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仁沉吟了一下。
馮旭輝的基礎相對薄弱,而且他還要準備相關的器械,所以他猶豫了幾分鐘,忍耐不住,悄聲問道:“鄭總,這是什么手術?需要準備什么特殊的耗材么?”
鄭仁搖了搖頭,道:“很普通的小手術。影像學的頂級期刊是《》,JohnsHopkinsUniversitySchoolofMedicine的研究人員在這上面公布了1年期的臨床試驗數據。胃左動脈的栓塞,可以有效控制進食量,達到控制飲食、減輕體重、降低血糖的目的。”
對于鄭仁來講,這就是一個“小”手術。只是栓塞胃左動脈么,和TIPS手術、和搶救苗主任的時候雙手雙持的手術方式相比,小的不能再小了。
這種最新的技術,馮旭輝連做夢都沒有想過。上高中的時候,馮旭輝的一個女同學為了減肥,每天只吃一個蘋果,五天后餓暈在課堂上。
這件事情給馮旭輝留下很深的印象,女孩兒為了美,是真的很拼命的。而那種吃不胖的,當真是受到了上天的寵愛。
要是能只做介入手術,就能減肥,而且連疤痕都沒有的話,那豈不是一個很好的手術?
馮旭輝覺得這個手術很有前景,非常有前景。
前幾天胡艷徽還總是吵吵著要減肥,如果她知道可以做介入手術減肥的話,不知道會不會選擇做手術。
“老板,我覺得效果還是一般,那篇報道里術后1年內降低體重11%,這個數據略低了一些。”蘇云道。
“云哥兒,話可不是這么說。”林嬌嬌笑道:“11%,已經很多了!110斤的女孩兒能減到98斤,這種效果是夢寐以求的!”
這么一算,大家都明白了。
這簡直就是一個金礦!還是露天的那種,只要去彎腰撿錢就行。
不說全世界,光是全國的減肥市場,每年就幾百億的容量,而且前提是現在所有的手段,沒有任何一個可以保證效果。廣告吹出來的不算,那是扯淡。信廣告的人,都會交智商稅的。
“林姐,你的患者住在社區醫院,這個符合規定么?”鄭仁皺眉問道。
“現在社區醫院引入社會資本,咱走私立醫院的模式,我只參股一部分。這方面具體的事情,鄭老板您不用操心,我肯定不會亂搞,給您惹麻煩。您要是點頭,找時間讓云哥兒來看一眼就是了。”林嬌嬌想的很周全,鄭仁剛說了一句,她便把所有的漏洞都補齊了。
鄭仁看了一眼孫明,見他眼中滿滿的期待,毫不掩飾的那種,知道林嬌嬌肯定許諾了什么。
社區醫院變成自己的后宮,孫明能得到一定的好處,但好處肯定不會很大,絕對不會露出這種表情。
這是窮怕了。
要拒絕林嬌嬌,也沒什么事兒,但這種大家都有好處的事情一旦拒絕……
鄭仁點了點頭,道:“林姐,決定不能做成田系醫院的模式。”
“鄭老板您放心,我也是醫療出身的人,這么點堅持還是有的。這一大塊蛋糕吃到嘴里,還有什么不滿意的。用些小手段,掙點見不得光的錢,犯不著。咱掙的,是技術錢,是良心錢。”林嬌嬌見鄭仁應了下來,頓時放心,笑容燦爛了起來,“鄭老板,敬您一杯。”
鄭仁端起面前的水,遙遙意思了一下。
“鄭老板,5張床位,我準備先投3000萬進來,您看合適么?”林嬌嬌放下酒杯,問道。
“孔主任和孫院長看,我無所謂。我只負責做手術,多點執業么。”鄭仁不準備掙這面的錢,這也是規避風險的一種手段。對于林嬌嬌來講,這是一塊大蛋糕。但是對于鄭仁來講,剩下的九十五張床位才是自己想要的。
他沒必要和林嬌嬌爭這么點東西。
不知不覺中,幾百萬一張的床位在鄭仁看來,只是一點點小錢,根本不需要在意。
馮旭輝在一邊都看傻了眼,3000萬的投資,鄭老板眼睛都不眨一下,真是……
鄭老板這面業務越做越大,連私立醫院都要摻和一下,卻又不拿錢,都放給其他人。
這還是其次,林嬌嬌開出的六百萬一張床位的價錢,是真的驚到了馮旭輝。
