人,他再次面臨極限,強撐過去后,新泉汩汩冒出,精神力再次突飛猛進。

    “不行了,快撐不住了......臭和尚,老子這條命就交給你了,你可別耍我啊.....老子京城里還有一大群想通的妹子呢......”

    一氣斬殺兩百人后,新泉沒有繼續涌出,因為許七安力竭而亡了。

    元神的飛速成長,與肉身并沒有關系。他一次次壓榨元神,其實也是一次次壓榨肉身,元神有新泉涌出,但肉身沒有。

    這個殺神終于停止揮刀,拄著而立。但叛軍沒有繼續進攻,他們握著戰刀,面目猙獰,警惕著,恐懼著,他們被殺的膽寒了。

    “拿弩箭射他。”人群里有一個聲音大聲喊。

    嘣...弓弦震動,弩箭激射而出,不知道是體力耗盡,還是情緒緊張,原本射向眉心的弩箭竟然偏了,擦著許七安的頭皮飛過。

    但叛軍們歡呼起來。

    “他死了,他死了....哈哈哈哈,這狗日的終于死了。”

    “剁碎他,剁碎他為兄弟們報仇。”

    一擁而上。

    但就在這時,一口飛劍破空而來,繞著人群一劃,將最前方的幾名士卒斬殺。

    緊接著,四名宛如神魔般的武夫撞破圍墻,率領一群甲士殺了進來。

    此時叛軍還有三百余人,但面對這支天降奇兵,不比韭菜好到哪里。一條條生命被收割,一個個士卒倒下,濃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清理完叛軍的飛燕軍,看見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庭院入口處,一個少年傲然而立,身上插滿了箭矢,腳下是橫陳的尸體,他站在尸山上,拄著刀。

    沒有了生命的氣息。

    披著猩紅披風的李妙真,站在他的面前,背影竟有些落寞。

    原本滿腔怨氣和怒氣,幻想過再次見面,一定要狠狠教訓他一頓的李妙真,此時此刻,竟如鯁在喉。

    李妙真紅著眼圈:“對不起,我來晚了。”

    “妙真...”

    一位百夫長走過來,目光卻停留在許七安身上。

    “嘩啦啦。”他原地站直,鱗甲碰撞,朝著許七安抱拳。

    嘩啦啦......鱗甲碰撞聲響成一片,四百多名飛燕軍同時抱拳,整齊劃一。

    他們甚至不知道庭院入口站著的這位少年是誰,叫什么名字。但他們發自內心的敬重。

    “進去看看,巡撫是死是活。”

    李妙真的聲音略顯空洞。

    “是!”

    百夫長繞過許七安,奔進了庭院。

    人群之后,傾國傾城的蘇蘇,靜靜的站在角落里,怔怔的看著許七安。

    “你是笨蛋嗎....”

    .....

    哐...

    百夫長推開門,看見盤膝坐了一地的打更人,看見了完好無損,但臉色慘白的張巡撫。

    眾人臉上露出了絕望之色。

    百夫長一愣,忙說道:“在下飛燕軍百戶,李虎,你們得救了。”

    飛燕軍?!

    打更人們面面相覷,雖然不明白飛燕軍為何會出現在此,但外頭的喊殺聲確實是停了。

    他們得救了。

    絕境逢生。

    “呼....”張巡撫一個踉蹌,緊繃的弦,終于放松了,他用力扶著桌子,才沒讓自己摔倒。

    “寧宴呢.....”張巡撫問道:“外頭那位,那位銅鑼呢?”

    死里逃生的打更人齊刷刷看了過來。

    百戶忽然有些閃避,不敢看他們的眼神,他們眼里有著希冀,有著從自己口中得到好消息的渴望。

    “他.....戰死了。”

    ......

    張巡撫連滾帶爬的沖出大堂,穿過庭院,來到了許七安面前。

    但他看到的,只是一具殘破的人形,渾身插滿了箭矢,布滿了刀傷,沒有任何生命跡象。

    沒來由的,他耳畔回響起少年最后的吟唱:

    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發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

    一諾千金重....

    這一刻,巡撫大人癱坐在地,老淚縱橫。

    .....

