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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日多少事
鬧隋全文閱讀作者:張包包加入書架

  回到安家莊,安少爺馬不停蹄的召集全家上下所有壯仆,到后院習武場集合,挨個跟他過招。這次縣城之行,讓他徹底見識了那個女刺客的厲害,如果不是她輕敵托大,如果不是她缺乏江湖閱歷,如果不是她有點缺心眼,如果不是有小七搗亂……要不是沒有這么多如果他早就找崔判官敘舊去了。人家可是說過“ I will come back”這樣牛逼臺詞的角色,天知道這部動作電影的下一集哪天開拍。他道這個世界是來享福的,不是跟人玩命的,所以他的當務之急就是臨陣磨槍的同時,加強保衛力量。

  書童找來的二狗、小馬這倆貨明顯不靠譜,昨晚上他都快被扒皮抽筋了,這倆貨還當少爺在調戲小丫頭呢,敵情意識太差!可讓他瞪目結舌的是,以他自創的狗屁三板斧功夫打了一圈下來,居然全無敵手。他還以為下人們不敢下手,于是懸下重賞:打中他賞五貫,打倒他賞十貫,能跟他過十招的也賞一貫。重賞之下果然有勇夫,這回可真讓他見識了大隋各地各具特色的王八拳,倒是張牙舞爪不留半分力氣。可再一輪下來,安少爺仍然屹立場上,全身上下干干凈凈。勉強拿到一貫賞錢的,還是二狗和小馬這倆夯貨。

  安少爺無可奈何,只能矬子里拔大個,挑了十幾個王八拳掄得比較生猛的,讓二狗和小馬帶隊,在安府內外巡邏防衛。同時囑咐外宅二管事老劉,去尋幾個功夫好、人品過得去的武師聘為護院。

  這回安少爺總算不再偷懶了,每日躲在后園琢磨武功。他充分參考了上輩子看過的武俠小說、功夫片、動作片里的經典招式,又借鑒了散打、拳擊、泰拳等競技搏擊項目中自己覺得用得上的東西,把“三板斧”擴充到了十七路散手。時不時的又叫來二狗帶的那幫子保安過招,幫他熟悉套路的同時,也拉拉這幫業余打手的體能,偶爾還教個一招半式。

  比較麻煩的是兵刃。馬槊那玩意書童倒是給他弄到好大一根,可這種高級重兵器可不是他能無師自通的。再說這種大家伙打架斗毆也不趁手,他擺弄了幾下就放棄了。弓箭也是一樣。他的力氣倒不小,那把兩石弓直接拉斷,書童費老大勁搞到的三石弓不費多大力氣就能拉十幾個滿弓,不過準頭就難說了——他能把一壺箭都射脫靶,卻偏偏有一支偏靶近丈的箭將一只飛行中的麻雀扎了個對穿。小七說他是蒙的,可安少爺不承認。按照安大少爺的說法,這是“少爺射靶,志在麻雀”。

  挑來選去,比較趁手的只有橫刀了。他這把刀是書童花了二十貫高價打造的上品,精鐵打制,長不過三尺,狹鋒薄刃,寒光逼人。他拿著胡亂劈砍了幾下,總覺得心有余悸。作為一個曾經的現代人,殺雞的膽都沒有,拿刀砍人更是有嚴重的心理障礙,所以他還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拳腳功夫上。

  ……

  此時此刻,京兆郡新豐縣境,黃土嶺。

  押送四名欽犯的華陰縣縣令王仁山和縣尉趙正,率領著縣衙的近百名差役和從駐軍借來的兩隊府兵,正逶迤行至黃土嶺下。從華陰到京師,沿官道走不過三百里路,可到現在他們出發兩天了,緊趕慢趕離京師還有近六十里路程。

  這倒不是他們不想快點走,只是沿途大小關隘城邑突然間哨卡林立,盤查森嚴,排隊過關的人群往往蜿蜒里余,王縣令一行雖是官差,也耽誤了不少行程。他使人去當地官府打探,居然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陛下東征大軍兵敗高句麗,損兵折將數十萬!河北諸郡數路反賊趁勢而起,將敗兵阻于涿郡、安次一線,激斗正酣。朝廷剛剛傳令河東、河南、關隴諸郡,一方面征集兵員糧草,準備北上平叛,另一方面封閉道路,嚴查行人,防止不軌之徒借機生事,群起效尤。

  王縣令聞報大驚,可又舍不得這趟差事的功勞和在上官面前露臉邀功的機會,于是他立即使人回去通知留守的縣丞遵照朝廷諭令行事,同時不斷催促下屬趕路。

  黃土嶺下,正午時分,沒有一絲風,六月的日頭火辣辣的照在光禿禿、毫無遮蔽的官道上,像是能把人榨出油來般的燥熱難耐。士卒和差役們前陣子還在咒罵老天和那個不停催他們趕路的王縣令,這會兒連嘴都懶得張了,衣甲能脫的早就脫了,跟兵刃一起扔到大車上,個個如行尸走肉一般往前蹭著。那個狗娘養的王縣令還在咋咋呼呼的不停地催這個攆那個,非得過了黃土嶺到前邊的新豐縣城才能歇腳吃飯。

  一支長逾二尺,柞木為桿,三棱精鐵為簇,雜色雁翎為羽的利箭毫無征兆的從路邊的一從高草中飛出,正中王縣令的咽喉。極短的距離,巨大的沖擊力使他一下子從馬上倒撞下來,栽倒在馬后的煙塵中。

  幾乎在一瞬間,近百支箭矢從官道兩側的草叢里射出,那幫毫無準備、目瞪口呆的官差登時被射倒一片。未及箭落,路北沖出百余身穿土黃色戰甲,手持制式步槊的大隋兵卒,路南則是幾十名黑色勁裝,手持橫刀的壯漢,均是一言不發,沖上官道如砍瓜切菜般逢人便殺。不過一柱香功夫,兩百多名官差再無一個活人。

  遠遠的,兩人兩騎沿著官道緩緩東來,對遍地的死人視若無睹。其中一個年約三旬,身披重甲,貌甚威武的將軍駐馬,朝官道上正在列隊的官兵一揮手,然后側身向著身旁那位身著布衣,容貌俊朗的年輕后生拱手一揖,說道:“王某此次能夠逃脫大難,全賴伯當老弟之賜。大恩不言謝,日后伯當老弟如有需要王某效力之處,王某自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那后生微微一笑,肅然還禮道:“王將軍太客氣了。此事算起來還是我等弟兄行事不謹,致使王將軍身處險境,翟大哥特意再三叮囑小弟,傾盡全力也要助王將軍脫困。如今諸事已經處置妥當,朝廷無憑無據的不會懷疑到將軍頭上。但天下大變在即,將軍還應早日回到軍中,控制兵權。所以還請王將軍收攏部屬,速速護送家眷東去。”

  “伯當老弟不與王某同行嗎?老弟隨行人馬不少,身份不便,王某畢竟是朝廷命官,一路之上也可照應老弟一二。”王將軍很熱情的說道。

  那個后生仍然微笑著,環顧了一下正在有條不紊的處理尸體的黑衣大漢和那四個剛剛脫困的行商,尤其是那個曾被安少爺一腳踹中要害、現在正破口大罵的家伙,有些無奈的說道:“多謝王將軍好意。恐怕小弟還有些不值一提的小事,需要處理一下……”

  ……

  同樣是此時此刻,華陰城南十余里外,山溝里一座孤零零的小茅屋。

  一個年方十七八,身材高挑,容貌秀美的姑娘正盤腿端坐在一盤燒得熱氣蒸騰的火炕。時值初夏,關中大地上已經是熱浪襲人,再加上火炕之威,整間茅屋里熱度足以將人肉蒸熟,可那個姑娘卻僅是額頭冒出一層細汗而已。只見她雙手掌心相對置于膝上,一張曾經煥發著勃勃英氣的臉孔如今容顏慘淡,峨眉微蹙,兩眼緊閉,檀口微動似乎念念有詞。

  “二師兄,你過來!”姑娘突然開口喚道。

  茅屋的大門半掩,門檻上坐著一個身穿粗布短衫,年約四旬,面貌平庸如普通鄉間老農的壯漢。他將半邊身子探出屋外,似乎很快便難耐屋內的酷熱,將里邊的半邊身子換出來,片刻又再換一遍,卻不肯離開茅屋。正當他熱得抓耳撓腮之際,聽到屋內姑娘的召喚,立刻蹦起來進了屋,嘴里卻不情不愿的嘟囔著什么。

  “該你行功了。”姑娘仍是端坐不動,對二師兄命令道,口氣甚是不敬。

  “我說小師妹啊,你逆行功力岔了內息,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過得幾個時辰自然恢復如常。但你怎么連這片刻都等不得,強沖經脈走火入魔,要不是我在半路撿到了你,怕是現在你的小命都沒了。再說,只要我們回到山上請師父出手,治你這內傷輕而易舉,你又何必遭這么大的罪,我都快熱死了……”

  二師兄熱得滿頭大汗,也不敢去坐那滾燙的火炕,勉強蹲在上面,運掌如飛,拍打著小師妹背上的穴道,嘴里還是沒完沒了的嘮叨著。

  “你怕熱就出去!嫌我麻煩就滾回山上去!否則就閉上嘴趕緊行功!”小師妹說話像蹦豆子似的,咯嘣溜脆,卻是毫不客氣,跟訓孫子似的。

  “哪敢哪敢呢!”二師兄趕緊諂媚的陪笑道,表情比安少爺還要賤上三分,手上卻是絲毫不停。

  “要不是你那天膽小不敢去,又逃得不知去向,我豈能被那惡徒欺凌?又何必強行運功以致內傷?這筆賬先放著,等我傷好了有你好看!”小師妹越想越氣,忍不住支起身子,高聲叫道。

  “哎哎!我的小祖宗!別亂動!再岔了內息神仙也救不得你啦!”二師兄手忙腳亂的把她按住,疾出一指抵住她的大椎穴。

  小師妹身子微微一顫,臉色登時變得通紅,額上的那層細汗逐漸密集,轉眼間無數點汗珠匯成小溪,沿著臉頰滾滾而下。

  “哇”的一聲,小師妹吐出一口鮮血,身子卻一躍而起,睬也不睬身后累得全身委頓,膚色跟個煮熟的蝦子似的二師兄,三兩步竄出空氣仿佛都要燃燒起來的茅屋。

  遠遠的,屋外傳來小師妹威脅的聲音:

  “我去山下小溪洗澡,你要再敢溜走,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

  “二師兄,明天你跟我去安家莊,我要跟那個惡徒算總賬!”浴后全身清爽,重新煥發著勃勃英氣的小師妹對著二師兄命令道。

  愁眉苦臉的二師兄一聽,肩膀差點塌到了腰上:“還去啊!那個姓安的好像不好對付啊,我看還是算了吧。再說臨下山前師父千叮嚀萬囑咐過,你從小在山上長大,不識人情世故江湖規矩,所以下山之后不許再任性惹事,闖下禍端……”

  “這也叫任性惹事?師傅從小教導我們,習武之人首重武德,秉持正義。那姓安的欺男霸女,為禍鄉里,我輩自當行俠仗義,為民除害,難道我做錯了?再說他算什么東西!第一次是我大意出手輕了,第二次是我心慈手軟不忍傷及無辜,事不過三,這次我決不饒他!”小師妹絕對是個暴脾氣,不待二師兄把話說完,便按捺不住反駁道。

  “小師妹,你嫉惡如仇,行俠仗義師兄不反對,可這世上畢竟還有官府。你出手傷人,官府豈能坐視?更何況那安家與官府關系密切,一旦你露出行蹤,官府勢必不會善罷甘休,到時恐怕是師父也難以保全你了。”二師兄苦口婆心的繼續苦勸道。

  聽得這番話,小師妹倒像是被火上澆油,暴跳道:“正是他們官府惡霸勾結,百姓才深受其苦。別人怕,我不怕!本姑娘此番行走江湖,便要用這姓安的狗頭首祭掌中之劍!哼,大師兄早就說你是屬兔子的,我還不信。今天我算看明白了,你壓根不是個男人!”

