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暴雨也讓肖劍一行人措手不及。
此刻他們正行進在密林里,甚至來不及找到躲雨的地方,一汪汪斗大的雨水就從樹頂上漏下來,頃刻間把大家的衣服淋得透濕。
這是進山的第八天了。
森林里,連個人家戶也沒遇到,更不要說匪軍的身影了。幾個人被疲倦和失望包圍著,就連肖劍也開始有些焦急起來。
當雨小一些的時候,他們看見了一個洞口。
這個洞口在一塊大石頭的下面,走近一看,里面有幾米深,肖劍讓大家進去躲雨。
張國強拿出電筒在洞子里照射著,又仔細地觀察著洞壁和地面。
洞內的石壁十分濕滑,上面長滿了青苔,一些水珠從石壁上浸出來往下滴,地面多數地方倒還是干燥的。
大家進來后,都松了一口氣。眼見天色已晚,肖劍考慮要不要就在這里過夜,等天亮雨停后再走。
國強忽然喊了一聲,“股長!”
幾個人都回過頭來,看見國強指著地上。
只見洞內一處松軟的泥土上面,赫然有幾處鞋印,這是靴子留下的,痕跡十分新鮮!
這種靴子,在國民黨部隊的軍官里,就有許多人穿。不管怎樣,這種鞋印,絕不是山里的群眾留下來的,更不是解放軍留下來的,這是一個重大發現!
幾個人興奮起來。八天了,終于有了線索,肖劍等不得雨停,命令國強蠻牛,繼續在附近搜尋行跡。
他們三人將鄧翠花留在洞內,一起出來尋找。然而由于下了大雨,可能留下的痕跡都被雨水破壞了,找來找去,并沒有發現什么。
回到洞里,肖劍給大家打氣。既然發現了匪軍的行蹤,說明追蹤的方向是對的,說不定很快就要找到他們了,這個時候更要鼓足勁頭。蠻牛和國強聽了,也都振作起來。
鄧翠花沒有做聲,她的臉上露出復雜的表情。
基本上就在同一時間,在離肖劍他們十里路的密林深處,五百多名國民黨匪軍被滯留在了這里。
雨下得太大,這股匪軍還帶著輕重裝備,已經疲勞不堪。傅綱常只得命令隊伍停下來,等雨停了再走。
幾個隨從士兵拿來一塊油布給團長傅綱常和參謀長黃家豪擋雨,一些士兵在給他們搭帳篷。
然而更多的士兵無處躲雨,他們齊集在樹林里。一個軍官招招手,士兵們放下扛著的機槍和迫擊炮,齊刷刷地就地坐下去。雨水從樹上下來,淋在他們的鋼盔上。鋼盔的邊沿像屋檐一樣,大滴大滴的雨水往下滴,他們的身上早已全部濕透。
帳篷搭好以后,傅綱常通知幾個營連級軍官來到這里,召開會議。
軍官們進了帳篷,里面有些昏暗,傅綱常嚴令,沒有他的命令不許點燈用火。
“弟兄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大家!”他好像很興奮,也很輕松。
幾個軍官一聽,精神頭立刻提了起來。傅綱常示意參謀長說下去,黃家豪說,
“上邊同我們聯系上了!”
幾個軍官一聽,高興得差點跳起來,“終于聯系上了!”“這下好了,我們有救了!”
傅綱常示意大家安靜。
黃家豪接著說,“上峰命令我們,打回巴江去,占領白玉山,堅守待援!”他像是松了一口氣,“我們很快就要有全方位的補給了!”
幾個軍官鼓起掌來。參謀長又補充道:
“不過,我們通過電臺與潛伏在巴江縣城里的情報人員取得了聯絡,這個情報人員告訴我們,現在正有一小股共軍跟蹤在我們后面,妄想獲取我軍行蹤,配合共軍部隊消滅我們呢!”
幾個軍官面面相覷。
“不過,這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打回巴江去,就先拿這幾個共軍開刀!”
軍官們又開始鼓掌。
“我命令,雨一停,全體官兵立即出發!”傅綱常發話。
第二天早上,雨完全停了下來。
肖劍三人準備好行裝開始出發,卻見鄧翠花遲遲疑疑的,蠻牛催促,“大嫂,快走,土匪就在前面了呢,”
“我——我們還是別去了吧,”她顯得有些害怕的樣子。
“咋了?這仇不報了嗎?”
