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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古代搞笑戰爭大片
鬧隋全文閱讀作者:張包包加入書架

  七月的關中,熱得如同下火,直射的陽光蒸騰起一波波熱浪,沒完沒了的撲面而來,拼命壓榨著空氣中最后一絲水分和生機,讓路上的行人如同路旁的草木般的,蔫蔫的像是離了水的魚。

  在這樣的季節、這樣的天氣,承平已久的關中人,都早早的躲進了一切可以遮陰避暑的所在,把田事、官事、職事和管他什么事,都統統扔給田主、上官、老板,還有老天。畢竟在這日頭底下晃晃就可能中暑,還有誰有心思多管閑事呢?

  可就在這連狗都不肯挪窩的時節,一隊逶迤的車隊慢慢出現在官道的盡頭。打頭的四匹駿馬上,端坐著安九和三名彪悍的護衛,身后離著里許遠處是七八輛馬車,高聳的貨廂、深深的車轍、疲憊的駑馬和馬車兩側護衛的二十多名勁裝大漢,像是無時無刻不在向此刻并不存在的各路車匪路霸們提示這兩個字:貴和重。車隊正中的一輛輕型馬車上,一個年方二八年華、性別不明的人型生物,生得是桃花眼柳葉眉,懸膽鼻櫻桃嘴,那叫一個美。偏偏放著馬車不坐,擠在臭烘烘的車夫旁邊,輕衫半解,露出白生生的大片肌膚和修長筆直的半截大腿,左手打著扇,右手招著風,仍是滿頭大汗,熱得口歪眼斜,一臉爹死娘改嫁的倒霉樣,正是我們的極品死人妖、安府大少爺安子建是也。

  前天一早他那位非常不靠譜的爹,也就是安老爺子吩咐他去太原府娶新媳婦,連老丈人家仙居何處,新娘子姓字名誰都沒交代就火上房似的把他攆出了門,只來得及隨手撿到書童和小七倆跟屁蟲隨行,連王馬張趙四大護衛都沒顧上帶。安九和三十名沒見過的護院押著八大車彩禮同行是安老爺早就安排好的,唯一有點意外的是車隊后邊還跟著勞德諾和那位臉拉得三尺半長的華山女俠。

  女俠自然是死活不愿意跟著安少爺這個色狼、惡少、商賈子、武功白癡等等所有負面形象集于一身的白癡同行,奈何岳老道發了脾氣,生逼著她和二師兄一路護送安少爺北上。此刻,她正一臉晦氣的騎著一頭白嘴白蹄、脾氣同樣很壞的灰毛驢別別扭扭的跟在車隊后頭,勞德諾倒是好聲好氣的勸了一路,效果就是讓女俠的臉拉得更長了而已。

  一路上日出而行,日落而歇,熱得安少爺像條狗似的舌頭伸得老長不說,領路的安九偏偏跟做賊似的繞過了途徑的所有大城不入,只撿些小鎮村落歇腳,昨夜更是選了片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野地宿營,害得安少爺險些被無處不在的蚊蟲咬成了豬頭。對于安少爺的不滿和抱怨,一臉酷相的安九只一句“老爺的安排”就把他打發了回去。眼看著腳下這條原本可以并行三、四輛馬車的筆直寬敞的大道愈發的蜿蜒、破敗,路旁的行道樹、田野、人家漸漸讓位于荒山野林,不見人煙,自號關中方圓八百里盡在腹中的書童也搞不清身在何方了。安少爺倒是安之若素,他壓根不信那位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安九能把他給賣了,反正一路向北,怎么走他才懶得操心。

  又走了數日,腳下的路越來越窄,有的地方僅容一輛馬車堪堪而過,后來干脆時斷時續。于是那些隨車護衛的壯漢們訓練有素的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倒是有驚無險的一路暢通。聽駕車的趙老漢講,腳下應該是韓城地界了,好算找到北的書童對此提出質疑,認為應該出潼關經東都一路北上,皆是寬敞易行的大道,省時省力又省心。安少爺對此表示贊同,提議書童直接找安九交涉,然后就逗小七玩去了。書童也就敢在他面前唧唧歪歪罷了,招惹永遠一臉冷酷模樣的安九?借他倆膽也不敢。

  ……

  又過了兩日,已是行至黃河河畔,按趙老漢的說法,應該是從龍門渡過河,不過半日的路程,車隊卻停了下來。緊接著,車隊前頭的山谷里騰起一陣煙塵,一騎快馬飛馳而來,正是在前方隨安九探路的護衛之一。

  “管家有令,車隊上嶺,全體戒備!”

  隨著護衛的一聲聲吶喊漸近,隨車護衛的那些沉默寡言的壯漢們,變戲法似的從馬車上翻出皮甲、弓箭和橫刀披掛起來,然后在安少爺等小白目瞪口呆中,策馬驅趕著馬車瘋狂的向路北的一座比較平緩的小丘爬去。

  “發生了什么事?碰到截道的啦?”安少爺直到自己乘坐的馬車都被趕上半山腰了才反應過來,趕緊拽住那名前來報信的護衛問道,一直跟在隊尾對安少爺一行不理不睬的女俠這會兒也隨著勞德諾圍了過來。

  “前方三里有兩隊人馬對峙,情況不明,安管家令車隊暫避,待查明情形再做定奪。”

  “我去看看!”前世的張則平穿到安少爺身上好幾個月了,日子過得不咸不淡,好算有場大熱鬧可看,豈能錯過?他興致勃勃的拽過拴在馬車后邊的那匹大黑馬,就要翻身上馬去也……

  “少爺少爺,我也要去!”馬車簾子后邊閃出小七那張粉嘟嘟、白嫩嫩的小臉,一雙大得嚇人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當然,不用猜也是知道這丫頭是故意扮成這個鬼樣子的。

  可安少爺偏偏就吃小七這套,溫柔款款的把小七牽上大黑馬坐到自己身前,然后一手執韁,一手撫住小七綿軟的小腹,道:“小七乖,少爺保護你。”又要躍馬看熱鬧去也……

  “少爺少爺,我也要去!”站在一旁的書童也努力做出一副可憐狀,眼巴巴的看著安少爺。

  “滾犢子!老實兒的留下看家!”安少爺惡狠狠的甩下一句,頭也不回躍馬絕塵而去。

  “唉……”勞德諾一聲長嘆,俯身將吃了一肚子灰的書童拽到自己的騾子屁股上,追上了前邊不遠處那位氣急敗壞的催著那頭怎么也不肯快跑的小毛驢的華山女俠。

  ……

  大黑馬風馳電掣,很快躍上安九所在的小山,山下峽谷中呈現的一切,頓時讓他如醉如癡。

  安少爺前世最愛看的古代戰爭大片,什么《角斗士》、《勇敢的心》、《天朝王國》、《特洛伊》、《赤壁》……呃,最后那個無視……那些殺氣沖天的戰陣、冷兵器碰撞穿刺、盔甲武士碰撞廝打、血肉飛濺的場面讓一向有些膽小的他非但沒有任何的不適,反而血脈賁張,興奮得不能自抑。而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陣仗或許沒有那些大片宏大,但是那凜冽迫人的殺氣、身臨其境的緊張刺激以及一個個真實可見的士兵即將投入生死搏殺的真實感,讓那些耗費億萬制作的電腦特技,顯得是那樣的呆板無力。

  奔涌咆哮的黃河之上,幾條大木船和更多的羊皮筏子載浮載沉,不斷穿梭于兩岸之間,一次次的將成百的士兵送上西岸的碼頭。碼頭之上,已經聚集了數千衣色、旗號雜亂的士兵,排著不甚整齊卻很密集的陣型,手持長短不一,看不清型號的武器,對著西側的峽谷嚴陣以待。

  與他們對峙的,是一隊只有數百人的騎兵,排成并不緊密的三個橫隊。與對面那些緊張備戰的雜兵不同,這些騎士們顯得有些散漫,統一標配的長槊大多還掛在鳥翅環上,不少人還摘下了頭盔扇著風涼,彼此交頭接耳,不時爆發出哄堂大笑。更有些油滑的,干脆偷偷脫離了戰陣,策馬躲進了山腳下的陰涼處。而隊前那位統兵的將軍,則更是夸張,干脆席地而坐捧著本不知道哪弄來的書正搖頭晃腦的看得入神,頭盔扔在一旁,衣甲半解,戰馬則在十幾步外靜靜的啃著青草。

  那隊看上去似乎是在野外歇宿的騎兵,不用看旗號,只看那身土黃色的衣甲,就知道是大隋的官軍,而對面的則必然是從河東流竄過來的不知道哪路的所謂義軍。

  “三百對五千,嗯,河對岸還有兩千多。”安九沒有回頭似乎就知道來人是安少爺,于是淡淡的給這位壓根數不清人數的小白解說了一句。

  “半渡而擊啊,怎么不半渡而擊?等菜啊!”

  身為一名大隋子民和關中人氏,安少爺自然心向大隋官軍兼老鄉,眼見官軍人少勢弱,忍不住大喊大叫的支起招來,結果只換來安九及兩名護衛的三雙大白眼。

  “半渡而擊,對岸的賊軍跑了怎么辦?白癡!”不知何時駕著那頭進三步退一步的犟驢趕到的女俠忍不住呵斥道。

  “跑就跑唄,戰爭的首要目的是取勝,其次是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戰果。就算騎兵強于步兵,官軍的裝備、訓練非賊軍可比,可數千賊軍畢竟是背靠死地而戰,騎兵難以發揮機動優勢,要想全殲何其難也。就算是勝了怕也是慘勝,不劃算,嗯,不劃算。”安少爺也算是沒少看過戰爭大片,沒少上過軍事網站,研判起戰場形勢倒是頭頭是道,起碼讓一旁的安九陷入了沉思,方才的不屑一掃而光。

  不過女俠就沒這份覺悟了,就算是有,她也不屑于認同安少爺這位色狼、惡少、商賈子和武功白癡:“你也就耍嘴皮子能耐吧?有本事下去比劃比劃呀?就是個趙括,哼!”