  說罷,小師妹不屑的瞥了二師兄一眼,一轉身像只驕傲的小母雞似的揚長而去。

  “你答應過師父的,讓你下山,就得聽我的……”二師兄垂頭喪氣的嘟囔著,怏怏的跟著小師妹往山下走去。

  ……

  此時此刻,潼關關口。

  自從兩日前一道兵部加急文書送至潼關,整個關城上下便如臨大敵。城中的府兵一隊隊的登上城頭駐防,刀槍箭矢、滾木礌石、糧食藥草等戰備物資紛紛就位,從周邊的閿鄉、朝邑、芮城等地調來的府兵沿著官道源源而至,將不大的小城擠得滿滿當當。關口下,足足三道鹿砦拒馬將官道攔腰截斷,兩百多名士兵將城門堵得嚴嚴實實,僅留下供一車進出的窄道。來往人等,除了朝廷官吏兵馬,三日前簽發的驗身過所全部失效,一律禁止通行,統統打回原籍重新驗勘。

  今日帶隊在東門外值崗的是旅帥馬義朝。馬旅帥從辰時出城開始,干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驅趕那些過所失效的過往行商路人。足足花了兩個時辰,才把這些人打發干凈,累得馬旅帥一身臭汗,嗓子眼像著了火般難受。其實也難怪這些人哭天搶地的不肯走,馬旅帥是挨個查勘過他們的過所的,近的原籍在東都附近的,來回一兩百里路,也不過是耽誤幾天的行程。可那些遠的來自河北、淮南、江表諸郡的,一句話就把人家打發出去上千里路,確實也有點說不過去。馬旅帥是窮苦人家出身,百戰積功才得了這么個小官,對這些無端遭殃的平頭百姓也頗為同情,所以盡可能的好聲好氣勸走了事。否則,他要圖省事,干脆揮刀掄槍剁下幾個腦袋殺一儆百,也算是他的職權范圍以內的事。

  可算把城門前清理干凈了,馬旅帥趕緊跑到城門樓下陰涼處歇口氣。剛剛灌下一肚子涼水,啃了幾口已經冷硬的胡餅,一個兵卒就跑過來報告,東邊又來了一個大車隊。

  火辣的太陽當空,又忙活了一上午連午飯都沒趕上,馬旅帥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要發作了。他罵罵咧咧的爬起來,打算趕緊把這幫沒眼力見的家伙攆走,好回到城樓里美美的瞇上一覺。要是他們不聽話,就拿大棍子掄!

  可當他看清那個逶迤而來的龐大車隊,他就知道他這一覺怕是一時半會瞇不成了。只見剛才他離開時還空空蕩蕩的官道上,擠滿了一輛輛騾馬或是犍牛拉就的大車。為首的大車距離關口已不足百步,而他窮盡目力才能隱約遙望到的遠處山口官道轉彎處,一輛輛大車首尾相接,仍是絡繹不絕,看樣子怕是有數百輛之多。馬旅帥從軍十余載,也算見過大場面,可眼前這個陣勢,比起他四年前隨軍西征吐谷渾時候見過的運糧大軍也不遑多讓。莫非又發生了什么戰事?敵情觀念極強的馬旅帥立即派人上前阻止車隊前行,同時打發一個隊正趕緊入關將此事稟報負責關口防務的鷹揚郎將沈大川。

  馬旅帥攔住車隊,命為首的的車夫去找來車隊管事問話。結果管事還沒來,一頭霧水的沈郎將倒是先到了。這么大的車隊,先甭管運送的是什么,僅就這規模而言,就算民間的豪門巨富有這個實力,也不可能缺心眼到在這個亂世將至的時候跑到大街上炫財露富,必是官府所為無疑。可他身為潼關主將之一,從沒收到過關于這支車隊要通關的文告啊。

  眼見車隊管事遲遲不到,本就心神不寧的沈郎將拉長了臉,卻又一時摸不清車隊來歷而不敢輕易翻臉,剛要叫過馬匹去來路上查看下后續車隊,就見官道遠處塵土揚起,兩匹快馬疾馳而來。待人馬漸近,看清了面貌,沈郎將的一顆心好歹放下了半截。

  距沈郎將等人尚有二十余步,當前馬上那人已經飛身下馬,快步上前,遠遠的對著他就是一揖道:“沈將軍別來無恙,安某俗事纏身,耽誤了行程,勞得沈將軍久候,實在是過意不去,還請沈將軍莫怪!”

  但見此人,年約四旬,身高體胖,面白無須,眉眼卻甚是平庸,連同一身質地平常的麻衣,打眼一看就是一個普通的商人而已。可沈郎將卻知道,這人來歷非同小可。此人姓安名海,身為華陰縣首富,家有良田千頃,店鋪百余,號稱“安半城”也就罷了,同時他還壟斷了關隴、河南諸郡數十萬駐軍的糧草衣帛供應,據說背景通天。要說到身份,安海不過一介地方士紳,更確切的說是個拿不上臺面的商人罷了。可就是這個商人,就算是他們衛府大將軍也不能視而不見,還得屈尊以兄弟相稱,更何況沈郎將?

  于是沈郎將趕緊按捺下心中的不耐,緊趕兩步上前還禮道:“我說哪來這么大架勢呢,原來是安兄駕到。安兄家大業大,大忙人一個,沈某豈有不知,何來怪罪之理。倒是安兄今天怎么拉出這么大的陣仗?沈某遠遠望去,人嘶馬叫鋪天蓋地的,還以為大軍來襲,險些嚇破了膽,哈哈。”

  安海不答,只掃了一眼沈郎將左右。沈郎將會意,一揮手屏退了下屬,安海這才湊過來低聲說道:“沈將軍說笑了。安某這也是無可奈何呀!如今河北數路反賊興兵叛亂,劫殺陛下南返大軍,河南諸郡也不太平,尤其是瓦崗翟讓,已經威脅到了東都周邊。為鞏固關中京兆要地,加強戰時儲備,同時防止反賊覬覦,兵部楊尚書和民部樊尚書特命安某將河南郡新征之糧轉調永豐倉,以備萬全。事發緊急,安某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耗費萬金調來這七百余輛大車,才勉強趕在二位尚書限令之日前發運上路,要不非得挨頓板子不可。”

  沈郎將聞言大驚,急聲道:“我只聞得河北反賊猖獗,遍地烽煙,難道河南也糜爛至此?竟然威脅到了東都!兩倉重地居然有失守之虞!那戰火豈不距我潼關咫尺之遙?怎么我沒有得到一點消息?”

  “沈將軍息聲!此信切不可外傳!”安海連忙拉住沈郎將,低聲道,“朝廷封鎖消息,以防有人心懷不軌,趁機效尤,作亂后方,那可真就是萬劫不復了。不過沈將軍也不用擔心,據安某從一個相熟的兵部屬官那里打聽到,朝廷已命光祿大夫裴仁基和虎賁郎將劉長恭統兵三萬,沿陽武、封丘、胙城一線進逼瓦崗;命民部尚書樊子蓋和刑部尚書衛玄統兵五萬,駐守滎陽、尉氏,兵部尚書楊玄感統兵十萬,守衛東都。近二十萬大軍在前,沈將軍覺得潼關還會有何危險嗎?”

  “這倒是。”沈郎將自打來到關口,這顆心就好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都快折騰出心臟病了。現在可算知道了潼關暫時可保無虞,又操心起來還遠在雍丘的家眷老小,那地方離著瓦崗不近也不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還沒等他來得及醞釀好對家人的別緒離愁,方才跟在安海馬后的那人又引來幾輛篷車,車上走下了他年過七旬的老娘、嬌妻愛妾,還有一對兒女,再后面跟著的,依稀是萬郎將、王郎將、李郎將的家眷……

  安海卻是一臉的愧疚,對著驚喜過后對他感恩戴德的沈郎將道:“安某在陽武調買車輛時,偶遇正向東都逃難的王郎將夫人,得知諸位將軍的家眷大都受到瓦崗叛軍的襲擾。安某一時斗膽,就將諸位將軍的家眷接了回來,也不知是否有違朝廷律令,給諸位將軍添了麻煩……”

  “哪里哪里,我等武人若連家小都保護不得,何談保族衛國?就算有涉朝廷詔法,那又何妨?再說如今這世道……”沈郎將不以為然的擺擺手,然后肅然向安海施了個軍禮,熱情相邀,“大恩不言謝!還請安兄隨小弟入關,小弟擺酒與諸位兄弟同敬安兄幾杯,咱們不醉不歡!”

  “安某舉手之勞的事情,何足掛齒。沈將軍,朝廷令我在六月二十五之前必須將這批糧食運到永豐,如今限期不足五日,耽誤了安某可是要挨板子的,這酒咱們下次再吃如何?不知車隊何時能夠入關……”安海拐了好大一個彎,終于轉入了正題。

  “這事還不好說?”沈郎將大包大攬的道。接過安海遞過的公驗文書,草草看了兩眼,內容與他說的大致相同,只是兵、民兩部共同簽發的文書,卻只有兵部尚書楊玄感的印章。他隨口問了一嘴,安海的解釋是他出發上路時,民部的樊尚書已經統兵前往滎陽,再跑一趟時間來不及,反正河南郡的糧食也不是一趟就能運完的,下回補上也就是了。沈郎將也就沒當回事,大筆一揮就算查勘無誤,直接命令馬旅帥開城放行。

  天近黃昏,龐大的車隊可算是通過了關口。安海叫過一直跟在身后的那人,說道:“安九,你先走一步,到家后馬上通知各房掌柜管事,按計劃騰出倉庫,把糧草裝車備運,不得有任何疏漏!”

  安九答應一聲,轉身要走,安海又喊住他,想了想道:“聽說子建又招來了刺客……你帶幾個人回去好好保護少爺,告訴他過幾天我就能到家。還有,千萬別讓他發現我們在做的事,切記!”

  安九臉色有些不好看,卻沒有做聲,只是重重的一抱拳,喊來幾個勁裝大漢,離開大隊向西馳去。

第13章 又1撥兒刺客
鬧隋全文閱讀作者:張包包加入書架

  如今已是六月下旬,暑熱正盛,雖然夜色漸深,但是關中大地上仍是熱浪襲人,酷熱難耐。平日里安詳靜謐的安家莊,將近二更天了,各家各戶院落外邊,還三三兩兩散落著些納涼閑聊的人們,不肯回到如同蒸籠般的房子里睡下。

  安家老爺失蹤,安府刺客頻現,少爺三天兩頭被揍成豬頭的事在莊里早就不是秘密。不過莊里的百姓老實本分,沒誰想在這個時候招惹是非,所以那座占據了莊子三分之一的豪宅大院,就算在白天也是行人稀少,晚上早早的大門緊閉后,更是門可羅雀了。

  內宅東跨院,安少爺和小七正在院中水塘上的八角亭內下跳棋。

  那晚女刺客來襲,安少爺借機一飽手足之欲,占了小七不少便宜。結果第二天小丫頭就翻臉不認人,連小手都不讓他碰一下了。不過安少爺還不死心,找來木匠在他的指點下“發明”了一副跳棋,成功的勾引了對什么都很好奇的小丫頭。兩人現在下棋的彩頭就是少爺贏了可以摸下小七的小手,小七贏了可以彈少爺一個大“腦瓜崩兒”。

  兩人面對面坐在剛剛制成、還飄著清漆香味的高腳椅上,一副木制的跳棋擺在一張在當時看起來古里古怪的八仙桌上。安少爺完全繼承了前世東北爺們的基因——喜寒畏熱。在這跟外邊比已經算是涼風習習的水亭之上,仍是完全赤裸著上身,只穿一條犢鼻短褲,還是滿頭大汗。對面的小七也毫不示弱,一條胸圍子、一條褲腿挽到膝上的褻褲就是她全部的遮羞之物了。不過人家小丫頭倒是毫不在乎,一只瑩白的小腳丫還大大咧咧的從八仙桌下伸過,很舒服的蹬在少爺的膝蓋上,一晃一晃的,雙手托著下巴,眉開眼笑。

