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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敗家娘們
鬧隋全文閱讀作者:張包包加入書架

  掏耳朵,所有人都在掏耳朵,安少爺居然還順著小七那沒完沒了的“啦啦啦”的顫音在心里默默的順出來一句“我是賣報的小行家……”

  ……

  拎著刀子舉著棒子蹦出來見義勇為的安少爺和勞德諾還有跟著起哄架秧子的書童在掏耳朵,早顧不上折不折枝的女俠姐姐在掏耳朵,處在風暴中心受災最重的鄭大彪恨不能將兩只胖手全塞進耳朵里,直接在自己的腦袋中間打通一條隧道。只有罪魁禍首小七同學滿臉無辜的眨巴著大眼睛,瞅瞅這個瞧瞧那個,似乎全然搞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小七呀,你以后再玩獅子吼,能提前打個招呼不?”過了好半天,安少爺總算不耳鳴了,有氣無力的對小七說道。

  “哦。”小七很乖的答應了一聲,然后立馬大驚小怪的找少爺邀功請賞,“少爺少爺,這家伙非禮我!”

  非禮?安少爺躲在路邊樹叢里,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土財主鄭大彪確實有非禮的意圖,可是襲胸女俠姐姐不成差點被折了枝,這要怪他運氣太差勁,招惹誰不好非要招惹一只女暴龍。至于連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七都沒非禮成,要怨只能怨他眼光太糟糕。襲胸找誰不好,非找小七……話說這個丫頭有那東西嗎……離得又有點遠,使勁夠了兩次,就差半指,沒夠著……

  莫非小七的兩只超級迷你小籠包還是防狼利器?不正經的安少爺笑得很淫蕩……

  “咳咳!”安少爺其實還是很敬業的,很快把心思收了回來,決定把戲演全套,“呔!你這個倒霉胖子,竟敢非禮我老婆,莫非活膩了不成!”

  說著,安少爺的橫刀就架在了鄭大彪的肩膀上。

  “少爺,你念錯臺詞啦!是妹子不是老婆……”能這么天真無邪打岔的,除了小七也沒誰了……

  ……

  鄭大彪很后悔,后悔今天出門前怎么就沒瞅一眼歷書。

  今天壓根就是諸事不宜啊!小妾跑了就跑了,哪天不能抓回來,干嘛偏偏今天去抓?這兩個女子看一眼就知道不是平常人家出來的,自己怎么就起了貪念?再看看他重金聘請來的幾個護院,一瞅見兩個兇神惡煞的家伙拎著刀子蹦出來,就立馬雙手抱頭蹲成了一堆鵪鶉,東家都被刀架脖子上了,連瞅都不瞅一眼……

  鄭大彪哀嘆著,只能眼看著幾個強人狼吞虎咽的吃光了他的羊肉蒸餅,搜出了他藏在車廂暗格里的幾貫錢,然后在刀子的脅迫下,乖乖的脫光了衣服一把火燒個干干凈凈,捂住要害躲在草叢里看著強人們哈哈笑著,趕著他的馬車越走越遠……

  ……

  有了錢,又有了車,安少爺一行人再沒遇到什么麻煩,直到渡過黃河,進入河東。

  前些日子在龍門渡他們遇上了一伙從河東流竄過來的賊軍,跟當地駐防的官兵大打了一架,險些被殃及池魚。當時還沒多想,畢竟在這個年月,雖然朝廷號稱太平盛世,但是除了關中等少數地區外,山賊流寇都是普遍的地方特產,也就沒當回事。

  誰知到了河東,才知道錯得有多厲害。

  過黃河的時候,安少爺就覺得不對勁了。那個撐船的老船夫,把整整一船破衣爛衫、蓬頭垢面的乘客卸到河西之后,居然視在河邊等待乘船的安少爺一行人如不見,掉頭就要把船撐回河東,等安少爺吼破了嗓子,老船夫半信半疑的把船撐回渡口,還連問了三遍你們真的要去河東?

  整個東岸渡口,被千余名官兵團團圍住,而且扎下了簡易的營寨,所有要渡河的人,都要在唯一的入口接受嚴格檢查,不僅要查戶籍過所,還要十人聯保,再交上二十文船錢。

  就這樣,能過河的也只能是老弱婦孺。所有青壯男子一律扣押,據說湊夠了數就要押送回涿郡充作驍果,來年隨陛下二征高麗!

  對于安少爺一行人,官兵們很是撓頭。他們接到的命令是攔截捉拿河東的流民青壯,卻沒說河西過來的青壯該怎么辦,因為這些日子他們壓根就沒見過河西來過什么人。再說這一行人中雖說有三人符合青壯標準,但是看起來怎么也不像流民……所以在書童很有眼色的給帶隊的軍頭塞了一串銅錢之后,也就睜眼閉眼的放行了。

  出了渡口,安少爺一行就被嚇住了。如果方才所在還算是人間,出了營關這邊就是地獄。

  遍地的流民。從營關門口到道路盡頭,滿滿當當的都是流民。

  流民們或坐或臥,少有站立的。盛夏的驕陽固然燥熱不堪,但顯然不至于此。只要看到這些流民形似骷髏的軀體以及滿面的菜色,就知道這是餓的。

  而且只有老弱婦孺,至于青壯們,也許是逃走了,更大的可能是或志愿或被迫的隨著官兵走了——畢竟營寨里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水也許還能活人,吞下去還可能活到來年東征。

  三三兩兩的民夫,在官兵的看押下,在人群中穿梭。隔三差五碰到個咽了氣的,就將那具輕飄飄的尸體抬上一旁等候的板車,湊夠一車,便拉到遠處的大坑里埋掉。

  道路的一旁,沒邊沒沿的跪著無數衣不蔽體,甚至好些干脆就沒有衣服穿的的少年男女,他們共同的特征除了奄奄一息,就是每個人的頭上都插著一支草標。

  只要二十文!

  區區二十文船錢,就可以領走他們的兒子或女兒。甚至沒有錢都不要緊,一只燒餅就能換走一個小姑娘!

  安少爺幾乎是一路嘔吐著,臉上糊滿了不知是鼻涕、污物還是眼淚的東西狂奔過了這條地獄之路,最后連酸水都吐不出來。

  “那些流民太臭了……”

  安少爺也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解釋給別人聽。瞅了一眼身后多出來的十幾個跟屁蟲——那是缺心眼的小七和女俠姐姐掏光身上的最后一文錢和所有的食物換來的——又瞅了瞅馬包里癟了一半的錢袋子,非常的發愁,又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里是河東郡,離他們最近的就是龍門縣。這里還好,全民皆兵,老百姓都扛著柴刀耙子上了城墻,虎視眈眈的盯著城外的動靜。城門就開了一條縫,百十個捕快民壯堵在那里,只要瞅著像流民的就一律轟走,不肯走的就拿棍棒招呼。

  這個時候就看出安少爺這種草包大少的用處了。別看大伙都是一副蓬頭垢面的德性,人家安大少就那么隨便整了整頭上早成抹布條的公子巾,撣了撣臟污得一塌糊涂的綢衫,搖著那把快要散架的破折扇(就別考據那時候有沒有折扇了……俺編故事也不容易啊……),晃晃悠悠的搖著四方步,領著大伙就從城門縫鉆了進去,眼睛瞅都沒瞅那幫目瞪口呆的捕快民壯。

  帶隊的捕頭好半晌才回過勁來,也沒弄明白那個家伙到底是不是個真的公子哥。等他想起來還沒查驗這幫家伙的戶籍過所,再想去追,哪里還有人影?

  ……

  安少爺帶頭鉆進一家客棧,大吼著上房燒水沐浴上酒席就隨便找個房間鉆了進去。轉眼工夫又鉆了出來,囑咐書童和勞德諾趕緊給那十幾個孩子洗干凈,再去當鋪弄些舊衣服回來,他們實在是太臭了。還有不能給他們吃干的,只能喝粥,否則容易撐死。安少爺雖然草包,但是這點道理還是懂的。

  等安少爺把自己洗白白,再也聞不到酸臭味,便將自己的老班底全叫到了自己的房里。

  “書童,咱們還有多少錢?”