“不是,我,我是怕,你們斗不過他們,”
蠻牛笑了,“大嫂還是信不過我們,我們是解放軍,不止我們三人,還有大部隊,只要找到匪軍,就可以消滅他們,”
鄧翠花這才又半信半疑地慢慢跟上來,繼續朝前走去。
昨天淋濕的衣服還沒有干,穿在身上濕巴巴的讓人不舒服,幾個人顧不了這么多,走了一會兒,身上開始冒熱汗,燥熱的皮膚接觸冰涼衣服的感覺十分奇怪。
肖劍提醒大家要提高警惕,幾個人手不離槍,不斷環視四周,瞪大眼睛搜尋著前進。
鄧翠花看起來有些心神不定。
走出這片樹林,眼前出現了一座山峰。
這座山峰從山腳往上是一面峭壁。峭壁很高,一直延伸到山頂。陡立的石壁白中帶紅,上面顯得光禿禿的,只在壁上的一些巖縫里長了少量的灌木和亂草。
在峭壁的頂端,有一股很大的水飛泄下來,一直往下落,形成了一個瀑布。瀑布的水到了下面碎化成團團水霧,在水霧的下端,有一個深潭。
這是因為昨天下了大雨的緣故,否則這樣的季節,是不會有這么大一條瀑布的。
一行人觀察了下地形,只有從瀑布下面走過去,才能到達對面。
蠻牛急著要往下走,肖劍伸手攔住了他。肖劍摸出望遠鏡,朝對面山上仔細觀察著。
在對面山上,峭壁的旁邊依舊是樹林。這一片樹林并不高,可以看見,雨后又出來活動的一些小鳥在樹梢上跳躍飛翔著,對面山上的天空中,有一個老鷹在盤旋。
這個地方倒是一個打伏擊的好地方,瀑布下面這一段視線開闊,人走過去是要暴露在槍口下的。如果對面的伏擊者讓人走過這段開闊地,在對面上山的時候再開槍,這樣,沒有被殺傷的人往回逃時,也會在這段開闊地被消滅。
肖劍又仔細觀察了一回兒,還是沒有發現異常情況。
為了以防萬一,肖劍告訴大家分開一段距離,沿著瀑布深潭的邊沿走過去,這樣即使遇到伏擊,后面的人也來得及反應。
蠻牛自告奮勇先下去,被國強一把抓住。
國強對鄧翠花說,“大嫂,你熟路,你走前面吧,”
蠻牛朝國強一瞪眼,“國強,你咋啦?”說著又要往下走。
國強一下子攔在蠻牛前面,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蠻牛,不許你去!讓她先走!”
蠻牛看著國強這個倔樣,覺得他是認真的,又看看鄧翠花。鄧翠花也拿眼睛看著蠻牛。
蠻牛一下火了,“國強!你還是解放軍嗎?丟人!”
國強卻不生氣,帶著挑釁對鄧翠花說,“大嫂,你敢不敢走前面呀?”
“你!”蠻牛簡直憤怒了,他抬頭看肖劍。
肖劍卻很平靜,似乎正在思考他們之間的對話。
這時候,鄧翠花抬腿就朝下面走去——
對面山上的一塊石頭旁,幾棵松樹的松枝遮擋下來,有幾個人正隱藏在里面。
“團座,又是這幾個共軍,看來,是纏上我們了!”
說話的人是參謀長黃家豪,他將望遠鏡遞給了團長傅綱常。
傅綱常接過望遠鏡,看見在瀑布下面,一行四人正朝著瀑布方向走去。他沒有放下望遠鏡,冷冷地說,“參謀長,這幾個共軍不是自己纏上來的,是我們請來的,”
“哦?”黃家豪不解,
“陳連長!”傅綱常喝令,
“到!”旁邊站出來一個人,這人叫陳耀武,他臉上有一條明顯的刀疤。
“那個抓來的人沒跑吧?”傅綱常問,
“團座,跑不了,在呢!”陳耀武回答,
傅綱常將望遠鏡遞給他,“你看看,是這個女人嗎?”
陳耀武舉起望遠鏡看了看,“團座,沒錯,就是她!”
傅綱常對黃家豪說,“參謀長,我們經過鳳來鄉境內的時候,我叫陳連長抓了當地一個山民,逼迫她的老婆打入到共黨第六區里面去,為我們今后占領鳳來鄉做準備啊,”
“團座有先見之明,團座這招的確高!”黃家豪翹起了大拇指。
“參謀長,誰叫我們人生地不熟啊,那是人家的地盤嘛!”又說,“那個當地的鄉紳白昌盛,也不能全信啦,”
黃家豪想到了派人聯系算是當地一方豪強的白家的事,說,“看來鳳來鄉暫時不用去了,我們已另有打算,”
傅綱常點點頭。
“團座,巴江縣的情報人員通報了縣公安局的偵察股長肖劍負責追蹤我們的行蹤,看來就是這幾個人!”
“肖劍!”傅綱常在心里重復了下這個名字。
黃家豪又說,“團座,既然現在計劃有變,也不用攻占第六區了,不如就在這里設伏,殺了這幾個共軍!”
傅綱常又拿起望遠鏡看了看,“好吧,這事交給陳連長,其余部隊繼續前進,不得耽誤!”
黃家豪對陳耀武說,“你帶一個排,干掉他們!”
“是!”
“我們走吧,”傅綱常說完,同黃家豪轉身去了。
肖劍四人按照事先安排,拉開了距離,在瀑布邊上經過。
從遠處看不覺得,一走近瀑布,巨大的水流聲就充斥著耳膜,聲音大得聽不到其他人的喊話。飄飄灑灑下來的水霧澆在臉上,有著刺骨的涼意。走在瀑布邊緣,夾雜著水霧的風打在他們身上,讓人有些站不穩。
鄧翠花走在前面,首先經過了瀑布。她回頭看了看三人,見他們正一路跟過來,她又繼續朝山上走去。
就在她走到那塊石頭旁的松樹下時,突然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尖叫,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走在后面的是蠻牛,他剛過瀑布,沒有聽到鄧翠花的尖叫聲。蠻牛等肖劍兩人都過來后,一起繼續往上走。
他們沒有看見鄧翠花。三個人又四下看了看,仍然沒有人。
肖劍感覺到有異常,說一聲,“有情況!”幾個人立即四下散開隱蔽。
觀察了一下,并無動靜。肖劍朝兩人使下眼色,兩人會意,在附近展開搜索。
蠻牛到了那棵松樹下,發現鄧翠花躺在那里,她已經昏迷過去。
他低聲喊道,“股長,國強,這里——”一抬頭,蠻牛也被大駭一跳!
