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手術做到一半,鄭仁覺得不太滿意,但蘇云說得對,還是要給別人留點機會。
換了衣服,鄭仁給小伊人打電話。她在和常悅逛街,科里只有柳澤偉一個人在值守。
約了晚上大家一起吃飯,至于吃什么,群里洪水滔天之后,自然會有結論,倒是不用鄭仁操心。
回到病房,見柳澤偉正在電腦前做統計報表,鄭仁問到:“老柳,忙什么呢?”
“最近準備收入院的患者信息。”柳澤偉摸著頭,轉身說到:“已經堆積了30多患者,這還是小沈沒怎么出門診的情況下收的。”
“怎么這么多?”鄭仁詫異。
“鄭老板,手術做的好,患者回老家這就是一個名片,還是金光閃閃的那種。”柳澤偉笑道:“患者之間有微信群,一個人做好了,其他人也會跟著就來。”
鄭仁馬上明白了。
來到912的時間還不夠長,TIPS手術也剛剛打開了局面,這種情況對鄭仁來講還是比較陌生的。
柳澤偉一提醒,鄭仁就明白是怎么個情況。
隨著即時通訊工具的興起,患者之間的交流增多,信息量也越來越大。
同樣的一個棘手的、不好治的疾病,每個地區都至少有三五個患者交流群。有人治好了,在群里面一說,感興趣的就會直接詢問,隨后就過來了。
這是比較普通的。
更高級的群是醫生之間的群。
杏林園的直播,功不可沒。
再有就是周春勇召喚出來的那群各地的主任,回去后一個個興高采烈的在專業群里發東西,也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
想一想都是,同批來培訓TIPS手術的,都是外地主任。這還不算,絕大多數還是世界各地的全球知名的專家、教授。
人家拿的真金白銀,三十萬美刀,夠一個科主任頂著放射線、撅著屁股在手術臺前忙一年的。
占了這么大的便宜,要是不說一下的話豈不是如同錦衣夜行?群里面其他主任也肯定好奇,到底多牛逼的教授,上兩堂課就價值30萬美元。
這還只是一個開頭,無論是患者還是各地區的主任們觀望的居多。
即便如此,小小的6張床位就已經承受不住壓力,已經瀕于癱瘓了。
鄭仁也沒什么好辦法,社區醫院那面應該還有半個月就能弄好,兩批患者的時間而已。
只要那面好了,先不給林嬌嬌病床,自己抓緊時間把TIPS手術做惡心了再說。
接下來就會有龐大的虹吸效應,把周邊的門脈高壓患者都給吸過來。
甚至全國各地的患者,也會蜂擁到912。
抗震救災回來后,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已經打開了局面,就像是做夢一樣,連鄭仁都覺得有些無法相信。
“老柳,晚上去喝大烏蘇呀!”蘇云對收多少患者沒什么興趣,談了一天的事兒,勾心斗角的。
回來又看了一臺急診大搶救,自己的自信受到了打擊,現在只想要喝酒。
柳澤偉對喝酒沒有太深厚的愛,可是他不愿拂了蘇云的意思。
那面討論著晚上吃什么,鄭仁則翻看手機,順便把手機靜音關閉,打開音量。
好多留言。
楚淮楠昨天就出院了,宋營留言說最近帶鄭仁出去玩玩。口氣很輕松,像是多年老友一樣,沒有中年大叔的油膩感。
親切而隨意,簡單而輕松。
林嬌嬌每天都在微信里匯報工程進度,看樣子自己判斷的半個月還能提前一點。
胡艷徽發了一個抓狂的表情,見鄭仁沒回,也就沒有再發什么。估計是蘇云那面把彭佳已經快逼瘋了,壓力層層下來,胡艷徽這個杏林園里最幸運的員工也承受不住。
往下翻,看見謝伊人的留言,鄭仁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但笑容剛剛出現,就凝固住。
隨之凝固的,還有全身的血液。
【鄭仁,我爸明天回來,晚上把事情都推了,一起吃頓飯。千萬,千千萬萬別做手術啊。】
鄭仁大腦頓時宕機,一片亂碼。
和老丈人見面,鄭仁是有畏懼心理的,一直都能拖就拖,晚一天算一天。
要是老丈人不同意,自己和謝伊人之間的關系怎么算?