    城外。

    一排排床弩攢射,弓弦聲清越回蕩,一架架火炮發射,轟隆聲震耳欲聾。

    楊千幻腳下亮起一道道陣紋,功能各不相同,有時是狂風裹挾著箭矢,增加它的穿透力,或者改變運行規矩,追擊敵人。

    有時是召來火焰,增添炮彈爆炸的威力。有時則是純粹的召來天雷,轟殺敵人。

    “我精通三十六種陣法,其中二十中是攻殺之術,殺你這螻蟻,不過彈指之間。”楊千幻冷哼道:

    “但你要是收回之前那句話....”

    “什么話?”

    已經數次召喚戰魂的夢巫,身形狼狽,盡管他戰力無雙,卻無法觸及到掌握了傳送陣法的楊千幻。

    “你剛才說,我要在你手中救人,還不夠格。男人,你成功激起了我的怒火。”

    “收回又怎樣,不收回又怎樣。”

    “收回就留你全尸,不收回就讓人化作灰灰。你們巫師不擅長攻殺,尸體堆積如山的戰場才是巫師的主場,至于這里,我說了算。”

    “我想走你一樣攔不住。”

    夢巫隔空一掌,拍的炮彈炸裂,他被狂熱的氣浪推的踉蹌后退,嘴角沁出血絲。

    “現在張巡撫和姜律中已經死了,等山中囤積的大軍趕來,你也只有灰溜溜逃回京城這條路。”

    說到這里,夢巫忽然心悸了一下,他皺了皺眉,一邊后退,一邊掐指運算。

    對于卦師而言,心悸就意味著冥冥中的預兆。

    “怎么可能....”夢巫失聲驚呼。

    他算到了危險,危險來源于姜律中。可是,他現在本該死去,沒有任何生機才對。

    行動之前,他卜過一卦,卦象顯示,今日都會非常順利。可如今再算,一切都已經變的不同。

    卦象顯示,大兇之兆。

    是誰屏蔽了天機?

    “轟轟轟....”

    地平線盡頭,一道身影狂奔而來,他前一刻還在遙遠的天邊,下一刻已近在眼前。

    是面目猙獰,雙眸赤紅的姜律中。

    狂暴的氣機如海潮翻涌,昭示著主人的無邊怒火。

    ......

    驛站,大廳。

    宋廷風和朱廣孝守在大廳里,樓上只留一位銅鑼看管犯人。

    兩人的佩刀放在桌上,誰都沒有說話,寂靜的枯坐,這樣的氣氛已經維持了半個時辰。

    突然,兩人耳廓齊齊一動,聽見了車輪轔轔的聲音,在驛站門口停下來。

    宋廷風和朱廣孝抓起佩刀奔了出去,在院子里看見了張巡撫,看見了銅鑼們,看見了高馬尾的李妙真。

    他們臉上鐫刻著悲傷,沉默不語。

    “寧宴呢?許寧宴呢?”宋廷風在人群里張望,沒有看見同僚的身影。

    “在外面。”一個銅鑼低聲說。

    宋廷風心里“咯噔”一下,不顧一切的沖了出去,然后,他在驛站外的馬車里看到了許七安。

    他臉上蓋著一件袍子,宋廷風能認出他,是因為那口與眾不同的刀。

    宋廷風伸出手,顫抖著,扯下了袍子。

    半個時辰前,還是生龍活虎的同伴,現在已經沒有了表情,永遠的沒有了。

    宋廷風站在那里,低著頭,也許有個五六秒。突然,“啊....”撕心裂肺的嚎了出來。

    “節哀...”一名銅鑼走過去,眼里含淚。

    “滾!”朱廣孝一腳把他踹飛出去。

    宋廷風還在那里哀嚎,“我去你娘的節哀,老子兄弟沒了,你讓我節哀....你們還我兄弟,還我兄弟....嗷嗷嗷....”

    ......

    灰蒙蒙的世界中,許七安再次見到了那座小廟,廟里盤坐著一個俊秀的年輕和尚。

    “大師......”許七安悲憤道:“我好像死了,我想問候一下你全家女性,不知是否方便?”

第226章 春祭日復蘇(八千字大章)
大奉打更人全文閱讀作者:賣報小郎君加入書架
許七安很憤怒,任誰遇到這種事都會憤怒。

  要不是知道打不過,許七安早就上前找麻煩了,一手拎著領口,一手掄巴掌,一邊打一邊質問:

  不是說好的救我嗎,你這個坑貨,你特么還我一條命!

  這臭和尚完全辜負他的信任了啊,說好我把身體獻給你,你幫我殺敵的呢?雖然咱倆是口頭協議,但能不能有點契約精神?