  安少爺被這個無理辯三分的妞兒噎得一愣,懷里的小七突然兩眼冒星星的看著他:“趙括?小七聽過這個名字哎,好像是個大英雄啊!少爺你好厲害哦!”

  安少爺一陣凌亂,搞不清這個小丫頭到底是真萌還是腹黑,差點一頭栽下馬去,也顧不得邊上笑的花枝亂顫的女俠,悶聲道:“小七,你再跟著亂,少爺帶你去看金魚!”

  小七瞪著一雙迷茫的大眼睛,那表情真的很無辜……

  ……

  天兒是真熱,安少爺估計能有三十好幾度,那隊大隋騎兵幾乎都躲進了山壁的陰涼處,亂哄哄的早就沒了陣型,唯有那位將軍仍坐在大太陽底下讀書讀得興高采烈。對面的賊軍又渡過了千余人,似乎也是耐不住熱,更被官軍的散漫與無視所激怒,幾個頭領模樣的家伙在陣前一陣吼叫,賊軍陣型一陣喧囂,逐漸排成一個數百人一列、厚約十層的巨大方陣,緩緩的向著官軍壓來。

  眼見賊軍壓至不過里許,官軍里的幾個校尉模樣的方才招呼騎兵們整裝列陣,又是一陣的人呼馬叫,直到賊軍進至不到五百步,好算才又排出一個跟剛才一模一樣的松松垮垮的三排橫隊。而那位席地苦讀的將軍,也好整以暇的爬起來,抖抖手啊抖抖腳,再做個深呼吸,胡亂系上拌甲絲絳,半歪不正的頂上頭盔,手撮唇上打個唿哨,看那架勢是在招呼他的馬兒。

  馬兒似乎啃到了它最心愛的青草,聽到唿哨,打個響鼻,繼續啃,不鳥他,哼!

  唿哨、唿哨、繼續唿哨,馬兒連響鼻的懶得打,繼續啃,繼續不鳥。

  將軍怒了,哇哇大叫著撒丫子沖向那匹就知道吃的蠢馬,馬兒似乎開始害怕了,撒蹄就逃,一人追,一馬逃,渾不似兩軍陣前一場血站在即,倒像是一場惡搞,別說山頭上觀戰的安少爺、小七和女俠等人幾乎笑抽,連那位將軍的兵們也樂得前仰后合,口哨四起,對面的賊兵們也跟著起哄架秧子起來,陣型漸散。

  好算在幾名騎兵的幫助下,將軍罵罵咧咧的騎上了馬,還心有不甘的抽了幾鞭子,賊軍已經進至三百步以內。

  將軍策馬在陣前轉了一圈,噼里啪啦的臭罵一氣,東倒西歪的騎兵陣型可算整肅了些。對面的賊兵正待高持兵刃準備接敵,誰想那位明顯只想來惡搞的將軍一馬當先領著他的兵掉頭就跑,一口氣跑出五百步左右,繼續罵罵咧咧的列陣。

  賊軍再進至三百步,官軍再逃。如是者三,戰場正好擺在了安少爺他們所在山頭之下。賊軍大陣對面五百步外,三百大隋騎兵已經退至那座三面環山的峽谷盡頭,再無退路。

第18章 古代不搞笑戰爭大片
鬧隋全文閱讀作者:張包包加入書架

  “沖!”

  一個簡潔的命令,一聲如雷的嘶吼,數息前還是一個搞笑諧星的將軍,仍是歪頂著盔,斜披著甲,右手卻多了一柄丈八馬槊,三尺長的槊鋒迎著陽光閃爍著妖冶的銀芒,直指前方。在他的身后,變戲法似的擎起兩面大旗,一面土黃色的大旗上書一個斗大的“隋”字,另一面則是一面鮮紅的無字虎頭旗。兩面大旗上尖銳的旗鋒同樣前指,與將軍的槊鋒形成一個標準的品字形,像是一座信標,指引著身后的三百騎兵和三百枚槊鋒,風馳電掣般義無返顧的沖向賊軍的大陣。

  五百步,馬蹄聲起,賊軍大陣仍在緩緩前壓。

  四百步,馬蹄聲急,賊軍大陣前排的士兵腳步逐漸遲疑,腳步未停的后排開始撞擊前排。

  三百步,馬蹄震地,賊軍大陣終于停下腳步,前排的士兵在頭目的呼喝聲中,雜亂的舉起削尖了頂端的長木棍。

  “弩!”

  將將沖至敵前二百步的騎兵隨著一聲令下,單手擎出馬鞍之后的短弩,弩身前指,無需瞄準,一小片弩箭組成的烏云撒了歡兒似的掙脫出弩機,飛入天空,再惡狠狠扎入前方密集的人群,膨出一片血花,炸起一片慘嚎,掀起一片混亂。

  “轉!”

  一百步,將軍的令聲又起,一柄槊鋒和兩柄旗鋒組成的信標幾乎在剎那間轉折了九十度,三排騎兵橫隊像是被火車頭拖拽著的車廂般的隨之轉向,與賊軍大陣平行著,向著峽谷的南側山壁飛馳。

  賊軍莫名,惶然,頭目似乎不知道該發出何種命令。

  “斜轉!”

  距南側山壁不足百步,自從開戰就變得惜字如金的將軍終于發出多了一個字的命令,在三柄信標的指引下,騎兵們左轉四十五度,向著賊軍大陣邊緣與南側山壁間不足五十步寬的縫隙筆直沖去。

  “又要跑?”山頭上的安少爺驚呼。

  賊軍頭目似乎與安少爺冥冥中小白相見略同,大聲呼喝著“他們要逃,轉向!轉向!”之類的命令,大陣南緣的賊軍開始亂哄哄的向山壁沖去想要填上那個不算大的空隙,中間的賊軍也開始你推我搡的轉向,北邊的賊軍離得較遠,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大都傻呆呆的跟沒事人兒似的站著賣呆兒。

  賊軍大陣終于亂了。

  “轉!”

  又是一聲如雷怒吼,三柄信標組成的車頭再次轉向九十度,拖拽著由三百名疾馳的騎兵組成的列車,以四十五度斜角碾入了已經亂成一團的賊軍大陣。

  領頭的將軍仿佛是一臺威力巨大的推土機,丈八馬槊上下翻飛,左掃右領,三尺的槊鋒輕易的穿透賊軍木甲、竹甲,更不論更多的只有一襲布衣的賊軍的身體,收割著一條條生命,在密集的人群中速度絲毫不減的殺出一條人肉胡同,緊隨其后的兩名掌旗兵仿佛對身畔的戰場和敵人完全無視,只管緊擎起兩桿大旗,旗鋒指向將軍沖鋒的方向疾馳。掌旗兵身后的三百騎,如同闖入盛宴的餓漢大肆饕餮,對不時落馬的同伴視如罔聞,已是殺紅了眼。

  數千賊軍被三百大隋騎兵直沖入方陣中央,幾近崩潰,醒過身來的頭目終于做出了正確的決定,又是旗語又是擂鼓,后來干脆召集百余親兵齊聲吶喊,終于召集來北緣還在看熱鬧的賊兵,大陣的中腹逐漸厚實起來,眼見著騎兵的沖陣速度不復當初。

  沖殺聲、慘叫聲、吶喊聲、鼓號聲以及兵器入體或是磕碰的聲響交織在一起,早已聽不到將軍的口令。但只見打頭的三柄信標倏忽間又一個九十度的轉折,引領著大隊的騎兵向著正在亂哄哄移動著增援中路的賊軍北緣斜沖而去,很快恢復了速度,殺出一條血路,不足半柱香的時間便已經透陣而出。

  從安少爺所在的山頭俯視下去,賊軍原本密集龐大的方陣里,從南到北隱隱形成一個巨大的“V”字形的、由倒伏的尸體、零碎的殘肢和滾地哭嚎的傷兵所組成的血色溝谷,溝谷兩側還能站立的賊兵們,或魂不附體,或呆若木雞,對頭目們的呼喝命令置若罔聞,一些膽大的甚至已經偷偷的往后退,隨時準備跑路了。

  而那群土黃色的騎兵已然滿身血色,還剩下二百余騎,依然退到五百步開外,相互裹扎傷口、整拭衣甲,重裝弩箭,準備著再一次的沖陣。

  “好一個智勇雙全的將軍!”山頭上的安九看得心神俱醉,撫掌而嘆。

  “有嗎?我倒覺得應該沖完射,射完跑,再射再跑。把自己堵在死胡同,再沖兩趟人死光了,還玩個屁啊。”安少爺本能上對下邊那位大隋將軍感覺不好,便信口胡柴,胡亂指摘,招惹來一堆大白眼,只有剛才險些嚇昏了的小七不屈不撓的繼續送給他一個崇拜的笑臉,安撫了一下他受傷的小心靈。

  歇息了半柱香功夫,二百余騎兵在那個時精時傻的將軍帶領下再次沖鋒。不過這次他們沒有再玩那種轉來轉去的高難度戰法,反倒是安少爺的烏鴉嘴顯了靈,騎兵們真的玩起了沖了射,射了跑的游戲,反復數次,射殺了數百賊兵,騎兵們也終于再次退到了絕地。