  “少爺,咱們還剩下六貫零三百文,這還沒算上今天的店錢。小的剛才跟掌柜的算過賬了,到了明天咱們還能剩下兩貫多一點就不錯了……”

  “停停停……咱們住的這是黑店?怎么一晚上就要四貫錢?你家少爺雖然是個敗家子,也架不住這么敗呀?”

  “少爺,這河東的店家確實黑。咱們在關中的時候,一間上房一晚上七十文就不錯了,這邊居然要兩百文!小的去別家的店里打聽了,還真都是這個價!一間上房兩百文,十四間就是兩貫零六百文,再加上飯食、衣服什么亂七八糟的又差不多還要一貫多……”

  “再停……十四間!你是打算今兒晚上把咱們幾個劈成一塊一塊的,一塊住一間?”

  “哪能啊少爺。您算算,咱幾個老規矩一人一間共是五間上房,河邊買來那十七位兩人一間,多出那位自己一間共是九間。這家店沒那么多上房,還有幾個被安排到了對街的店里……”

  “剛才少爺我還自我批評呢,可少爺我哪有你敗家啊!誰說讓他們住上房了?”

  安少爺被氣迷糊了,大吼。

  “這位女俠說的……要不是小的死活不干,她本來是安排那十七位祖宗也一人一間的……”

  安少爺怒視女俠姐姐。

  結果人家理都不理安少爺,拿著一把小剪刀咔擦咔擦的修剪著自己的長指甲,陰陽怪氣的說道:“是誰一進店就吆喝什么上房燒水沐浴上酒席來著?”

  勞德偌扶額苦笑,腦袋缺根弦的的小七跟著亂,手指安少爺,提醒大家誰才是罪魁禍首。

  安少爺無語了,憋了半天憋出四個字:

  “敗家娘們!”

  “你說什么!”女俠姐姐立馬不剪指甲了,修長尖銳的指甲指著安少爺躍躍欲試。

  嗖——

  安少爺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竄出了房間,那速度快的,八步趕蟬草上飛什么的都弱爆了。

  ……

  “這樣下去不行啊!離著太原府還有好幾百里地呢,咱們這二十幾號人難道一路要飯要到太原府?”安少爺一手扶額,一手揉著屁股——到底還是被踹了一腳。

  “貧道可以化緣!”

  “化!你趕緊去化!今晚兒你不化回來五十貫,信不信我把你化了?”安少爺怕女俠姐姐,不代表他怕勞德諾。雖然勞德諾武功更高,但是誰讓他老實呢,老實人不拿來欺負欺負連老天都看不過眼。

  對書童安少爺是不指望了,這貨除了當跟班拍馬屁,出的主意一個比一個餿。小七?安少爺完全無視,這丫頭除了添亂和可供調戲沒有任何其他用途……安少爺愁啊!人家穿越,虎軀一震便有無數歷史名人納頭便拜,隨便在道邊撿個沒名氣的家伙,都是隱藏的大神……可輪到自己了,身邊除了馬屁精和笨丫頭,就是只會滿天扔人和化緣的老道,還有個暈血的女俠……

  對了,女俠!矬子里拔大個,也就這位女俠姐姐有點用還好忽悠。

  ……

  “我說姐姐呀……”

  “誰是你姐姐!”

  “好吧,女俠。你看咱們現在算是窮途末路了,本少爺是真養不起您了,你看要不明早你帶著買來的那十幾個孩子回關中?”

  “不回!本姑娘也沒錢,養不起!”

  “要不剩下那兩貫錢咱們二一分作五,你拿一半?”

  “不行!師傅讓我把你送到太原府,現在回去師傅會責怪!”

  “唉,你把你師父訓得跟灰孫子似的還怕他責怪……哎哎別動手呀!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繼續去太原府。不過咱們沒錢了,以后咱們就只能睡大通鋪……嘿嘿,是一起睡大通鋪哦……至于吃食呢我覺得素蒸餅(就是饅頭……)就涼水就挺好,澡也不用洗啦……”

  “不行!我不住大通鋪不吃素蒸餅就涼水不洗澡……不對!我要天天洗澡!”

  “你就會說不行不行,那也得有錢才行啊!”

  “要不我們再劫富濟貧一次……”女俠姐姐的臉有點紅。

  “你當我不想劫啊!問題是你劫誰去?咱是沒錢,可這個鬼地方你見過比咱們有錢的嗎?咱們沒被劫富濟貧都算老天爺不長眼了!”

  “那怎么辦……”女俠姐姐徹底沒底氣了。

  “所謂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眼見女俠姐姐入了彀,安少爺得意洋洋的搖著那把破扇子,一副智珠在握的惡心模樣說道,“既然那些為富不仁的家伙不肯出來給我們劫,那我們就找上門去劫富濟貧好了。姐姐您武功高強,伸伸手指就揍得本少爺鬼哭狼嚎,區區小事更是難不住姐姐對吧?”

  “你是讓我上門搶劫?”女俠姐姐可算沒傻到家,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安少爺的意思,立馬瞪大了眼睛問道。

  “搶劫多難聽,記住了是劫富濟貧!他們有錢是富我們沒錢是貧,搶他們不是劫富濟貧是什么?你這還算登門服務呢,別忘了再跟他要往返路費……要不是我不會飛來飛去的早自己去了,還用得著你……”

  明明知道安少爺在胡說八道,滿嘴的歪理邪說,女俠姐姐習慣性的想揍他,可又有點下不去手……尤其是想到大通鋪、素蒸餅就涼水和洗不成澡……于是牙一咬,腳一跺,一轉身出了房間。

  勞德諾目瞪口呆的指著安少爺半天,見人家不為所動,又實在是擔心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小師妹,只得長嘆一聲跟了出去。

  遠遠的房間里傳來安少爺的叫囂:

  “弄不來一百貫別回來哈,二十多張嘴等著喂呢!對了,順便打聽一下,怎么滿世界的人寧可餓死都要跑路,這鬧的是什么幺蛾子?搞得本少爺怪怕怕的……”

第23章 都在打著小算盤
鬧隋全文閱讀作者:張包包加入書架

  女俠姐姐跑出去打劫的時候,天光還大亮。不過回想了一下自己上兩回被她行刺的經歷,安少爺也就不再操心心眼有些不夠用的女俠姐姐會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上門搶劫,更何況后邊還跟著個老成持重的勞德諾呢。

  天擦黑的時候,安少爺在和十幾個孩子們一起吃飯。孩子們一邊捧著大海碗拼命往肚子里灌著白粥,一邊可憐巴巴的盯著安少爺面前的山珍海味。安少爺被人家盯得心里發慌,只得讓掌柜的在孩子們的白粥里加上燉得稀爛的肉糜和剁得細碎的菜沫。

  月上中天的時候,安少爺已經上塌就寢。時間還早,他并不擔心什么,卻翻來覆去跟烙餅似的睡不著。

  當三更鼓敲響的時候,安少爺終于躺不住了,穿戴整齊后喊上書童要出門,卻不知道往何處去,于是開始像驢子拉磨一樣滿屋子亂轉。

  天光漸亮,安少爺忍不住要大索全城的時候,勞德諾終于回來了,還背著一個大口袋。安少爺問女俠姐姐,勞德諾指了指旁邊的房間。

  “這里邊有一百貫錢?”安少爺有些懷疑的指了指大口袋。說起來可憐,他大少爺也當了一陣子了,卻基本沒見過錢長什么樣,反正花錢找書童要就是了。上回打劫到的幾貫錢,已經是他見到的最大的一筆錢了。不過安少爺雖然土鱉,也能看出來這個大口袋雖然大,卻也沒有馬包里的錢袋子十幾倍那么大。

  “你知道一百貫錢有多重?那可是五百多斤!你覺得我能扛回來?”勞德諾朝他翻了個大白眼,非常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安少爺是個土鱉。

  “昨天我說什么來著?沒有一百貫你也好意思回來?”

  勞德諾不愿意再搭理這個白癡,把大口袋往地上一扔,頓時金錁子銀錠子珍珠玉器什么的滾落一地,才指著這些東西說道:“都是城西王財主家的,貧道制住了王財主的麻癢穴,他受不住招出了寶庫的所在,里邊的好東西都在這兒,夠你往太原府跑一百多個來回了……”

  說了半天沒見安少爺有啥反應,抬頭一看,好嘛——這貨眼睛都冒綠光了,口水淌了一地,就差撲到一地珍寶上嚎啕“我的我的全是我的”了……

  勞德諾真心懷疑這家伙是不是在身家巨萬的安家養大的……

  安少爺費了好大勁把目光從那些寶貝上邊拔出來,才想起來正事。

  “你們怎么這晚才回來?”