  這時候,許七安很應景的想到一首歌:

  出賣我的愛,你背了良心債,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

  “我現在該怎么辦?我還能活嗎?是要轉世投胎,還是奪舍重生,這個世界有輪回嗎?”

  許七安懷著忐忑的心情,壓住所有情緒,好言好語的和神殊和尚商量。

  事已至此,翻臉已經沒用了,應該考慮如何面對未來。這不是慫,這是成年人的思維方式。

  轉世和奪舍重生兩個選擇,許七安更傾向于后者,==D,需要很漫長的時間。

  一個成年人的靈魂,困在嬰兒身體里,沒幾年他就因為過于無聊而發瘋了。

  許七安浮想聯翩之際,神殊和尚睜開眼睛,眉眼祥和,道:“你似乎在怪我?”

  不,不怪你,只怪我信錯了人.....許七安心里吐槽。

  “你對武夫體系了解多少?”神殊和尚面帶微笑。

  許七安想了想,道:“勥烎菿奣?”

  神殊大師表情微微一頓,像是沒聽見,淡淡道:“武夫錘煉自身,以人力對抗天地之力。這個“身”不單是指肉身,精氣神三者是一體的。”

  你這臭和尚都不會接梗,不好玩.....許七安恍然的點頭:“所以,大師即使被封印在桑泊五百年,元神依舊不滅,便是此理?”

  這才合理嘛,如果只是錘煉肉身的話,那武者的短板也太明顯了,像道門這種專修元神的體系,豈不是分分鐘可以奪舍武者?

  武者雖然沒有各大體系那般花里胡哨,但感覺后期最穩,至少比道門要穩。

  看看道門三宗都是啥德行,干啥啥不行,崩壞第一名。

  神殊和尚頷首,“但三品之下,武者以打熬肉身和吐納練氣為主,唯有七品煉神境是錘煉元神。”

  聽到這里,許七安猛的意識到不對勁,既然精氣神三者比例相等,為何只有七品這一個品級錘煉元神?

  “你現在知道煉神境的重要性了吧。”神殊和尚講解道:

  “尋常武者煉神,只是初步摸索到極限,此為下等。在絕境中不停的突破極限,此為上等。你在這個階段打下的基礎越扎實,將來到了高品,你的底蘊越深。”

  “大師,七品煉神,是為哪一個品級打基礎?”許七安心里一動。

  “二品合道。”

  這對我來說太遙遠了,我這輩子能不能達到那個高度還難說呢....許七安心里腹誹,“道理是這般,可,可我終究還是死了。”

  他覺得,為了虛無縹緲的二品打基礎,白白賠上一條性命,太虧了。

  “向死而生,不死,又怎能生?”神殊和尚笑道。

  “那我是轉世還是奪舍重生?”許七安追問,沉吟道:“如果能選擇,我希望奪舍重生,也沒什么太大的要求,嗯,首先一定要俊美無儔。

  “其次,得是顯赫世家的嫡子,含著金湯匙出生。當然了,修為最好是練氣境,千萬不要煉精境,我不想再過以前那種,以手撫陰坐長嘆的苦日子。

  “最后,要有一個雙十年華的狐媚子姐姐,會嚶嚶嚶那種。”

  神殊和尚無視了他的要求,臉龐仿佛鐫刻著萬古不變的祥和,道:

  “三品武者能斷肢重生,極難殺死,修至最高境界,號稱不死不滅。貧僧僥幸達到了此等境界。”

  許七安心里一動,便聽神殊和尚說道:“你死之前,我將你最后一縷生機攫取保留,我借你身體溫養殘軀,亦能反饋于你。貧僧贈你一滴精血,你將之煉化,自可起死回生。”

  那一縷生機就是現在的我嗎.....所以我出現在了這里?許七安問道:“多謝大師,那我何時能蘇醒?”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神殊和尚道。

  還好這個世界沒有火葬,不然嗩吶一響叔嬸白養.....難怪神殊大師沒有出手救我,原來向死而生是這個意思......你早說啊,我當時可以多喊幾句口號,裝個清醒的**.....確認自己能復活后,許七安心情明媚起來,愉快的吐著槽。

  .........

  城外!