像是都市浪漫愛情劇一樣?
從前在海城,鄭仁真怕有一天謝伊人的母親來找自己,開一張紙票——年輕人,給你二百萬,離開我女兒。
現在么,自己也算是小有身家。不開兩個億,似乎這句話都說不出口吧。
自己拼命努力,在大豬蹄子的加持下,在系統空間流速不一致的手術訓練之中,不斷成長,飛速成長。
回頭看看,也勉勉強強算是門當戶對了。
鄭仁最犯愁的是酒桌上,自己算是晚輩,不知道要面對多少苛刻的問題以及要烘托吃飯時愉悅氣氛的話題。
說什么,這是一個巨大的難題。
不能說,不會喝,這些交際上的缺陷,鄭仁一直都不是很在意。他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晰——手術狗而已。
可是面對老丈人,總不能說叔啊,你躺下,我給你查個體。肚子露出來,褲子往下點,我跟你講,我的查體水平全國屈指可數。
要是這樣的話,怕是這頓飯也吃不下去了。小伊人……怕是以后也見不到了。
鄭仁腦子里亂糟糟的,無數的事情同一時間平面鋪開,整個大腦開始高速運轉。但是大多數計算出來的都是亂碼,毫無意義。
這件事情對鄭仁而言,要比湍流更難。
要是和梅哈爾博士、奧爾森博士交流的時候能有這個腦速,怕是湍流公式已經讓鄭仁給解決了。
蘇云感覺到鄭仁不對勁兒,瞄了他一眼,見他臉色蒼白,手里拿著手機,目光呆滯,就笑了。
“老板,明天下午寧叔回來,我已經通知彭佳帶著人過來。會議室安排在盤古酒店,幾家做下來簡單談談注資的事情,你看怎么樣?”蘇云問到。
他很明顯知道鄭仁為什么懵逼,一臉看熱鬧的表情,十分愉悅。
鄭仁把這句話當做一條信息流,直接加入平面鋪開的思維之中,沒有說話。
腦海里依舊是在酒桌上,自己不尷不尬的坐著,不知道和沒見面的老丈人說什么的窘態。
要不見面之后自己直接九十度鞠躬,喊聲爸媽?還是那面不同意,自己告訴老丈人小伊人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牽手能懷孕么?
要是蘇云知道這一瞬間,今年諾貝爾醫學獎提名的鄭仁腦子里在想牽手懷孕的事情,整個三觀都會破碎吧。
見鄭仁像是傻了一樣,蘇云嘿嘿一笑。
再牛逼的人,也有傻逼的那一天。自家老板怎么樣?要是換了自己,肯定不會這么愁苦。
蘇云吹了一口氣,額前黑發飄呀飄的。
“老板,想什么呢?”蘇云明知故問。
鄭仁還是沒說話,整個人失魂落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逃避是沒有用的,幾乎所有事情最后都要直面現實。
“鄭老板?”柳澤偉見鄭仁臉色蒼白,鬢角已經有汗水冒出來,這是低血糖了?還是出了醫療事故,整個人都傻逼了?
“別理他,老柳,你琢磨一下晚上吃什么。”蘇云站起來,拍了一下鄭仁的肩膀,問到:“老板,我去急診科看看周立濤有沒有時間,你去不?”