這么高的價錢,想一想都覺得有些暈的慌。
之前林嬌嬌生怕鄭仁拒絕。
也不是鄭仁拒絕就沒辦法做,這項手術只算是中等難度,絕對比不上骨盆骨折的栓塞手術。但鄭仁頂著諾獎候選人、美國梅奧診所客座教授的名頭,一旦開展手術,必然會直接引爆市場。
這些個投入,都是值得的。
再說,在哪不需要投入?鄭老板這么老實憨厚,屬于最好的合作伙伴。
定下心來,林嬌嬌長袖善舞,酒桌上歌舞升平,之前那一絲壓抑的氣氛一掃而空。
謝伊人對黑子很是感興趣,不時湊過來盤盤,但黑子卻對謝伊人的善意無動于衷,始終或蹲或趴在鄭仁和蘇云中間。
吃完飯,林嬌嬌還邀請鄭仁去唱會歌,但鄭仁拒絕了。坐上謝伊人的車,鄭仁道:“回趟醫院吧。”
謝伊人點了點頭,開車直奔912醫院去。
“苗主任下臺了,在ICU,現在狀態還好,神經外科判斷應該沒什么事。”蘇云聯系了一下,得到最新消息。
鄭仁沉默。
謝伊人見鄭仁狀態似乎不對,右手伸過去,輕輕握住鄭仁的手。
冰冷。
一向溫暖的手現如今變得冰冷,像是一塊冰似的。謝伊人也沒說什么安慰的話,只是握著他的手,車速保持在30邁左右,不敢開快了。
“喂,你們要卿卿我我的,回家好不好?晚上我和常悅出去喝酒總行了吧。”蘇云說到。
“蘇云,你說以后不搞臨床,去搞基礎研究怎么樣?”沉默中,鄭仁忽然說了這么一句。
“……”蘇云怔住了。
在梅奧診所的時候,查爾斯·摩爾博士兩次勸說,鄭仁只是敷衍一下,蘇云確定他不為所動。
可是回來后……
想到苗主任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蘇云長嘆一聲。
過了很久,蘇云笑了下,道:“就你?我不信。”
……
……
這幾天輕感冒,略有點不舒服,放縱了下自己,看了一個奈非做的東西,叫《愛·死亡·機器人》,特別喜歡變形者、藍色,和最后一集。一集一個小故事,本來想等《直播間》寫完了看,昨天沒忍住。
另:推薦一本朋友寫的書,《電影風華》
這是一個普通人回到08年,誤入影視圈的故事,周瑾無意間領略了電影的風華,于是就想去那璀璨奪目的藝術殿堂看一看。本書慢熱,單女主,無系統。
其實吧,最開始系統只是個引子,大豬蹄子那段,我設計好了另外一種套路。但是,現在我對大豬蹄子也有感情了,不敢用,不想用。怕大家說我瞎寫,亂開腦洞。下本書,我也寫無系統、純都市的,主角有超憶癥,不是劇透,下本書第一句就這么說。要是有誰比我早寫了,可不是抄襲的。
親,點擊進去,給個好評唄,分數越高更新越快,據說給新打滿分的最后都找到了漂亮的老婆哦!
手機站全新改版升級地址:,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
夜晚中的912,燈火通明。
人流沒有白天多,但人影卻也絡繹不絕,一片繁忙。
謝伊人的車開的很慢,來到地下停車場,她很緊張的看著鄭仁,無數關切的話語盡在不言中。
鄭仁的手還是那么冷,眉頭皺著,像是有什么事情難以抉擇。他沒有看到謝伊人的目光,只是下意識的用手握著謝伊人的小手,十指環扣,那么緊,那么用力。
好像他握著全世界,一旦松手,就會被拋棄一樣。
“伊人,你等會,我和老板去看一眼就回來。”蘇云和常悅說了句什么后,和謝伊人說到。
謝伊人點了點頭,左手輕輕拍了拍鄭仁的手,道:“我在這兒等你。”
鄭仁有些恍惚,腦海里不知道想多少事情,只是下意識點了點頭。
“走啦,老板。”蘇云嘆了口氣,去趟梅奧,看上去風光,查爾斯博士的話卻給鄭仁心里埋了一根釘子。
趕巧不巧,回來正好遇到苗主任這事兒。一系列機緣巧合的事情合在一起,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唉,到哪去說理?