只見松樹上面,掛著一個死人。這個人被開腸破肚,腸子從上面掛下來,花花綠綠淌了一地。
肖劍和張國強迅速趕來,見著情形,也吃驚不小。
正疑惑時,聽到一聲槍響,接著是卡賓槍的聲音,“噠噠噠”幾個連射,頭頂上被打折的松樹枝發出嚓嚓的聲響。
三人迅速臥倒,就地滾翻到了石頭后面,“有埋伏!”肖劍喊,
肖劍迅速判斷方向,確定匪軍是從上面往下開的槍,借助地形有利,匪軍將他們壓制在下面。
好險!
那第一聲槍響,是一個匪軍緊張中扣響了扳機,槍響后,引得另外的人也急忙開槍。
氣得陳耀武一個耳光過去,“蠢貨!誰叫你開槍的?”
肖劍叫蠻牛國強兩人移動到兩旁,形成一個火力交叉,先不主動進攻,等匪軍沖下來就開火。
匪軍打了一陣槍,又扔了幾顆手榴彈。那手榴彈不是在肖劍他們隱蔽的石頭前爆炸,就是扔過頭頂掉到山下瀑布中去了。
陳耀武見下面沒有動靜,以為他們被手榴彈炸傷炸死了,命令士兵往下沖。
等匪軍沖到石頭跟前,肖劍一聲,“打!”三人一齊開火。
前面一個匪軍猝不及防,被肖劍的二十響快慢機一個連射,子彈打在他胸前的那排彈袋上噗噗直響,他一個跟斗栽下去。
后面兩人被蠻牛的卡賓槍一個掃射,也中彈倒下。再后一個見勢不妙,轉身就跑,張國強端起馬步槍,站起身來瞄準,只見槍響人倒,也斃命了。
急得陳耀武在上面直喊,“蠢貨!蠢貨!”
肖劍蹲在石頭下面,朝左右兩人翹了個大拇指,表示稱贊,兩人笑著點點頭回應。
陳耀武在上面調兵遣將,他命令所有士兵集體往下沖鋒,務必盡快干掉共軍。
一個排的士兵排列成三個縱隊,準備開始沖鋒。
這時,在匪軍側面的山上,突然響起了沖鋒號,一片喊殺聲傳過來。
一股解放軍部隊從對面山上的樹林里沖了出來,朝匪軍發起進攻。
匪軍一聽沖鋒號聲,立即亂了。疤子連長看到側面受敵,也弄不清解放軍有多少人,只得喊“撤!快撤!”慌忙逃走了。
原來,就在肖劍走后不久,劉漢就接到了徐亞洲和彭漢山的電話。
據上級通報的情報,潛伏特務已經將這次肖劍的任務和行蹤告訴了敵人。
放下電話,劉漢有點擔心,肖劍面對的是國民黨匪軍,火力和戰斗力都非一般土匪可比,一旦正面交鋒,會吃虧不小。他尋思著怎樣解決肖劍遇到的困難。
正好這時曾德才來找他了。
曾德才也算一名老黨員了,解放前他就在鳳來鄉一帶活動,是一名地下黨員,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完全對外公開共產黨員的身份,只是公開活動的情況多了些。
曾德才又從縣里開會回來,他告訴劉漢,縣里考慮到具體情況,給他這里加派了一個班的解放軍戰士,這次隨他過來,完全聽從劉漢的指揮。
這個情況劉漢已經知道,考慮到近期有匪軍在鳳來鄉附近活動,當前征糧工作也急需人手,徐縣長在縣城兵力也不多的情況下給他派人來,是對這里工作的極大支持。
但是劉漢現在考慮的不是自己的安危,他仍然想到肖劍,他們太需要支援了,就問曾德才,“白馬山一帶你熟悉吧?”
“咋不熟悉?當年做地下工作的時候,那些林子是鉆遍了的,”
“那好,我需要你去完成一個任務,”劉漢說。
“你說吧!”