  賊軍雖然氣勢洶洶的大軍壓上,但情況也有了變化。交戰半晌,損兵千余,現在胳膊腿兒俱在的不過四千,殺敵尚不過百,大小頭目們自然氣得七竅生煙,恨不能將對面那一小撮騎兵生吞活剝。后排的賊軍損失不大,尚能按照命令進退,而前排的賊兵早被方才的那場血戰嚇破了膽,不少還帶著傷,仍被驅趕在前,明顯是又要當了炮灰,不免心有戚戚,手顛腳顫,士氣全無,磨磨蹭蹭的半天邁不開一步。

  二百大隋騎兵面無表情佇立在山壁絕地之下,除了偶爾馬匹發出的響鼻,踏地的蹄聲,竟是毫無聲息。

  賊軍漸近。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堪堪逼至二百步,騎兵陣前的將軍突然揮了揮手,執掌無字虎頭旗的掌旗兵突然掏出一支號角,鼓足腮幫吹了起來。

  嗚——

  三面環山的峽谷是個絕好的天然擴音器,悠遠綿長的號角聲在峽谷中拔然而起,穿過目瞪口呆不知發生何事的賊軍,向山谷外傳去。

  不一會兒,山谷外便傳來了回應。那是大片騰起的煙塵和隱隱漸近的蹄聲,千余名身披土黃色衣甲,手持制式長槊,打著斗大的“隋”字旗的騎兵,蜂擁而來,殺向賊軍后陣。

  ……

  “贏了!”安九鼓掌長笑,“以弱示敵,以散漫輕敵,以機動穿插亂敵,以力穿敵陣挫敵,以游射擾敵,以絕地哀兵激敵,以伏兵合擊殲敵,此等統兵之將,天下能有幾人乎?”

  “不過是欺負賊軍無弓弩罷了。”安少爺冷冷的回道。

  不知道為什么,安少爺總覺得自己跟那個將軍死活不對付。隋軍在這名將軍的統帥下,確實最大化的發揮了自身優勢,幾無破綻的取得了勝利,可他就是不爽,連帶著對安九也很是不客氣。

  安九的面色變了數變,凝望安少爺良久,若有所思。

  山腳下,賊軍陣型已潰,除了一部分被騎兵們分割成幾個小塊尚能維持片刻,剩下的大部分四散逃命,被四條腿的騎兵任意宰殺的命運已經無法改變,畢竟連安少爺這個軍事小白都明白失去了密集陣型掩護的步兵在騎兵眼里就是盤菜的道理。

  可他就是不爽。本來一開始他是站在隋軍一邊的,可是現在隋軍贏了他又不爽,莫名其妙的非常的不爽,以至于他失去了看熱鬧的興趣,跟懷里的小七扯了幾個不葷不素的段子,逗得沒啥心眼的小丫頭笑個不停,便要策馬下山回車隊去了。

  “不好!賊軍來也!車隊危矣!少爺快走!”安九突發的一聲喊,嚇了安少爺一跳,向山下望去,只見碼頭上數百賊軍擁著一面破爛的大旗,引導著大部的潰軍向北面的密林沖去,還有一股約莫三百余賊軍,趁著官軍被大部潰軍吸引,爬過小山,向著他們的來路逃去,不僅即將堵住了他們的退路,沒準還會正好撞上三里外正在等待的車隊。

  “快跑!”安少爺招呼一聲還在發愣的女俠和勞德諾,打馬跟著安九逃去,堪堪在賊兵堵住去路前沖了出去,一邊跑還一邊大罵安九:先看到賊軍,然后想到了車隊,最后才惦記起你家少爺,還不管不顧的就跑了。這貨哪像是咱的管家,活脫脫一個白眼狼。要不是看在他又拽又酷看上去還打不過的樣子,老子早收拾他了……

  嘴里正不干不凈的罵著安九,懷里東張西望的小七突然大叫起來:“姐姐!姐姐被堵住啦!”

  安少爺一驚,勒馬回望,好懸被氣個半死。

  原來那位女俠姐姐的驢本來跑的就慢,又不知怎的犯上了倔勁兒,原地打上了磨磨,正好堵住了賊兵的去路。賊兵們費盡吃奶的力氣才甩脫了追兵,剛松了口氣,就被這兩位莫名其妙竄出來的“伏兵”嚇了一跳,仔細一看竟是個溜光水滑的漂亮小妞和一個看上去蔫了吧唧的半老頭子,賊心一熱竟想上來順手牽上這只香噴噴的肥羊(勞德諾那個死老頭子被無視),結果自然是雙方大打出手。

  這場亂糟糟的群毆中最顯眼的當然是方才還蔫了吧唧的死老頭子勞德諾,但見他長袖飄飄,腳踏乾坤,翻掌為陽,俯掌為陰,一抬腿不陰不陽,一身道家真傳掌法打得是仙氣四溢,只應天上有,人間幾回聞,倒是煞是好看,凡是靠近他身畔的賊軍無不被扔得漫天亂飛。

  可惜……

  被他揍飛的家伙落地之后打兩個滾,拍拍身上的灰,把自己從腦瓜頂打量到腳底板,一物不缺半個零件不少,少不得有些納悶。不過賊兵畢竟是賊兵,頭腦簡單也有好處,不管三七二十一操家伙再上就是。所以勞德諾盡管打得驚天動地滿天飛人,身邊的賊兵卻是越打越多,時間久了,仙氣打成了臭汗,飄飄大袖打成了爛抹布,又是咳嗽又是喘,又從半仙退化成了死老頭子。

  死老頭子再怎么不濟也能大扔幾頭活人,而那邊的女俠姐姐更牛,不知搞哪樣的倒騎在那頭倔驢上,還死倔著不肯下驢,手里拿著跟上回捅安少爺時一模一樣的小短劍,左一劍仙人指路,正中賊兵甲左臂曲池穴,留下半寸小傷口一枚,出血兩毫升。右一劍金針渡劫,更是教科書般完美的命中賊兵乙右腕陽池穴,同樣留下三分長小傷口一枚,出血一毫升。被嚇了一跳的賊兵甲乙相互瞅了瞅,有些奇怪的撓撓頭,又不堪其癢的搔了搔手臂上的小傷口,然后繼續大叫著“抓小妞”的口號前赴后繼。

  這兩位華山派大高手忙活了大半天,女俠姐姐耍完了一套華山派秘傳的雁回劍法,給周圍的賊兵胳膊腿上的大**位認了個遍,留下小記號無數,累計失血超過五十毫升。勞德諾那頭的收獲比較大:三個賊兵崴了腳脖子,兩個閃了腰……到了最后似乎所有的賊兵都對這個死老頭子的興趣大過了邊上那個傻妞,圍攻者甚眾,貌似滿天飛著飛著挺好玩的……

  這就是據說要來護送我的……高手?安少爺看傻了眼。

  就在他愣神的工夫,力不能支的女俠姐姐終于被一腳踹下了驢,一把柴刀橫斬而過,一縷青絲紛紛揚揚隨風而落,女俠姐姐吹彈得破的臉蛋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冒出一滴鮮紅的血珠。

  安少爺怒了!

  敢動我的女人!

  安少爺上輩子沒女人,這輩子除了懷里這個還沒得手的小七,比較熟的就女俠姐姐一個。盡管女俠姐姐脾氣臭,下手黑,動不動就把他揍得死去活來,還從來不給他好臉,但是畢竟還是個跟他同行的女人,簡稱他的女人。

  敢動安少爺的女人,就等著承受安少爺的怒火吧!

第19章 全是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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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賊子休得猖狂,看本少爺來取爾等狗命!”

  安少爺怒火萬丈,策動大黑馬,一手環住小七,一手拔出腰中橫刀……

  咦?橫刀呢……

  ……

  “小七,少爺我的刀呢?”

  “馬車里哪!”

  “……少爺的刀為什么會在馬車里?!”

  “小七想吃梨,不想吃皮,找不到削皮的刀,就用少爺的刀嘍。”

  “……”(氣急敗壞狀)

  “……”(天真可愛狀)

  “臭丫頭,少爺我早晚被你害死啦!”

  ……

  安少爺騎著馬,身著一襲白色絲質輕袍,一手摟著個害人的小妖精,一手下意識的揮著把并不存在的削水果橫刀,怎么看也不像要取誰的狗命,倒像是去送死。

  眼看著兩個手持削尖的長木棍的賊兵近在咫尺,正美滋滋的等著安少爺自己乖乖的送上前來穿成肉串,也許是上天慈悲,也許是佛祖保佑,也可能是崔判官怕安少爺又去找他的麻煩,當然更大的嫌疑的是作者的金手指……反正一棵碗口粗細的歪脖樹上伸出了一根粗如兒臂的橫枝,正在安少爺的觸手可及處。顧不得那么多的安少爺順手去拽那橫枝,這玩意怎么也能抵擋幾下。

  曾經,安少爺想要一把橫刀,但是那把橫刀卻躺在一大堆粘糊糊的果皮果核中慢慢生銹。

  現在,安少爺想要一根樹枝,結果他卻得到了完完整整的一棵歪脖樹!