  粗鄙的武夫迎面撲來,夢巫呼吸一窒,仿佛直面了山傾,直面了海嘯。

  此時此刻,困惑和懊悔都是無用的情緒,殺敵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夢巫雙手捏印,口中念念有詞,他的身體爆發出刺目的血光,氣息節節攀升。

  血靈術,已燃燒精血為代價,短暫提升戰力。

  姜律中無雙拳意已至。

  夢巫以拳對攻。

  兩只拳頭撞在一起,最開始的那個瞬間是無聲的,但在幾秒后,轟隆隆的巨響宛如焦雷爆炸。

  兩人腳下地面同時一沉,塵埃瞬間揚起,籠罩方圓數百米。

  楊千幻閃避不急,倉促間一腳跺地,一道道陣紋亮起,化作一道道屏障,但又在下一刻紛紛破碎。

  逼王感覺后腦被人用力敲了一悶棍,后背被馬車狠狠撞中,疼的差點叫出聲,但忍住了,因為不符合身份。

  砰砰...

  之后又是兩拳,夢巫體表血光潰散,頭頂黑煙炸散,他宛如炮彈倒飛了出去。

  姜律中已經被憤怒沖垮了理智,現在的他反而無比契合武者心境,斗天斗地,無所畏懼。

  突然,姜律中大腦像是被鋼釘扎入,心臟仿佛被刀刃剖成兩半,他“哇”的噴出一口血,突如其來的異變讓他無法繼續追擊。

  咒殺術!

  剛才那一瞬間,夢巫竊走了他的一片衣角,以貼身之物發動了咒殺術。

  若是低品武者,此時已命喪當場。

  在高品強者的對戰中,這類干擾幾乎可以分勝出了,勝機就在剎那之間,但夢巫果斷的放棄了這個機會,因為對方是武夫。

  銅皮鐵骨。

  各大體系很討厭武夫,覺得他們是粗坯,除了武夫手段單調,只會施展暴力。還有一個原因:武夫很難殺。

  他們可以失誤十次二十次甚至更多,你殺不掉他們,只能慢慢磨。

  而你只要失誤一次,他們就會把你的腦漿子打出來。

  可能還會掀起你的天靈蓋,看一眼你的腦子,然后失望的走掉。

  呸,粗鄙的武夫。

  咒殺術生效后,夢巫快速撤離,朝遠方逃遁。

  “砰!”他隨后撞在了無形墻壁上。

  “楊千幻!!”夢巫憤怒的咆哮。

  “我精通的陣法中,其中六種是困敵之術,你趕緊破陣,后面還有五個陣法等著呢。”楊千幻出現在不遠處,背對著夢巫。

  此情此景,只看背影,任誰都會感慨一聲:世外高人!

  夢巫沒有破陣的機會了,他不是武夫,容錯率太低太低。姜律中殺到,戰魂在剛才的三拳中崩潰,此時的夢巫不再是一名“武者”。

  眾所周知,論近身戰,各大體系在武者面前就是弟弟。

  “噗!”

  姜律中一拳打在夢巫臉上,頭顱炸開,紅的白的,碎裂的骨塊四射。

  無頭尸體一下子僵直,隨后緩緩萎頓。

  “混蛋,混蛋....”

  虛幻的身影出現在半空,俯瞰著姜律中和楊千幻,面孔扭曲。

  那是夢巫的元神,高品強者死后,元神能短暫停留數日,更何況在元神領域,巫師僅次于道門。

  “這家伙該怎么處理?”楊千幻道。、

  姜律中搖搖頭:“我對元神無可奈何,殺他不死。更困不住他。”

  如果是肉身的話,一拳轟殺,但元神比較特殊,免疫拳頭攻擊。震蕩氣機確實能對元神造成傷害,不過效果有限,這個時候,如果夢巫的元神想逃,姜律中一點辦法都沒有。

  楊千幻驕傲的說:“我可以困住他!城里有一個姑娘是天宗的人,她有辦法煉化這只鬼。”

  說完,他悠悠道:“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

  轟!

  元神之力肆意奔涌,夢巫自爆了。

  姜律中緩緩扭頭,盯著白衣術士,一字一句道:“他自毀了。”

  “......忒心急了。”楊千幻郁悶道。

  “問題的重點難道不是你廢話太多,耽誤了時機?”

  “告辭!”

  “楊千幻....”姜律中大喊,但白衣術士已經沒了身影,他后半句話沒有說出來。

  許七安犧牲了。

  ........