  “縣城里有些身家的富戶共有五家,小師妹調查了大半夜,查出其中為富不仁者王財主首當其沖。我們上門搶劫……劫富濟貧也就用了半個時辰而已。”

  “……”

  安少爺無語問蒼天……

  “她怎么還跑去睡覺了?王財主命根子都被你們掏光了,會不報官?咱們得趕緊跑路呀!”

  “放心,王財主家主仆十幾口人都被貧道點了睡穴,沒有六七個時辰醒不過來。話說貧道也要去歇息片刻,這一夜熬的……”

  “等會兒,你再說說這滿世界的流民是怎么回事?”

  “這事情說來話長,等上路了貧道再與你細細道來。”

  ……

  直到日上三竿,安少爺一行人才開始上路。十七個孩子才吃上兩頓飽飯,身體虛弱走不得遠路,安少爺沒柰何,在縣城買了三輛馬車給他們代步,反正現在他不差錢了。

  勞德諾這家伙昨天晚上抽空竄進了縣衙,偷看了公文邸報,安少爺終于知道了這滿世界都是流民的緣由。

  他上一回打聽到外邊的消息,還是兩個月前安家莊被流民塞滿那陣子。只知道河北河南亂作一團,該反不該反的、該早反該晚反的統統一起反了,把他上輩子知道的歷史進程搞得亂七八糟。

  就在他忙活北上娶媳婦這段時間,形勢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愈發的亂作一團。

  因為天下皆反!

  罪魁禍首就是那個因為不甘寂寞而腦子壞掉的楊玄感,這家伙果然反了!

  ……

  六月廿三日,大隋兵部尚書楊玄感在朝議時突然發動,拘押越王楊侗,殺皇族以及不肯附逆的重臣七十余名,控制東都洛陽。同時傳檄天下,稱楚王,歷數隋帝楊廣違背天和、荼毒萬民、禍亂天下之大罪十六,小罪七十二,宣布吊民伐罪,討伐昏君。同時號令天下云集響應,贏糧而景從。

  與原來的歷史相比,這回楊玄感造反的條件真是太好了。人家這回是兵部尚書,手握兵權,再也不用拿些什么民役船夫湊數,駐守東都的十萬雄兵幾乎在第一時間就被他控制在手心里。再者這回起事的地方不是黎陽,而是東都洛陽,李密給他出的三個主意幾乎兵不血刃的搞定了第一個目標。更妙的是,在河北,當地義軍不但抱成團還發了瘋,不去老老實實的搶糧食搶銅錢搶女人,偏偏跟平時躲還躲不及的官兵較上了勁。一邊堅壁清野一邊不顧生死的層層阻擊,將隋帝楊廣帶領的幾十萬敗兵阻于涿縣、固安、雍奴一線。可憐隋軍大半的糧草軍械丟棄在了高句麗,將無斗志兵無戰心,面對裝備簡陋卻悍不畏死的義軍束手無策,逃卒倒是數不勝數。楊廣連發十余道諭旨要求各地增援,卻是應者寥寥。在河南,楊玄感最忌憚的民部尚書樊子蓋和刑部尚書衛玄,早早就被他攆出了東都,分守滎陽和尉氏,如今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再也動彈不得。

  這回楊玄感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哪怕他還像原來那樣二百五,也擋不住他稱雄天下的腳步了吧?

  可是他的運氣還不止于此。

  六月廿四日,這功夫楊玄感的信使恐怕還沒跑出東都境內,河南、河北的各路義軍和部分郡縣的太守、縣令便未卜先知般的群起響應,奉楊玄感為主,甘為下屬,服從指揮。又過一天,舉事各方派出宣誓效忠的信使怕是還沒跑出百十里地,楊玄感也跟著心有靈犀一點通,宣布任命翟讓為河南道行軍大總管、杜伏威為江淮道行軍大總管、竇建德為河東道行軍大總管,統帥本部平定地方,征討不臣。任命王薄為河北道行軍大總管,于涿郡阻擊東征敗兵,孫安祖、高士達為河北道行軍副總管,由渤海郡、河間郡北上側擊之。同時,楊玄感親率十萬大軍東出洛陽,與翟讓部合擊滎陽、尉氏。

  六月廿九日,楊玄感與翟讓部會師于滎陽城下,集兵三十萬,號稱百萬,遂狂攻滎陽。歷三日城破,滎陽主將樊子蓋戰至力竭,被亂刀分尸而死。楊玄感將樊子蓋斬首,傳首尉氏,守軍大恐,一日之間竟然大半逃亡,使得本意堅守尉氏的刑部尚書衛玄無奈,只得率余部逃往江都。至此,整個河南道除了張須陀等在東部苦苦支撐,余者盡入楊玄感之手。

  不過楊玄感的好運氣就此也到了頭。

  先是楊決定率本部人馬平定關中,翟讓趁機提出坐鎮東都,招致楊玄感的極大警惕和不滿,雙方一度爭執險些兵戎相見。幸得楊玄感的謀主李密從中周旋協調,折中的結果是楊翟二人同征關中,楊玄感胞弟楊積善為洛陽留守,翟讓部下大將徐世績、程知節分守滎陽、浚儀。

  七月初四日,楊玄感誓師西征,一路勢如破竹,直趨潼關城下。

  這邊好容易安撫好翟讓,那邊杜伏威和竇建德又鬧起了幺蛾子。

  ……

  杜伏威本是齊郡章丘人,在長白山起事后,當地造反的大佬太多,老杜壓根排不上號,還差點被人家吞并掉。沒奈何杜伏威與把兄弟輔公祏率部一路輾轉到了江淮。

  自古齊魯、燕趙便是群雄并起的地方,尤其盛產各種厲害的反賊。所以自認也是個英雄的杜伏威,在獅虎遍地的齊魯燕趙之地,只能算是個小猴子,想要活命只能遠竄。

  誰想到一路竄到了江淮,杜伏威突然發現,原來自己也能稱霸王。

  在這個時代,整個中原大地的福氣,江淮之地獨占八分。

  只要中原還有個統一的、算得上強大的帝國存在,北邊和西邊把河東河西關中河北——幾乎大半個中原搞得焦頭爛額的游牧民族,除非能穿越到后世搞到轟炸機和導彈,否則就對江淮之地沒有半分的威脅。嶺南那些傳說中吃人的生番,也因為距離的原因遺憾地品嘗不到江淮人的滋味。而此時的江南尚是一片林莽覆蓋、虎狼遍地的所在,至于東邊只有一片沒邊沒沿的大海,海盜?江淮人從來都沒聽說過這種東西。

  京師長安遠得跟突厥人沒什么區別,據說繁華得跟天堂似的東都洛陽只是官員和商賈扯閑篇時才能讓人想起的地方,所以充滿了血腥和陰謀的政治跟這塊土地扯不上什么關系。至于那些對老百姓總是不懷好意的官兵,要么在兩京當看家狗,要么在北方跟那些割了一茬又冒出一茬的反賊狗咬狗,要么就跟著皇帝去了個什么叫高句麗的地方去咬外國狗。至于本地剩下的那仨瓜倆棗,你瞅瞅守城門的狗剩子和驢蛋子,老子小時候一不高興了,就一腳一腳的把這倆貨踹出二里地……

  這里也有土豪劣紳,也有貪官污吏,貧苦的農夫到了春荒也是半饑半飽的餓著肚子。可是跟戰火連天的北方相比,這里真的像是天堂……

  對杜伏威來說,這里就是天堂。

  從長白山他拉走了一萬多人,途徑齊郡的時候,前來攔截的郡丞張須陀尚在數十里之外,他的部下就聞聲潰逃了大半。好在遍地烽煙、流民四起的齊魯大地上最不缺的就是兵源,到了譙郡他又收攏了三萬多人,誰知掠食時遇到兩千郡兵他的部下就又跑了個精光。等到了江淮,他手下就剩下了不到六千人。