  “腦袋伸過來!”小丫頭歡聲叫著,得意得兩只大眼睛都瞇成了兩彎新月。她屈起手指,放到嘴邊哈了一口仙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一指彈在安少爺紅光閃閃的大腦門上。

  “哎喲喲——你這個死丫頭真下的去手啊!我可是你的親……少爺啊!”安少爺一聲慘叫,捂住了快不堪入目了的腦門,另一只手輕車熟路的在膝蓋上的那只小腳上捻了一把。

  小七似乎毫無知覺,樂陶陶的抓起一支筆,在一張白紙上未寫完的一個“正”字上添了一筆:“十三比零!少爺你不是被我彈傻了吧?還說什么跳棋是你發明的!是你發明出來招我打的吧?哈哈哈——”

  安少爺上輩子就是個臭棋簍子,要是贏了他才不習慣呢。他的心思也不在這,一邊假意喊著疼,一邊又抓住那只小腳,中指和食指如同兩只蟲***替爬過纖細的腳踝,準備仰攻那條粉嫩嫩滑溜溜的小腿……

  小七神色不變,繼續興高采烈的擺著棋子,桌下卻是小腿一收,徑直一腳踹去。小丫頭發起雌威,那是從來什么都不管不顧的,這一腳正中安少爺要害,安少爺頓時眼睛瞪得溜圓,一口氣憋進去,“嘶”的一聲,臉紅脖子粗。

  “當”!的一聲脆響,一把鋒刃閃著青芒的三寸短匕毫無征兆的飛來,穩穩的插在棋盤上,顫微微的發出一陣蜂鳴,距離小七正在擺弄棋子的手不過寸余。還未及二人反應過來,水亭通往外面唯一的那一孔小橋上,已經出現了兩個黑影,正慢悠悠的向他倆走來。而水塘邊上的花木叢中,隱約還有人影在晃動。

  安少爺知道麻煩又上門了,卻不知道麻煩從何而來,他急忙把衣衫不整的小七拉到自己身后,警惕的站了起來。這時那兩個人已經走進了亭子。只見當中一人身材高大,體格健壯,年約二十出頭,生得濃眉大眼鼻直口闊,甚是英俊。旁邊那位,他倒是面熟,黃臉短須,貌甚猥瑣,正是那日險些被他踹斷子孫根的行商。

  來的正是兩日前在黃土嶺下截殺華陰官差的那伙人。為首后生姓王名勇字伯當,人稱“勇三郎”,乃是河南瓦崗軍帳下一員大將。此番瓦崗軍聯絡天下英雄共同起事,謀取大隋江山,三十六路信使齊赴天下各處,赴關中的這一路聯絡的本是一位手握重兵、此時正返家奔喪的朝廷大將。事關重大,軍師徐世績本來屬意行事穩重的王伯當,誰想大頭領翟讓的胞兄翟弘卻毛遂自薦,非去不可。這翟弘才能平庸,暴躁易怒,不堪大用,只是仰仗翟讓之勢,在瓦崗驕縱橫行,頗讓人瞧他不起。這回不知又搭錯了哪根筋,偏要出頭露臉一回不可。他這一番大鬧,徐世績又礙著翟讓的面子,只能應允,卻讓王伯當暗中隨行,以備萬全。

  這翟弘一行扮作行商,頗為聰明的一路上逢人便講朝廷好話,倒是一路平安。只是沒想到不太靠譜的翟弘碰到了很不正經的安少爺,于是兩人干柴烈火一點就著。待翟弘等人被押入官府搜出書信,信中雖未言明那位朝廷大將姓字名誰,但卻坐實了謀逆的事實。一路尾隨的王伯當不敢怠慢,快馬奔向新豐報信救急,這邊也不敢放任這位大頭領的胞兄的生死不顧,于是就有了黃土嶺下設伏救人的一幕。

  翟弘此人能耐不大,卻是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王伯當早知此人栽了這么大一個跟頭必然不肯善罷甘休,果然翟弘一經脫困,便大吵大鬧的要血洗安家莊。王伯當自然不能任由他胡鬧,與王將軍分手后,遣散了大部分弟兄分頭出關,自領了翟弘和八名親兵潛回安家莊,給翟弘找回場子。

  翟弘平日里好色如命,男女通吃,日日宣淫不休。當日挨了安少爺一腳,那活兒至今紅腫不消,也不知還能不能用。所以一見這亭中好似在玩內衣秀的男女,放到往常那是餓鬼驟逢饕餮盛宴,而如今卻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話不多說,一手抽出腰刀,劈頭蓋臉朝安少爺砍去。

  安少爺還莫名其妙呢,這貨不是欽犯嗎?不是押送京師了嗎?怎么跑我家里來玩刀子了?他不敢怠慢,把小七向后一推,一側身閃過當頭一刀,豎掌如刀,在翟弘的持刀手上一搪一抓,順勢很熟練的又一記正踹,理所當然的又正中翟弘下腹。

  王伯當本來也沒想惹出多大的事。他們在黃土嶺下劫持欽犯,連同一個縣令和一個縣尉,二百多朝廷官差橫死,怕是早已經傳遍關中了。朝廷廣下海捕文書,城池關隘嚴加盤查那是少不了的,若是在這風口浪尖上再做下大案,恐怕不好脫身。他本來是打算挾持下這個富家公子,讓翟弘揍一頓出出氣,能順手勒索些錢財趕緊溜走更好,軍中正缺錢糧呢。可誰想這翟弘居然二話不說,伸手就要殺人,王伯當剛想開口喝止,一眨眼間這貨居然勢如閃電的原路飛回自己的……腳下!只見翟弘一手捂住下腹,一手還顫巍巍的指著對面那個少年公子,臉色鐵青,一張嘴半張著,咕嚕咕嚕的說不成話,雙眼圓睜,眼神似驚詫、似痛苦,又似悲憤欲狂,然后眼白一翻,昏死過去。

  王伯當很為難。本想輕而易舉的揭過這件事趕緊跑路看來是不成了,他一揮手,三個親兵躍上了小橋,各持鋼刀,向安少爺殺去。

  “留活口!”安少爺剛才那兩下子很利索,但在身經百戰的王伯當眼里當然算不了什么,他對自己的親兵信心十足,還特意叮囑了一句。

  那三名親兵都是久戰余生的老兵,沒什么高明的武功,但是臨戰經驗無比豐富,彼此配合萬般默契,三柄橫刀橫斬直劈,勢如風雷,刀刀不離要害,逼得安少爺連連后退。什么自創的十七路散手,早就被他忘到后腦勺了,舉著把椅子毛手毛腳的東擋西攔,被劈得木屑橫飛,身上也掛出了幾道口子。小七也不省心,死死的抓著他的后腰,指甲都摳進肉里去了,卻不知道喊人救命,還在沒心沒肺的給他加油喊好呢。

  我早晚得被這丫頭禍禍死!安少爺悲憤的想著,手上絲毫不停,拼死抵抗。

  正當安少爺和小七半截身子都被擠到亭外,眼看就要落水被擒,就聽“當當當”三聲脆響,那三把橫刀齊齊被蕩開。就見一個高挑的身影,寬袍大袖,飄飄如仙般的躍下西院墻,沒等水塘邊的伏兵反應過來,已經掠上了水面,腳尖在一蓬蓮葉上輕輕一點,倏忽間身形一旋,已立在亭中,擋在了安少爺之前。

  王伯當一驚,此人輕功之高絕已是他平生僅見,情知親兵不是對手,剛想上前制止,那人已經猝然出手,沒等看清怎么回事,三把橫刀已然落地,那三名親兵的身子如同被一只大手托著,身不由己的飛到了他的身邊方才站定,面面相覷,卻毫發無傷。

  “他是我的!你們出去!”那人冷冷的說道,聲音清脆,顯然是個女子。

  “是你!你不是要殺我嗎?怎么還救我?”安少爺認出來了,這個女子就是行刺過他兩次的那個女刺客。

  “我不是救你,我要親手殺了你!”刺客姐姐對他一點也不客氣。

  “這位姑娘,此人前些日子與我兄弟結下梁子,險些害了我兄弟的性命,今日在下不得不找回這個場子。江湖規矩,先到為大,還望姑娘成全,不要與我為難。”王伯當不敢大意,依足了江湖規矩先禮后兵。

  “先來后到?他一個月前就惹著我了,誰先誰后?我再說一遍,你們出去!”小師妹難得有了回道理,自然講得理直氣壯。

  王伯當不想把事惹大,可更耽誤不得時間,他一咬牙,抽出腰間橫刀,低喝道:“如此得罪了!”喝罷,兜頭一刀向小師妹劈去。

  小師妹從前在山上,除了師父之外,誰敢對她動過手?她不來惹是生非,師兄們就謝天謝地謝無上天尊了。有人先對她出手,還拿刀砍她,真是破天荒頭一回。心高氣傲又蠻不講理的小師妹哪受得了這個,素手一振,一柄短劍脫鞘而出,也不理那把臨空劈下的鋼刀,身形一轉,袍袖飄飄,繞著王伯當大圈小圈一圈圈的飛轉,寬袍大袖中不時寒芒閃過,那柄短劍就如吐信的毒蛇刺向王伯當。

  王伯當六歲習武,十三歲落草為寇,十多年來無論是單打獨斗還是萬軍從中廝殺,大小戰事不下百余,十數次死里逃生,全身上下戰痕累累,對陣經驗無比豐富。論招式、步法、輕功他都不是小師妹的對手,但是眼光、力量、氣勢卻遠在其上。往往是小師妹使出秒到毫巔的一劍,眼見他避無可避,卻偏能在這一劍余力將盡處堪堪躲過,又總抓住小師妹招式銜接間稍顯生澀之處陡然出刀,逼得小師妹連連后退。

  小師妹從小被師父嬌生慣養,對師兄們頤指氣使,無法無天慣了。平常雖也時常與師兄們過招交手,可誰敢使出全力招惹她這個小霸王?所以她雖然功夫底子扎實,出手精妙,臨陣交手的經驗卻是欠奉,好幾個輕易得手的機會被她毫無察覺的輕易放過,不過二十幾個回合,就被王伯當全然壓到了下風,袍撕袖破,滿臉香汗,不禁又羞又惱,跺腳大叫道:“二師兄!你再裝死人,我就死給你看!”