“現在肖股長他們很危險,你就帶上這個班的解放軍戰士,追上他們,以防不測,”
“你這里不是也需要人手么?”曾德才問,
“不要緊,我們暫時還是安全的,你放心帶人去吧,”
曾德才接受了任務,帶著這個班,進了白馬山。憑著對白馬山地形的熟悉,他們找到了肖劍。
剛才,正好碰上戰斗,關鍵時刻化解了危機。
肖劍對曾德才和解放軍同志們的到來十分高興,得知這個班的戰士是劉漢派來的,感激之余又為劉漢擔憂,鳳來鄉力量不足,一旦土匪來襲,怕是難以應對。
令肖劍想不到的是,這個時候,劉漢已經犧牲了。
這時鄧翠花醒來了,見戰士們已經將樹上那人放下來,正替他整理好準備就地安葬。
她“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撲向那具尸體。
蠻牛國強納悶地看著她。
過了一陣,鄧翠花平靜下來了,她給大家講了事情的原委。
這個被匪軍殺害的鄉民就是鄧翠花的男家。
那天他們家突然來了一隊國民黨軍,為首的是一個刀疤臉,他一聲命令,幾個當兵的就把她男家捆綁起來帶走了。
刀疤臉對她說,現在人在他們手上,只要她今后愿意配合他們,就不會殺死他。為了救自己的男家,她被迫答應了。
“是你故意帶著我們到這里來的?”中了匪軍的埋伏,蠻牛很生氣。
鄧翠花抽泣著說,“是我主動要求給你們帶路的,我就是為了救我的男家,沒想到他們——”
肖劍明白了,鄧翠花說的是實話,這個女人也是救人心切。他制止道,“蠻牛,別說了,”又對鄧翠花說,“大嫂,我們不會為難你的,”
鄧翠花感激地連連點頭。
肖劍又對曾德才說,“老曾,你看下一步怎么辦?”
曾德才說,“原以為匪軍是要撤往鄰省的大山里去,沒想到這次從他們行進的路線來看,只是在森林里拐了一個彎,又往回走了,就是說,又朝巴江縣方向去了,”
“哦?是這樣?”
“你看,”曾德才用樹枝在地上劃著,“他們從松江鎮一路北上,走到鳳來鄉附近,就往西逃竄,這本是逃亡鄰省的線路,但是現在,他們又往北方走了一段后就折返回來,即將進入巴江縣境內了,”
肖劍聽他分析。
“我判斷,匪軍一定是改變了原計劃,他們現在的目標,就是巴江縣!”
“對!”肖劍馬上同意他的判斷,說,“鄰省的匪軍已經基本被消滅,他們怕是回不去了,現在只有被迫竄進巴江縣!”
曾德才建議,由他繼續跟在匪軍后面,隨時將消息傳回來,讓肖劍把隊伍帶回去,將這里的情況報告縣里,提前做好準備。
肖劍同意這個建議,就是有點擔心他的安全,
“放心吧,我是本地人,這里的情況就像我家里一樣熟悉,沒問題!”曾德才自信地說。
蠻牛也同國強一起埋葬了鄧翠花的男家。
隊伍行進中,張國強一直沒有說話。
這幾天來,特別是今天發生的事,讓他很是內疚。他在后面磨磨蹭蹭的,慢慢挪動著腳步。
對面山上的一塊石頭旁,幾棵松樹的松枝遮擋下來,有幾個人正隱藏在里面。
“團座,又是這幾個共軍,看來,是纏上我們了!”
說話的人是參謀長黃家豪,他將望遠鏡遞給了團長傅綱常。
傅綱常接過望遠鏡,看見在瀑布下面,一行四人正朝著瀑布方向走去。他沒有放下望遠鏡,冷冷地說,“參謀長,這幾個共軍不是自己纏上來的,是我們請來的,”
“哦?”黃家豪不解,
“陳連長!”傅綱常喝令,
“到!”旁邊站出來一個人,這人叫陳耀武,他臉上有一條明顯的刀疤。
“那個抓來的人沒跑吧?”傅綱常問,
“團座,跑不了,在呢!”陳耀武回答,
傅綱常將望遠鏡遞給他,“你看看,是這個女人嗎?”
陳耀武舉起望遠鏡看了看,“團座,沒錯,就是她!”
傅綱常對黃家豪說,“參謀長,我們經過鳳來鄉境內的時候,我叫陳連長抓了當地一個山民,逼迫她的老婆打入到共黨第六區里面去,為我們今后占領鳳來鄉做準備啊,”
“團座有先見之明,團座這招的確高!”黃家豪翹起了大拇指。
“參謀長,誰叫我們人生地不熟啊,那是人家的地盤嘛!”又說,“那個當地的鄉紳白昌盛,也不能全信啦,”
黃家豪想到了派人聯系算是當地一方豪強的白家的事,說,“看來鳳來鄉暫時不用去了,我們已另有打算,”
傅綱常點點頭。
“團座,巴江縣的情報人員通報了縣公安局的偵察股長肖劍負責追蹤我們的行蹤,看來就是這幾個人!”
“肖劍!”傅綱常在心里重復了下這個名字。
黃家豪又說,“團座,既然現在計劃有變,也不用攻占第六區了,不如就在這里設伏,殺了這幾個共軍!”
傅綱常又拿起望遠鏡看了看,“好吧,這事交給陳連長,其余部隊繼續前進,不得耽誤!”
黃家豪對陳耀武說,“你帶一個排,干掉他們!”
“是!”