  ……

  一顆碗口粗細的歪脖樹,半死不活,葉枯枝疏,但畢竟也是長過兩丈,重逾二百斤,被讓兩個傻妞氣得狂化的安少爺當成了流星錘在腦瓜頂上亂掄一氣。片刻后“咔吧”一聲脆響,然后嗖的一聲,橫枝折斷,整棵樹直直的飛將出去,將那兩個還在等著撿便宜的賊兵撞出幾丈遠,眼看著筋斷骨折,再也活不成了。

  后邊的賊兵還不知道怎么回事,還忙著圍攻華山派兩大高手,順手撈個壓寨夫人回去。眼見一匹駿馬絕塵而來,馬上一個眉如遠山,眼若桃花的“大美女“懷抱著一個臉有稚氣,嬌俏可愛的小美女又主動送上門來,不僅感慨命運無常,苦盡甘來,福有雙至。

  賊兵甲:“抓住她們!要活的!嘖嘖,這個大妞最漂亮。”

  賊兵乙:“什么大妞,明明穿著男裝好吧。”

  賊兵甲:“蠢貨,有錢人家的妞都流行這么穿,真是沒見過世面。”

  賊兵乙:“果然,這臉蛋,這身段,果然是個大美妞啊。”

  ……

  面對一大群不懷好意沖過來的賊兵,赤手空拳的“大美妞”安少爺沒有選擇,只得俯身再度抄起那顆歪脖樹。可這玩意單手抓不住,雙手掄當狼牙棒使懷里又有個小七礙事,只得將錯就錯,把歪脖樹在腦瓜頂上掄兩圈,朝著賊兵密集處扔了過去,猝不及防的賊兵被砸倒好幾個,剩下的呼啦一聲四散逃開。

  安少爺一招得手,樂此不疲,縱馬將那顆歪脖樹撿了扔,扔了撿。歪脖樹所到之處,賊兵們沾到死,挨著傷,就連那死老頭子勞德諾,也是仗著輕功了得才逃過了池魚之殃。

  好容易挨到女俠,那棵歪脖樹早被摔得四分五裂再不成形,剛逃開不遠的賊兵們又在蠢蠢欲動,安少爺顧不得那么多,一把扯過因為脫力委頓于地的俠女姐姐的衣領,將其扔到馬后,也不管死老頭子勞德諾,回馬就跑。

  “我的驢!我的驢!”身后的俠女姐姐大叫。

  驢!都什么時候了還管你那頭倔驢!安少爺被這傻妞搞得差點大腦當機,眼瞅著賊兵越逼越近,那個沒義氣的死老頭子勞德諾跨上騾子自管自的竄出老遠,騾子屁股上居然還顛著個不知從哪竄出來的書童,急的大吼道:“有驢沒你,有你沒驢,你挑一個吧!”

  “讓我去死吧!”俠女姐姐繼續抽風,還不忘照他后腦勺來了一巴掌。

  安少爺險些被這個神經病打下馬來,又急又怒之下,對著那頭仍在“雖千萬人,吾啃草矣”的蠢驢狠狠的一拳打去,然后撥馬而逃。

  “昂——”

  一聲變了調的、高亢的、充滿了憤怒的驢鳴拔地而起,驚得安少爺一回頭,只見那頭白嘴白蹄,身形瘦小的毛驢,血紅著雙目,四蹄翻飛,速度竟是絲毫不弱于他胯下這匹千挑萬選的駿馬,斜刺里一頭向著安少爺撞來,竟是一副拼個你死我活的架勢。

  真他娘的什么人騎什么驢啊!

  安少爺趕緊向左邊一拽韁繩,將將閃過那頭倔驢的神風攻擊,結果人家又是一頭撞過來,安少爺只得再閃,緊接著雙腿一夾馬腹,回手也不管是俠女姐姐的還是大黑馬的屁股,死命一掌拍下,大黑馬一聲長鳴,四蹄翻飛,落荒而去。

  一馬一驢,一逃一追,轉眼間將那群看的目瞪口呆的賊軍甩沒了影。安少爺前擁后抱,馬匹顛簸下少不了前后廝磨,可他哪還有心思吃豆腐,就他這爛騎術至今還沒被顛下馬去怎么說都是奇跡了,更別提那倆妞也不省心,一個大呼小叫,另一個不知在念念叨叨些什么,還時不時的對他掐一把拍一巴掌什么的。

  可算方向還沒搞錯,好容易跑到車隊停留的那個山坡,卻一眼就發現了異常。

  車還在,馬卻是一匹都欠奉。人也在,卻只有個站在原地發呆的死老頭子勞德諾,其他的諸如安九、車夫和護衛們,都消失的連根人毛都沒剩下。

  安少爺情知有變,也不理會那頭口吐白沫還在躍躍欲試的倔驢,抱著小七躍下馬來,奔向勞德諾:“怎么回事?”

  “公子請看。”勞德諾半天才回過神來,伸手劈碎了貨車上的一只木箱。

  車隊里本有八輛貨車,載著安少爺的聘禮。這只本應裝滿黃白之物的木箱,如今卻盛滿了一箱的泥土。

  “所有的車里都是這樣。”勞德諾默默的說道。俠女姐姐不信,又劈開幾只箱子,果然都是如此,便不再動作,只是眼神怪異的看著安少爺。

  “安九他們呢?”安少爺問。

  “貧道趕到時,便已是這般情景。看路上足跡馬蹄,似有數十人馬奔來路去了。”

  ……

  安九!

  安少爺第一反應就是安九不對勁。看現場不像有打斗的痕跡,那就應該是他有意為之。說安九為了財貨安全先行撤離在別人家說的過去,可安家還差這幾個錢?他安子建可是老安家三代單傳的一根獨苗,他有個三長兩短那可是塌天的大事,號稱安家第一忠仆的安九豈有不知?若是安九有意為之,那是為了謀財?還是害命?回想起上次他命懸一線時安老爺那莫名其妙的消失,莫非還另有隱情?

  “不對勁,此地不可久留,快走!”勞德諾畢竟是個老江湖,率先發覺情形不妙,拉上還在發呆的安少爺就想走,卻是為時已晚。

  小山坡下那條殘破的小路上,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二十幾個全身黑衣的蒙面大漢,山坡高不過三十米左右,坡勢平緩,黑衣人毫不費力的爬了上來,離他們二十多米處呈半圓形將山坡上的三男兩女圍在當中。

  “是安九派你們來的?”安少爺情知不妙,強作鎮定地問道。

  “安九?不認識。俺們就知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對不住了小兄弟。”一個明顯是領頭的黑衣人一眼看穿了安少爺拖延時間的打算,也不廢話,一揮手,二十多把弩弓從黑衣人們的背后拽了出來,烈日下閃亮的箭頭齊刷刷的對準了安少爺。

  安少爺背后一陣發涼,這幫人要是一擁而上,他還能拼上兩下,可弩箭這玩意他可不會躲啊?他拿手肘碰了碰擎出一根黑鐵棍緊張對峙的勞德諾,勞德諾顯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嘟囔道:“弓還行,弩夠嗆。”

  安少爺又死馬當活馬醫的瞅了瞅俠女姐姐,俠女姐姐這回倒是沒給他臉色看,反倒是漲紅了臉狠狠的點了點頭,意思好像是說弩也沒問題……

  安少爺和勞德諾一起翻了個大白眼……

  躲在安少爺身后的小七,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少爺,突然若有所悟的掉頭跑回馬車,鉆進車廂一陣翻箱倒柜,顛顛的捧著一把橫刀跑了回來,塞到少爺手里,然后滿眼星星的等著少爺大發神威把壞蛋們砍得七零八落。

  安少爺瞅著這把還黏黏糊糊沾著些梨汁的橫刀,哭笑不得。

  ……

  “等等等等等等!!”安少爺一邊大呼小叫著,一邊身子一縮,就想往后跑。

  “射!”領頭的黑衣人根本不搭理他,舉起的右手用力揮下,二十多支弩箭應聲離弦,一片密密麻麻的弩箭幾乎眨眼間撲向安少爺的面門和胸腹。

  安少爺前世在網上研究過古代弓弩的數據,一般來說手弩的初速大概在50米/秒左右。如今雙方距離不過二十多米,也就是說在半秒鐘之后,安少爺就要被亂箭穿心。

  半秒鐘,眨下眼的功夫,很短。但是在時間的長河中,有時候,半秒鐘很長。

  山坡上五人中,安少爺居中,還沒來得及逃跑成功。左手俠女姐姐,右手死老頭子勞德諾,他的身后躲著小七和書童。且不說安少爺壓根不可能在半秒鐘內逃出弩箭的射殺半徑,就算能,他現在被四個人裹在中間,又往哪跑?

  ……

  就在那個領頭的黑衣人話音未落之際。

  左手邊一道青影突然撲向他的身前,一柄二尺青鋒漫天舞動,華山雁回劍法中壓箱底的防御大招“八方風雨”迎向撲面而來的箭雨。

  右手邊一道灰影后發而先至沖到安少爺面前,一根黝黑的鐵棒伸出,同樣的“八方風雨”,同樣的一往無前。

  于是見義勇為的勞德諾和俠女姐姐很悲劇的撞到了一起,八方風雨頓時東扭西歪的成了八方漏雨……而此時黑衣人的“射”字已出口,二十多支弩箭已離弦……

  ……

  時值午后,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灼烈的陽光當頭炙烤著,蒸騰著大地上的每一絲水汽,眼前的山、樹、人、箭像是隔著一道薄薄的水蒸汽幕,在陽光的衍射下微微扭曲著。

  呼的一聲,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撞作一團的勞德偌和俠女姐姐頭上掠過,挾著一股劇烈而灼熱的罡風,沖散了眼前那道薄薄的汽幕,然后砰然砸向兩人前面不足幾步的地面,激起漫天的煙塵,也掩住了一片疾如暴雨般的“奪奪”之聲。

  就在東倒西歪的勞德諾們在滿天塵土中的咳嗽聲還未響起之際,一個身材不高也不壯的白色身影一躍而出,一手拎著一個碩大的木箱,以左腳為軸原地轉了一圈,兩只木箱隨著離心力脫手而出,只聽陣陣慘叫,三四個黑衣人被砸得筋斷骨折,眼瞅著死得不能再死了。

  轉瞬間風云突變,所有人呆若木雞,又見兩只木箱飛出,又有三名黑衣人被砸飛出七八步遠,軀體扭曲變形的不成樣子,更有一個倒霉的,整個身子斷成了兩截,內臟、血污噴濺的滿天都是。