老板性格有點軸,認準一個道理一路向前,勇猛精進,這是優點,卻也是缺點。
好處在于一旦他接受諾獎項目后,那種堅定、一往無前的架勢,就連蘇云看著都心驚膽戰。和在蓉城震中手術的時候一樣,對危險、種種不可能視而不見。
但不好的地兒也有,像是現在。
蘇云覺得有些頭疼,這是一件改三觀的大事兒,鄭仁這貨……他可不是隨便說說的,很有可能說搞基礎研究,明天就去了。
912不行,他敢直接飛梅奧。
當然,之所以沒有,蘇云判斷是有謝伊人在。還有一份牽掛,還有羈絆。
“老板,你估計苗主任的情況怎么樣?”兩人爬樓梯從地下車庫上去,樓梯間里的回聲不斷,要是唱首歌的話,一定會很動聽。
“第一關過去,接下來要面對重度失血性休克后的糾正過程,這個你比我專業。”鄭仁淡漠的說到。
“我說其他部位,有沒有漏診的地兒?到現在,好像只做了一個床頭的X光。”
“去了看一眼,頭部是大事兒,只要神經外科認為沒事,我覺得大概率還是能活過來的。”鄭仁道。
聽鄭仁這么說,蘇云心里略略安穩了一些。
自家老板有多妖孽,蘇云是知道的。只要鄭仁說沒問題,那就是真的沒問題了。神經外科……912神經外科還是相當不錯的,技術水平不亞于天壇醫院或者三博醫院這種專科醫院。
坐電梯,到了ICU,蘇云按響門鈴。
換了衣服,兩人并肩走了進去。
蘇云有些緊張,身邊鄭仁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絕對不是平時的那種。
在海城市一院,和他一起去ICU的時候,鄭仁身上散發著一股子鮮活的情緒。
希望、期待、忐忑,這不是一名成熟醫生應該有的,蘇云當時還腹誹過鄭仁,作為一名成熟醫生,所有時間都應該保持冷漠。
可是現在,鄭仁身上的氣息變得冷漠起來,蘇云又覺得哪里不對了。
人吶,還真是……蘇云心里嘆了口氣,他可不愿意把整體的氣氛再次壓抑下去。已經夠了,老板這貨也慫了,還是盡快好起來吧。
進了ICU,幾名正在忙碌的小護士眼睛“刷”的一下子亮了!
空氣劉海無風而動,洋溢著一股子春天的氣息。
“云哥兒,你怎么來了?”一個膽子大的小護士鼓足勇氣,臉紅紅的,小聲問道。
“陪我老板來看看苗主任。”蘇云道。
鄭仁有些恍惚,但沒有懵,他看到、聽到,心里有些奇怪,蘇云什么時候和ICU的小護士這么熟絡的?
一聲云哥兒,叫的那叫一個清脆悅耳,黃鸝鳥似得,動人心扉。
“鄭老板?”一個聲音傳來,帶著茫然于些許的興奮。
在一張病床前,于總抬起頭,眼睛紅呼呼的,憔悴到了骨子里面。
“情況怎么樣?”鄭仁一邊問,一邊看了眼系統面板。
系統面板的背景顏色不再是慘白中帶著一點紅,而是變成了刺眼的紅色。
能看到紅色就好,就好……
平時意味著患者病情很重的紅色,如今卻變成了生命的希望,鄭仁有些安心了。
雖然還在危險期,但能活到現在,剩下的希望就大于失望。
他來到苗主任身邊,看了一眼,呼吸機輔助呼吸,心電監護各項指標不是很平穩,但卻證明苗主任還活著。
活著,就好。
鄭仁相信912整體技術水平,只要活著,就有可能。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痊愈出院的可能性越來越大。
痊愈只是一種相對的說法,能出院就已經很不錯了。
詢問了一些術后情況,看了術后急查的幾十項化驗數值,又看了用藥情況,鄭仁這才點了點頭。
“于總,抽根煙?”鄭仁問到。
于總看了眼苗主任,點了點頭。
三人走出去,找角落抽煙談心,看著三個背影消失,ICU里傳來議論聲。
“云哥兒真是太帥了,我覺得我的心被他俘獲。”
“別做夢了,我聽人說,云哥兒是出了名的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那種人。風流而不下流,真是太完美了。”
“看你們花癡的樣子,云哥兒一笑,是不是魂都飛了?”