“我們走吧,”傅綱常說完,同黃家豪轉身去了。
肖劍四人按照事先安排,拉開了距離,在瀑布邊上經過。
從遠處看不覺得,一走近瀑布,巨大的水流聲就充斥著耳膜,聲音大得聽不到其他人的喊話。飄飄灑灑下來的水霧澆在臉上,有著刺骨的涼意。走在瀑布邊緣,夾雜著水霧的風打在他們身上,讓人有些站不穩。
鄧翠花走在前面,首先經過了瀑布。她回頭看了看三人,見他們正一路跟過來,她又繼續朝山上走去。
就在她走到那塊石頭旁的松樹下時,突然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尖叫,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走在后面的是蠻牛,他剛過瀑布,沒有聽到鄧翠花的尖叫聲。蠻牛等肖劍兩人都過來后,一起繼續往上走。
他們沒有看見鄧翠花。三個人又四下看了看,仍然沒有人。
肖劍感覺到有異常,說一聲,“有情況!”幾個人立即四下散開隱蔽。
觀察了一下,并無動靜。肖劍朝兩人使下眼色,兩人會意,在附近展開搜索。
蠻牛到了那棵松樹下,發現鄧翠花躺在那里,她已經昏迷過去。
他低聲喊道,“股長,國強,這里——”一抬頭,蠻牛也被大駭一跳!
只見松樹上面,掛著一個死人。這個人被開腸破肚,腸子從上面掛下來,花花綠綠淌了一地。
肖劍和張國強迅速趕來,見著情形,也吃驚不小。
正疑惑時,聽到一聲槍響,接著是卡賓槍的聲音,“噠噠噠”幾個連射,頭頂上被打折的松樹枝發出嚓嚓的聲響。
三人迅速臥倒,就地滾翻到了石頭后面,“有埋伏!”肖劍喊,
肖劍迅速判斷方向,確定匪軍是從上面往下開的槍,借助地形有利,匪軍將他們壓制在下面。
好險!
那第一聲槍響,是一個匪軍緊張中扣響了扳機,槍響后,引得另外的人也急忙開槍。
氣得陳耀武一個耳光過去,“蠢貨!誰叫你開槍的?”
肖劍叫蠻牛國強兩人移動到兩旁,形成一個火力交叉,先不主動進攻,等匪軍沖下來就開火。
匪軍打了一陣槍,又扔了幾顆手榴彈。那手榴彈不是在肖劍他們隱蔽的石頭前爆炸,就是扔過頭頂掉到山下瀑布中去了。
陳耀武見下面沒有動靜,以為他們被手榴彈炸傷炸死了,命令士兵往下沖。
等匪軍沖到石頭跟前,肖劍一聲,“打!”三人一齊開火。
前面一個匪軍猝不及防,被肖劍的二十響快慢機一個連射,子彈打在他胸前的那排彈袋上噗噗直響,他一個跟斗栽下去。
后面兩人被蠻牛的卡賓槍一個掃射,也中彈倒下。再后一個見勢不妙,轉身就跑,張國強端起馬步槍,站起身來瞄準,只見槍響人倒,也斃命了。
急得陳耀武在上面直喊,“蠢貨!蠢貨!”
肖劍蹲在石頭下面,朝左右兩人翹了個大拇指,表示稱贊,兩人笑著點點頭回應。
陳耀武在上面調兵遣將,他命令所有士兵集體往下沖鋒,務必盡快干掉共軍。
一個排的士兵排列成三個縱隊,準備開始沖鋒。
這時,在匪軍側面的山上,突然響起了沖鋒號,一片喊殺聲傳過來。
一股解放軍部隊從對面山上的樹林里沖了出來,朝匪軍發起進攻。
匪軍一聽沖鋒號聲,立即亂了。疤子連長看到側面受敵,也弄不清解放軍有多少人,只得喊“撤!快撤!”慌忙逃走了。
原來,就在肖劍走后不久,劉漢就接到了徐亞洲和彭漢山的電話。
據上級通報的情報,潛伏特務已經將這次肖劍的任務和行蹤告訴了敵人。
放下電話,劉漢有點擔心,肖劍面對的是國民黨匪軍,火力和戰斗力都非一般土匪可比,一旦正面交鋒,會吃虧不小。他尋思著怎樣解決肖劍遇到的困難。
正好這時曾德才來找他了。
曾德才也算一名老黨員了,解放前他就在鳳來鄉一帶活動,是一名地下黨員,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完全對外公開共產黨員的身份,只是公開活動的情況多了些。
曾德才又從縣里開會回來,他告訴劉漢,縣里考慮到具體情況,給他這里加派了一個班的解放軍戰士,這次隨他過來,完全聽從劉漢的指揮。
這個情況劉漢已經知道,考慮到近期有匪軍在鳳來鄉附近活動,當前征糧工作也急需人手,徐縣長在縣城兵力也不多的情況下給他派人來,是對這里工作的極大支持。
但是劉漢現在考慮的不是自己的安危,他仍然想到肖劍,他們太需要支援了,就問曾德才,“白馬山一帶你熟悉吧?”
“咋不熟悉?當年做地下工作的時候,那些林子是鉆遍了的,”
“那好,我需要你去完成一個任務,”劉漢說。
“你說吧!”