  深夜,驛站里彌漫著悲傷的氣氛,明亮的燭光驅散了黑暗,卻照不透人們內心的陰霾。

  現在是子時三刻,重傷的銅鑼們留守在驛站。巡撫大人不在,楊川南也不在,因為他被釋放了。

  巡撫大人親自釋放。

  當模樣狼狽,卻面無表情的張巡撫返回,來到他的面前,問他:愿不愿意戴罪立功。

  楊川南立刻就答應了,不是因為急于脫罪,而是這一刻,楊都指揮使從這個讀書人眼神里,看到了令他心悸的暴風雨。

  楊川南隨即離開驛站,奉命調動衛司軍隊入城,與飛燕軍配合,剿滅了其余三門的叛軍。

  剿殺叛黨的過程中,朱廣孝和宋廷風身先士卒,大開殺戒,身中數箭,不得不返回驛站養傷。

  接管白帝城后,楊川南和李妙真率軍包圍五城兵馬司,上至正六品“指揮”,下至吏員,盡數緝拿。

  再之后,張巡撫強行召集白帝城所有品級在身的官員,命白衣術士逐一審問,揪出宋長輔逆黨三十四人,加上五城兵馬司的官員、吏員,以及俘虜的士卒,共計四百零八人。

  沒有后續的審問,也沒收監,張巡撫獨斷專行,將一干逆黨押至邢臺斬首。巡撫有便宜行事之權,但不包括私斬犯官。

  不過,眼下是非常時期,任何逾越之舉,事后都能用清剿逆黨來解釋。只要張巡撫平定云州叛亂,朝廷只會嘉獎他。

  邢臺殺的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事情還沒結束,按照那位被姜律中一拳爆頭的夢巫的說法,逆黨的計劃是先殺巡撫,再奪白帝城,然后與山匪配合攻陷云州。

  張巡撫已經派遣信使前往各府郡縣,讓當地衛所嚴陣以待,警惕山匪的襲擊。

  李妙真和楊川南積極籌備守城事宜,征調民兵,搬運、維修守城器械,摩拳擦掌的等待著敵人。

  可一直等到深夜,也沒有見半個身影,派出去的斥候同樣沒有回來復命。

  南門,建在城墻上的甕城里。

  張巡撫、姜律中、楊川南以及李妙真,坐在桌邊議事,姜律中瞇著眼,盯著城防圖研究。

  李妙真神色郁郁,沉默寡言。

  張巡撫掃了他們兩個一眼,最后看向楊川南,虛心求教:“都指揮使大人,是不是山匪收到兵變失敗的消息,取消了行動?”

  他是個讀書人,雖也讀過幾年兵法,不過紙上談兵不值一提,在座的兩個武夫,一個道門弟子,都是經驗豐富的悍將級人物。

  楊川南臉色依舊蒼白,胸口隱隱作痛。

  好在他是個將才,修為暫時被廢,但沙場上調兵遣將的能力比個人武力更重要。

  有用的時候喊我都指揮使大人,沒用的時候一口一個逆黨.....楊川南心里難免腹誹,表面穩重凝肅,道:

  “多線作戰的話,消息傳遞速度不會那么快,即使進攻白帝城的軍隊得到消息,但其余各路兵馬不可能信息同步。

  “按說,如果真的如那位夢巫所言,眼下各府郡縣應該已經爆發戰爭。再等一個時辰,如果沒有叛軍進攻白帝城,我們就出兵支援各郡縣。”

  楊川南看向交情甚篤的飛燕女俠,“妙真,你怎么看?妙真,妙真.....”

  李妙真“啊”了一下,似乎才回神,反問道:“什么事。”

  楊川南把問題重復一遍,然后關懷道:“你怎么了?”

  “沒什么。”

  李妙真搖搖頭,腦海里又浮現那個年輕銅鑼,半步不退,守在庭院入口的畫面。

  悲壯又凄涼。

  但真正讓李妙真念念不忘的,并非單純的畫面沖擊,而是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那個她以為好色無恥的男人,竟然能夠做到這一步。