“還說我,當時你眼睛不是也直了么。”
小護士們一邊匆忙的更換著點滴、吸痰、翻身、扣背,一邊說說笑笑著。
蘇云的到來,給ICU蒼白的顏色里加上了一抹亮麗。
“和云哥兒一起來的是誰啊,我聽云哥兒叫他老板。”
“誰知道,估計是開玩笑,有那么年輕的老板么。”
“不對啊,于總也這么說,他還看各項急診檢查結果。我看架勢,真和大主任查房挺像的。”
ICU的值班醫生扶了扶眼鏡,糾正道:“是介入科的鄭老板,水平很高的。”
“那么年輕,水平再高能高到哪去。”小護士斥到。
“看你說的,蘇云水平也高,不一樣喊老板。你以為老板,是人都敢答應?”ICU值班醫生笑道:“換了我,我可不敢應。”
親,點擊進去,給個好評唄,分數越高更新越快,據說給新打滿分的最后都找到了漂亮的老婆哦!
手機站全新改版升級地址:,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
鄭仁、蘇云、于總來到ICU門外走廊,摸到男值,推門進去。
摸出煙,點燃,一陣陣青煙繚繞中,恍惚回到去梅奧之前的那個下午。
時空的錯亂讓三人都有些唏噓與恍惚,沉默了幾分鐘后,蘇云才打破了靜寂,“于總,你準備在這兒蹲一段時間?”
“肯定。”于總道:“家里面找其他人當住院總了,我也和我女朋友說了,要是順利,一個月后再見面。”
“厲害啊,當著住院總還敢找個女朋友。”蘇云戲謔的說到。
“云哥兒,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本事,就不這么著急了。三十好幾的人,再不找我怕找不到。”于總苦笑。
“扯淡,堂堂912住院總,說找不到女朋友,誰信!”蘇云找了一個機會把話題從苗主任身上岔開,盡量讓氣氛輕松一點。
“關鍵是條件不夠啊。”于總勉強咧嘴笑道:“這個是我同學,天天蹲實驗室的那種,所以不怕。”
一說到實驗室,蘇云心里咯噔一下。他偷眼看了看鄭仁,見這貨臉色沒有什么變化,這才放心了些。
“鄭老板,云哥兒,今兒多謝了。”于總很誠摯的說到。
“應該的。”
“哪有什么應該不應該,我上午下臺就請了個假,去陪我女朋友。回來才知道出事兒,跑去看,聽大家說……”說著,于總看鄭仁,嘆了口氣,道:“鄭老板,雙手雙操,這種事兒連想都不敢想。您這診斷、手術的水平,真是太高了!”
于總是很老實的一個人,沒什么華麗的辭藻,只是一句太高了,由心而發。
“還用你說。”蘇云道:“當時連我都看傻了,你們這群凡人,盡情的顫抖吧。”
于總道:“我聽胸科的馬主任說,胸主動脈夾層,就差那么一點就破了。”
“什么時候說的?”
“下班的時候,他來看一眼主任,聊了一會。馬主任說,應該問題不大,全靠鄭老板搶救的及時。”于總眼中滿滿的感激,“今天我就不應該走,都怪我。”
“怪你?和你有個毛線關系!”蘇云心里也很苦惱,自家老板心情不穩,眼前這個于總也是一樣,可誰又來安慰自己一下?