  此時煙塵已經開始逐漸消散,眼前的一切逐漸清晰。那豁然砸落在勞德諾和俠女姐姐之前、擋住了二十多支弩箭的巨大黑影竟然是一輛被卸去了馬匹、載著四只裝滿泥土的大木箱的貨車,而正站在另一輛貨車上,又甩出兩只木箱的白色身影,赫然就是剛剛還猥瑣的打算臨陣脫逃的安少爺。

  安少爺三輪六只木箱掄出,干掉了八個黑衣人,也讓在場的所有人醒過神來。

  那個領頭的黑衣人,早在第一輪木箱轟炸下就被砸得身首異處,剩下的黑衣人失去了指揮,亂作一團,有七八個掉頭就跑,剩下的還想一搏,重裝弩箭肯定是來不及了,于是發一聲喊,拔出腰間橫刀,沖殺過來。

  這邊的勞德諾和俠女姐姐也回過神來,手持兵刃迎了上去。

  書童一頭鉆進一輛貨車底下,屁股撅得老高。

  小七則撿起被少爺扔到一邊的那把橫刀,雙手拖著,呀呀大叫著也跟著沖了過去,幸虧沒跑出兩步就一跤摔倒,只顧著抱著腿哇哇大哭,也算是撿回一條命……

  安少爺則從一輛貨車跳上又一輛,負責遠程打擊。黑衣人一沖鋒起來,隊形逐漸密集,安少爺的四只木箱又干掉了六個,剩下幾個黑衣人扛不住了,掉頭就跑,等跑出木箱的火力打擊范圍,又被廢掉了仨。

  而勞德諾和俠女姐姐,還壓根沒跟他們交上手……

  日頭開始偏西,暑熱卻并未消散,草木稀疏,幾乎無遮無蔽的小山頭上,十幾具殘破不堪的尸體橫七豎八,血污臟器遍地都是,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息,招惹了無數蟲蠅嗡嗡而至。

  俠女姐姐呆呆的立在半山,還擺出一副沖殺的姿勢,卻見那張往日里清秀中帶著勃勃英氣的面孔,此時卻是一陣紅一陣白,突的一聲干嘔,便委頓在地,勞德諾趕緊上前扶住,卻見她已經暈了過去。

  那邊廂安少爺也是汗出如漿,四肢如篩糠般顫動,顯然是脫了力。可小七還坐在地上沒完沒了的大哭,安少爺只得慢慢的挪到她的身邊,一邊耐心安撫,一邊查看傷勢。小七這個沒腦妞剛才玩自殺沖鋒摔了跤,右膝擦掉了塊皮,安少爺吼來剛從車底下鉆出來還在干嘔的書童,要來水囊,沖掉傷口上的泥污。身邊沒有傷藥,就囑咐小七不要包扎不要觸碰,保持傷口干燥,這點衛生知識他還是懂的。

  “公子,此地不宜久留,賊兵和官軍都離此不遠,還是速速離去為妙。”勞德諾扶著剛醒過來,還是氣息奄奄的俠女姐姐過來說道。

  “那該往何處去?”

  “此處只有這一條路。往前賊兵和官軍怕還是亂作一團去不得,往回雖有安九為患,卻未必一定碰得到。我記得離此往回十里有條岔路,說不得有村鎮可以落腳,不如一試?”

  安少爺也沒什么好主意,就由得勞德諾。

  夕陽西下,一馬一騾一驢向著漸落的夕陽逶迤而去。

  “少爺我跟人拼命的時候,你死哪去啦?”

  書童一身是土,鼻青臉腫,滾的跟地老鼠似的,牽著騾子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扮可憐:“少爺,剛才小的本打算挺身護主,奈何被那濺起的煙塵迷住了眼,一頭不知撞到何處暈了過去。小的對少爺可是忠心不二天地可鑒啊,就算有人想動少爺一根汗毛,小的也必舍身護主死而后已……”

  “滾犢子!你倒是真會暈,正好暈到車底下。”安少爺毫不客氣的打斷書童的胡說八道和連天馬屁。書童這一天來的作為他都看在眼里,卻沒真心責怪。這人哪,有什么本事辦什么事,這貨就算跟他吹的那樣挺身護主了,也不過賠上條命,還能有啥用?他也沒指望書童辦啥正經事,跟在身邊吹個牛打個屁、端個茶送個水的也就行了。

  真正讓他氣不打一處來得另有其人。

  “我說老勞,你們華山派除了扔人就沒教過你點別的?”

  “無上天尊,貧道來自華山,而非華山派。”勞德諾跟自動糾錯機似的不知幾百次糾正安少爺的口誤。

  “少扯這些沒用的。你師父老岳到底是讓你來你來保護我的還是讓你來玩雜耍騙錢的?”

  “安居士,師尊命貧道與師妹護送居士北上,貧道自當遵從。然貧道乃方外之人,皈依三寶,守持,殺、盜、妄、淫、酒五戒,亦不可破。”勞德諾難得一臉正經,朝安少爺解釋道。

  “少來,你們道士又不是和尚,誰說不殺人了?”安少爺朝著還有些委頓的女俠姐姐翻了個白眼道。

  “大道本無形,修行非一途。貧道自持本心,本心即道心,一心純真,上可通天,下能格幽……”勞德諾寶相莊嚴,口沫四濺,滔滔不絕的念起經來。

  “得了得了,既然你不想傷人,還學武功干嗎?省下時間多念兩段經多好?”

  “非也非也。習武于己可強體護身,于人可匡扶正義,懲惡揚善……”勞德諾大概今天扔人累傻了,有化身唐僧的跡象。

  “停停!你不打不殺,扔扔活人就能懲惡揚善了?”

  “貧道自藝成下山,與人交手四十三次,大多是路見不平,以武止惡,未傷一人,未致一殘。每一戰后,皆以道法教化,將作惡之人引入正途……”

  “扯吧,我就看你扔人了,剛才你點化了幾個惡人?”

  “剛才……呃……太忙,貧道忘了……”勞德諾臉難得一紅,對著安少爺鄭重打了一個稽首,念道:“無上天尊,多謝公子指正,貧道下次一定記得。”

  “還有你!”安少爺跟吃了槍藥似的,又把矛頭轉向坐在車里的女俠姐姐。

  “我怎么啦!”

  剛剛還有些委頓的女俠姐姐聞言一跳三尺,差點從那頭蠢驢上蹦下來,像只好斗的小母雞,距離騎在馬上的安少爺不過咫尺,眉對眉,眼對眼,呼吸可以相聞,撅嘴可以相吻……不過人家才不管這姿勢有多曖昧。

  “這個……”安少爺有點心虛,又有點不適應這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慌亂間剛想駐馬,結果人家女俠姐姐壓根沒想放過他,跟機關槍似的繼續喝道:“我怎么啦!你兇什么兇?”

  嗯,膚若凝脂。嗯嗯,吐氣如蘭。嗯嗯嗯,心如兔撞……這說的是安少爺。

  “呀!”女俠姐姐神經再大條,眼見著剛才跟條噴火龍似的暴跳如雷的安少爺,眨眼間成了只安靜的小白兔,那雙賊兮兮的桃花眼直勾勾盯著自己的臉蛋,并有逐漸下移至胸口的跡象時,也覺出自己有些不妥了。不過女俠就是女俠,壓根不管這一局面的形成跟自己有多大關系,羞怒之下只管一個潑風嘴巴扇過去,扇得安少爺滿臉桃花開,要不是在馬上肯定能原地轉上三圈,然后人家女俠姐姐一縮頭重新安坐驢上,臨了還不忘怒斥一句“登徒子”。

  “我……你!”

  安少爺憋屈,安少爺委屈,安少爺怒了,也不管女俠不女俠,美女不美女,拿出方才力擲木箱兮的架勢,拖著兩管飛揚的鼻血,催馬向著那個神經病似的女俠沖去。

  “啊……”

  一聲慘叫,曾經用大巴掌差點拍死過他,用小短劍差點捅死過他,剛剛還用大嘴巴差點扇死他的女俠姐姐,驚恐的看著滿臉是血的安少爺,黑漆漆的雙瞳眼瞅著漫過一層水霧,剛才還紅撲撲的小臉瞬間變得煞白,然后兩眼一翻,暈了……

  這是神馬情況?難道老子練成了傳說中的王八之氣,隔空殺人于無形?安少爺手足無措,瞅瞅自己的雙手,再瞧瞧趴在驢上暈得不能再暈的女俠,滿腦袋問號。

  ……

  “我師妹暈血……”眼瞅著女俠有墜驢之險,勞德諾趕忙竄過來一把扶住,一邊給剛剛順過氣來的女俠推宮過血,一邊給安少爺解釋道。

  “……”

  安少爺無語,誰聽說這么個一天到晚喊打喊殺的女俠居然暈血誰都得無語。

  “那她拿大巴掌拍我的時候怎么就不暈了?”

  “不暈,因為沒出血。”剛剛恢復了精神頭的女俠姐姐口氣依然很強硬。

  “……”

  安少爺繼續無語,“那你拿劍捅我的時候怎么不怕暈?”

  “天黑看不著。”女俠繼續搶答,但是語氣有點飄。

  “……”

  安少爺快抓狂了,“那賊軍和官軍都殺的漫天飆血了都,你咋還不暈?”