  “來啦來啦!”水亭頂上傳來一個無可奈何的聲音,接著“咔嚓”一聲大響,八角的亭頂豁然破開一個大洞,磚瓦飛落間一個黑影直挺挺的落下,正砸在安少爺精心“發明”的八仙桌上,滴溜溜的轉了幾個圈子后,盤腿在桌子上坐定,正隔在王伯當與小師妹之間。

  “你是何人?”即將得手、急于脫身的王伯當眼見今晚變故不斷,更加焦躁,橫刀怒喝道。

  “我是她二師兄,她是我小師妹。你惹著我小師妹啦,我也沒辦法,不揍你一頓她就得揍我,實非我本愿啊實非我本愿,得罪得罪。”愁眉苦臉的二師兄一邊對著王伯當煞有其事的拱手賠罪,一邊不知所云的給王伯當解釋著,看上去倒是非常非常的真誠。

  “狗輩敢爾!”王伯當也是江湖上有名望的好漢,響當當的瓦崗軍大將,何嘗被人如此看低侮辱過?一聲斷喝下,橫刀直刺二師兄的咽喉。

  二師兄不慌不忙,從懷里掏出一根黑乎乎的短棒,隨手一擋,短棒架在了橫刀之上,然后挺身站起,身子一探,短棒便劃著刀刃發出一陣刺耳的怪叫指向護手。王伯當大驚,想要撤刀,那根短棒卻像跗骨之蛆般甩不掉擺不脫,緊壓著刀柄護手,亦步亦趨的逼得他連連后退。王伯當無奈,只能棄刀以求自保,誰知刀剛脫手,那個讓人摸不清頭腦的二師兄出手如飛又把刀塞進他手中,嘴里還低聲嘟囔著“快退快退”。直到把王伯當逼過了小橋來到院墻下,才橫起一棒看似擊向王伯當的下盤,另一只手卻不著痕跡的往他腰上一托,于是王伯當便騰云駕霧般的上了院墻,然后在墻頭上張牙舞爪的前搖后擺了半天,一頭栽到了墻那頭。

  “哎呀!好厲害的輕功!小師妹,那家伙跑啦!”二師兄大驚小怪的嚷道。

  小師妹也不理那幫拖起翟弘四散逃去的親兵,徑直走到二師兄跟前,飛起一腳,怒罵道:“你當我傻呀!你越來越會演戲啦,這本帳咱們回頭再算!”說罷,再不理不敢躲閃硬生生挨了一腳的二師兄,回頭又朝安少爺沖去。

  身為事主,又被扔到一邊傻呆呆的看了半天戲的安少爺,這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的戲份又到了。不過這個小妞他倒不怎么怕,他一閃身,無恥的躲到了小七身后,探頭探腦的道:“你別過來哈!你這小妞兇巴巴的,打壞了這么多花花草草,再打壞了這個小姑娘可不得了!”

  “你無恥!小妹妹,你閃開!讓我殺了這個無恥之徒!”小師妹氣得滿面緋紅,上前想要拉開小七。

  “這位姐姐,你為什么要殺我家少爺呀?”身為人肉盾牌的小七盡職盡責,閃開小師妹的手,仍然擋在少爺前面呆呆的問道,很萌的樣子。

  一個是萌妹,一個是猛妞,口味大有不同,可是好像都很可口的樣子啊,安少爺色迷迷的想著,環住小七不堪一握的小腰,滿臉淫笑的搖頭晃腦。

  小師妹被這一個惡少一個傻妞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她能眼都不眨的一掌劈死這個惡徒,也敢對二師兄連打帶罵,卻無法對這個傻傻呆呆的小丫頭下手。小師妹強忍怒氣,厲聲答道:“這惡徒調戲良家婦女,為非作歹,我輩俠義之士,人人得而誅之!”

  “我抗議!”安少爺聞言立即高舉左手表示異議,右手還機不可失的輕撫著小七沒有一絲贅肉的小腰,“你哪只眼睛看著我調戲婦女啦?什么時候看見我為非作歹啦?”

  “你姓安的什么作為,華陰百姓誰人不知哪個不曉?那日你在縣城調戲婦人,我親眼目睹,你死到臨頭,強辯還有何用?”

  “喔,你不過聽人說的罷了。我還聽說你這丫頭草菅人命,胡亂殺人呢,不但耳聞,而且目睹!再說那日我跟李家小娘子玩捉迷藏,你憑什么說我調戲她了?人證物證何在?你武功好就可以想殺誰就殺誰呀?剛才那位你就殺不了不是?還得哭著喊著找師兄,你丟不丟人!我明白了,你就欺負我打不過你唄!就算你是除暴安良,也是挑打不過你的來顯示你的俠女氣概唄?”安少爺躲在小七身后,氣焰囂張,愈發的陰損刻薄。

  “我……我殺了你!我今天不殺了你!我就死給你看!”小師妹氣得快瘋了,語無倫次的跳腳大罵,小短劍掄得跟王八拳似的,幸虧二師兄在后邊死死的抱住了她,要不連小七都難免要被她捅幾個窟窿。

  “住手!”又是一聲厲喝,幾個人影出現在院內。當中一人,頭戴青色幞頭,身著長衫,年約四旬,清面長須,看上去像個讀書人。他的身后立著四個勁裝佩刀的壯漢,每個都是身高體壯,太陽穴高高隆起,一看就是練家子。而他們身后,畏畏縮縮的還跟著兩個人,身上的綁繩還未解開,嘴里塞著破布,赫然就是書童和二狗。

  “你又是何人!”小師妹沒好氣的喝問道。這一問完全是她下意識的,此刻在她心里邊,這個院子里出現的每個人,都是欠砍的貨。

  “某乃安府外宅管事安九,你又是何人,膽敢在此生事!”那中年書生也是毫不客氣,厲聲問道。

  “糟啦!人家管事的來啦,快跑吧!小孩子打打鬧鬧也就罷啦,把大人招來就麻煩啦!”二師兄嘴上絮絮叨叨不知所云著,手腳卻是絲毫不停,一把制住小師妹讓她動彈不得,身形一閃,便如一只大鳥般飛出亭去,轉瞬間躍上院墻消失不見了。

  “少爺,您沒事吧?”安九對這二人視如無睹,朝安少爺請安,畢恭畢敬的無可挑剔。

  “沒事沒事,我跟他們鬧著玩呢。”安少爺滿不在乎的從小七身后走出來,亭子里早就沒法待了,他一邊往出走,一邊問道,“安九,你怎么回來了?我爹呢?”

  “老爺去東都為少爺延請名醫,卻不想趕上朝廷有一宗重要的貨物要押運到東都,指名老爺親自押送。老爺脫身不得,便讓我先行一步,給少爺報給平安,老爺過兩日就能回府了。”安九不動聲色的答道。

  “好,我還一直擔心著這事呢,回來就好。”安少爺停下,拍了拍剛剛脫了綁縛,正可憐兮兮看著他的書童和二狗,安慰道,“沒傷到就好,你們趕緊去歇著吧。唉,這些歹人武功高強,連我都不是對手,你們那個巡防隊還是散了吧。”

  “少爺請留步。”安九聞言叫住了他,然后回頭招呼那四名壯漢,“王朝馬漢張龍趙虎,過來見過少爺!”

  “啊——”安少爺看著那四個向他躬身見禮的壯漢目瞪口呆,莫非包青天也穿越到隋朝來了?

  安九見少爺一副大驚小怪的表情,還以為他是被強人嚇破了膽,眼神中掃過一絲不屑,嘴上卻仍是恭敬的解釋道:“這四人從前都是軍中的校尉,身經百戰,武功高強,因得罪了權貴流落江湖。老爺尋來這四位壯士,作為少爺的貼身護衛,以護得少爺萬全。”

  “可還有一位展昭展護衛?”安少爺用力搓了搓腦門,確認了上邊的確沒有生出一彎月牙、星星或是太陽之類的LOGO,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

  “展昭?那是何人?”王朝問道。

  “喔,沒事沒事。哈哈,四位壯士,小弟流年不利,躲在家里都能招來刺客,今后小弟這條小命,就有勞四位壯士費心照拂啦。”

  “少爺何必客氣,直呼我們的姓名即可。少爺近來命犯太歲,不如尋座古剎名寺燒幾柱香,拜拜菩薩,或許能夠化解呢!”

  “哈哈,老王,你是不知道小弟現在有多倒霉啊,照這個架勢下去,沒準沒等我燒香叩拜,菩薩都能蹦起來掄棒子削我啦。”

  “……”

第14章 大難臨頭
鬧隋全文閱讀作者:張包包加入書架

  兩日之后,安老爺回府了。

  一大早,安少爺就帶上書童小七和四大護衛在府門外恭候這位從未謀面的老爹。辰時三刻,大隊車馬從官道上遙遙而來,領頭的一匹高頭駿馬上,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人,雖然容貌平庸,衣飾普通,卻凜然透著一股富貴威嚴之氣,尤其是后邊還跟著昨天就跑去縣城迎候的安九,他不用書童指點也知道這就是他爹安海了。算起來他跟這個爹之間,也算是險些陰陽兩隔,此番重逢他是該跪地叩拜呢,還是執手相看淚眼呢,或者干脆抱作一團嚎啕大哭?這碼事他琢磨了一晚上也沒拿定主意,結果人家老爹也就是瞅了他一眼,揮揮手就算是打過招呼,然后就忙活車隊的活計去了,白白浪費了安少爺好容易醞釀起的一大堆感情。

  從早忙到晚,先是他爹安老爺帶來的車隊在莊里倉庫卸了貨,然后拉上早就在曬谷場備好的大批糧草,由安九領著又朝縣城方向去了。緊接著,莊子里又變戲法似的冒出來兩百多輛牛車,卸下了幾百個大箱子,裝上了剛剛搬進倉庫的那些大箱籠,這回由安老爺親自帶隊沿著小路往西南方向去了。臨走前,安老爺可算是想起來了他的寶貝兒子,讓他指揮莊丁把剛卸下的那些大箱子,再搬到倉庫去。

  安老爺這一去又好幾天沒了蹤影。安少爺閑極無聊,四大護衛又跟屁蟲似的形影不離,哪也不讓他去。他只得每天里跟小七下下跳棋,聽書童侃侃安家的家長里短,偶爾還去后院習武場伸展下腿腳。誰想四大護衛看他耍了那套自創的“散手”后,居然大感興趣。王朝是個實誠人,直接告訴他,他的這個套路里邊有幾個招式單使出來頗為新穎實用,很有借鑒價值。只是一銜接起來就顯得生硬刻意,尤其是一些好看不好用的花架子太多,說罷還下場跟他演示一番。他的那套花拳繡腿被這個真正的練家子稍加修正,居然虎虎生威,看上去威力很大的樣子。安少爺自然大喜,天天追著四大護衛請教武功,倒也收獲頗豐。

  這一日,安少爺練罷功夫,剛到外宅轉了一圈,便聽府門外一片喧嘩。他一打聽,原來是門口圍了好幾十號難民,途經此地聽說安老爺樂善好施,便找上門來討口飯吃。安九不在家,二管事老劉便張羅下人尋些剩飯干糧什么的,正在打發這些難民。

  安少爺這幾日兩耳不聞天下事,一心只練圣賢功,一時也搞不清楚從哪兒冒出這么多難民。他帶上書童和四大護衛出了府門,這時門外聚集的難民已經過百,大部分都是老弱婦孺,個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高舉著手中的殘缽破碗,踉踉蹌蹌的涌向正在發放飯食的安府家人,安府門前一時間大人叫小孩哭,亂成一團。距安府不足一箭之地的官道上,還有三五成群的難民絡繹不絕,有些人耗盡了力氣正坐在路邊的樹下歇息,更有人不時栽倒在地,再也不起。

  此情此景讓安少爺深受震撼。他不是個好人,倒很想做個壞蛋,這大概源于對那個窩窩囊囊的上輩子的逆反心理。不過他心目中的壞蛋的標準也不過就是調戲調戲小丫頭,買個梨子不給錢之類的,最大的理想就是他安少爺人見人怕,像書童說的那樣有“小兒止啼”之效。“難民”這個詞匯他不陌生,可耳聞不如目睹,眼見一個個已死或半死于他面前的瘦似骷髏,活像活鬼的同類,對他而言簡直比他走過一遭的陰曹地府還要陰森凄慘,超出了他能夠接受的范圍。

  “老劉!”他喊過正忙得滿頭大汗的二管事,吩咐道,“到府內召集人手,到莊口官道上設粥棚施粥。記住,多下些米,要插筷子不倒,我會去檢查的!”

  “少爺,這幾日從莊里過的難民就沒斷過,每天有不下兩三百口,光我們收斂的餓殍就有二十多具,往后還不知道有多少。少爺您心善,不過官府都不管,咱們哪顧得了這么多人吃飯?再說糧食從哪兒來啊?”老劉苦著臉,看起來對這個轉了性兒的少爺的做法很不感冒。

  “能管多少算多少!少爺我都不心疼糧食,你扯什么蛋!前幾天搬進倉庫的不都是糧食?趕緊去辦,少廢話!”