“現在肖股長他們很危險,你就帶上這個班的解放軍戰士,追上他們,以防不測,”
“你這里不是也需要人手么?”曾德才問,
“不要緊,我們暫時還是安全的,你放心帶人去吧,”
曾德才接受了任務,帶著這個班,進了白馬山。憑著對白馬山地形的熟悉,他們找到了肖劍。
剛才,正好碰上戰斗,關鍵時刻化解了危機。
肖劍對曾德才和解放軍同志們的到來十分高興,得知這個班的戰士是劉漢派來的,感激之余又為劉漢擔憂,鳳來鄉力量不足,一旦土匪來襲,怕是難以應對。
令肖劍想不到的是,這個時候,劉漢已經犧牲了。
這時鄧翠花醒來了,見戰士們已經將樹上那人放下來,正替他整理好準備就地安葬。
她“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撲向那具尸體。
蠻牛國強納悶地看著她。
過了一陣,鄧翠花平靜下來了,她給大家講了事情的原委。
這個被匪軍殺害的鄉民就是鄧翠花的男家。
那天他們家突然來了一隊國民黨軍,為首的是一個刀疤臉,他一聲命令,幾個當兵的就把她男家捆綁起來帶走了。
刀疤臉對她說,現在人在他們手上,只要她今后愿意配合他們,就不會殺死他。為了救自己的男家,她被迫答應了。
“是你故意帶著我們到這里來的?”中了匪軍的埋伏,蠻牛很生氣。
鄧翠花抽泣著說,“是我主動要求給你們帶路的,我就是為了救我的男家,沒想到他們——”
肖劍明白了,鄧翠花說的是實話,這個女人也是救人心切。他制止道,“蠻牛,別說了,”又對鄧翠花說,“大嫂,我們不會為難你的,”
鄧翠花感激地連連點頭。
肖劍又對曾德才說,“老曾,你看下一步怎么辦?”
曾德才說,“原以為匪軍是要撤往鄰省的大山里去,沒想到這次從他們行進的路線來看,只是在森林里拐了一個彎,又往回走了,就是說,又朝巴江縣方向去了,”
“哦?是這樣?”
“你看,”曾德才用樹枝在地上劃著,“他們從松江鎮一路北上,走到鳳來鄉附近,就往西逃竄,這本是逃亡鄰省的線路,但是現在,他們又往北方走了一段后就折返回來,即將進入巴江縣境內了,”
肖劍聽他分析。
“我判斷,匪軍一定是改變了原計劃,他們現在的目標,就是巴江縣!”
“對!”肖劍馬上同意他的判斷,說,“鄰省的匪軍已經基本被消滅,他們怕是回不去了,現在只有被迫竄進巴江縣!”
曾德才建議,由他繼續跟在匪軍后面,隨時將消息傳回來,讓肖劍把隊伍帶回去,將這里的情況報告縣里,提前做好準備。
肖劍同意這個建議,就是有點擔心他的安全,
“放心吧,我是本地人,這里的情況就像我家里一樣熟悉,沒問題!”曾德才自信地說。
蠻牛也同國強一起埋葬了鄧翠花的男家。
隊伍行進中,張國強一直沒有說話。
這幾天來,特別是今天發生的事,讓他很是內疚。他在后面磨磨蹭蹭的,慢慢挪動著腳步。
巴江縣城里。
楊天運近些天見并沒有人懷疑他,膽子又大了起來。
外出避了幾天后,楊天運回到了匯龍巷51號。
這棟小樓是一個大工商戶的。巴江縣解放前夕,那人害怕受牽連,跑回老家去了,走時委托楊天運給他照看房子。
阮紅梅也住了回來。
對阮紅梅,楊天運是既厭煩又不舍。
這個女人就是一個煙鬼。只要一天沒有大煙,就像一只打蔫的老母雞,眼睛都睜不開。光是為了給她弄著點大煙,就讓他耗費了不少心思。
現在形勢吃緊,不但大煙不好搞,弄不好還要掉腦袋。現在楊天運在經濟上也是捉襟見肘,他同阮紅梅坐吃山空,還真應驗了那句話:“寡婦屙尿——只出不進!”
楊天運暗暗叫苦,不知道何時是個盡頭。
不過楊天運又覺得離不開阮紅梅。這個女人雖說有這樣那樣的不好,但是她聽話。
只要是他安排的事,阮紅梅都會替他去做,現在他身邊正需要這樣的人。而且,女人做事,不會引人注意。
當然,楊天運也需要女人。雖然阮紅梅肥得像條豬,但是能滿足他。他和阮紅梅兩個知根知底、彼此相互依賴,要說不在一個壺上撅屁股,還真尿不到一塊兒來!而且到了這個時候,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媽的,真是越混越窩囊了!”他在心里罵道。
見楊天運這次沒帶大煙回來,阮紅梅的臉拉長得像條苦瓜,她已經斷煙幾天了,骨頭里面像有螞蟻在爬。
“哪里還有煙?共黨查得緊呢!你沒聽說松江鎮的康家兄弟這次從云南販煙回來被人舉報,他們持槍拒捕,還死了人?”楊天運哭喪著臉說。
阮紅梅一聽不高興了,往床上一躺,再朝里面一個側身,索性給了楊天運一個肥屁股。
楊天運懶得理她,走到樓上拉上窗簾,取出了電臺。
近來也有令楊天運心里竊喜的事。
國民黨縣黨部書記長朱亞希逃走后,又通過渠道與他聯系上了。
而且現在與他直接聯系的,竟然是國民黨高層派來的特派員。
這個姓崔的特派員,帶來了高層的最新指示。
還可能是什么呢?只能是反共復國的大事!他感到慶幸,真是老天有眼,他楊天運的機會就要來了。要不然,堂堂的高層特派員是不會與他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打交道的。
這次公安股長肖劍率隊到了松江鎮,楊天運早已打探到了。他被留用在縣政府公安局,一開始就從事著搜集情報的任務,這次肖劍的行蹤,他自然沒有放過。
松江鎮是共黨的第一區,肖劍到那里去本來是正常的,知道這個消息后楊天運沒有太在意。
當他得知鄰省的國軍已經來到巴江縣的情況后,肖劍之行就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個肖劍,一定是沖著這事去的!