  女俠不語,勞德諾搶答:“我師妹短視(即近視)。”

  “……”

  “那剛才在山上……呃……剛才你暈了……”

  安少爺徹底被這朵奇葩女俠征服了,湊過臉去道,“姐姐,我勸您以后還是別用神馬刀啊劍之類的大殺器了,還是用巴掌的好。上回你好懸沒拍死我,這回又一巴掌,您瞧,到現在血還沒淌干凈呢。”

  嘎——女俠又暈過去了。

第20章 仙人跳(上)
鬧隋全文閱讀作者:張包包加入書架

  一路吵吵鬧鬧,在天將黑的時候,一行人終于走到了那個岔路口。

  岔路口,必然不是什么安全所在,安少爺一行借著最后的天光,又急急行了兩里多,天已全黑,只得在一處山腳停了下來。

  在這個年代,可沒有什么路燈車燈之類的玩意,更別提這道路,時寬時窄,東扭西拐,坑洼不平,而且路邊說不得就是些深溝大坑什么的,白天走都不太平,更別提晚上了。

  所以在這個時代,除非極特別的情況下,比如軍隊急行、夜襲什么的,基本沒有人敢走夜路,尤其是在有車馬的情況下,更加危險。

  眾人只得在路邊一塊還算平坦的空地上安置好牲口,點起篝火,安少爺又拎起橫刀割來大捆的艾蒿驅趕蚊蟲,忙活了大半天,可算是安頓下來。

  然后就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餓啊……好餓啊……

  ……

  整整一天,除了早晨算是墊過肚子,然后就是行路、拼殺、跑路,早就餓得眼發花,現在停頓下來,更是餓得叔可忍嫂不可忍了。

  “小七,把你的私貨交出來吧。”一行人的吃食日用都集中保管,自然都被安九卷跑了,現在身邊哪來的吃食?不過安少爺相信當初那個在整座安府里藏滿了零食的小七肯定是個例外。

  “哦。”

  果然,小七有些委屈的答應了一聲之后,便在馬騾驢身上東掏掏、西翻翻,一大票麥芽糖啦、棗兒杏兒梨子啦、肉脯蜜餞啦都被翻了出來,雖然七零八碎,卻也足夠充饑。

  肚子里有了貨,人就精神了。勞德諾馬上把憋在肚子里半天的問題拋了出來。

  “公子,你到底有多大的力氣?”

  也是啊,且不說安少爺這貨把棵兩百多斤的大樹當根燒火棍似的拋來扔去,就說那輛幫眾人擋住弩箭的大車,加上上邊的四個木箱,少說也有六、七百斤,說扔就扔出去了?更別提那一百多斤的木箱,一扔就是兩個,一扔就是二十多步,一扔就是十幾個……

  “這個嘛……”

  說實話,安少爺也不知道他的力氣有多大。記得在安府的時候,七十多斤的石鎖較足力氣一提,直接被他扔身后十好幾米。把胳膊抻著了不說,還把院墻砸了個大洞。為此他還找人訂制了一百斤的石鎖,接著就把這茬兒給忘了。然后就是跟那個叫孫通的軍官劈了回刀,倒是劈得那貨連連后退,可也不知道這把子力氣算大算小。

  安少爺站了起來,走到一棵碗口粗細的樹前。他前世看過《水滸傳》,里邊的魯提轄倒拔垂楊柳的段子他還記得,魯智深算是力大的吧?我也倒拔一個試試?

  雙手倒把住樹干,身子貼上去,雙足一踏,腰間一用力,大吼一聲:“起!”

  身后傳來一片驚呼。

  ……

  安少爺臉紅脖子粗。

  大樹動都沒動……

  “起呀起!!”安少爺再用力。

  大樹還是動也不動……

  身后觀眾的評論聲傳來了。

  “少爺加油——”不用問,這是小七。

  “這棵樹太細,少爺懶得跟它一般見識……”吹牛打屁,這是書童。

  “這棵樹沒于土中,要拔出少說也要七、八百斤的氣力。”理性分析,這是勞德諾。

  “拔出來又如何?不過一莽漢……”這是誰說的?還用問!

  ——你見過長得這么嫵媚……呃……英俊的莽漢嗎?

  安少爺怒了,渾忘了剛才還足腿腰臂逐步發力的科學方法論,雙臂一箍,一聲大吼,掄開了膀子——

  咔擦一聲響,就見樹干底部的泥土以肉眼可見間的速度裂開一道道巨大的縫隙。再一聲吼,就聽“嘭嘭”的悶響不絕,已經被拔得半露出地面的樹根被紛紛崩斷,安少爺已將這棵足有三百多斤的大樹高舉過頂,最后一聲吼,將其拋出數丈之遠……

  “好神力!”勞德諾大聲喝彩,小七眉開眼笑,書童更是諛聲不絕,女俠姐姐則是癡癡不語……

  ——哥莫非是屬綠巨人的?不發怒就沒力氣?安少爺也有些呆,然后渾身一軟,哎呦一聲慘叫,跌坐于地,叫道:“完了,剛才白吃飯了,小七,再給少爺整點!”

  ……

  夏夜依然濕熱難耐,縱然熄了篝火,也難以入眠。更何況眾人身上的衣衫沾滿汗水和塵泥粘在身上,無法清洗也無衣可換,更加難受。小七就叫著明日一定要找家客棧好好沐浴清洗一番不可。

  安少爺卻一激靈,蹦了起來,叫道:“你們有錢么?”

  眾人面面相覷,忽然間都動了起來,各自翻翻揀揀起來。好一陣子之后,大家湊一塊一數……

  好么——

  最有錢的是小七:一小串錢,一百一十文。最窮的當然是安少爺:身無分無……

  其他的書童有七十文,勞德諾有五十文,女俠姐姐有十二文。

  五個大活人,渾身上下就二百四十二文錢……

  一路走來,衣食住行都是安九安排,眾人自然不用操心這些小事,可如今,卻成了要了命的大事。

  勞德諾苦著臉叨叨著住店要多少錢吃飯要多少錢喂馬要多少錢,反正最后的結論是這倆錢再怎么省著花兩三天后也精光了。

  “咱們不是要去河東那個啥啥啥府來著?”安少爺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他要去啥地方娶媳婦兒,便用眼神詢問勞德偌。

  勞德諾翻了個大白眼,敢情這位公子哥連去啥地方都沒弄明白,這貨有生存能力嗎?便哼哼唧唧的回道:“太原府。”

  “哦對,是太原府。”安少爺毫不難為情,繼續說道,“這一路不近吧?怎么也有幾百幾千里吧?咱們沒有錢怎么去?”

  勞德諾被這位毫無出行常識的安少爺搞得很無語,生怕他繼續胡說八道下去,趕緊打住道:“貧道可以化緣。”

  “化緣?這幾百幾千里路咱們就一路討飯過去?本少爺可是要住上房,要單間,獨立衛生洗浴大床房……吃飯要有魚有肉有青菜,餐后有水果,還要幾套換洗衣物,純棉……呃純絲的,要不不涼快,還要搞輛馬車,騎馬太熱。還要……”

  安少爺這一嚷嚷,小七也跟著起哄,書童跟著助威,連女俠姐姐也跟著心有戚戚……氣得勞德諾干脆轉過身去,決定這輩子都不再理睬這幾個傻蛋。

  嚷嚷了半天,可誰都知道就憑身上這仨瓜倆棗,什么都是鏡花水月,也就漸漸沒了心氣,關鍵還是沒錢啊。

  “要不咱們攔路搶劫吧!”

  安少爺沉吟半天,終于想出來一個好主意。

  勞德諾繼續不理他,小七沒心沒肺表示贊同,書童不管好惡自然是要贊同少爺的,女俠姐姐可不干了。

  “我輩俠義中人,怎能行此腌臜齷齪事?你若敢行不軌事,我必治你!”

  “我說姐姐,要不我跟你去要飯?嘖嘖嘖,你瞅瞅,你現在這個樣子,要飯都不用化妝了。”安少爺口中嘖嘖有聲,對女俠姐姐指指點點。

  可不是嗎,女俠姐姐那一身青袍,不但臟污不堪,還被刮扯得絲絲縷縷,再破爛點,怕是要走光了。原本白皙的面頰,早成了花臉貓。

  女俠姐姐大怒,本要張牙舞爪的撲過來,忽然臉色一紅,又頓住了,悶不做聲。

  安少爺壓根沒注意到,眼珠一轉,又道:“那我們不攔路搶劫了,我們懲善揚惡,劫富濟貧吧。”

  勞德諾撇了撇嘴,小七叫著“好啊好啊”,女俠姐姐默不作聲。

  “好了,就這么定了,睡覺睡覺,明天早起!”安少爺怪叫一聲,翻個身,抓過小七的小手,呼呼大睡。

  一夜無話。

  ……

  第二天一早起來行路,這回可沒有小七的私貨了,只能餓著肚子走路,可算在過午時找到一條小溪,簡單清洗了一下,裝滿了水囊。

  一路采拾到了零星的野果,卻不足以充饑。就在安少爺餓得嚷著要殺驢,跟女俠姐姐吵得不可開交之時,書童叫了起來,卻是前方遠遠的似有人蹤。

  安少爺催馬躍上路旁的小丘,手搭涼棚望去,前方里許遠,行來一輛牛車,牛車前后有七八個人隨行。

  “打劫啦打劫啦!”安少爺頓時興奮起來,肚子似乎也沒那么餓了,打馬下了小丘,招呼起勞德諾和女俠姐姐兩大高手,就要奔向他的魚肉青菜餐后水果,還有大床房……

  “站住!不是說不攔路搶劫嗎?”女俠姐姐猶豫了一下,還是站出來攔住了安少爺。

  “那咱們去懲惡揚善”安少爺無所謂道。

  “你如何知道那些人是惡是善?”女俠姐姐毫不退讓。

  “那些家伙看上去就很惡嘛!”安少爺滿嘴胡謅著,那些人惡不惡他不知道,他就知道自己很餓……

  “如何證明?”