  “好嘞!”老劉見少爺不樂意了,不敢再說二話,一溜煙兒領著人拉糧去了。

  安少爺的這番話說的確實是發自肺腑,毫不刻意,圍在四周的難民們也是聽得清清楚楚。眼見這位公子放糧濟困,救民水火,頓時呼啦啦跪倒一大片,感恩戴德的叩頭拜謝——

  “多謝公子大恩大德啊,公子大仁大義,菩薩一定保佑公子長生富貴,多子多福……”

  “公子菩薩心腸,好人吶……”

  “嗚嗚嗚——小人一家五口的性命,全賴公子慈悲,小人劉五愿做牛做馬報答公子恩情……”

  ……

  安少爺窘得滿臉通紅,一頭是汗。好人?這可是他做夢都沒想到還能安在他頭上的榮譽稱號,怎么倒覺得有點丟人現眼呢?他攙起這個,扶起那個,最后受不了了,干脆跑進府里躲起來了。

  “少爺,這回您可以安心去廟里上香拜菩薩了吧!”王朝湊到他耳邊低聲笑道,眼神里滿是欽佩之情,讓安少爺更加手足無措起來。

  ——做好人做到全身不自在,看來老子還真天生是個當壞蛋的料……

  “安半城”的名號不是吹的,不到兩個時辰功夫,莊口便搭起了將近半里長的草棚。棚下幾十口大鍋架在土灶之上,鍋里黃燦燦、熱騰騰的小米粥果然做到了如他所說的“立筷不倒”。安少爺一高興,又叫老劉到縣城自家的醬菜園子里拉來幾車咸菜,有飯有菜才夠味嘛。老劉眼看著這個平日里家里火上墻了都懶得瞅一眼的少爺好容易干點正經事了,又把這個家往死里敗,小半倉的糧食轉眼間被搬個精光白白喂了難民,現在又開始折騰自家的醬菜園子,心疼得直掉眼淚。連連叮囑小五和二狗,一定跟難民們說好了,白吃安家的可以,但必須拉在安家的地里,肥水再不能流到外人田里去……這才不情不愿的進城去了。

  跟著出來看熱鬧的小七,拉住一個正在排隊領粥的瘦骨伶仃小姑娘問東問西,結果一聽這個小姑娘已經將近半個月沒吃過一頓飽飯,為了弟弟不被餓死,被爹娘插上草標賣了好幾天還沒賣出去,眼圈立刻就紅了。她跑到粥棚盛了滿滿一大碗粥,連同身上藏著的零食和一小串錢統統給了小姑娘,眼見粥棚里人手不足,又自告奮勇跑到粥棚幫忙,操起一把快趕上她胳膊粗的大飯勺,在鍋里費力的攪和。結果她個子矮,力氣又小,使出吃奶的勁也沒攪和動幾下,自己倒差點一頭栽進鍋里邊當粥煮了,幸虧被安少爺一把扶住。

  “小七啊,素粥就可以了,香噴噴的肉粥少爺我供得起你這一鍋,人家再要可就供不起啦!”安少爺心情愉快的笑話起小七。

  結果小丫頭沒像往常一樣對他張牙舞爪,反倒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少爺,我真沒用,干什么都不行。剛才那個小妹妹,又能繡花織布,還會種田養豬,可一貫錢都賣不出去。要是換成我,是不是半貫都沒人要?”

  一見自己的小心肝哭了,安少爺頓時慌了手腳,又對她的這個異想天開的想法哭笑不得,連連安慰道:“哪能啊,誰敢把你賣了,看我不跟他拼命!就算搬座金山來,少爺也不賣!”

  “那如果我是那個小妹妹呢?什么都做不好,脾氣還壞,少爺你肯花多少錢買小七……”

  這時候在人市里邊,一個十歲出頭的小丫頭本是最少也要五貫錢,可如今不到一個月的功夫跌到了一貫,再加上眼前這些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難民,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出大亂子了。安少爺不介意敗他便宜老爹的家,可也擔心這場亂子會影響到他混吃等死的幸福生活,他一邊耐心安撫好自艾自憐的小七,一邊找幾個難民打聽情況。可一群鄉野小民哪曉得什么大事,只知道自己家過兵了、打起來了,之后兵們就殺人放火,他們就拖家帶口的跑了。至于過的什么兵,打的什么仗,那就大眼瞪小眼了。唯一有用的消息,就是他們大都來自東都附近的東郡、潁川、滎陽等郡。

  直到傍晚老劉從縣城回來,他才大致搞明白出了什么事。五月中,當朝皇帝楊廣東征大軍兵敗高句麗,被稱為大隋國之干城的十二衛精兵傷亡慘重,糧草軍械喪失無數,不過大隋開國氣相猶在,一戰之敗還承受得起。要命的是那位爭強好勝的皇帝陛下,一邊尥蹶子往家逃,一邊不忘傳諭天下,盡征河北、山東、河南、河東諸郡丁壯為驍果,盡調天下糧草兵甲于涿郡,來年開春要再征高句麗!這個消息一出,猶如熱鍋里被灑了一瓢沸油,被沒完沒了的建東都、修運河、征高句麗折騰的疲于奔命、怨聲載道的各地百姓紛紛揭竿而起,更有割據一方或是占山為王的地方豪強、江湖豪杰群起響應。六月十五,王薄、高士達、孫安祖、孟海公等河北一帶義軍在豆子崗會盟,公推王薄為盟主,高士達為副盟主,集兵十余萬,號稱五十萬,南下齊郡。齊郡郡丞張須陀兵力不足,不戰而連棄高苑、臨濟、鄒平三縣之地,終于在六月二十六以三萬郡兵埋伏在臨邑城東三十里,和馳援而來的魯郡郡守鄭善果的兩萬援軍南北夾擊,大敗王薄,斬首萬余,俘虜數萬,余者四潰。張須陀乘勝追擊,四戰四勝,王薄與高士達等攝于張須陀的威名,加上糧草不濟,遂退出齊郡,并分兵三路襲擾北海、渤海、濟北三郡,齊魯大地兵鋒四起,生靈涂炭,亂作一團。

  在河南,六月初一日十四路叛軍在瓦崗會盟,號稱三十六路,共推翟讓為首,杜伏威、竇建德為副,集眾二十萬,于六月初三下山,兵鋒直指東都。六月初七,在封丘境內大敗劉長恭與裴仁基統帥的官軍,斬首兩萬余,虎賁郎將劉長恭以下大小將校三十余人被擒后,竟遭賊將郝孝德剖腹挖心,生啖而食!消息傳開,隋軍非但未起同仇敵愾之心,反而聞風喪膽,重鎮陽武、圃田守軍不戰而逃。六月十二,原武失陷,近萬守軍連同滿城大小官吏盡遭屠戮,東都東翼屏障僅余滎陽、尉氏兩座孤城尚存自保之力,也是危在旦夕。消息傳來,東都震動,無論達官貴人還是平頭百姓紛紛收拾細軟,西逃關中。為扭轉被動形勢,兵部尚書楊玄感不及稟告皇帝,急調留守東都的最后十萬大軍,兵分兩路,進駐東都咽喉汜水、陽城,作出隨時增援滎陽、尉氏壓制叛軍的姿態。

  歷史已經改變了!

  老劉從城里打聽來的消息支離破碎,他又說的顛三倒四,但是把這些信息拼湊到一起,安少爺還是驚出了一頭的冷汗。他來到這個世界以來,所見所聞與他熟知的那段歷史大體吻合,他還暗自慶幸,憑他對歷史走勢的認識和把握,隨時可以避禍趨吉,安心做他的富二代,混吃等死。可現在,歷史明明已經被改變了,他的未來也變得不可預知了。

  與他熟知的那段歷史相同,楊廣一征高麗大敗。可那次失敗對于大隋和楊廣而言并不是致命的,雖然也引發了局部的動蕩和幾次規模不小的農民起義,但是朝廷官吏、世家貴族和地方軍閥的抵觸情緒并不是很激烈,使得他在來年仍能從容調集百萬兵馬二征高麗。但正是由于二征高麗再次失敗,而楊廣仍不罷休,才激得天下烽煙四起,民變不絕。更有一些達官貴族、地方豪強如河東李淵、幽州羅藝、瓦崗李密,尤其是楚國公楊玄感趁勢而起,推波助瀾,終于搞垮了大隋江山。可這些都是來年、也就是大業九年才會上演的大戲,如今卻迫不及待的一窩蜂的在大業八年就敲鑼打鼓的登臺了。

  與河北義軍相比,安少爺顯然更關心河南義軍的動向,畢竟這路兵馬離他不遠,威脅也最大。他首先想到地圖,但別說他這個平民百姓了,就算縣城官衙里十有八九也沒有這種高級玩意。他只得向老劉打聽,幸好老劉當年跟著他爹外出行商,河南諸郡尤其是東都附近少說也走過幾十趟了,地勢道路倒也說得明明白白。安少爺聽罷,憂心更盛。

  這一路兵馬以瓦崗軍為首,集結了河南、江淮一帶的大小義軍。與河北義軍相比,這路義軍無論從數量上還是戰力上都更勝一籌,翟讓、杜伏威、竇建德哪個不是赫赫一時的英雄豪杰?尤其是那個竇建德,安少爺記得這陣子他本來還應該在河北給孫安祖或是高士達當小弟,如今居然成了河南義軍的第三號人物!而東都方面的應對措施也是頗為耐人尋味——重兵布防東都要地的外圍,并派出一支人馬發動試探性進攻這沒有錯,但是讓三萬人進攻二十萬敵軍就絕對是開玩笑了,簡直是肉包子打狗毫無懸念。增兵滎陽也沒錯,從瓦崗到東都,沿胙城、封丘、陽武、原武、滎陽一線進攻汜水無疑是最利于大隊兵馬行軍展開,保證糧秣均需供應的路線。而東都方面本來就兵力不足,卻將五萬大軍莫名其妙的打發到了遠離這條進攻線兩三百里外的尉氏,如果說是要防止敵軍從東南方向分兵包圍滎陽,那么這路兵馬也應派往地處交通要道的浚儀,而非沒有大路直通滎陽和東都的尉氏。如今圃田失守,駐守尉氏的五萬大軍后路被斷,孤懸敵后,完全成了這場大戰的場外啦啦隊。這樣一來,河南義軍還沒碰到東都的邊,本來兵力就捉襟見肘的東都守軍,已然折損了近三分之一,這仗還有得打嗎?從表面上看,東都守軍的指揮官的指揮能力只能用豬來形容,而這頭豬,看上去應該就是兵部尚書楊玄感。

  楊玄感?!

  安少爺對于楊玄感這個人物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從史書記載的情況看,以他起兵反隋為基點將他的人生分為前后兩段,前半段里此人貴為楚國公楊素的嫡傳長子,身份貴重,卻行事干練,才華出眾。守牧地方則“吏民敬服,皆稱其能”,高居朝堂任職禮部尚書則“愛重文學,四海知名之士多趨其門”。身為大隋第一名將之后,他武能騎射,曾隨軍從征吐谷渾,可見他也不是個軍事門外漢。可一旦興兵起事,楊玄感卻像是腦袋被驢踢了似的,把造反這掉腦袋的事情當成了小孩子過家家,毛手毛腳的昏招迭出。你說他身為名門之后,在朝文武多是其父之故吏,多好的條件,振臂一呼,群起響應,那可比一般人造反省事多了。結果他老人家卻只劃拉來一幫繡花枕頭般的官二代少爺公子跟在身后起哄架秧子,結果造反了以后還得臨時拉來民役船夫湊數,非學人家泥腿子玩農民起義,沒幾天就被揍得屁滾尿流。好吧,可算造反了,李密給他出了上中下三策,無論他選擇北據幽州抄皇帝后路還是西入長安割據關中之地,結果對楊廣都非常不利,他老人家卻偏偏要去打洛陽。打洛陽就打洛陽吧,可他堂堂大隋第一名將的繼承人,被人家大隋財政部長(民部尚書樊子蓋)和公安部長(刑部尚書衛玄)打得屁滾尿流兵敗身死,就顯得很是無厘頭了。不過史書這玩意,安少爺一向以為不見得比網絡小說更靠譜。所以對這個人物生平,他以往更多的是存疑,現在則是疑心大起。

  還有,這貨不是禮部尚書嗎?什么時候成兵部尚書了?兵部尚書不跟著老大去打架,留在家里干什么?