“其實這幾天主任心情一直不是很好。和那個患者家屬鬧事有關系,和師兄沒回來也有關系。今兒這不是要開表彰大會么,上午文件下來,師兄的名字在死亡名單里,一等功。”于總的聲音愈發苦澀。
蘇云楞了一下,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導火索……
“師兄研究生的時候就跟著主任,我后來讀博的時候才來,那時候師兄幾乎所有手術都能上了,水平比一般的帶組教授還要高。尤其是腎移植手術,主任只帶師兄上,別人上他不放心。”
“后來不是做了一臺腎移植么,鄭老板跟著上的。我知道主任的意思,可誰能想到他……”說著,于總沉默下去,惡狠狠的抽了口煙,煙火明暗不定,像極了天上眨眼的星星。
“好好看著苗主任,有什么疑難問題,馬上通知我。”鄭仁說到。
在別人看來,這句話說得有些托大了。
堂堂912重癥監護室,有疑難問題,別人解決不了馬上通知你?你算是哪根蔥?
但蘇云和于總都是一凜,尤其是蘇云,知道鄭仁很少涉及重癥監護的事情。
印象中,在海城,被刺傷的小學老師,鄭仁會診做了一個診斷,事后證明是對的。蘇云也學了很多,只是維生素缺乏,腳氣病的誘因,就能導致患者出現幻覺。
鄭老板的診斷是很厲害的,這句話是承諾,在生死的天平上投下了一枚重重的砝碼。
“鄭老板,謝謝,謝謝。”于總沒口子的表達著自己的感謝。
“沒事。”鄭仁淡漠的說到。
他原本有些木訥,不像是蘇云那么活躍,話多。此時心里有事兒,難以抉擇,更像是一塊木頭,人形的木頭。
“老板,你能不能不半死不活的?”蘇云不高興了。
“沒有,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事情?”
“經皮腎臟射頻消融術在把頻率降下來后,對交感神經的影響,以及對今后工作的指導意義。”鄭仁道。
“……”于總無語。
“……”蘇云也無語。
這特么是真的要去搞基礎和臨床結合的研究了么?現在已經代入了角色,開始琢磨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蘇云好像跟鄭仁說,老老實實的做你的TIPS手術吧,想那么多沒用的干什么。
但他真怕自己的話起到反作用。
“對了,老板,梅哈爾博士這幾天到。”蘇云忽然想起一件事兒,說到。
“哦。”鄭仁面無表情。
“我回去聯系一下他的助手,問一問行程。二期手術,有把握吧。”蘇云問到。
“換個支架,小手術。”鄭仁道,“距離一期手術時間不長,支架里積存的血栓不多,出問題的可能性不大。”
“嗯,你有別的要求么?”
“比如說呢?”
“讓梅哈爾博士幫忙說服一些對諾獎評審有話語權的老人家們。這些人,誰不希望能多活幾天?老板,這可是咱們獲得諾獎的一個關鍵點啊。”蘇云道。
“嗯……”鄭仁沉吟了一下,道:“你問問梅哈爾博士的助手,前列腺介入栓塞術是不是要一起做了。反正也沒多費事,帶個尿管也麻煩,一起做了吧。”
“老板,你記憶力可以啊,還記得前列腺呢?這小東西和心臟比起來,就沒那么重要了。”蘇云表情做作,略顯浮夸。
“心臟沒事,我不是說了么?我剛才是說沒事吧。”鄭仁看了一眼蘇云,像是看一個白癡。
于總搖頭。
鄭老板和云哥兒說的事兒太高端了,自己很難聽懂。前列腺手術,原本是泌尿外科的手術,但一些高齡患者泌尿外科可不敢做。
聽話里話外的意思,鄭老板要給一位很厲害的老人做……鄭老板,那是我們泌尿外科的活,您別搶我們手術好不好。
于總心里哭泣著。
親,點擊進去,給個好評唄,分數越高更新越快,據說給新打滿分的最后都找到了漂亮的老婆哦!
手機站全新改版升級地址:,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
抽完煙,于總回去看護苗主任,鄭仁則和蘇云一同出了ICU。
鄭仁的表現愈發平淡,蘇云更是擔心。心里有事兒,發泄出來也就是了。但一直憋著,怕是會出大事。
上了車,鄭仁依舊坐在副駕位置,蘇云側頭沖常悅眨了眨眼,隨后說到:“晚上你喝開心了么?”