他設法通過崔特派員與傅綱常的匪軍取得了聯絡,告知了這個情報。
楊天運得到了回復。崔特派員對他的工作贊賞有加,還告訴他要繼續將巴江縣共黨的動向及時告知,以配合國軍的行動。
楊天運在絕望中又迎來了希望。不僅如此,上峰還給他安排了在巴江城里的秘密聯絡人,會及時給他傳送消息和送來活動經費。
經費,現達達的鈔票!現在正是楊天運需要的。
楊天運覺得一切似乎都要開始好轉了。
“嘀嘀嘀,”匯龍巷51號樓的閣樓上,又響起神秘的聲音——
發完電報,楊天運又回到了剛才的臆想當中。
他看到了國民黨縣黨部書記長朱亞希,他身穿毛呢中山服,戴著一副金絲眼鏡,胸前懷表的表鏈金光燦燦——楊天運一直想擁有這樣一只高檔懷表。
他甚至看到了大批的國民黨軍隊又打回來,將縣城里的共軍統統趕走了。
青天白日旗懸掛在國民縣政府樓頂上,授勛儀式正在政府大院里進行,崔特派員一身筆挺的國民黨軍官服,走上臺來,將一枚青天白日勛章掛在了他的胸前。
臺下一片掌聲,“嘭”鎂光燈閃爍,一陣白色煙霧騰空而起。
黃金!桌上一大堆的黃金!炫目的光芒刺得他睜不開眼睛。
舞廳里五彩斑斕、光怪陸離、男女簇擁、動作曖昧,各式各樣的美酒燒得他頭暈。
楊天運手腳現軟,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圍著他,打情罵俏。
阮紅梅就在一旁,對他露出可憐兮兮的眼神,此刻她需要他的憐憫。他輕蔑地看了看她,哈哈大笑,又轉身擁著幾個女人去了。
還有大煙,一大堆的大煙,足足有一百斤!這個東西好!他朝桌子上那堆黑色的鴉片伸出手去,剛要摸著它,
“啪”,他的手被打了一下——
楊天運醒來了,不知什么時候,阮紅梅已經上樓來,正怒氣沖沖地看著他。
阮紅梅一臉怒氣,“你挺死豬呀,就知道睡!”
楊天運心里惱火得很,阮紅梅打攪了他的美夢,這種夢,哪怕就是做做也滿足啊!
他又回到了現實中。
不過,他想到現在有了盼頭,心情又轉憂為喜。
他突然想到彭漢山,“等著吧,到時有你給我磕頭的時候!”當然還有那個肖劍,也是不能放過的。
“這幾個北方佬!”
“有你們好看的!”
他在心里胡思亂想。
阮紅梅斷了大煙,又見楊天運的威風一天不如一天,已經有了離開他的打算。她叫醒他,就是為了告訴他這件事。
“到哪里去?到處是共產黨,還不把你給捉了?”他說,
“被共產黨捉了也比在這里強,整天提心吊膽,有一頓沒一頓的!”女人不服氣,
“你以為共黨會給你煙抽?做夢!”
“你才在這里做夢呢!整天做著反共復國的美夢,老娘不奉陪了!”說著就要走,
“你敢!”楊天運站起來,伸出手將阮紅梅的脖子卡住,阮紅梅動彈不得,眼睛直翻白眼,
“你敢走,老子弄死你!”
這句話把阮紅梅鎮住了,楊天運心狠手辣她是知道的,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他一旦起了歹心,說不定會要了自己的命,她屈服了。
楊天運哪里是舍不得阮紅梅離開,他是怕她出去以后萬一被抓住,把他給告發了,到那時非但計劃不成,連性命也丟了。
阮紅梅蔫了氣,低頭乖乖地走到一邊去了。
按照彭漢山副局長的指示,縣公安局已經將匯龍巷51號納入了偵察視線。
彭漢山親自負責這項工作。他安排公安局的同志全天候盯著這棟樓。一段時間來,目標就集中在楊天運和那個女人阮紅梅身上。
徐亞洲已經接到報告。經請示上級后決定,對楊天運先不打草驚蛇,根據局勢發展情況,再決定如何行動。
“那電臺的事怎么辦?”治安股長冉勇問,他帶領治安股的同志一直在開展監視楊天運和偵破潛伏電臺的工作。
從上級通報的情況來看,巴江縣城里一直有電臺同外面聯系。而楊天運極大可能就是持有電臺的人。
徐亞洲同彭漢山互看了一眼。
彭漢山說,“的確,潛伏在巴江縣的特務,正頻繁地與敵人聯系,通過你們的工作,判斷這個特務可能就是楊天運,電臺就掌握在他手中,不過——”
他停頓了一下,“上級有指示,當前他們的聯絡活動還完全在我們的掌握中,目前暫時也不會對巴江的革命形勢構成威脅,倒是——這個電臺還可能對我們有用呢!”