  在大家瀕臨絕境的時候,在其余銅鑼選擇吐納療傷的時候,真正站出來的卻是那個好色之徒。

  巨大的反差所產生的沖擊感,才是最強烈的。

  每次回憶他拄刀而立的畫面,李妙真就有些難過,也許經年之后,回想起今天的這一幕,依舊鮮明深刻。

  “楊千幻呢?”張巡撫問道。

  “走了,我留不住他。”姜律中說。

  他有些遷怒楊千幻,只要想起三位下屬的犧牲,姜律中便會產生無能狂怒的情緒,憎惡自己,也會遷怒楊千幻。

  盡管楊千幻有過簡潔的解釋。

  自責和悔恨會伴隨他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歲月洗滌中解開心結,他才能與自己“相逢一笑”,把過去拋卻。

  “他為什么來云州?”張巡撫皺眉。

  姜律中搖頭。

  突然,姜律中耳廓一動,扭頭看向漆黑的夜幕。李妙真慢了一秒,也隨之扭頭。

  “來了!”姜律中沉聲道。

  眾人當即奔出甕城,來到城墻上,極目遠眺,看見連綿的火光出現在遠處的黑暗里,緩緩浮動,宛如一條流淌的河。

  嗚嗚嗚....咚咚咚.....

  號角聲和鼓聲同時響起,回蕩在寂靜的寒夜里。

  靠著女墻打瞌睡的士卒,紛紛驚醒,抓起身邊的長矛、弓弩、盾牌等武器,進入作戰狀態。

  李妙真站在墻頭,瞇著眼眺望遠處,忽地一凜,喝道:“小心!”

  話音方落,一道銀光破空而來,槍尖在空氣中擦出尖銳的嘯聲。

  四品武者!

  而且是巔峰的四品武者!

  李妙真大驚失色,嬌軀緊繃,云州竟然有這種品級的高手?山匪里有這種品級的強人?

  接下來的一幕讓她大吃一驚,姜律中竟主動迎了上去,不緊不慢的伸手去接銀槍。完全沒有應對強敵該有的嚴肅和警惕。

  更讓她意外的是,那看似兇悍無匹的銀槍,實則綿軟無力,主動把自己送到姜律中手中。

  李妙真凝眸看去,這是一桿沉重的銀槍,槍身的銀漆斑駁,透著歲月的滄桑,但槍尖寒光凜凜,血跡未干。

  比起她手里的普通銀槍,這桿槍是真正的戰兵。

  李妙真的本命武器是飛劍,之所以使槍,主要是因為參軍后,得有一件與身份匹配的武器。

  遠處“轟”一聲巨響,一道身影在數百米外躍起,于空中劃過高高的弧線,砸在城墻的馬道上。

  此人穿著玄色打更人差服,胸口繡著一面金鑼,表情冷硬,宛如雕刻。

  “你怎么來了。”姜律中既意外又驚喜,將銀槍丟了過去。

  “奉義父之名,赴云州剿山匪。”楊硯接過長槍,回答的言簡意賅。

  張巡撫一愣,似乎把握到了什么,追問道:“魏公與你說了什么?”

  “義父說云州山匪會作亂,命我秘密前來。”楊硯說道:

  “我已在數日前秘密掌握云州各處衛所的兵力,原本打算過段時間清剿山匪,不料今日黃昏,有十幾股山匪四處作亂。我剛帶隊剿滅,猜測白帝城可能出事,就立刻趕過來了。

  “在白帝城六十里外,遇到一股兩千人的兵馬,剛殺完。”

  李妙真瞄了一眼槍尖,心說難怪上面還有血跡。

  張巡撫如釋重負,原來我們只是擺在明面上的棋子,魏公暗中還有部署。

  楊硯目光掃過眾人,在人群里搜羅了一遍,皺眉道:“許七安呢?”

  張巡撫臉色驟然凝固,姜律中眼中的驚喜,漸漸消退。

  楊硯心里一沉,本就面癱的臉,愈發的冷硬。

  “他......”張巡撫眼睛里流露出悲傷,道:“他,戰死了。”

  李妙真微微垂頭,嘆息一聲。

  咔擦.....楊硯腳下的石磚驟然崩裂,一股股氣機不受控制的溢出,昭示著這位金鑼的情緒失控了。

  他眸子銳利如刀,常年面癱的臉,罕見的扭曲起來,牙縫里擠出一句話:“怎么死的。”

  張巡撫把今日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楊硯,最后說到許七安為了保護大家,死守不退時,巡撫大人眼睛發紅:

  “他身中三十一箭,刀傷六十余處.....他至死都是站著的,說不退就不退....一諾千金重,一諾千金重啊。”

  姜律中緩緩吐出一口氣,看著張巡撫悲慟的模樣,有些不忍,沉聲道:

  “是我失職,對不起....”