  當他帶著六千手持木棍糞叉、餓得直打晃的部下,悲壯且絕望的向擁兵一萬五、背靠堅城、糧草軍械一樣不缺的壽春守軍發起沖鋒時,他的想法就是被亂刀分尸在城下也比活活餓死強得多。

  然后他就目瞪口呆的看著對面稀稀拉拉的飛過來幾根綿軟無力的羽箭,然后守軍們便一哄而散。杜伏威遠遠的看著逃兵們那滿面的油光和堅實有力的雙腿,就知道他那些嚴重營養不良的部下根本就追不上……

  遍地的軍械、滿城的財帛、整倉的稻谷,全是他的……

  當打算抵抗一下的廬江被他終于吃飽肚子、武裝到牙齒的部下一鼓而下并縱兵大掠三日之后,壽春城下的那一幕便開始不斷重演。短短幾個月,他便擁有了淮南、弋陽、廬江、同安、宣城五郡之地,并將觸手伸向了下邳和汝陰,擁兵十余萬之眾。

  昔日的齊魯猴子成了如今的江淮之虎,瓦崗來人商量會盟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杜伏威很高興重回家鄉河南,所以就當上了河南義軍的副盟主。

  ……

  對于被楊玄感任命為江淮道行軍大總管這件事,杜伏威很不高興。

  歷史上的隋末各路反王中,杜伏威算是最憋屈的一個。老李家贏了天下當了皇帝自不必說,老王家老竇家老翟家老蕭家老薛家等等等等,不管是最終兵敗身死還是只能稱一時之雄,也算得上轟轟烈烈不枉人杰。哪怕是投降了也大都能得個善終,福及子孫。只有他老杜,怎么也算是各路豪雄里邊排在前幾名的,在小貓小狗都敢稱王稱帝的時候,就憋憋屈屈的自稱了個總管,還先降了楊侗,后降了李淵,最后老老實實跑到長安當起了宅男。就這樣還沒落著好,他把兄弟輔公祏在江淮造反關他這個長安寓公屁事,結果人家李淵隨便偽造封書信就把老杜的腦袋剁了,并籍沒全家。

  老杜混得如此之慘,說白了根由就在于他是個沒野心,而且小富即安的的人。這樣的人通常家庭觀念都很重。老杜就是這樣,他一直盼望著能衣錦還鄉,如果能收拾一下當初欺負他的格謙、張金稱什么的就更好了。他一點都不想回到江淮那個破地方。對于老杜這個標準的中原人來說,淮河以南都是標準的邊夷蠻荒之地。

  所以杜伏威沒搭理楊玄感要求他出河南,占領江都、丹陽的命令。而是繼續打著河南義軍副盟主的旗號一路東進,連下梁郡、彭城,與輔公祏會師下邳,威脅瑯琊。

  ……

  再說竇建德。

  老竇是河北漳南人,原來在地方上當個小軍官。他為人四海、講義氣,很有“及時雨”的風采,說白了也就是黑白兩道通吃,所以被當地官府列入了重點監視的黑名單。后來他又跟先后造反的孫安祖、高士達關系牽扯不清,所以當地官府理所當然的通緝竇建德,并殺了他全家,老竇這回不想反也得反了。

  于是老竇投靠了高士達,當上了二當家。大業八年春,河北義軍在高雞泊會盟,王薄、高士達、孫安祖、孟海公、格謙等均是一時人杰,竇建德還排不上號。可后來河南河北義軍商議共同起事的時候,老竇的機會來了。

  兩河義軍打算一起造反,奪取大隋天下,當然事關重大。可是兩河義軍內部本身就是大雜燴,平常自家人關起門來吵架、推開門掄刀的事兒沒少干,更何況平常聯系更少的兩河義軍?于是有人給出了個主意:雙方互派一個比較重要的頭領,到對方那邊當副盟主,專司兩方溝通聯絡之職。

  然后河南方面派來了孟讓。

  孟讓這家伙河北義軍太熟了。當初在長白山跟著王薄混,本事不大,實力不行,跟杜伏威一樣被欺負成了狗,又讓張須陀揍了個鼻青臉腫。沒辦法,孟讓照貓畫虎學老杜往江淮跑,到了江淮又被站住腳跟的老杜欺負,被攆得吱哇亂叫的跑到河南投了瓦崗,混得甚慘。這事整個河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原本高高興興打算到河南當副盟主的孟海公立馬不干了——與孟讓這種慫貨為伍,他丟不起這個人。

  于是在河北義軍中站隊要排在隊尾的老竇發現,他的機會就來了。

  他本身人緣就不錯,高士達、孫安祖是他的生死弟兄,王薄、孟海公、格謙等人也與他關系不錯。再加上他跟孟讓在身份地位上相差仿佛,不會墮了河北方面的面子,所以他就順理成章的被河北方面派去當了河南義軍的副盟主。他的幾位把兄弟還體貼的給他湊了三萬精兵。所以跟灰頭土臉的孟讓相比,老竇赴河南上任那可是志得意滿,兵強馬壯。

  所以在河北義軍,人們所熟知的副盟主就是孫安祖和高士達,少有人知還有第三個副盟主叫孟讓。可在河南,當竇建德率本部人馬在封丘大敗劉長恭部、斬首二萬之后,河南義軍從此就只有杜伏威、竇建德兩位副盟主了。

  ……

  對于被楊玄感任命為河東道行軍大總管這件事,竇建德不像杜伏威那樣抵觸。與老杜不同,老竇是個野心勃勃之輩,河東河北對他來說只是成就王圖霸業的所在,沒有區別。

  可是除了野心之外,老竇還是重義氣的人,除了重義氣之外,老竇還是個大局觀很強的人。

  在他看來,楊玄感集重兵西征關中,壓根就是一步臭棋。

  河南道是天下中樞、關鍵之地,已經牢牢的掌握在楊玄感手中,根基已成。關中雖然重要,但是那里歷來都是守成之地,易守難攻,西征勝負難料,而且并非當前的急務。如今對楊玄感威脅最大的就是隋帝楊廣手中的幾十萬東征敗兵,只要把他們干掉,整個天下幾乎是唾手可得。到時候只需派出信使一名,整個關中即可傳檄而定。

  竇建德認為,楊玄感的這番安排,如果不是他天生白癡,就是包藏禍心。無論是不許翟讓進洛陽、命令杜伏威攻略江淮、指派自己討伐河東,還是讓河北義軍拼死阻擊楊廣,名義上是為西征大軍保護兩翼和后路,實際上就是在分化瓦解各路義軍勢力的同時清除異己。

  瓦崗軍主力隨楊玄感西征,老竇拿腳后跟猜也能想到這就是群炮灰,必然在潼關城下死傷狼藉。江都守將王世充乃當世名將,手握八萬雄兵,其中半數是從聞名天下的十二衛中抽調的。老杜窩在江淮西邊的時候連鐘離和歷陽都不敢招惹,更別提江都。只要一聽王世充挪了挪屁股,老杜立馬遠竄千里,放著江淮之虎不當跑去河南義軍當副手不是沒有原因的……

  指望老杜拿下江都干掉王世充,還不如指望楊廣立馬橫刀自殺讓位給楊玄感……

  對于攻取河東這件事,竇建德覺得有希望但是沒意思。一來他對河東之地很陌生,客軍作戰本就麻煩重重,而且上黨、長平等地不但地形復雜,而且出了名的窮困貧瘠,不利于大軍就食,實在是讓他頭疼。二來原樓煩太守李淵剛剛被楊廣任命為山西河東慰撫大使,一上任就接連剿滅當地數股義軍,據說頗為難纏,想必在太原郡內定有一場惡戰。最關鍵的是,這當口招惹河東干嘛?河北戰局是當務之急,西征關中已經箭在弦上,哪怕是攻略江淮也能說出一定道理,可李淵縮在河東不過一介守家之犬,棄之無妨食之無味。

  竇建德手握五萬大軍,西望河東意興闌珊。

  關鍵是河北啊!河北義軍將楊廣阻于涿郡月余,已經是師老兵疲漸有不支。尤其是在高句麗擔任后衛阻截任務的十二衛精兵撤回來之后,迎頭撞上由河間北上承擔側擊任務的孫安祖、高士達部,六日內連破三道防線,孫高兩部折損近半,已成潰退之勢。而齊郡郡丞張須陀玩兒了命的北上救駕,駐守盧龍的羅藝動向不明,一旦這兩路兵馬到達涿郡,便是河北義軍崩潰之時。而自己,則是河北義軍唯一的救兵。

  當高士達兵敗身死的消息傳來時,竇建德再不猶豫,分兵一萬由高曇晟率領挺進河東,自己則統率剩余的四萬大軍星夜北上,馳援河北!