“開心?”常悅在盤著黑子的狗頭,蘇云一番表情都白做了,她完全沒理解。
“……”蘇云無奈,怎么就沒有一點默契呢?這人啊,還真是。要是能把對患者的機靈勁兒抽出一半來,她估計也不會被發配到醫務處。
“有話就趕緊說,別鬼鬼祟祟的。”常悅很不耐煩的說到。
“我沒喝過癮,今兒黑子第一天來,帶它去吃串吧。你猜,黑子喝不喝酒?”蘇云說東說西,一句話里亂糟糟的說了好幾件事兒。
不過車上四個人都琢磨著自己的事兒,也沒發現。
“嗯?黑子也喝酒么?”常悅詫異。
“不試試,怎么知道?伊人,找個路邊攤或者小店,我和常悅帶黑子去喝酒。”蘇云隨即說到。
“哦。”謝伊人擔心鄭仁的狀態,略一想就明白蘇云的意思。只是哦了一聲,她也沒什么好辦法。
換擋,紅色沃爾沃XC60緩緩開出地庫。
還沒到午夜,帝都繁華,夜色闌珊,蘇云帶著常悅和黑子很快下了車,最后沖謝伊人眨了眨眼。
謝伊人微微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便開車走了。
“喂,你今天晚上怎么這么奇怪?”常悅問道。
“是不是傻?”蘇云道:“你沒看老板不對勁兒么?”
“鄭總啊,有啥不對勁兒的。”常悅無所謂,道:“不就是苗主任的事兒么,你不是說苗主任手術成功,沒什么事情了,那還擔心什么。”
“跟你說你也不懂,你要是把對患者的心思拿出一半放在……”說著,蘇云楞了一下。
常悅不懂?不可能。
這貨可是面對血淋淋的殺人犯,還能坐著聊到他痛哭流涕,投案自首的那種人,怎么會不懂。
她不是不懂,而是懶得去管。
側頭看常悅,燈光下眼鏡片反射出一道五顏六色的光,看起來像是卡通人物。
是自己關心則亂,鄭仁沒啥事兒。真要是想搞科研,就去唄。以他的妖孽程度,怕是不用十二年就能拿到諾獎。
想通了這一點,蘇云笑了。
事情很簡單,只要不摻雜過多的個人想法,很容易就想通了。
“走,喝酒去。”蘇云左手牽著狗,用肩膀撞了一下常悅。
常悅皺眉,冷冷說道:“動手動腳的,想死是不是?”
“呦呵,你以為我真怕你?今晚不醉不歸!”蘇云豪氣沖天。
“嗯,你不醉不歸,我等你醉了,把你直接送醫院急診去。”常悅撫了撫眼鏡,淡淡說道。
……
謝伊人開車,緩緩的徜徉在帝都的車河中。
在海城,在省城,兩人很多次開車遛彎。雖然沒什么甜言蜜語,但陪伴就是最好的情話。
謝伊人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鄭仁,只是默默的開車。車速不快,穩穩的,時而握著他的手,時而換擋。
“伊人,你說我要是不做手術了,你會覺得無聊么?”不知過了多久,鄭仁忽然問道。
“不會啊。”謝伊人淺笑嫣然,“要是你還做手術,那箱子手術器械就放到我這兒。今天手術沒用上,以后盡量避免這種情況。要是你不做手術了,我就去給你當實驗員。跟你講,我的眼神可好了呢,還有耐心。”
握著謝伊人的手緊了緊,鄭仁的身體放松的靠在座椅上,緩緩閉上眼睛。
“別想那么多,不管有什么難過的關,睡一覺就好了。”謝伊人道。
“嗯。”鄭仁小聲應了一句。
“帶你去看日出吧。”謝伊人見鄭仁閉著眼睛,似乎忘記了剛剛說好好睡一覺一切都會過去的話。
“嗯……我想老潘主任了。”鄭仁小聲道,“咱們回去看看主任?”