  隋末農民大起義顯然是提前爆發了。該反的,不管是早反的晚反的,差不多都一股腦的粉墨登場了,楊玄感這個最該反的,怎么可能無動于衷,反而替朝廷賣起命來?如果把楊玄感必反作為前提,那么如今發生的一切就顯得順理成章、合情合理了——楊玄感若不是與義軍早有默契,起碼也是順勢而為,先把劉長恭和裴仁基派出去送死,讓瓦崗軍輕而易舉的旗開得勝,并且以殘酷的手段屠戮戰俘,動搖官兵的軍心戰意,從而幾乎是兵不血刃的連破數城。再把顯然是效忠于朝廷,而且官職權威不在自己之下的樊子蓋、衛玄打發到東都外圍,從而獨掌東都的兵權。增兵滎陽是不得不做的表面功夫,而使衛玄守尉氏則明顯是調虎離山。滎陽、尉氏雖然是墻高城固,守軍眾多,可安少爺曾聽安九說過,在東都附近調運糧草的可并不是他安家一路,還有數路官商按照兵部“謹防城破資敵”的命令,將滎陽、潁川兩郡的余糧調運至黎陽倉。這樣一來,滎陽、尉氏兩座孤城,前有數十萬瓦崗義軍黑云壓城,后有已經前移至陽城、汜水,隨時可能發動叛亂的十萬大軍斷絕后路,內無余糧外無援兵,下場也就可想而知了。一旦東都淪陷,楊玄感與瓦崗軍兵合一處,幾十萬大軍兵發潼關,謀取關中易如反掌,如此大隋天下也就該到頭了。

  如此一來,戰亂近在眼前,安少爺的幸福生活怕是要到頭了,他不禁一陣的苦惱。可身為一個平頭百姓,就算家財萬貫,在這亂世中也不過一介浮萍,戰火一至,他的命運比這些難民也強不到哪去。歷史顯然已經改變了,他從前的所學所知幾無用處,而根據那些信息所做的猜想也不知道有幾分準數,萬一這個楊玄感真沒有造反的意思,而就是其蠢如豬呢?

  他懊惱的滿院子轉圈,最后想出的唯一靠點譜的主意就是命人趕緊去找老爹回家,坐地等死還是撒丫子逃命讓老爹趕緊拿主意。楊玄感、翟讓、竇建德……他一個個念叨著這些曾經離他很遙遠的名字,突然一呆——那個唐公李淵跑哪去了?怎么比楊玄感還老實?這些人比來比去,還是老李家靠點譜,要不本少爺打起小包袱去投靠老李家?也不知道人家要不要……

第15章 此間的老道
鬧隋全文閱讀作者:張包包加入書架

  又過了數日,老爹仍是不見蹤影,連派出去的人都音訊皆無,反倒是越來越多的難民聚集在安家莊不走了。家鄉陷于戰火,前路茫茫未知,哪比得上這安家莊不但管吃,還管飽?于是乎這里幾乎成了西逃關中的難民的終點站,幾天工夫安家莊外的粥棚為核心,聚集了不下五千難民。

  可安少爺的麻煩事卻是一件接著一件。

  先是糧食的問題。安老爺拉回來的幾百車糧食已經搬空了一小半,哪怕算上家中的存糧,照現在的吃法也用不了一個月,安家就坐吃山空了。更何況,安老爺拉回來的可是官糧!安少爺對此也束手無策,官糧不官糧的留給他老子操心去,他能做的也就是打發人進城買糧,然后把粥棚每日施粥三次改為兩次。可如今河南亂象已經波及關中,縣城里糧價飛漲,而且供應緊張,好容易才買到百十石糧食,也是杯水車薪,濟不了大事。

  然后居然是難民們不樂意了。一大早就有幾十個婆娘圍住了安府大門,先是抱怨一天兩頓吃不飽,隨著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這幫人越說越來勁,安家在他們嘴里簡直成了為富不仁、假仁假義的典型,把安少爺氣得七竅生煙——當今這世道,除了高門大戶還有誰是一天吃三頓的?貧苦些的一天一頓也不稀奇。前世他也碰到過這樣的事,他家的一個親戚得了重病,親朋好友去探望的時候你給個一千,他給個八百的,親戚都感激不盡。他父母那時還健在,去探望的時候給拿了一萬塊錢,結果親戚非但沒領情,反而翻了臉,跟他家斷了往來。很顯然,人家都拿千八百的,那是盡了本分。你家有錢,拿一萬很顯擺不是?怎么不把十幾萬的治療費全包了?于是善心成了炫耀,同情成了偽善,哪朝哪代都少不了這樣的人。

  于是安少爺發起飆來,要不是小七苦苦勸阻,險些把粥棚都給掀了,最后還是讓王馬張趙領人拿著大棒子把這幫喂不熟的白眼狼給攆出了安家莊。

  還沒等他消氣,又有家人來報,莊西頭來了好多官兵,把莊子給圍了!

  老子一沒造反二沒叛國,以前干那點破事就算有人管也不干官兵毛事!別人怕官兵,安少爺可不怕,領著四大護衛氣急敗壞的尋出莊去。

  莊口粥棚附近的空地上,上千大隋官兵甲胄鮮明,刀槍林立,呈扇形一字排開,將等待施粥的難民逼到空地中央,圍作一團。遠處的田間地頭,上百騎兵正在驅趕追逐著零散的難民,官兵的呵斥聲和難民們的哭叫聲此起彼伏,莊口兩側的農田被踐踏的一片狼藉。

  莊口官道的正中,在幾十名親衛的簇擁下,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相貌甚是英武的少年將軍端坐在一匹黑色戰馬之上,臉色平淡,似乎對眼前的一切毫不在意。

  他應該就是正主了,安少爺稍一定神,快步走到這位少年將軍馬前十步,草草一揖,頗為無禮的問道:“敢問這位將軍,安家莊一向奉公守法,將軍緣何領兵在此圍捕流民,踐踏農田,可有官府文告令牌?”

  “你是何人?”

  “在下華陰縣學學生安子建!”

  “哦!你就是安子建?”少年將軍似乎有些意外,英挺的眉毛一挑,瞇縫著眼睛從上到下打量著他,“你就是三年前同時被薦入文舉和武舉,人稱‘華陰第一才子’,曾被楊校尉竭力舉薦的那個安子建?”

  “那是鄉親們的抬愛和謬贊,子建愧不敢當。”

  少年將軍看上去對安少爺很感興趣,微一側身很利落的跳下馬,雙手負后施施然的走到他面前,似乎不經意的問道:“那你為何辭薦拒考,白白浪費了這入朝為官、出人頭地的機會?”

  “此乃家父所命,子建不敢違背。況且子建性情散淡,閑云野鶴慣了,無緣仕途也未必不是件壞事。”

  “哦?你這樣的人倒也少見,男兒漢大丈夫理當做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青史留名,才不枉人世走一遭。身負不世才華,卻無端辜負埋名于鄉野,于國于民于己何利?”那少年將軍似乎對安少爺頗為不屑。

  安少爺有些煩了,我自己樂意怎么打發自己,關你屁事?他硬邦邦的反問道:“這位將軍,還是請你告訴我,為何兵圍安家莊?”

  “某乃左驍衛屈大將軍府下鷹擊郎將孫通。近日有逆賊作亂京兆,謀害朝官,代王殿下任命屈大將軍為京兆捕盜專使,某奉屈大將軍之命來此勘察逆賊行蹤。如今數千流民聚于此地,意欲何為?是否有逆賊藏匿其中煽動生事?某豈能不察?”這個叫孫通的少年將軍也不惱,依舊慢吞吞的說道,人卻湊了過來,四目相對,不過咫尺,隱隱然火花四濺。

  安少爺毫不示弱道:“關東戰亂,百姓流離失所,途經此地。我安家在十里八鄉頗負善名,拿自家糧食接濟難民,可犯了朝廷律例?至于其中是否有謀逆反賊,孫將軍請看,難民中的青壯男丁均已被潼關守軍征去挖壕筑壘,剩下的都是些婦孺老弱,即便其中藏匿反賊,以孫將軍之兵強馬壯又何懼之有?”

  “代王殿下有令,所有往來流民,俱由官府收容安置,私下相聚百人以上者,視同謀逆!”

  “代王殿下哪天下的令?可曾到我安家莊傳令?縣城里的官們大半個月前就走的一個不剩,又有誰來收容安置這些難民?三日之內,不下二十具餓殍橫尸莊外,難道我等可以坐視不見直到今日?那你們也不用勘查什么逆賊了,這里早成了停尸場了!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子曰‘君子成人之類,不成人之惡’,孫將軍你說呢?”安少爺針鋒相對,毫不畏懼。

  “好一張利口!”孫通神色不變,看不出喜怒,也不說話,繞著安少爺緩緩轉了兩圈,仰頭望天,淡淡的道,“此事法無可恕,情有可原,揭過不究也不為過;但若孫某以違反朝廷律例,私聚流民妄圖不法為由將你拿下治罪,無論代王殿下還是屈大將軍座前,孫某也都說得過去。”

  “那孫將軍意欲何為呢?”

  孫通不答,朝他微微一笑,道:“某十七歲被薦入京應舉,也是文武雙薦,結果文試第二武試第一。蒙陛下隆恩,許我在文武職事中自擇其一,某選武職,陛下即破例將孫某以一介白身晉為鷹擊郎將,在我朝是為首例。然則聽我左驍衛軍中宿將曾言,同年有一安姓舉人,文武皆能,若非辭薦拒考,孫某恐難有如此風光。今日你我相見,孫某頗想一試此言虛實,不知你意下如何?”

  “如果我不愿意呢?”

  “那就請你隨這些流民跟我往京師走一趟吧。哦對了,我不是威脅你,你去了京師,應該也不會有什么大麻煩的。”孫通依舊淡淡的說道,說的跟沒事人似的。

  安少爺恨得牙根癢癢。這小子一看就是個自命不凡的貨,這種人表面上都挺會裝蛋,實際上心眼都小得像針鼻。何況這時候可沒什么法治社會的說法,落他手里上老虎凳灌辣椒水恐怕都是輕的,還什么“不會有大麻煩”,瞧他那個得瑟樣!安少爺只得悻悻的道:“你要比什么?”

  “好!”孫通看上去很高興,返身來到自己的馬前,翻身上馬,說道:“某既為武將,自然是比試武技。取你的戰馬馬槊來!”

  安少爺這陣子沒少跟四大護衛學習騎馬,現在騎個太平馬是沒什么問題了,但是讓他雙手捧著一根好幾十斤的馬槊,單憑雙腿控馬,那也不用廝殺了,他早跌落馬下摔得鼻青臉腫了。可他能被薦為武舉,要說不會馬戰是不可能的,急切間他只得信口開河道:“我的馬下崽去啦,別的馬我騎不慣!既然你已選了武試,那怎么比就該我選了,我選步戰!”