  拿下河東,竇建德有七成把握。挽河北頹勢于既倒,竇建德連一成把握都沒有。但是既然生于亂世,欲圖不世功業,自當向死而生,方是大丈夫所為。

  竇建德豪情萬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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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要陪家里人去趟外地,沒有時間碼字,抱歉。下周一恢復更新

第24章 楊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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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潼關城下,楊玄感暴跳如雷。

  自從拿下滎陽和尉氏,就沒有一件事讓他順心過。

  拿下河南道后立刻西征,是在起事前就定好的事情。盡管他的謀士和部將們對此有不同的意見,那些歸附的反賊們也不以為然,就連他的謀主李密都屢次進諫,認為當務之急是立即北上河北將楊廣的勢力一網打盡,可是楊玄感依然不為所動。

  他認為,這就是帝王與臣子對天下大勢認知上的天然差別。

  ……

  楊玄感出身世家,父祖均是戰功赫赫的名將。他自幼隨父出征,也算是見過大陣仗的人物,如何看不出當今天下亂局的樞要之所在便是河北?更別提他與楊廣之間化解不開的恩怨。楊廣可以說就是他的父親楊素一手推上皇位的,期間骯臟的交易、血腥的謀殺、齷蹉的算計不足為外人道,可是作為直接當事者的楊家有什么不知道的?父親就是被楊廣活活逼死的,現在皇帝猜忌的對象又輪到了身為家主的自己,稍有不慎,便是身死族滅的下場。同為弘農楊氏出身,楊家早就注定了跟皇帝不死不休,造反是必然的選擇。

  既然走上了這條路,楊玄感唯一的選擇就是取楊廣而代之,坐上那張金燦燦的皇帝寶座。在這個大前提下,什么私人恩怨和軍略戰策都得讓路。

  東都起事,天下景從,戰無不勝。可是楊玄感站在乾元殿的最高處,卻只能自稱楚王,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所在的是洛陽,而非長安。

  長安啊長安,那已經不是一座城,而是皇權的象征。

  那塊被八水滋潤的土地,孕育了最為光輝燦爛的漢家文明,誕生了周、秦、漢等強悍無匹的帝國,即便是那些胡人一時得勢占據了長安,也能以天下正統自居。

  正統啊,以臣易君,就差一個正統的名聲啊!只要拿下了長安,正統大義之名唾手可得,到那時,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稱帝了。

  所以西征才是當前最大的急務!那些注定匍匐于帝王腳下的蠢貨們知道什么!

  至于在河北逐漸得勢的楊廣、野心勃勃的反賊和鼠首兩端的部將們,楊玄感不覺得有什么威脅,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為了今天,他下了一盤很大的棋。

  ……

  從大業二年父親楊素去世,他就開始策劃此事。起初他打算擁立秦王楊浩,可是深入接觸之后發現此子性情孱弱,毫無人主之相,遂產生自立的想法。

  從此,他一方面廣建華宅、收納美女、與一眾勛貴子弟裘馬聲色不務正業,利用禮部尚書職權賣爵鬻官,招致御史彈劾無數,俸祿幾乎被罰了個精光……他卻以此安撫了帝心。與此同時,作為世家大族,無數對楊家忠心耿耿的部曲親兵、門客家臣從京師陸續消失,或到地方任職、領兵,或化身商賈、名士周游四方,甚至落草為寇。他們廣泛結交地方官員、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強,積納錢糧。幾年過去,以弘農楊氏祖宅為中心,悄然織成一張覆蓋中原各處要地、以利益為紐帶的龐大網絡,嘯聚了大批豪杰義士,黎陽、河陽兩倉要職以及河南關隴軍資運輸盡入其手。至此,楊玄感起事的時機已然成熟,就等一個機會。

  大業七年,他聽說皇帝有東征高句麗的打算,不禁大喜過望。楊玄感一面上書主張收復遼東故地,聲言“眷彼華壤,翦為夷類”,指責高麗“兼契丹之黨,虔劉海戍,習靺鞨之服,侵軼遼西”,并自薦領兵東征。同時以重金賄賂許國公、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之子宇文士及,求取兵部尚書之職。

  隨后,楊廣令朝議東征事,并有意御駕親征,一時朝堂大嘩。重臣中,除了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黃門侍郎裴距和內史侍郎虞世基不肯明確表態外,朝堂被一片反對之聲淹沒。唯有禮部尚書楊玄感力主出兵,并與納言蘇威、兵部尚書段文振等吵成一團,本就年老體衰的段文振被氣得當庭嘔血不止,不得不歸家休養。

  楊廣本就不是個善納人言的主兒,一旦拿定了主意哪怕是全體大臣一起吐血也甭想讓他退縮,更何況就吐了一個段文振?倒是一向讓他有些猜忌又拿不到把柄的楊玄感的表現讓他頗為滿意。再加上段文振退養、宇文述舉薦,楊廣沒多想就把兵部尚書這個官給了楊玄感。

  不過很快楊廣就后悔了。天子出征,兵部尚書哪有不隨行的道理?可是楚國公一系在軍中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這么多年來把楊玄感扔到禮部吃灰就是要消除這種影響,怎么可能再給他死灰復燃的機會?可是詔令才發出幾天就反悔,楊廣也拉不下這個面子,加上最近為那個莫名其妙的《桃李子歌》搞得頭疼不已,所以對這個同樣姓楊的家伙也就放松了警惕。于是乎天子親征,兵部尚書卻被扔在了東都督辦糧草軍資,再加派能力出眾而且忠心耿耿的左右護法樊子蓋和衛玄盯著楊玄感,楊廣覺得很放心。

  殊不知這正是楊玄感想要的結果。

  在他的慫恿和楊廣的好大喜功之下,本來議定出征的十二衛兵馬變成了集結天下的軍隊,無論南北遠近,都要匯合于涿郡。連什么江淮的水手、江南的弩手、嶺南的排镩手這種不入流的雜兵都在征召之列。同時命令幽州總管元弘嗣往東萊海口造船三百艘,官吏監督勞役甚急,結果造船工匠晝夜在水中,幾乎不敢休息,從腰往下都長出蛆蟲,十分之三四的人因此死去。又命令河南、淮南、江南造戎車五萬乘送到高陽,用來裝載衣甲幔幕,還征發民夫并船運黎陽及洛口諸倉米到涿郡。船只相次千里,載兵甲及攻取之具,長期來往在路上的有數十萬人,擠滿了道路,晝夜不停,死者相枕,臭穢盈路,天下騷動。

  于是東征的兵馬加上民夫達到了一百三十多萬,號稱兩百萬。

  熟知兵略戰陣的楊玄感深知三百里必蹶上將軍的道理,他還知道自古以來一次出兵二十萬以上的軍隊鮮有勝績,必然被后勤和通訊問題搞得焦頭爛額,更何況督辦大軍后勤的還是他這個心懷叵測的兵部尚書。他更知道早已經被修運河、建東都榨干了民力的大隋朝,再度出動百萬大軍遠征的結果就是遍地烽煙。

  所以,當被李密稱為“楊門四俊”的柴孝和、房彥藻成了王薄和孫安祖的謀主,賈潤甫、祖君彥讓瓦崗翟讓言聽計從,兩河義軍會盟在即的時候,萬事俱備,只等他登高一呼,便是改天換地的時候……

  于是,才有了今天他楊玄感躍馬通關,睥睨天下。

  ……

  翟讓畢竟出身低微,賤而驟貴之下不知天高地厚要求進駐東都本在他意料之中,發生爭執也是他和李密密謀好的,目的就是把尾大不掉的瓦崗軍納入西征大軍,在潼關和長安這兩個注定的血肉磨坊里邊消耗掉。支開杜伏威和竇建德固然有保護大軍兩翼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分化這些反賊的力量。畢竟二十萬西征大軍中,楊玄感的嫡系部隊盡管精銳,也不過七萬人而已,要壓制那些野心勃勃的賊軍已經很勉強了。要是再混進二十多萬賊軍,楊玄感會覺得自己的腦袋長得不太穩當。