“好!”謝伊人也不猶豫,從鄭仁手心里抽出手,握著方向盤,車速瞬間提升到限速,“現在沒有飛機了,就開車回去好了。幾個小時就到,估計到海城的時候天還沒亮呢。”
“辛苦了。”鄭仁道。
“熬夜做手術都沒事兒,開車回老家,又有什么辛苦的。”謝伊人道,直接奔著北方開去。
鄭仁看著窗外的燈光交錯下,明暗不定的光亮與陰影把空間切的斑斕散碎,漸漸的癡了。
無數事情在心底翻涌出來,酸甜苦辣,回味無窮。
能遇到小伊人,的確是最幸運的事情,沒有之一,鄭仁想到。
有幸,遇到你。
風也好,雨也罷,有你陪伴,心便安穩。
鄭仁長長的出了口氣,眼睛看著窗外,半點睡意全無。
兩人間斷淺淡閑聊,七個小時后,天色蒙蒙亮的時候,紅色沃爾沃停到海城市一院急診科大門前。
“好久沒回來了,還真是想念啊。”謝伊人輕輕說道。
“嗯。”鄭仁點了點頭,下車。兩人手牽手,站在急診大樓前,仰望這個戰斗過的地方,片刻迷茫。
“我去找楚姐姐們,就不陪你等主任了。”謝伊人笑瞇瞇的說到。
鄭仁情緒不對,找老潘主任傾訴事情,自己在一邊不好,她心里知道,所以一早就說了。
“她們值班么?”
“我問一下。”謝伊人一路開車回來,沒時間水群,直到這時候才拿出手機,在群里說了句話。
這句話就像是一枚小石子一樣,蕩起無數漣漪。
“她們做了一晚上手術,現在還在忙著。”謝伊人道。
“……”鄭仁竟然有點懷念那種平車輪子碾壓大理石地面發出的讓人血壓驟然升高的聲音。
還在做手術么?這么忙啊。
鄭仁從后備箱里取出白色的手術器械箱,牽著謝伊人,徑直來到急診大樓三樓手術室外。
這里,鄭仁閉著眼睛都能找到。
按門鈴,燈光亮起,里面傳來一陣驚訝、興奮的叫聲。
大門隨即打開,一個人影沖出來,抱住謝伊人。
親,點擊進去,給個好評唄,分數越高更新越快,據說給新打滿分的最后都找到了漂亮的老婆哦!
手機站全新改版升級地址:,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
“伊人!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鄭仁雖然臉盲,但從動作也能分辨出來,這是楚嫣之,喊著燃燒我的卡路里的那位。
而楚嫣然相對要平靜、冷淡一些。
兩人嘻嘻哈哈的說笑,楚嫣之看了一眼鄭仁,又看了一眼謝伊人,笑道:“回來度蜜月?”
呃……謝伊人笑著縮了縮身子。
“忽然想老潘主任了,回來看看。”鄭仁道。
“箱子里是什么?”楚嫣之問道:“給我們帶的禮物么?我來猜猜,你去了梅奧,去了……”
鄭仁大汗,自己……完全忘記了禮物的事情。本來準備給小伊人買點禮物,但使用了真實之眼后,精神疲憊,竟然忘了這件事兒。
真是有一種想要抽自己的沖動啊,這種事情都能忘記,還有什么用!
他看楚嫣之一臉憧憬的猜測,連忙阻止了尷尬繼續蔓延。
“是手術器械。”鄭仁連忙說道。
“還是老樣子,除了手術,什么都不記得。我問你,昨晚你吃什么了?”楚嫣之一點都不詫異,哼了一聲。
“牛排。”鄭仁當然沒有忘記。
“這是吃飽喝足,回來救場的么?”
“每天都這么忙?”鄭仁問道。
“那倒不是了,今天比較特殊,天知道為什么手術做也做不完,說是下面還有患者。車禍、闌尾炎、膽囊炎、骨折……”楚嫣之開始掰手指頭算數。
鄭仁聳了聳肩膀,想要把白色的器械箱交給楚嫣之,但還是有點不舍得。
謝伊人知道鄭仁的心思,笑著接過手術器械箱,拎在手里。
“還帶器械回來,鄭總,你現在越來越專業了。”楚嫣之說完,才想起來這是站在門口聊天,連忙把鄭仁和謝伊人讓了進來。
“想不想上臺找回一下熟悉的記憶?”楚嫣之笑著問道。
“呃……”鄭仁手微微的動了動。
手術啊,還是這么熟悉的地兒,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心中的迷茫掩飾不住身體的本能,楚嫣之笑道:“我告訴王總醫生,推下一個患者上來,正好有點急。上面患者下不去,下面患者上不來。鄭總啊,你還真是及時雨啊。”
“什么患者?”