“啊?”鄭仁下意識的發聲,完全不知道蘇云說的是什么。
蘇云無奈,看這個狀態,明天的家長見面會的確堪憂啊。
不過幸好在蓬溪鄉的時候,老板積累了足夠的榮譽值。即便“第一次”家長見面會表現的傻逼一點,也沒什么……應該不會有事兒吧。
他重復了一遍。
“哦,好。”鄭仁晃晃蕩蕩站起來,隱約中頭頂烏云密布,電閃雷鳴,風雨交加,鐵馬冰河。
蘇云苦笑,鄭仁這貨是慫了?估計是。
想大笑兩聲,但被他生生給壓了下去。
明天有大熱鬧看,家長見面會通不過是不太可能的。
這貨在蓬溪鄉積累的榮譽值是天量的,這不寧叔還要通過手術直播把5G和機械臂聯系起來。
蘇云都想不懂謝寧心里在想什么,心思有多深遠。布局已經結束,隨著5G鋪開,老謝……寧叔已經準備大展拳腳。
這時候便宜姑爺的出現,直接讓進程快了十倍。就算是再傻一點,估計也沒事兒。
自己老老實實看笑話好了,蘇云嘴角已經要揚到了眉梢。
“總去急診科,那面的人找時間要拉近點關系。”蘇云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只能隨口胡亂說道:“估計周立濤出來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去問一嘴還是必要的。”
鄭仁目光呆滯。
“老柳,換衣服一起下去。”蘇云招呼道。
“好咧。”柳澤偉很知趣,鄭老板瞬間狀態的改變,他雖然觀察到了,也很好奇。但這事兒自己不該問,那就一句話都不能說。
他很珍惜現在在鄭老板醫療組里的機會,甚至偶爾柳澤偉都會想自己還要不要回省城。
把家都搬過來,似乎也不是不能考慮的。
三人出門,蘇云和柳澤偉一路說說笑笑,鄭仁行尸走肉一般,氣氛格外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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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班的時間,急診科漸漸忙碌起來。
來到急診科的時候,周立濤在查體,三人也沒去打擾,靜靜的等著。
鄭仁稍微好了一點,內心最深處那股子混不吝的勁兒涌了上來。不過隨后想起謝伊人春風也比不上的微笑面前,又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鄭老板,蘇……云哥兒,有事兒?”周立濤擠了潔膚柔免洗洗手凝膠在手上,一邊用標準的六步洗手法洗手,一邊問到。
“晚上出去吃口飯,能請下來假不?”蘇云問到。
“唉……”周立濤真是想出去。
住院總,是最苦逼的工作。急診科的住院總,是住院總之最。
可是正因為如此,想請假難比登天。
高燒39°都很難請假,就別說出去吃喝玩樂了。
“那不管你了。”蘇云得到了想要的結果,拍了拍周立濤的肩膀,笑道:“等你出獄的那天,給你擺酒慶祝一下。周總,能喝多少?”
“一瓶白酒沒問題。”周立濤豪氣干云。
蘇云笑瞇瞇的看著他。
“大夫,這里是急診吧。”一個二十多歲的俊俏小伙子推著輪椅問到。
看著周圍無處不在的標識,幾人都習慣了。
在陌生的地兒,會有陌生的問題,即便標識再怎么明確,問一句也是人之常情。
脾氣不好的醫護會暗自腹誹,是不是瞎。但只要感同身受,就會明白這也是正常的。
只是每天問路的人太多,著實有些累。
“怎么了?”周立濤揮了揮手,示意自己要工作了,讓蘇云他們走。
鄭仁瞄了一眼坐在輪椅上的女患者,23、4歲,妝有點濃,掩蓋了天然本色。
不過顏值還是很不錯的,但鄭仁看人一臉的馬賽克,也沒注意到這點。
系統面板紅呼呼的,上面清晰的標注了兩個要命的診斷右側輸卵管妊娠破裂,失血性休克。
婦科有的忙了,鄭仁沒去多管閑事,而是和蘇云一起走過患者身邊。
醫院么,有自己的流程。這種病,只要來到急診科……來到912的急診科,99.999%都不會有事兒。只是做個腔鏡手術而已,小問題。
“疼,你慢點。”女人嬌聲嬌氣的說到。
“對不起啊,你稍忍忍,已經到醫院了。”男人溫柔的說到。
小兩口挺不錯的,希望他們幸福吧。至于自己……也希望自己幸福。
可是萬惡的老丈人,簡直就是關底的**oss,還會360°無死角的達林機槍掃射技能那種。