  可是千算萬算,卻沒想到一向沒什么腦子的翟讓居然不顧自己反對將大將徐世績和程知節擺在了滎陽和浚儀,把洛陽看得死死的。他的大兄翟弘也趁大軍西去之際帶著兩萬人強行闖進了洛陽,雖然被楊積善堵在了內城之外,但也把好好的洛陽禍禍得不輕……

  緊接著,杜伏威和竇建德也不省心,公然違背命令,一個跑到了瑯琊,一個回了河北,導致自己的兩翼現在空空蕩蕩的毫不設防……

  更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的是,潼關城下,翟讓率部就攻了半天,傷亡了不過三千兵馬,就以潼關堅城不宜強攻為名回營休整去了。而他安排的內應,到現在也沒有動靜。

  ……

  “玄縱,楊海那老奴現在何處?為何遲遲不能發動?”因為河北事急,李密連夜北上了,所以對于軍中大事楊玄感頗為仰仗足智多謀的二弟楊玄縱。

  “王上。”

  與滿營帳里頂盔摜甲的眾將不同,楊玄縱一身白色長衫,頭戴高冠,手里還搖著一把羽扇,顯得有些輕佻。不過對明顯氣不順的大哥,他還不敢怠慢,連忙放下扇子,翻出一封軍報。

  “最后一次紅翎急報是上個月二十七日送來的,楊海正在依計行事,守將沈大川、王君翼已經被親眷說服,答應歸附。只要楊海趕到潼關安排妥當,便會在關內點起三道狼煙,到時值守關城的沈王二人便會打開城門,萬事諧矣。”

  “二十七日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多天,那老奴就算爬也爬到了,為何還是毫無動靜?莫非出了什么意外?”楊玄感焦躁的站起來,在營帳里踱起了圈子,突然間好像想起了什么,揮手將眾將攆出營帳,臉色有些驚疑不定,對楊玄縱說道,“楊海畢竟是追隨了父親一輩子的老人,跟我們算是隔了一層,你說他會不會……”

  “不會。”

  楊玄縱不等楊玄感說完,就決定毫不留余地的把大哥的這個念頭打消掉。大哥什么都好,但是想讓他毫無保留的信任一個人——哪怕是至親至愛之人,實在是太難了。據說這就是所謂的帝王心態,說白了就是刻薄寡聞。楊玄縱覺得之所以大哥能夠稱王稱帝,而自己只能幫著出出主意敲敲邊鼓,皆源于此。

  但是大軍陳兵堅城之下,主帥卻在疑神疑鬼,猜疑的對象還是一個為了楊家獻了終身獻子孫的忠仆,就有些過了,會壞了大事。

  “咱們楊家門下的家臣、門客、家奴有數千人之多,要說有寧死也不會背叛家主的,小弟覺得海叔就是一個。海叔兢兢業業為咱們楊家效力了一輩子,當年為了父親落了個殘缺之身還是無怨無悔。如今大哥大業在即明眼人看得清清楚楚,海叔怎么可能在這個時候背叛?其實大哥心里肯定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一時焦躁說說罷了。搬空滎陽、尉氏糧草,讓衛玄樊子蓋軍心不穩的是海叔。買通潼關守將、見機獻城的是海叔。轉移楊家積財、以備事有不利東山再起的是海叔。交通長安重臣、釋放流言惑亂民心,伏下暗兵內外呼應奪城的還是海叔。這些都是要命的活計,大哥您怎么不安排李密、不安排柴孝和房彥藻,偏偏都壓在了海叔頭上?還不是您信任海叔是自家人?”

  楊玄感一屁股坐在虎皮將椅上,臉色依然陰沉,半晌不出一語。

  楊玄縱眼見四周無人,湊近楊玄感耳邊,低聲道:“軍報里沒提,但是信使私下里告訴我,海叔已經安排小霖兒離開了……”

  楊玄感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兒子這玩意楊玄感不缺,足足有十三個,不過嫡出的只有楊靖一個。可是這個熊孩子自打出生以后,楊玄感就沒閑著。不是出征就是任職地方,沒功夫親自調教,結果被府里請來的腐儒教壞了腦子,整天之乎者也的不說人話,更加的不通人情世故。楊玄感最愁的就是后繼無人,就算打下了江山交給個混蛋兒子守不住不是白費勁了?

  “楊海這老混蛋打算干什么!他把霖兒送走是什么意思?”楊玄感暴跳如雷。

  楊玄縱倒覺得這沒什么大驚小怪的,撓撓頭說道:“據說是繼嗣堂的主意,小弟倒覺得這么做沒什么不對。一日沒拿下長安,風險總是存在的。不如現在穩妥些,等大哥稱帝之后再把小霖兒找回來就是了……”

  楊玄縱話音未落,營帳外忽然喧囂起來,緊接著跌跌撞撞的闖進了兩個人,定睛一看,卻是三弟玄挺和四弟玄獎。

  “大哥,狼煙!潼關……”

  楊玄挺話音未落,楊玄感和楊玄縱已經跑沒影了……

  ……

  楊玄感大軍傾巢而出,陳兵潼關城下。

  潼關已經亂成了一團。城墻上同是身披土黃色戰甲的隋兵揮舞著手中的橫刀,此時卻在往自己的袍澤腦袋上招呼,血光沖天,不時有幾個倒霉蛋慘叫著從城頭墜下。楊玄感攻打了數日仍堅不破的城門被推開了半邊,幾十名黑衣壯漢死死的守在那里,隱隱可見無數的隋兵挺著步槊像土黃色的浪潮般反復的沖擊著這半扇城門。

  “王上,翟讓請戰!”

  攻了半天就去當縮頭烏龜的翟讓現在又便宜可撿,立馬紅了眼睛,想搶個頭功。

  楊玄感哈哈大笑:“翟大總管師老兵疲,且安心休養。楊玄挺!”

  楊玄感一揮手,楊玄挺便率領本部騎兵三千人飛馬出陣,城下短短兩箭之地沒有遇到任何阻攔,直接撞進城門,殺出一條血胡同。

  頓飯工夫,城內便傳來傳信的號角。楊玄感再一揮手,四弟楊玄獎和五弟楊萬碩便帶著五千步兵向潼關沖去,片刻功夫便出現在城頭,如同一片巨浪瞬間將仍在負隅頑抗的隋兵淹沒。

  楊玄縱想得沒錯,楊玄感不相信任何人,只信自己。不過楊玄感不這么認為,他是認為自己足夠謹慎,作為一名將軍,這個執念救了他好幾命。所以當所有人都認為城破在即,他還是又派了兩隊人馬進城協助作戰。

  城內有了他的兩萬大軍,楊玄感覺得心里有點踏實了,當楊玄獎興致勃勃的給他獻上潼關守將屈突蓋的人頭時,他的心徹底踏實了。

  楊玄感看了眼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翟讓,心情更加暢快,領著本部親軍便要進城。他要去見一下尚不知消息的楊海,問問他小霖兒的事情。長安已經向他敞開了大門,面南稱帝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他都開始為立儲的事情犯愁了。

  城頭的部下在歡呼,看到他領軍不疾不徐的走近城下后開始亂糟糟的喊著“楚王萬歲”之類的口號。楊玄感還微笑著朝人群中的五弟萬碩招了招手。城門已經大開,狼藉的尸體和鹿砦拒馬什么的已經被清理干凈,三弟玄挺帶著騎兵分列兩側警戒。遠遠的還能聽到城內的廝殺之聲,楊玄感撇撇嘴,毫不放在心上。

  走進了城門洞。潼關不愧是一座堅城,城門洞就有十幾丈長,兩邊密布著大大小小的藏兵洞。藏兵洞里一具被遺漏掉的隋軍尸體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個不過十七八歲的小兵,脖子被砍掉了半邊,腦袋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耷拉著,瞧著很嚇人。

  身經百戰、見識過各式各樣死人的楊玄感不會被嚇住,不過他還是拽了拽韁繩壓住了戰馬的腳步。看著這個小兵青澀的眉眼,他突然沒來由的想起了從未謀面過的小霖兒。小霖兒現在也是這么大了吧?聽那個老奴說這孩子天資聰慧,文武全才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如果真是這樣放在繼嗣堂可惜了,既然我楊家成了天下之主,還需繼嗣堂何用?