“王總在做腸梗阻,手術比較難。后面的是闌尾炎之類的,誰知道呢,我姐去看的病人,等問問的。”
“不用,我看看王總的手術,然后再說。”鄭仁道。
楚嫣之拉著謝伊人直接去了女更衣室,兩人說說笑笑,手術室冰冷的凈化層流空氣似乎也鮮活、熱辣了幾分。
鄭仁看著熟悉到了骨子里的畫面,有些走神。
更衣柜,還是從前那個么?鑰匙……鄭仁在柜子頂上摸到了鑰匙,沒有灰,看樣子有人時時打掃,但卻沒人用自己的柜子。
真是細心啊,鄭仁想到。
打開柜子,一套嶄新的隔離服放在柜子里。
正常來講,隔離服經過反復消毒,都是破破爛爛的,而且沒有專人專用的可能。
這應該是他們故意這么做的,假裝自己沒有走。真是太幼稚了,鄭仁不知不覺露出了一絲笑臉。
自己雖然從這兒走了,但這里還是留下了自己的痕跡。只是不知道歲月什么時候能把這道痕跡抹平,擦去。
手指輕輕撫摸,更衣柜四壁冰冷,劣質鐵皮隨著手指劃過微微凹陷凸起,一切都似乎是虛幻,卻又那么的真實。
一路手術,從梅奧到海德堡,到912,又回到海城,像是做了一場夢,離奇詭異。但是看著熟悉的更衣柜的時候,一切都真實起來。
過去和未來交織成一個完美的圓,從起點回到終點,像是人生。
只是微微迷茫,但不影響他本能的換衣服。
在更衣室,自然是要換衣服,然后準備上手術要么就是拖著疲倦的身體下臺去看圈患者,找地兒睡覺。
像是受傷的野獸一樣,舔舐自己的傷口,迅速恢復,好活下去。只是這么做,是為了讓別人能活下去,只此而已。
換好衣服,鄭仁像是整裝待發的戰士一般,迅速進入了狀態。沒有矯情,沒有迷茫,沒有疲憊,熟門熟路的進了亮著燈的手術室。
楚嫣然還是老樣子,坐在呼吸機旁,記錄著數值。她看到鄭仁穿著隔離服走進來,微微一笑。
帶著帽子口罩,笑容只能從眼睛上看出來。她的眼睛瞇著,揚起一條優美的弧線。
鄭仁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隨后站到王總的身后,看向術區。
腸粘連性腸梗阻,黏連的很重,王總正在小心翼翼的游離著黏連段。
這種手術,是普外科、胃腸外科最難、最讓人頭疼的手術。
倒不是手術級別有多高,是因為開腹之前,誰都無法判定手術到底有多難。
要是簡單,開腹后半個小時完活。
要是難起來,簡直就沒邊了。無數需要游離的地兒,一不小心就會把充血水腫的腸道壁撕破,導致無法預計的后果。
至于這種情況的起因——比如說吳輝被洗腸子后,過幾年隨時都會出現腸粘連性腸梗阻的可能。
這是一臺很難的手術,王總的水平剛好到及格線。其實王總的水平很高了,至少劉天星全盛時期也不比他強。
但水平高,架不住手術難做。鄭仁估計,自己不回來,王總也能做下來這臺手術,但具體要多少個小時可就說不好了。
手指微微顫抖,像是捏著手術刀,這個動作暴露了鄭仁潛意識里的真實想法。
看著王總做手術,真的很別扭啊,鄭仁真想抄起止血鉗子砸他的橈骨莖突,告訴他這里應該怎么操作。
“王總,需要助手么?”鄭仁問道。
王總身子微微僵了一下,隨后猛然放松,道,“鄭老板,您怎么回來了?”
“想主任了,回來看一眼。”鄭仁道。
“刷手,來幫幫忙,太難做了。”王總心里松了口氣,這臺手術,要自己做完,小心翼翼,不得做到大家上班?
時間長倒也無所謂,今兒犯邪了,患者一個接一個,下面還有急診等著手術。要是耽誤了后面患者的手術治療,總歸是不好。
鄭老板回來了,一切問題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