  楊硯手中的長槍毫無征兆的橫掃,槍桿彎曲,重重的砸在姜律中胸口。

  砰!

  天地間,爆發出洪鐘大呂般的震響。

  姜律中撞碎女墻,拋射了出去。

  楊硯一腳跺塌半個城頭,沖天而起,怒吼聲遙遙回蕩:“姜律中,你這個廢物,老子今天非殺了你不可。”

  ........

  驛站里,大廳。

  許七安和三位銀鑼的尸體,停放在大廳正中央,身上蓋著白布。

  許七安身上的箭矢已經扒掉,沾滿血污的臉也清洗干凈,深夜無眠的宋廷風和朱廣孝,默契的下樓來,搬來兩張椅子,一左一右坐在許七安身邊。

  也不說話,就默默坐著,陪著。

  男人的悲傷是沉默的。

  期間,宋廷風說了兩句話:“就當是給你守靈了。”、“來生再做兄弟。”

  朱廣孝說了一句話:“到最后,還是我們兩個人。”

  蠟燭漸漸燒到盡頭,燭淚一滴滴滑落、凝固,在這個悲傷的氣氛中,宋廷風和朱廣孝沒有再說一句話。

  直到沉聲的腳步聲從驛站外傳來,一隊打更人來到驛站,為首的是楊硯,楊金鑼似乎剛經歷過一場大戰,狼狽不堪。

  身后,跟著他來云州的幾位銀鑼,宋廷風和朱廣孝都認識。

  許七安也認識,比如曾經一起查過桑泊案的閔山和楊峰,比如......三人的頂頭上司李玉春。

  李玉春此時像極了行尸走肉,他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向許七安,走的很慢,短短十幾步,竟仿佛布滿了荊棘,踩一腳就會有鉆心的痛。

  李玉春伸出手,掀開了白布.....他身子一晃。

  “頭兒。”

  宋廷風和朱廣孝連忙去扶。

  李玉春低頭,看著許七安的臉,說道:“我聽說寧宴戰死了,但怎么死的,具體過程我還不知道,你倆能給我說說嗎?”

  宋廷風和朱廣孝對視一眼,都有些擔心,頭兒太平靜了。

  宋廷風把事情經過告訴李玉春,后者很安靜的聽完,緩緩點頭,“不愧是我帶出來的銅鑼,好樣的,沒給我丟臉。

  “他做事一直很合我心意的,就像當初砍姓朱的那個小雜種。他從來不貪錢,這點比你們倆都好,你們要向他學習。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修行太散漫,再就是巡街時經常偷摸著去勾欄聽曲,有人好幾次到我這里來告狀。”

  他叨叨叨的說著散碎的小事,回憶著以前的點點滴滴。

  大抵還算平靜,這讓宋廷風和朱廣孝松了口氣,他們知道頭兒很重視、欣賞許七安,當初因為刀斬銀鑼的事,他都敢當眾削魏公的臉面。

  可是,當他掀起白布,檢查許七安的衣著時,忽然暴跳如雷:

  “哪個狗娘養的給他整理的衣衫,哪個狗娘養的給他整理的衣衫,衣襟沒對稱啊,衣襟沒對稱啊.....”

  他破口大罵,一副憤怒的要拔刀砍人的姿態,似乎只要這樣,別人就會忽略他眼里洶涌的淚水。

  “頭兒。”宋廷風喊了一聲。

  “衣襟沒對稱,衣襟沒對稱。”李玉春雙手捧著臉,肩膀不停的顫抖,不停的顫抖.....

  ........

  李妙真返回了白帝城內的府邸,一個人在書房靜坐許久,手邊放著玉石小鏡。

  她幾次想要拿起,告訴大家三號的死訊,但又忍住了。

  就當是最后為他保留一點顏面吧.....李妙真嘆息一聲,還是拿起了玉石小鏡,傳書道:

  【道長,我有事要單獨與你說。】

  深更半夜的,突然被傳書的悸動驚醒,天地會眾成員心里非常惱怒,看到二號傳書的內容后,更加惱怒了。

  又來?