  楊玄感一時魂游天外,渾不覺頭頂上一道千斤巨閘發出刺耳的怪叫,呼嘯著砸向他的頭頂……

  ……

  大業八年七月十三,左驍衛大將軍屈突通與刑部侍郎、潼關守將屈突蓋識破楊玄感內間之計,屈突蓋以潼關和自己的項上人頭引誘楊玄感入城,先以千斤巨閘將楊砸成肉泥,后縱火焚城,楊之親弟玄挺、玄獎、萬碩偕兩萬大軍俱成飛灰。屈突通則伏兵潼關城外,將群龍無首的叛軍擊潰,斬首三萬余,余者四潰。七月廿一日,屈突通破洛陽,斬楊玄縱、楊積善、楊民行等,夷楊玄感全族及附逆者數萬人,東都城下人頭滾滾……

  楊玄感死,原本還算步調一致的各地叛軍頓成一片散沙。翟讓率余部余部退回瓦崗,但是仍然占據襄城、滎陽、潁川、東郡、梁郡、淮陽六郡之地,與屈突通對峙。七月十五,宇文述與張須陀會師魯城,大敗孫安祖部,斬首三萬。隨即兩部掉頭南下,于七月二十三日在博城再敗杜伏威,杜伏威逃往江淮。在河北,王薄沒等到李密的援軍,卻等來了楊廣的總攻,激戰五日終于崩潰,十多萬叛軍潰于四野,被殺得尸橫遍野,王薄和遲到的李密不知所蹤。幸虧竇建德及時趕到擋住楊廣的兵鋒,掩護殘余的叛軍緩緩退入上谷、博陵境內。

  八月初五,隋帝楊廣與宇文述、張須陀部會師長蘆,擁兵四十余萬。至此河北及河南東部的大股叛軍或被剿滅或已星散,再也無力阻擋楊廣。楊廣令左翊衛大將軍來護兒守登州、右翊衛大將軍于仲文守涿郡、薛世雄遷右御衛大將軍守齊郡,令宇文述與張須陀統御其余兵馬約二十五萬,護駕沿運河前往江都。

  舊歷史已經無影無蹤,一個前所有未的新天地緩緩拉開了大幕……

第25章 車匪路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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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少爺看完厚厚一摞邸報,完全不知道說什么好。

  看來那個大騙子崔判官起碼在這件事上沒說瞎話,這個世界確實已經變得面目全非。眼前確實是隋末亂世,楊廣估計沒幾天好日子過了,但是身邊跟著筋骨未損的幾十萬精兵和一個忠心耿耿的張須陀,估計不會很快被給干掉,可是二征高麗估計是沒什么戲唱了。杜伏威折騰一圈又被攆回江表了,竇建德衣錦還鄉成了大人物,李密跑沒影了沒去禍禍翟讓,以至于瓦崗的勢力更大了……看似沒什么變化可是里邊的玄機多了去了。好像也就是倒霉蛋楊玄感眾望所歸的掛掉這件事還算靠譜。

  難道說這個世界真的被自己的也不知道上幾輩子折騰過?可是那陣子咱是掛著誰的名頭胡亂攪和來著?好像崔判官就沒說過,安少爺也不指望自己能想起來。不過聽崔判官說哥們那時候隨隨便便就弄個皇帝當當,應該不會是什么小蝦米之類……

  安少爺正胡思亂想著,突然發現勞德諾還跟在邊上捧著幾張紙念念有詞,臉色甚是猥瑣。

  “安子建,男,現年十七歲,身高五尺八寸七分,京兆郡華陰縣安家莊人氏,縣學學生,面白無須。父安海,母安劉氏,獨子。因附逆事潛逃,有捕獲者賞金百貫……”

  “啥啥……啥玩意?”安少爺聞聲一愣,一著急上輩子的東北話都冒出來了,“誰要抓我?”

  “廢話,當然是官府要抓你,別人抓你還用發海捕文書?”勞德諾翻了個白眼。

  “官府干毛要抓老子!附逆?老子出門娶個媳婦就成附逆了?難道我媳婦謀反了?”

  “老道怎么知道。”勞德諾跟著安少爺時間長了有被帶壞的趨勢,也沒那么正經了,順手把那張海捕文書塞進安少爺手里。

  安少爺反過來倒過去的看了半天,確實也就是勞德偌念叨的那點東西,前因后果一概沒有,也不知道寫文書的那個家伙得懶成啥樣。

  “不行,我得回去、官府連我都抓了,估計我爹也跑不了……”

  “你回去干嗎?自投羅網送給官府去抓嗎?放心啦,你爹人面廣,消息靈,有點動靜早就跑沒影了。再說還有師傅他老人家幫忙,哪用得著你去操心?老實去太原府成親然后躲起來才是正經。”

  “我這都被通緝了,還怎么去太原府?你當河東的官府眼瞎了還是怎么著?”

  “你這小子看起來挺精明的,怎么這會兒犯傻了?你看著文書里邊連個畫影圖形都沒有,就一句面白無須。老道把胡子剃掉一樣面白無須,官府難道連老道也抓?至于說年齡,老道看你的面相跟個女娃沒啥區別,小師妹跟你身形相仿,換上她的衣服蒙混過關倒也不難……”

  安少爺追殺出勞德諾三里地……

  “那過所呢?上邊我的姓名籍貫什么的可改不了。”安少爺氣喘吁吁的追問勞德諾。

  “這件事情老道打聽過了,上黨長平那邊反賊鬧得厲害,當官的都跑光了。臨汾也在鬧,官府忙著剿匪,誰有功夫抓你?所以咱們就從臨汾上黨那邊繞道去太原。”

  “我看你這個牛鼻子腦子也不太正常,明知道那邊鬧反賊還要去送死?被官府抓住弄不好就是打頓屁股的事,遇見反賊說不定腦袋都得搬家。”

  “反賊怕什么!難道說老道是吃素的?”

  “廢話!就是吃素的!你吃過葷嗎你!”

  ……

  就這樣,安少爺一行改北上為東行,一路上遇城不入、逢卡繞路。安少爺當然不肯扮成小妞,女俠姐姐得知此事后倒是幸災樂禍,軟硬兼施企圖逼安少爺就范,小七照例跟著起哄架秧子……一路打打鬧鬧,終于進了上黨境內。

  在臨汾郡境內,他們沒碰見成規模的叛軍,看到更多的是數不清的流民向北、向西逃亡以躲避戰火。聽說在靈石和霍邑,新任的山西河東慰撫大使李淵與叛軍大戰數場,連斬悍匪毋端兒和甄翟兒,將戰火推向上黨。

  果然,一進上黨,安少爺就沒好日子過了。

  沁源縣,位于上黨、臨汾、西河三郡交界之處,算是當地一個交通樞紐,本是個商賈往來、貨物集散的繁華之地。可惜半年前悍匪甄翟兒曾經攻破縣城大肆劫掠,把一個好好的沁源弄得殘破不堪。不過對于安少爺來說也有好事,那就是沁源的縣令大人還沒見到賊影就攜家帶口拖著搜刮來的幾車財貨逃之夭夭,據說現在應該已經回到河西老家了。所以現在的沁源是由當地的士紳耆老聯莊自治,自然沒人管官府要通緝誰那些閑事,所以安少爺得以大搖大擺的進了縣城。

  然后他就被困在沁源走不成了。

  要想從沁源去太原府有兩條路。一條是北上經西河入太原,一條是繼續向東經襄垣、榆社也能到太原,問題是現在這兩條路都走不成了。

  出了沁源往東不到百里有一必經之處名為殺虎口。殺虎口兩山夾一溝,地勢險峻無比,堪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更重要的是最近從河南流竄過來的一伙強人占據了殺虎口,為首的一條大漢力大無窮無人能敵,過往的客商行旅無不遭殃。財貨被搶、光著屁股哭哭啼啼的逃回沁源不說,膽敢反抗的全被那條大漢的兩柄板斧剁下了腦袋,這條路從此算是徹底斷了。