  下崽?母馬?這年頭除了姑娘夫人們會騎匹母馬代步,習武作戰的哪有騎母馬的?孫通莫名其妙,可他身為朝廷六品武官,跟安子建這個老百姓斤斤計較就失了身份。所以他也沒反對,又縱身下馬,兩手一伸,自有親衛上前為他摘盔卸甲,露出一身短打勁裝,走到安少爺五步開外,抽出佩刀橫于身前。

  用刀?安少爺的本意是比試下拳腳也就行了。身為后世文明人,他對冷兵器有著天生的排斥,給他支沖鋒槍讓他突突倒一排人,逼急了也許都能做到,可在影視中聽到的那種刀劍入體的瘆人的聲音就讓他不寒而栗了,更何況讓他自己去揮刀砍人?所以他惡補武功時都以拳腳為主,兵刃連碰都沒碰過幾次。可比步戰是他說的,看人家立刻下馬拔刀這意思,好像步戰比的就是這玩意,再推脫好像也說不過去,他只得就近抽出馬漢的橫刀,又連退好幾步,與孫通對峙當場。

  橫刀,是他在這個世界最熟悉的兵器了,比劃的次數也最多。和后世的刀劍相比,這種刀柄長刃狹,做工更加精細利于實戰,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東洋刀的祖宗。東洋刀以雙手刀法馳名,招式簡單直接,大開大闔,靠氣勢取勝,橫刀的用法大體應該差不多。想到這里,安少爺不待孫通出手,雙手舉刀過頂,急沖幾步一躍而起,使出吃奶的勁一刀劈下。

  孫通既聞安少爺大名,知是勁敵,自然不敢怠慢。不過看這家伙持刀在手似乎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什么氣勢法度完全無從說起,還以為是他的慢敵之計,更是不敢懈怠。陡見這貨突然跟打了雞血似的一蹦三尺高,直愣愣的舉刀劈下,身體的軀干要害幾乎全是破綻,于是想也不想本能的單刀直進,疾刺安少爺下腹。

  須知習武之人,最忌身體隨意騰空。像安少爺這般一上來就漫天亂蹦,身體失去支撐,即便招式可變,身體重心也無法變化,對手很容易發現并牽引自己的重心,從而輕易得手。更何況安少爺從無對敵經驗,早早的把刀舉得老高,全身上下的要害之處如同赤裸的少女般暴露無遺,如今只怕他刀還未劈下,就被刺得腸穿肚爛了。

  按孫通的算計,他一刀刺出,安少爺身在空中躲無可躲,只能回刀招架,重心必亂,自己就可以趁勢搶攻,占得上風。誰知那個姓安的夯貨跟缺心眼似的,對他這一刀全無反應,身體仍是一往無前的前沖,刀已舉過最高點,正在全力劈下。孫通大駭,他是想比武,可沒想搏命,想他以不滿十九之齡官至鷹擊郎將,全軍無一,前途無量,跟這姓安的不過意氣之爭,豈肯以命換命?他畢竟對敵經驗豐富,百忙之中向安少爺一瞥,一時間不知是該怒還是該笑——怪不得這貨對自己這一刀全無反應,人家眼睛閉得死死的,壓根就看不著!

  他哪里知道,安少爺死都不怕,就怕這一刀不小心把孫通一劈兩半,估計到時候他能把苦膽都吐出來,做上十年噩夢,他可想不到自己即將被一刀穿腹,只盼著孫通能趕緊架住這一刀,至于之后的事情,到時候再說。

  孫通很無奈。高手對決,大部分時間斗的不是武技,而是心理。在他看來,無論是安少爺還是自己的這一招,目的都不是取了對手性命,而是在以搏命之勢跟對手玩心理,逼對手棄攻就守占得上風。自己的這一手并沒有錯,錯就錯在沒有對手無賴……這貨眼睛都閉上了,擺明了耍賴到底不肯相讓。于是乎,孫通憋著一口惡氣,撤刀上架。

  “當”的一聲脆響,兩刀相擊,火星四濺。雙手刀,凌空劈,其力道何等之大,孫通匆忙間以單手刀,下擊上,無形中吃了大虧,被這一刀震得連退出五六步,手臂直發麻。他剛想換口氣揮刀反攻,誰知安少爺一串小碎步逼至近前又是一蹦,而且蹦的比剛才還高,依樣畫葫蘆又是一刀劈下,而且還是閉著眼睛!

  安少爺有苦自知,他哪里懂什么刀法。無論是電影里看過的還是四大護衛給他演示過的,什么劈刺拖掛,什么虛實結合,只要孫通給他來兩下子他就得玩完。所以他只能仗著不死之身,賭孫通不肯跟他這個死老百姓拼個同歸于盡,不顧防守全力搶攻。

  孫通氣得七竅生煙,雙手持刀奮力向上一搪,只求蕩開這一刀,自己也順勢一刀劈下,出出胸中的惡氣。哪知那夯貨不止是人無賴,力氣也不比自己小,這一刀只是架住而已,自己又被震退好幾步。

  于是乎安子建安少爺跟劈柴火似的一刀接一刀的胡劈亂砍,孫通孫大將軍跟受氣小媳婦似的疲于招架繞著場子連連后退,場邊的官兵們眼見校場上勇武無敵從無敗績的孫將軍如此狼狽無不目瞪口呆,四大護衛和匆匆趕來的書童小七等人喜得眉開眼笑,加油叫好之聲不絕于耳。

  安少爺這陣子眼睛也睜開了,也不怕做噩夢了——這姓孫的不錯,刀刀架得住,他只等再逼得孫通繞個圈子,就收刀罷戰,再擺個高姿態說些平分秋色不分上下之類的場面話,惡心惡心這姓孫的。哪知道他算盤打得好,孫通也不是白給的。孫通固然不肯搏命,只能挨他劈,可他畢竟是曾高中過武舉第一,臨陣交手經驗豐富,既知站定了下風,早有應對之策。從安少爺劈下第三刀開始,他就已經翻轉了刀鋒,以厚重的刀背搪架鋒銳的刀刃,到如今,孫通的橫刀基本完好,安少爺的刀上則布滿缺口仍不自知。而且大部分的缺口集中在刀刃正中處,最大的已達近寸許深。

  眼見又將孫通逼至空場正中,安少爺以為大計得售,再一次舉刀過頂,甚至助跑了兩步,左腳一點地,如踩了彈簧一般高躍當空,全力劈下時,兩腿已劈成一字,全身力道貫于腰腹,可見這一刀之力。

  孫通殺心已起,面對這必殺一刀,不進不退,反而身體一側,雙手刀轉于身后,如棒球擊球手一般反手向上一論,大喝一聲——

  “殺!”

  聲至刀到,兩刀相擊,孫通這一刀正中安少爺刀刃上最大的那個缺口,沒有之前的那種“當”的脆響,而是隨著一聲怪異的金屬摩擦音,安少爺的刀應聲而折,孫通那一刀則余勢不消,直取他的頸項。

  玩大了!安少爺一激靈,眼看著那把泛著冷光的刀鋒離自己的脖子越來越近,照這架勢自己的腦袋不飛出二里地才怪。就算自己沒了腦袋崔判官也能認出來,可到時候再怎么回來啊?上回受的是內傷,糊弄過去倒也容易,這回腦袋都搬家了,他再會胡謅也解釋不了啊,難道說自己是妖怪?

  電光火石之間,他已經感覺到刀鋒的涼意貫穿了他脖子上的汗毛——死了死了,別了大隋朝,別了安老爹,別了小七,別了書童……下回再投胎,如果不是文武全能,他打死也不答應崔判官……

  他胡思亂想著,感覺腦袋平平的飛出了近十丈,居然沒落地!

  他不可置信的摸摸脖子,腦袋還整整齊齊的安在上邊,肯定還是原裝貨。莫非姓孫的突然信了菩薩收刀了?可看那家伙現在趔趔趄趄立足不穩的樣子,明明是使出全力的必中一刀掄了空。正當他莫名其妙,突然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身后轉出一個老頭。

  “你是何人!”孫通在眾目睽睽之下丟盡了臉面,就指著那一刀一雪前恥,結果卻是是這個老頭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了姓安的一命,他如何不惱?

  那老頭身著一件洗的發白的道袍,白發白須,慈眉善目,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施施然上前打一稽首,剛要說話,人群突然如被分波斬浪般閃出一個缺口,一個臉上汗津津的美麗少女飛一般的穿過人群沖入場中,險些一頭撞進老頭的懷里。

  “你這丫頭,恁得如此莽撞!也不怕把為師一把老骨頭撞散了架!”老頭手忙腳亂的托住少女,又險些被她帶來的一路煙塵瞇了眼,頗有些狼狽,仙風道骨蕩然無存,不禁對著少女埋怨道。

  “師父!”少女滿臉委屈的跺著腳,搖著老頭的手撒嬌道,“你干嗎要救他,這惡人作惡多端死有余辜,屢次欺負于我,讓他死了才好!”說罷,還狠狠的瞪了安少爺一眼。

  “是你!”安少爺也認出來了,這就是兩次刺殺他的那個女刺客。這小妞雖兇,他卻不怕,可小七卻怕,湊近四大護衛一番敘說,王馬張趙立刻抽刀在手,將安少爺團團護在當中。那邊廂,孫大將軍舊恨未消,眼見又無人理睬,更是怒從心頭起,領著幾十名親衛也圍將上來,整個空場頓時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無上天尊!老道方才聽說,這位孫將軍乃是屈突通屈大將軍麾下?”老頭一看形勢不妙,趕緊撇下女徒,上前稽首問道。

  “不錯!你是何人,膽敢阻撓本將軍擒拿不法之徒?”孫通怒喝道。

  “老道乃華山方外修道之士,往昔曾與屈大將軍有過一面之緣。”老道說著,不慌不忙的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層層打開,里面露出一枚令牌,上書一個“屈”字,又道,“屈大將軍曾言,老道他日若有急難,見令如面,必有相酬。這安子建安公子乃老道故人之后,老道可保他必非歹人,請孫將軍明鑒,高抬貴手!”

  “這……”孫通從軍時短,從沒聽過這回事,這令牌也不認得。正在猶疑,身后走出一個校尉,接過令牌端詳片刻,又湊近他一番耳語,孫通頗不甘心的將令牌交還給老道,草草一拱手,說道:“此事孫某自會面稟屈大將軍,由大將軍定奪,后會有期!”說罷一揮手,領著兵將沿來路蜂擁而去。

  又在生死邊緣打了一個轉兒,安少爺一時有些失神。四大護衛在賠罪,書童在拍馬屁,小七拍著胸口大驚小怪他都置若罔聞,直到老道強拉著那個少女來到他的面前,他才緩過神來,趕緊行大禮拜謝救命之恩。

  “敢問道長仙名法號?何處修行?”寒暄已畢,安少爺非拉著老道去自己家里坐坐,一則這是禮數,二來這老道是那惡妞的師父,處好了關系,也省得那惡妞成天跟自己過不去,動不動就要拿刀捅他。

  “老道華山岳不群。”

  華山岳不群!

  安少爺一個趔趄,差點嚇了個跟頭。岳不群!他怎么從笑傲江湖里跑出來了,還是個大活人!再說那本小說里雖然沒明說是哪個朝代,但影視劇里交代得清清楚楚是明朝,怎么跑到大隋朝來了,難道笑傲江湖也跟著他穿越了?

  “公子這是……”安少爺那大驚小怪的反應放誰眼里也難免有點過分,不過老道似乎以為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老道本來道號知玄子,修道日久方知道法無邊,非人力可窺其中玄機。老道道號中這“知玄”二字不免有些自吹自擂、自高自大之意,六十歲后便連同弟子們都恢復了俗家本名。反正老道是廟小道淺沒門沒派,三清不收,老君不理,便也就閑云野鶴胡作非為了,倒讓安公子見笑了。”

  “豈敢豈敢。”安少爺一身冷汗,趕緊謙恭的答應著。笑話,誰敢在岳不群面前造次?但他還不死心,小心翼翼的問道,“敢問道長座下高徒尊姓大名?”

  岳不群對安少爺查戶口似的盤問不休有些奇怪,但還是答道:“老道曾收下九個徒兒,首徒復姓令狐,單字一個沖字……”

  “令狐沖!”安少爺不管不顧的大叫起來,果然是令狐沖!那可是他又一偶像啊,獨孤九劍、笑傲江湖曲、任盈盈……哪個不讓他意動神馳、心向往之?他一把抓住岳不群,急切的問道,“這令狐沖在哪里?”