  “你真的要證明?”安少爺有些無奈,瞅了瞅目光不再那么堅定的女俠姐姐,又拽過小七,在兩人的耳朵邊上嘁嘁喳喳了半天,然后就見小七雀躍歡呼,女俠姐姐的臉色則是陰晴不定。

  ……

  鄭大彪,韓城縣河陽鎮人,是鎮里有數的富戶,家有良田數百畝,商鋪作坊數間,奴仆雇工近百人。鄭大彪有很多諢號,比如說“鄭胖子”、“鄭二升”、“鄭大斗”、“鄭八女”、“鄭大善人”等等。“鄭大胖子”是形容他的體型——身長不過五尺五寸(約一米六五),體重卻有一百五十斤上下(隋斤,約等于現在的200斤),簡直就是一座小型肉山。不過這里邊也有鄭大彪自己的無奈。在這個溫飽仍困擾著絕大多數生民的年代,肥胖幾乎就是財富乃至權力的象征,尤其對鄭大彪這樣的土財主來說,發了財要解決的首要問題就是撐圓肚皮,叫他“鄭胖子”跟叫他“鄭財主”幾乎就沒區別,沒看河陽鎮首富的諢號叫“孫大胖子”嗎?諢號比他多了個“大”字,體形自然也比他大上一圈,財富也是多出一籌。

  這“鄭二升”和“鄭大斗”其實是一回事。隋文帝開皇年間,改古斗三升為一升,而民間大戶的田租大都仍按舊例收取每畝三升,導致佃戶的負擔陡增三倍。鄭大彪在河陽鎮是個外來戶,又是新晉富戶,為了吸引佃戶,就定了田租每畝二升,果然不愁沒人上門來給他種地,卻惹惱了當地的其他大戶,聯手官府要收拾他。嚇得鄭大彪趕緊用大斗收租,收上來的租子也跟其他大戶差不了多少,于是就得了這兩個諢名,也成了當地的一個小小的笑料。

  至于這“鄭八女”說的倒是兩回事。一是說這廝好色如命,有妾室十好幾個。雖然官府規定“庶人一夫一婦”,嚴禁平民納妾,可實際誰管得著?你說鄭大彪納妾,人家鄭大彪說那不是妾,是婢女,反正妾與奴婢在身份地位上本來也就沒啥差別。再說世風如此,但凡手里有倆閑錢的,少有不納妾的,官府也是睜一眼閉一眼,除非是要找茬收拾你。

  不過鄭大彪的女人也著實多了些。什么青樓的紅牌、插標的流女、漂亮的寡婦,還有交不上租拿來抵債的佃戶女兒,只要他看上眼的基本都跑不掉。他的妾室早就不止八個,之所以叫他“八女”這說的是第二回事,就是他連生了八個閨女,就是沒一個兒子。鄭大彪一個外來戶,錢財在當地人看來有些來路不明,自然觀感風評不咋地,叫他“八女”不免包含著羨慕嫉妒恨等各種情緒,咒他生不出兒子。

  “鄭大善人”是鄭大彪唯一喜歡的諢號。這個諢號的來歷是三年前河陽水患,官府號召大戶賑災。本來這種事,大戶們也就是意思一下,給官府一個面子,畢竟大戶的錢財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像安老爺那樣鋪路修橋,普濟生民不是一般大戶能撐得起的。可鄭大彪當時與一位王大戶有隙,不知怎么的就斗起富來,腦子一熱生生扔出了兩年的收入捐給官府,方才嚇退了王大戶。雖然事后醒過神來鄭大彪心疼得足足幾天吃不下飯,活活瘦了兩圈,卻也從縣尊大人手里請回了一面“河陽首善”的牌匾和“鄭大善人”的美名,讓他感覺稍有安慰。隨著日子久了,叫他“鄭大善人”的漸漸少了,他卻越發的喜愛這個名號。凡是有求于他的,不好好叫幾聲“大善人”,什么事也甭想辦成。

  從鄭大彪的這幾個諢號也能看出,他不過是沒什么大善,也沒什么大惡的普通土財主一個。這也沒什么奇怪的,畢竟這個世上,純粹的善與惡都是極少數,絕大數人都跟鄭大彪沒什么兩樣。

  不過鄭大彪現在卻是很惱火。他的第十七房小妾,本是離河陽四十里外陳家村一個獵戶家的女兒,兩個月前去河陽售賣山貨被鄭大彪看上,花了整整二十貫禮錢才納進門來。這個小妾雖然是個山姑出身,長得卻可他心意,尤其是那在大山里狩獵錘煉出來的長腿蜂腰**,簡直愛煞了他,不顧暑熱體肥一身臭汗,整日與她在房內耍樂。誰想半個月前這個小妞說家里老父病重要去探望,結果一走再無蹤影。鄭大彪一等再等,等得欲火中燒,又隱約感覺自己似乎上了當受了騙,于是叫上幾個護院家奴,匆匆趕去陳家村興師問罪。

  這關中大地自打入了夏就沒怎么下過雨,熱得讓人沒處躲沒處藏,普通人尚且受不了,更何況鄭大彪這個大胖子,肚子里還揣著一股火沒處發泄。一路上鄭大彪對家奴們連聲叱罵不絕,馬車趕得快了他罵,趕得慢了他還罵,身邊給他打扇子的的小婢女更是被他罵得啼哭不止,仍是污言穢語不絕于耳。

  突然間,鄭大彪的罵聲消失了,家奴們都覺得很不適應,有些面面相覷,繼而四下張望起來。

  很快他們就找到了讓鄭大彪閉嘴的原因——路邊站立著一大一小兩個美女。

第21章 仙人跳(下)
鬧隋全文閱讀作者:張包包加入書架

  鄭大彪的嘴閉上了,眼睛亮了,肚子里的火也消了——沒錯,不管什么怒火熱火欲火統統消散得干干凈凈。以前他遇到中意的女子,必然是滿腹欲火,可這回是個例外,取而代之的是通體上下的暢爽舒泰,身心俱醉。他甚至覺得,跟這兩個女子相比,他以前的女人統統都是俗脂庸粉、土雞瓦狗爾。如果他有了這兩個女子,此生足矣。

  這兩個女子,大的十七、八歲,一頭青絲攏成一個簡單的馬尾,長著一張白皙的瓜子臉,兩道蛾眉淡掃,一雙杏眼略顯細長,清秀中透出勃勃英氣。她的鼻梁很挺,鼻尖很翹,微抿的嘴角邊上,綴著兩個小巧可愛的梨渦。雖然身子跪伏于地,仍能看出身材頎長窈窕,那件已經有些臟污破爛的青色道袍穿在身上,卻透露出一股子清貴典雅的氣質,讓鄭大彪有些自慚形穢。

  在這位清秀美女的身旁,則是一個小女孩兒趺坐于地,才十三、四歲的樣子,身材很是嬌小。她頭上扎著雙丫髻,臉蛋白白嫩嫩,有些嬰兒肥,兩只大得有些嚇人的眼睛,亮閃閃的,眼珠骨碌碌轉個不停,小嘴翹著,好像有什么開心的事繃不住笑,不得不伸出一只小手掩住嘴巴。身旁那位清秀女子皺了皺眉頭,輕輕的拉了拉她的衣角,可算沒讓她笑出聲來。

  鄭大彪卻沒注意到這些,他現在一門心思想把這對姐妹花并蒂蓮弄到手。

  “這荒山野嶺的,兩位娘子孤行于路,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鄭大彪見兩個美女雖無扈從,但無論樣貌氣質還是衣著的用料樣式都非凡品,也不敢輕易冒犯。

  “我們姐妹本是鄰縣人氏,途經此地遇到了山賊,父兄被沖散,我們迷路啦!大叔,你有吃的嗎?我好餓!”那個大點的美女猶豫了一下,剛張了張嘴,旁邊的小女孩已經迫不及待的嚷了起來。聲音童稚清脆,讓人聽起來感覺像是三伏天一口啃下一只清涼爽口的小黃瓜。

  ……

  這一大一小兩位美女,自然就是女俠姐姐和小七。

  女俠姐姐不肯攔路搶劫,只肯懲惡揚善,這就涉及到一個證明鄭大彪是善是惡的問題。安少爺無奈,只得讓女俠姐姐和小七出頭作餌,玩一出“仙人跳”的把戲。

  這出戲,他知道女俠姐姐沒見過,也不會演,更看不出他的心機。于是他偷偷囑咐小七,一定要“**”鄭大彪。只要鄭大彪露出色相,他就可以當著女俠姐姐的面明目張膽的搶劫了。

  至于小七會不會“**”不是他考慮的事情,反正他早就被小七誘得心急火燎了好幾個月,還沒得手……

  ……

  鄭大彪一聽到小七的話就覺得有戲,心也跳了臉也紅了氣也喘了——遇到山賊,這兩位小娘子的父兄怕是兇多吉少了,兩位小娘子孤苦伶仃無人照顧,豈不是天降大任于我鄭大彪照顧兩位小娘子一生?