  【九:我已經屏蔽其余人。】

  【二:道長,云州的事已經平息了。】

  【九:這是好事。】

  【二:我已經知道三號就是許七安。】

  金蓮道長呵呵一笑:【九:這是好事。】

  【二:許七安戰死了。】

  【九:???】

  【二:我會想辦法取回地書碎片,來年開春后,我會離開云州,去一趟京城。】

  【九:你確定許七安戰死了?】

  【二:嗯。】

  【九:這不可能。】

  【二:道長何出此言?】

  【九:許七安是有大福緣的人,絕非短壽之人。】

  【二:可他確實死了,我親自殮的尸體。】

  金蓮道長問道:【可有元神散出?】

  李妙真皺了皺眉:【我趕到時,他已經死去。而且,他還不是煉神境,元神不算強大,受到煞氣和血氣的沖擊,很可能當場便消散了。】

  再說,以她天宗圣女的水準,一具尸體還有沒有生機,她會看不出來?

  金蓮道長許久沒有回復,過了幾分鐘:【我知道了,地書碎片你不必管。許七安是死是活,我會親自驗證。】

  李妙真揚了揚眉,金蓮道長顯然不相信她的判斷。不過她也沒反駁,消息已經傳達,信或不信,是道長的事。

  不過地書碎片是地宗至寶,李妙真覺得金蓮道長處理的方式太隨意,不夠重視。

  結束屏蔽,一號立即傳書:【二號,是不是云州的案子結束了?】

  李妙真回信:【你想知道具體情況的話,可以用等價的消息交換。】

  【一:好,沒問題。】

  【二:真正勾結巫神教,扶植山匪的是布政使宋長輔,東窗事發后,他封鎖白帝城,召集叛軍圍殺張巡撫,雖然失敗,但打更人亦是損失慘重。

  【我們....傳書時常說的那位許七安,犧牲了。】她終究還是沒有公布許七安就是三號的事實。

  三號再也不會出現了......李妙真心里補充了一句,有些難過。

  許七安犧牲了?

  天地會內部,反應最激烈的是六號恒遠,其次是四號,不過四號純粹是惋惜人才。

  恒遠和尚不同,他再次體會到了師弟恒慧死去時的悲慟。

  【二:開春之后,我要去一趟京城。一號,我要知道人宗年輕一代所有弟子的情報。】

  一號再也沒有回復她。

  .......

  云州現在是一堆爛攤子,白帝城官場大動蕩,人心惶惶。

  作為朝廷委派的巡撫,張巡撫是走不了的,他把云州案的經過,寫成折子上報朝廷。然后留在云州主持大局,等待朝廷的指令,等待新的布政使抵達云州,他才能回京。

  姜律中和楊硯留在云州剿匪,以及護衛張巡撫的安全。

  但許七安以及三名銀鑼的尸首要運回京城,他們是英雄,不應該埋骨異鄉。寒冬臘月,尸體短期內不會腐爛,但也不能長期留在云州。

  護送四人尸體回京的任務交給了閔山閔銀鑼。

  李玉春三人決定留在云州參與剿匪,宣泄無處安放的悲郁。同時,內心深處,他們不敢帶著許七安的尸體回京,害怕面對他的家人。

  張巡撫為四位犧牲的打更人準備了棺材,深深作揖,很長時間沒有起身。

  封棺時,張巡撫把四封京城寄來的信,放在了許七安的胸口。

  .......

  2月2日,春祭日。

  這個世界沒有春節,但有一個與春節相似的節日,叫做春祭日。

  這一天,皇帝率領文武百官祭天,祈求今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是大奉最重要的日子。

  家家戶戶都會跟著祭天,烹羊宰牛,即使是再忙碌的人,都會在春祭日歸家,與親人團聚。

  春寒料峭,運河上浮著薄冰,官船緩緩北上,踏上歸途。

  許七安在春祭日蘇醒了。

  .......

  PS:昨天月票激增,重返月票榜第4,我很欣喜,感謝大家的支持。嗯,空口說沒誠意,大章奉上,另外,感謝“起點八百萬大雕騎士總教頭”的盟主打賞。

  對了,我還欠著三個盟主加更,“敗筆人生”“沛謙哥”“總教頭”。有空加更哈。這個大章不算加更,是月票榜的感謝。

  我不會嚷嚷著“多少月票加一更”這樣的話,從來沒有,因為感覺這樣會讓你們產生壓力,但如果大家投的月票多了,我會自覺加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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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賣報小郎君所寫的《大奉打更人》為轉載作品,大奉打更人最新章節由網友發布,找書苑提供大奉打更人全文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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