  西河那邊,李淵麾下的河東兵挾大勝之威,正在鋪開面撒成線的大肆清剿殘匪。不過殘匪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河東兵。楊廣被困在河北的時候給了李淵一個山西河東慰撫大使的官,目的在于一旦河北局面打不開,皇帝陛下可以西竄河東,繞道回關中。可是楊廣畢竟對李淵不放心,除了一千親兵外連半個銅板都沒給他,誰知李淵畢竟不是凡品,到任后一邊放糧招兵,一邊以過往不究、繳獲自理、官府不問的優厚條件招降納叛,說白了就是允許投靠他的土匪強盜合法搶劫。這下可好,太原府周邊的綠林好漢們樂開了花,紛紛跑到李淵面前納頭便拜,短時間內李淵就湊出了三萬大軍,還都是即戰力,這才有了后來的兩場大勝。

  不過強盜就算披上官兵的皮也改不了一顆強盜的心,更何況李淵對他們縱兵劫掠地方、荼毒百姓的事,只要沒逼出民變基本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所以走西河這條路免不了碰上官兵,而且碰上官兵跟遇到強盜沒什么區別,甚至還不如遇到強盜呢。被強盜抓住了,只要老老實實的抱頭蹲在道邊,強盜們搶走了財貨基本都懶得理你——畢竟人家要你腦袋也不能當錢使,砍腦袋還費刀子。可是河東軍就不同了——你的腦袋跟反賊的腦袋都是倆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有區別嗎?砍下來交給上官那就是戰功!是錢糧!人家河東軍是要錢還要命,商賈行旅們是寧可碰強盜也不敢招惹河東軍。

  ……

  安少爺蹲在沁源的客棧里愁眉不展,跟他一起發愁的還有十幾家同樣想要北上太原的商賈。

  就這么蹲了十天,商賈們蹲不住了。這么僵持下去終究不是個辦法,掉頭回家意味著破產,貨物失期也得賠個底兒掉,走西平那里擺著三萬河東軍是找死,商賈們決定把殺虎口的那條大漢當軟柿子捏一捏。

  十幾家商賈湊出了二百多護衛,百余行旅也獻上二十幾個青壯,當勞德諾上躥下跳的比劃了一套花里胡哨的華山棍法之后,安少爺一行也被允許跟在這支悲壯的隊伍后邊當跟屁蟲。

  出了縣城不到二十里,初秋的太陽剛剛爬上半天,帶隊的護衛頭子就下令宿營休息。第二天又是如此,當第三天護衛頭子又要故技重施的時候,商賈們怒了,破口大罵之余又砸下半車銅錢,護衛們終于押著車隊走到了殺虎口。

  到了殺虎口,安少爺覺得古人愛吹牛這個毛病真是沒治了。所謂的殺虎口不過是兩個三十來丈高(唐丈,一丈大約相當于三米)的小山包中間夾個丁字路口罷了,這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那后世的城市里,隨便一個高樓林立下的十字路口都是兵家要地不容有失。不過安少爺覺得要是趕上晚高峰,中間再站個交警的話,那些十字路口確實也當得起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這個詞兒。

  遠遠的,安少爺看見丁字路口被一根粗大的樹干攔腰截斷,樹干上躺著一條大漢,正在呼呼大睡。

  這條大漢身高接近七尺(唐尺,一尺大概相當于三十厘米),雄壯如山。在驕陽的淫威之下,大漢只穿了條犢鼻褲,光著膀子,碩大的胸肌上跟沒進化好似的密布著黑毛,一張大黑臉上也是須發戟張。如果走近來看,會看到大漢睡得口水淌了一地,還歡快的吹著鼻涕泡,兩把碩大的板斧被隨意的扔在腳下。

  “就是他!殺人魔王!”護衛們離著壯漢老遠,就紛紛大呼小叫起來,一時間抽刀拔劍之聲四起,兩腳卻是在不斷后退,看樣子那條大漢稍有動靜,護衛們就會跑個精光。

  大漢被這片喧囂聲吵到了,坐起來揉了揉眼睛,又擦了把口水,眼神癡呆的盯著不遠處的那一大幫子人有點蒙圈。不過他很快就清醒過來,想起了正事,于是一躍而起,撈起兩把板斧,橫在大道中間開始認真的做車匪路霸這個很有前途的工作。

  “呔!此山是我栽,此樹是我開,要想打此過,留下……留下那個……”大漢可能是很久沒有生意上門了,切口有點生疏,瞪眼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該留下點啥玩意來,不禁大怒,“留下個他奶奶的!口中若有半個不字,管殺不管埋!”

  大漢吼聲如雷震人心魄,可是商賈們沒被嚇尿,護衛們也沒被嚇跑,因為現在輪到他們蒙圈了:這位爺一不劫財二不要命,難道就為了要我奶奶?這個要求雖然奇怪倒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只有安少爺樂得哈哈的。

  對面那位一看就是個憨貨。這套屬于強盜必會ABC的切口,上至搶籃球場跳廣場舞的大叔大媽下至上幼兒園搞對象的熊孩子都耳熟能詳,這貨還能背錯?所謂胸大無腦,古人誠不欺我……這樣的人物就算力能拔山,安少爺自信也能三言兩語忽悠暈他,所以一點都不怕他,笑得格外大聲。

  大漢不高興了,怒吼道:“那個假娘們,你笑個什么!”

  剛剛還打算憑借智商優勢拿下這個蠢漢的安少爺,聞言立即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自己先成了傻蛋,跳腳大罵:“你個王八蛋罵誰!”

  “王八蛋罵你!”大漢想都不想立馬懟了回來。

  哄——

  嚇得魂不附體的商賈和護衛們立馬就笑得活不成了,小七捧著肚子笑得喘不過氣,女俠姐姐笑得干脆從驢子上掉了下來。

  “哇呀呀——”大漢氣得七竅生煙,揮舞著板斧甩開大步,蹬蹬蹬驚天動地的向著安少爺就沖了過來,商賈和護衛們頓作鳥獸散。

  安少爺無意中撿了便宜,還沒來得及得意,人家就不跟他玩智商了。瞧著那兩把比面板小不了多少的大板斧,安少爺的臉都白了,手里那把小七拿來當水果刀使喚的橫刀跟人家相比,就像個癢癢撓。

  安少爺撒腿就跑,大漢緊追不舍,女俠姐姐和勞德諾趕緊來幫忙。女俠姐姐的小短劍左一劍蒼松迎客,還沒來得及右一劍有鳳來儀,被大漢煩躁的隨手一劃拉就不知道給劃拉打哪里去了。勞德諾老于江湖,知道不能力敵,只能借力取巧。于是先來個老漢推車,推不動……那就攬雀尾,也攬不動……實在不行只好放大招來一式手揮琵琶,這回手揮腫了……

  大漢干脆不搭理華山派兩大高手,一門心思的繞著圈子追趕安少爺,結果沒繞上兩圈就追上了,因為養尊處優的安少爺跑不動了……

  “我說……打架就打架,你追什么啊?傻不傻啊你?”安少爺氣喘吁吁。

  大漢很想說你不跑我追個屁,這個道理都不懂你才傻。話正要出口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緊緊的閉住嘴巴,鼓著腮幫子瞪著燈泡似的一雙環眼,朝安少爺揮了揮板斧,示意可以開打。

  “我說大個子,我家就有一個老爹,沒有奶奶。不過那邊有倆姑奶奶,想要盡管拿走。”

  大漢滿臉脹紅,表示他氣得不輕,不過還是很有武德的等著像灘泥似的癱在地上的安少爺爬起來。

  “大個子你比我聰明,知道那倆姑奶奶不好伺候不肯要。你看那幫家伙都跑了,財貨可都留著呢,你拿走得了,跟我較什么勁?我真沒有奶奶……”眼見大漢沒拿大板斧招呼他,安少爺決定繼續胡說八道。

  大漢突然覺得碰上這么個臭不要臉的,武德什么的要不要根本無所謂。想通了這一點,他大吼一聲,一板斧掄向安少爺。

  結果安少爺嗖的一下竄起來,撒腿跑得飛快,大漢追半天都沒追上。看來安少爺不愧骨骼清奇乃是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發起怒來力大無比,受了驚逃得比兔子還快……

  對呀……老子也力大無比來著,怕他干毛!

  后知后覺的安少爺不跑了,決定跟這頭大毛熊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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