  鄭大彪一時間心醉魂迷,竟然癡了,渾忘了那位嬌滴滴的小娘子還在眼巴巴的盯著牛車上的大食盒,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喂!有沒有吃的,我餓啦!”眼見這個肥豬一樣的大叔一臉色瞇瞇的看著自己發呆,小七不樂意了,大叫起來。

  “哦哦,吃的有,鄭大!趕緊給小娘子拿些吃食!”鄭大彪回過神來,趕緊吩咐家奴伺候兩位美貌的小娘子。

  給大小兩位娘子吃的,當然不能是家奴們帶的粗糧團子,而是專門給鄭大老爺準備的蒸餅——一個大食盒子里滿滿當當的塞滿了二十多個大蒸餅,白細面搟成的薄皮,剁得精碎的羊肉餡,濃厚美味的湯汁浸透了面皮,散發出羊肉特有的香味,小七的小鼻子立馬抽抽了起來,連一向矜持的女俠姐姐都有些按捺不住了——換誰餓了兩天也受不了啊。

  不遠處的樹叢里也隱隱傳來了吞咽口水的聲音……

  “吃吧吃吧,不夠還有。”鄭大彪倒沒注意到這些,他的全部精神都被這兩個美貌的小娘子吸引住,努力做出一副慈祥長者的樣子邀請道。

  小七二話不說,毫不客氣的抓過一只蒸餅塞進嘴里,可惜蒸餅太大她的嘴又太小,她還太貪心,咬了太大口,好懸沒噎著,飽滿的湯汁順著她的嘴角淌得滿衣襟都是。小七一邊拼命跟這只大蒸餅較勁,另一只手也沒閑著,又抓起一只蒸餅塞進還有些猶豫的女俠姐姐手里,再抓起兩個揣進懷里,簡直毫無淑女風范。

  美味的羊肉蒸餅,在一個餓極了的人眼中,無異于是大于任何顏面與堅持的,女俠姐姐有些困難又有些羞澀的咬了咬牙,還是小口小口的吃起了蒸餅。

  “吃吧吃吧……別著急慢點……吃食有的是。”鄭大彪樂呵呵的笑著。這兩個小娘子貧餓交加,無依無靠,除了投靠我鄭大善人還能有何出路?說不定今天晚上就能……越想越開心,呵呵笑成了哈哈,簡直控制不住要手舞足蹈起來。

  就這么會功夫,小七已經干凈利索的干掉了兩個大蒸餅,摸了摸有些鼓脹起來的小肚子,隱約聽到路邊樹叢里越來越大的口水聲,這才想起來少爺交代的話。可**這碼事,對小七這個還不到十五歲的黃毛丫頭來說,實在過于艱深和高難,不是這個神經大條的丫頭在心理上有什么克服不了的障礙,而是壓根不知道怎么去誘。

  小七的大眼睛骨碌骨碌的轉著,大半年都用不上一回的小腦袋瓜拼命的回想著,可是記憶里似乎只要自己出現在少爺面前,無論是哭是笑、是正經還是胡鬧,那個可惡的少爺都會立馬變成一頭流著口水的大色狼撲將上來。可眼前這個胖老頭笑得一樣色瞇瞇,卻始終沒什么要非禮的意思,自己該怎么辦才能把他誘過來?見慣了無恥色狼尚能應付自如的小七,遇到了一個比較文明的色狼,頓時不知道怎么辦好了。

  挽起袖口露出半截嫩生生的小臂,提起裙角翹翹漂亮的小腳丫,甚至悄悄的往下拉了拉胸口的衣衫,小七使盡了能想到的所有辦法,小腦袋都想得疼死了,那個胖老頭也只不過是眼睛更亮了,嘴咧得更開了,口水似乎也要流出來了,可就是不肯撲過來非禮她。

  小七哪里知道,在鄭大彪的眼里,她們倆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仙女,而且是無依無靠只能投靠他鄭大彪的仙女。既然是仙女,自然不能像對待河陽鎮那些俗脂庸粉那樣粗暴無禮。既然仙女別無選擇的只能投靠于他,自然無需過于急色,雖然從生理角度他確實很急。但是鄭大彪自認是有身份有層次有追求的社會成功人士,對于他這樣的成功人士,精神層面的需求自然大于物質需求。那個逃走的山姑和二十貫是他想要的,把兩個小仙女推倒爽個天昏地暗更是他想要的,可是他現在最想要的,就是高坐在馬車上,身邊依偎著兩個百依百順的小仙女,在河陽鎮上游街一圈——不,是十圈!讓那些沒見過世面的、看不起他這個外來戶的河陽人驚嘆唏噓,讓王財主和孫大胖子他們羨慕嫉妒和恨,卻也只能羨慕嫉妒和恨!

  所以他雖然急,卻只能不急,他在等著兩個小仙女主動向他俯首投靠。

  于是乎,小七就這么等著鄭大彪化身色狼,鄭大彪等著小仙女投懷送抱,女俠姐姐皺著眉頭啃著那個永遠也啃不完的蒸餅,樹叢中的某人聞著越來越濃的羊肉香味,險些把舌頭當羊肉嚼了吞下去。

  這場設計得一點也不精心的仙人跳騙局似乎成了個死局,這個死局的意思似乎就是要以某人餓死為結局……

  ……

  小七是個小姑娘,小七是個沒耐性的小姑娘,小七是個大部分時間貌似心眼缺那么一點的小姑娘,小七是個偶爾精靈過人的小姑娘。

  所以,在一個毫無希望的死局,在一片毫無動靜的死寂中,她毫無預兆也毫不禮貌的一把扯過女俠姐姐,嘎嘣溜脆的問鄭大彪:“我姐漂亮嗎?”

  “啊……漂亮啊……”鄭大彪沒反應過來,下意思答道。

  “你喜歡嗎?”

  “啊……喜歡啊……”

  小七偷偷瞄了眼笑容有些呆滯的鄭大彪,眼角彎了起來,小嘴翹了起來,笑得賊也兮兮,像只剛剛偷到雞的小狐貍……

  因為她終于想到好主意啦!她的好主意來自于這些天來少爺和女俠姐姐沒完沒了的吵架拌嘴。

  通常他們倆吵來吵去的總有這么一段:

  女俠姐姐:“你是個男人嗎?”

  少爺:“我怎么不是男人啦”

  女俠姐姐:“哪個男人長得小白臉桃花眼的?”

  少爺(總是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氣急敗壞):“總有一天讓你知道哥有多爺們!”

  ……

  于是小七笑嘻嘻的公然剽竊女俠姐姐的臺詞,對著鄭大彪說道:

  “你是個男人嗎?”

  鄭大彪一下子愣怔住了,這個小仙女說的每句話都是出人意表啊,讓他腦子實在有些跟不上趟,繼續下意識的答道:

  “我怎么不是男人啦?”

  嗯,很好,回答完全正確!小七的信心更足了。

  可是剛要繼續剽竊臺詞,突然發現事情不對頭了——小白臉桃花眼的是少爺,怎么也用不到這個肥豬似的土財主頭上啊?

  小七頓時苦惱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鄭大彪為啥不是男人這個非常高難的問題。她有些心虛的左顧右盼,心里狂呼著各路神仙顯靈,趕緊派個救星來救場。

  小七一定是神仙的寵兒,她一呼叫救星,救星就來了。

  鄭大彪被小七一通指東打西的胡說八道弄得暈頭轉向,等他反應過味兒來,頓時火冒三丈。也是,哪個爺們被一個異性質疑自己的性別屬性能不冒火?更何況還是個讓他一見想鐘情二見想上床的漂亮小仙女?

  本想著以德服人以情動人以財壓人,結果被人家小姑娘鄙視,是可忍孰不可忍?本想著把這兩個小丫頭收服了然后去鎮上炫耀一番再回家享用的。現在把順序顛倒一下,先把生米煮成熟飯,不怕她們兩個無依無靠的小丫頭不乖乖的從了自己,一點都不耽誤待會兒去氣死孫大胖子他們!

  想通了這個道理,于是鄭大彪的怒火便成了欲火,一發而不可收拾。碰見漂亮妞兒當場搶走拿下的事不光他干過,但凡有些身家的官紳富戶們有幾個沒干過的?這也算不得什么惡事,大不了多給那個女子家里幾貫錢就是了。平民小戶家養了女子,不就是為了點嫁妝?能多拿幾貫錢總是好的,過程并不重要,多大點事呀!

  于是鄭大彪一臉和善的笑容變得猙獰,雙手襲向二女的胸口!

  ……

  女俠姐姐的胃口不小,但是五六個比拳頭還大,而且肥油膩膩的羊肉蒸餅下肚也早就撐得肚兒圓了。可是她還是抓著一只蒸餅慢慢的往嘴里塞,原因是她不知道該干點啥。這個肥得跟豬似的土財主一點也不像那個該死的登徒子說的那樣是個壞人,你看他笑得多和善,說話也和氣,人也規規矩矩的,還給我蒸餅吃——嗯,蒸餅要多吃點,一個都不給那個混球留,餓死他……

  女俠姐姐光顧著想著自己的心事兼顧著跟那個油膩得有些惡心的蒸餅作斗爭,完全沒在意小七跟土財主說了些什么。可是恍惚間有人居然向她伸出了咸豬手,這就不能忍了,不管是誰,他都是活膩了!死定了!

  女俠姐姐想都不想,一口將半個羊肉蒸餅吐到一邊,一只油汪汪的纖纖玉手探出,三根春蔥般的手指正好叼在了那只咸豬手的陽溪穴上。

  折枝手!

  折枝手之所以叫作折枝手,純粹是為了好聽,或者是道家為了顯擺那些神神叨叨的所謂仙意美感。其實折枝手壓根就不是用來掐花折柳的,而是用來拆胳膊卸腿的……功夫深的,哪怕是鋼鐵也能給你掰彎嘍。

  所以鄭大彪那只又肥又咸的豬手是否會被女俠姐姐像掰黃瓜一樣嘎嘣溜脆的掰成兩截?誰都不知道。因為女俠姐姐的手還沒來得及發力,就被一個說不清該用海豚音爆破音或者什么什么音形容的高亢的、尖銳的、觸及人的靈魂深處和肉體承受極限的尖叫給嚇得渾身一哆嗦,頓時三魂一魄離體,全身的力氣幾乎在一瞬間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那三根認穴認得準準的手指,別說別說拆胳膊卸腿了,這會兒真的連根樹枝都折不斷了。

  ……

  “啊啊啊!救命啊!非禮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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