  岳不群更疑,目視他半天,才道:“我這徒兒生性好動,難以潛心修道,常年云游在外。前幾年曾傳回一書,說是遇到一位東方姑娘,兩情相悅,甘愿廝守一生,便同往西方隱居廝守了。這世俗男女之情,本是天經地義之事,老道想得開,倒也不與他為難,這也有幾年沒有消息了……”

  “東方姑娘!道長,你確定是東方姑娘不是任姑娘?還有,這位東方姑娘真的是個姑娘嗎?”

  安少爺跟抽了羊角風似的又蹦又跳,連珠炮似的發問。他實在接受不了跟偶像廝守終身的居然不是他的女神,還是那個東方……這也太重口味了!要知道可不是哪個東方都是青霞姐姐扮的啊!

  岳不群再無疑異,一手探出疾如閃電,制住安少爺三處大穴讓他動彈不得,一指切上他腕上一寸之處,雙目微閉,靜氣凝神,顯然是在替他把脈。沒錯,在場所有的人,都認為安少爺被剛才那一刀嚇破了膽,十九是抽風了。

  岳不群的臉上越發的驚疑不定,忽白忽青,許久才放開了安少爺,卻是沉吟不語。

  安少爺一得脫自由,又跟打了雞血似的揪住人就喋喋不休,這回他盯上了岳不群身旁那個老農似的二師兄。

  “貧道華山勞德諾。上次貧道與小師妹得罪了安公子,還請安公子大度莫怪。”二師兄恭恭敬敬的說道。

  “哈,果然是勞德諾!”安公子早已意料,開心的一擊掌,又轉向那個兇巴巴的小師妹,“你莫非就是……”

  “不許說!”小師妹兩手一叉腰,一臉的惡相,也不知道是不許安少爺還是不許二師兄說出自己的芳名,“姓安的,咱倆的帳還沒算完呢!”

第16章 娶媳婦兒
鬧隋全文閱讀作者:張包包加入書架

  這時眾人已經進了安府。岳不群告了聲罪,把安公子一人請到了書房。

  “安公子,方才老道為你把脈,發現你的脈象頗為怪異,老道一時竟然參詳不透。如果公子不見怪,老道想再參詳一番,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好說好說。”這個岳不群長得慈眉善目,言語間和藹可親,跟個老軍醫似的,一點也不像個偽君子的樣子,讓安少爺很放心。

  岳不群再次切上安少爺的腕脈,這一回居然切了一炷香之久,而且一指不夠上兩指、三指,就差拿兩只手捧上了。好容易他放開了安少爺,卻長時間的捻須不語,讓安少爺覺得自己好像得了絕癥似的。

  “道長,我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癥吧?”他試探的問道。

  “喔,那倒沒有。”岳不群又沉思片刻,有些為難的說道,“安公子,老道有一些話,頗有冒犯之處,不知當講不當講。”

  “道長盡管直說,晚輩沒有那么多毛病。”

  “那好,恕老道直言。公子的脈象不浮不沉,不急不緩,節律平穩,乃是平脈之相,公子身體健康強壯,自當不必掛礙。然則老道以內力試探公子奇經八脈,竟如石沉大海無蹤無跡。如果非要解釋這種狀況,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公子身負絕世內功,遠遠勝于老道七十余年的修為……”

  “怎么可能!我要是真有這樣的本事,還能被你徒弟打得落花流水?”安少爺斷然否定。

  “那倒也是。可是除此之外,恕老道薄識短見,不知該如何解釋如此異象。不過,半年前曾有一隴西世家子弟遭雷劈昏厥不醒,其父曾邀老道前去診治,那個少年的脈象倒是與公子頗為相似……”岳不群慢吞吞的說道,一手捻著胡子似乎仍在思索著什么,眼神卻不時飄向安少爺,像是在打量一個怪物。

  “我可沒遭雷劈哈,就被你徒弟劈來劈去了,難道你徒弟是雷公托生的?”

  “呵呵,公子說笑了。我那女徒兒從小被驕縱慣了,連老道也奈何不了她,幸虧公子無恙,否則她少不得攤上一場官司。不過話說回來,小徒初涉江湖出手沒輕沒重,擊中公子那一掌使了七成力,不是老道自賣自夸,中者即便沒有筋斷骨折,怕是不休養個半年幾月也起不得身。可老道看公子脈象如常,身體健壯,毫無病態,是否公子有緣得遇良醫國手相救還是另有奇遇?”

  “沒有……哪有什么奇遇。我被你徒弟打得吐血三升昏迷不醒,然后昏著昏著就醒了……至于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安少爺被岳不群問得有些心慌,只能信口胡謅。

  “哦。”岳不群也不追問,繼續捻須沉吟。良久,才慢吞吞的說道,“公子可知今日與你交手的那個軍官的來歷?”

  “這個晚輩倒不清楚,只聽說他是屈大將軍麾下的鷹擊郎將,好像叫孫通?”

  “這個孫通,老道倒是略知一二。此人雍州人氏,佃戶出身,六歲時因災破家,其母其姐賣身為奴抵債,其父自縊身亡。孫通流落至長安乞討為生,經歷種種不為人知的機緣巧合之后,被屈突蓋收為義子。此子天生聰慧兼之肯下苦功,至十七歲已是文武皆能,名滿京兆,三年前被薦應舉,文試第二武試第一,轟動一時,被譽為國朝年青一代中的第一人。”岳不群對這孫通的履歷如數家珍,讓安少爺有點莫名其妙。

  “那又如何?”

  “唉,公子有所不知。”岳不群面帶難色,似有難言之隱,卻只是婉轉的提醒道,“魏晉以來,朝廷取材不出世家門第,即便本朝高祖文皇帝廢除了九品中正,當今天子又開科考、取進士,到頭來做得了官的,十九還是門閥世家子弟。即便是僥幸得中的寒門庶子,也不得不依附于世家門下。唯這孫通,仗著天賦異稟,少年成名,完全不將世家放在眼里。年輕人得意輕狂些也就罷了,此人卻立誓終生與世家道不同、不為謀,與他那義父屈突蓋竟是一般無二。而且,此子對公子頗有芥蒂,今日那必殺的一刀未必就是無因。公子日后再遇到此人,務必加以提防在意。”

  安少爺本就是不死之身,所以對今天孫通險些一刀要了他的小命并不太在意,而且對于這位提前了一千多年就就具備了階級斗爭觀念的先知先覺者頗感興趣,所以對岳老道的話有點不以為然:“我又不是什么世家子,又沒想跟他爭權奪勢,怕他作甚?”

  岳不群欲言又止,半晌苦笑道:“那只怕是老道一時多事了。只是老道修道七十余載,雖不敢說有多少道行,卻也大致算得,這孫通必是公子一生之敵。”

  安少爺聽了這話,也有些驚疑。畢竟生死一回,他也不敢隨便對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口出妄言。正要繼續請教,卻見書童慌慌張張的闖了進來,叫道:“少爺,老爺回來了,請少爺和道長書房相見,很急!”

  書房之內,安少爺這位只見過一面的老爹的樣子實在是有些狼狽,滿身的灰塵滿臉的汗漬,顯然是剛剛經歷了一場長途疾奔,尚不及梳洗。

  眼見安少爺與岳不群匆匆而至,安老爺向著岳不群深深一揖,只說了句“他來了”,岳不群便一言不發轉身而去,書房內只剩下安家父子二人。

  安少爺知道家里怕是出了事,雖說他對這位陌生的父親和安家談不上多深的感情,更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多少也有些不安。而安老爺卻一反方才的惶急,竟是一屁股坐了下來,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安少爺來,讓安少爺愈發的不安。畢竟,老爹不在家這些天,他沒少胡鬧,莫非老爺子要教訓他這個熊孩子了?

  他心虛的偷偷掃了他老子一眼,兩道目光一碰,安少爺趕緊閃開。

  就那么一瞬間,他發現安老爺的的目光里沒有他想象中的責難和惱火。也是那么一瞬間,在安老爺的目光里,他又發現了更多他讀不懂的東西。

  有慈愛,有惘然,有留戀,還有……似乎是不舍。

  沉默,許久的沉默。

  足有一柱香的時間,安老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終于打破了讓安少爺莫名緊張的沉默。

  “孩子。”安老爺招招手,把安少爺叫到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我父子一場,這一十八年,我卻是大半的時間在外經商,對你少有關懷陪伴,還望你不要怪我。”

  “父親大人……”安少爺的不安情緒更加沉重,老爺子這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可是安老爺卻是一擺手,打斷了他的后話。

  “這些年來旁人都說我這個父親當得荒唐,把一個大好的佳兒生生養成了不務正業的二世祖,他們又懂得些什么!

  魏晉以來,天下大亂不息,人命不如蒿草,即便是做到了王侯將相又能如何?試問那魏之曹氏、晉之司馬,北朝之拓跋氏,南朝之四姓,如今后人何在?即便茍活著,也是活得不如豬狗!

  寧做富家翁,不為萬戶侯!我讓你學文習武,是讓你在這亂世中能有安身立命之本,我讓你棄文毀武,卻是怕你踏入這亂世相爭的不歸之路!那些狗屁不通的家伙說什么大丈夫志在功業,什么是功業?當今這世道,活著才是最大的功業!這個世上的道理都是對活人說的,人若死了,籍籍無名還是流芳千古,哪怕是遺臭萬年,對個死人又有什么意義?

  所以我就是要你做一個無所事事、無功無業,安身鄉里的富家子。胡鬧些怕什么,就算闖出些禍事又怎么樣?我經商賺下的錢,你胡鬧幾世也花不完,我行善攢下的名,你闖多大的禍都擺得平。那些別人家的兒子,學得文武藝賣給帝王家,最終落得不知尸身何處時,你能在家娶妻生子,給我養老送終,最終也能老死在自家床上、兒孫環繞,這就是我心中最大的功,最大的業!平安才是福啊!”

  老爺子絮絮叨叨,語調時而高亢,時而低沉,像是訴說多年來壓抑在心底的不甘,又像是對兒子諄諄的訓導。安少爺聽了,七分感動,二分迷惑,一分異議,剛要說些什么,又被老爺子一擺手止住了,看來安老爺已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安少爺有些什么想法也沒用,說什么廢話他也不想聽。

  “我給你的這個平安,從前、現在和將來,你都會有。不過,你暫時有些事情要忙了。”說罷,一絲笑紋在安老爺臟污的、布滿皺紋的臉上蕩漾開來,最終形成了一個大大的笑臉,“你該成婚了,你的丈人讓你去趟太原府,迎親。”

  說罷,安老爺拍了拍手,安九悄然而入,立在安少爺身后。

  “你那位丈人是個急性子、臭脾氣,我得到消息又晚了些,所以你得馬上跟安九走。至于以后的安排,安九會告訴你。”安老爺突然用力揉了揉安少爺的腦袋,然后用力一推,“去吧。”

  “您不跟我一起走嗎?”

  “我?還有些生意上的朋友要會一會,耽擱幾日,然后咱們太原府見。”安老爺還是笑得一臉慈祥,又揮了揮手,示意安九將安少爺帶走。

  安少爺和安九剛出了書房,岳不群就悄然閃了進來,而安老爺,仍讓坐在那里,望著那兩個身影消失的方向,默然不語。

  “情況不妙。”岳不群陪著安老爺沉默了半響,突然沉悶的說了一句。

  “是啊。”安老爺長長的嘆了口氣,撫了一把花白的頭發,“事情本來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不該是這個樣子啊!”

  “你打算怎么辦?”

  “怎么辦?呵呵,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吧。如今事到臨頭,也由不得我了。”

  “可是家主托付你的,本不是這件事啊?你還是北上吧,這里有我。”

  “不!這邊的事不能沒有我,我去潼關,這孩子,就托付給道長了。”

  “公子那里暫時不會有什么問題,我已經讓我的幾個徒弟跟著公子。你去潼關,那我就去長安吧。”

  “也好……呵呵,風雨欲來啊!”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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