彭漢山說完看看徐亞洲,兩人一起會心地笑起來。
冉勇似乎懂得了上級的意圖,就是說現在還不是逮捕楊天運和收網的時機,回答,“明白!”
“冉股長,你要盯住楊天運,掌握他的所有行蹤,當然,他現在還是留用人員,所以,要注意內緊外松啦!”徐亞洲交待。
國民黨匪軍的最新情況要給縣里匯報,肖劍星夜兼程地回到巴江縣城。
他馬上就知道了第六區遇襲、劉漢和姜山等人犧牲的消息,心里悲痛萬分。
在給彭漢山匯報時,想到劉漢和第六區干部解放軍被慘遭殺害,肖劍再也控制不住眼淚,說話也哽咽了,“這次縣里給第六區的增援力量,他們也沒用上,”
“是啊,他們是寡不敵眾,才導致重大犧牲的,”彭漢山理解肖劍此刻的心情,沒有馬上安慰他,
“是我疏忽了,我有責任,”肖劍自責地說,
“是土匪太兇殘狡猾!”彭漢山說,“他們的英勇犧牲,正說明當前我們面對的敵人,還相當猖獗瘋狂,無時無刻不想扼殺我們的新生政權啦!”
他走過去拍拍坐著的肖劍沉重地說,“情況比我們想象的嚴重啊!”
又說,“第六區那里,縣里馬上要派新的干部過去,一方面繼續打擊土匪,另一方面也要盡快恢復工作,重新打開局面,”
“這次派誰去?”肖劍問,
“縣里作了一些考慮,徐縣長的意思是,把第一區的王一山派過去,他已經積累了很好的打擊土匪和開展地方工作的經驗,副區長嘛——”他故意看了看肖劍,
“就派馮嵐去!”
“馮嵐?”肖劍不知道怎么脫口而出。
彭漢山似乎知道肖劍的擔憂,“怎么?是女同志?女同志也是革命同志,也是黨的干部嘛!”
彭漢山指指自己的頭,微笑著問他,“革命這么久了,這里面還有封建思想?”
肖劍知道彭漢山沒有批評他的意思,他為剛才的冒昧有點后悔,“我是擔心——”
“擔心她的安全?”彭漢山微笑著,好像不依不饒。
“土匪剛剛攻打了區政府,殺害了我們的同志,氣焰正旺,情況很復雜,”
“所以才要派得力的干部去嘛,再說,派一個女干部過去,有利于發動群眾,特別是廣大的婦女群眾,”
見肖劍看著自己,他補充說,“別看馮嵐參加革命工作的時間不長,她已經是一個合格的革命同志了,也積累了豐富的革命經驗了嘛,”
在隨軍南下的軍大學員中,馮嵐是很優秀的同志,肖劍了解這些情況,他同意彭漢山的意見。
“她這次到第六區去任副區長,徐縣長事先請示了上級,是在特殊情況下的特殊處理,上級很支持,”
彭漢山又說,“王一山區長是直接從松江鎮到鳳來第一區去上任,馮嵐同幾個軍大學員要從縣城出發,你去準備一下,送他們下去吧,”
肖劍剛要說什么,彭漢山用手勢制止了,
“你這次下去,還有一個任務,鳳來鄉第六區被土匪襲擊,據我們掌握的情況,主要就是大刀隊干的,也有一部分地方勢力參與其中,不排除有內奸,你去摸清情況,為下一步工作作準備,只有這樣,第六區的工作才能順利開展,”
“那這股國民黨匪軍——”肖劍問,
“上級對他們的情況有所掌握,你先到第六區去,有需要我會通知你的,”
肖劍點點頭,表示明白,“我護送馮嵐到第六區去,”
彭漢山通過觀察,知道馮嵐對肖劍有點意思。她不止一次地到他這里來打聽肖劍的情況,還經常流露出對肖劍的關心。
這個小姑娘的心思哪里能逃得過他的眼睛?
安排肖劍護送,彭漢山有他的想法,正好讓他們多接觸接觸,相互了解,彼此相互加深下感情。
當然肖劍心里到底怎么想,彭漢山不知道。
在彭漢山眼中,這個肖劍,就知道革命、打仗。在那方面倒是個不折不扣的木魚腦殼!
肖劍接到任務后,來到馮嵐這里。
看到肖劍,馮嵐很高興,把他讓進屋里,倒上一杯開水,兩人聊了起來。
對于這次組織上的安排,馮嵐樂于接受,表示有信心。
她清楚第六區遭到土匪襲擊的情況,對困難已經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
肖劍剛開始還有點擔心,聽到馮蘭這樣說,也就放下心來,“馮嵐同志,我知道你已經完全準備好了,我祝你順利!”
“怎么,你不是也要一同去么?”馮嵐問,
“是的,我是說我為你高興,也預祝你順利!”
馮嵐愉快地點點頭。徐縣長已經告訴了他,她很高興肖劍能一同隨行。
“那好,準備一下,我們盡快出發,”
肖劍走后,馮嵐看著他的背影,愣著想了一會兒后,紅著臉“撲哧”一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