鄭仁走出急診科,看著帝都夜幕降臨,深深的嘆了口氣。
“老板,事業蒸蒸日上,嘆氣可是不對的。”蘇云笑著過來安慰。
“晚上吃什么?”鄭仁無話可說,只能隨便找個話題,以免太過于尷尬。
能不讓自己想事情,那是最好的。
只是腦海里似乎有一件大事兒,卻怎么都想不起來。
要不是有關于老丈人的大事兒,鄭仁的習慣是不去多想。但明天這個時候就要見面了,現在有想不起來的事兒,那不是要命么。
“嘿嘿。”蘇云聽鄭仁問晚上吃什么,開心的笑了。
人么,不會無所不能。
自家老板也是一樣,昨天還在和世界頂尖教授一起探討湍流這個經典物理學的最后一塊拼圖,今天就傻逼了吧。
“沒事兒啊,別擔心啊。”蘇云沒有明說,但還是安慰了鄭仁一句。
鄭仁嘆了口氣,以為蘇云說的是明天要參股杏林園的事情。
那面自己根本不擔心好不好,彭佳要是不同意,自己獨立門戶出去也花不了多少錢。
現在兵強馬壯,給彭佳一口飯吃,有什么好擔心的?不管反客為主還是鳩占鵲巢,鄭仁都沒有心理負擔。
自己才是核心競爭力,要是沒有手術直播,杏林園最后就會變成因為愛,所以才不斷燒錢的一個網站。
燒錢,還是一張一張錢往里扔,不是一捆一捆、一堆一堆燒的那種。
根本沒有大資本肯風投,也就沒了一天一個億砸錢的快感。
兩人想的是兩件事情,根本聊不下去。
蘇云看著鄭仁的窘態,心中大樂,沒有繼續安慰這貨,而是聯系吃飯,滴了一臺車,去了飯店。
吃的什么,鄭仁壓根沒有注意到。
食不知味,可以完美的形容現在的鄭仁。
謝伊人勸了幾句,說什么很好相處之類的話,但鄭仁腦子一片混沌,也沒注意到她們在說什么。
一個多小時后,蘇云接了個電話。
鄭仁隱約聽到什么什么病,一下子來了精神。
既然老丈人那面不知道要怎么處理,那么還是回醫院找點自信心吧。
興許明天自信滿滿的,就可以戰勝對老丈人的畏懼心理了呢?
鄭仁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問到:“什么病?普外科的還是胸外科的?”
“婦科的。”蘇云沒好氣的說到。
“沒事,婦科病我也拿手。”鄭仁話剛說了一半,就覺得手心一緊,謝伊人握著自己的手用力捏了一下。
呃……說錯話了。
鄭仁馬上保持緘默。
這時候越是解釋,說錯的話就越多。
“最開始做解剖的那家做豬肝的店,還記得么?”蘇云問到。
“記得,那次老柳不在,劉旭之、穆濤、富貴兒都在。”鄭仁道。
“那個說你的刀功是柳葉刀法的廚師,還記得吧。”
說起事兒,鄭仁清晰的就像是剛剛發生的一樣。但提起人來,他也能記住有幾個人,當時都做什么了。
但至于見鬼的廚師長什么樣,自己哪能記得。
蘇云知道鄭仁臉盲晚期,直接說到:“他媳婦住院了,這不是醫院不熟么,就想到咱們了。”
“哦。”鄭仁興趣寥寥。
只是普通的社會上的朋友找醫院的醫生去看一眼,打個招呼,這種事兒挺無趣的。
就是來回折騰,說不定事后還要有一頓飯局。
要是罕見病什么的,自己能用腦子去琢磨、在記憶里搜索無數的病例,對比、參照,最后得到一個完美的答案……這樣才會有成就感,才會讓自己忘記明晚要和老丈人一起吃飯的苦惱。
“走吧,去看看。”蘇云笑道:“本來用不到你,但你看你這個狀態,順便我跟你傳授一下怎么跟老丈人說話的技巧。”
“你有經歷?”常悅扶了扶眼鏡,小聲問道。
一瞬間,天都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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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邊不知道狀況的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也感覺到了哪里不對。他小心翼翼的往一邊挪了挪,生怕自己會受傷。
蘇云結語,最后無奈的擺了擺手,“你看這貨的狀態,小伊人,我跟你講,一說要和你爸見面,他就緊張的不行了。你可得先說好了,明天肯定要出事兒。”
謝伊人捂嘴偷笑。
“第一次上手術,還是主刀,和那種情況類似。”蘇云使勁兒把話題扭轉,不去回答常悅的問題,“我帶老板去散散心,你們先吃,吃完了就回家吧。”
“嗯。”謝伊人點了點頭,笑道:“鄭仁,我爸媽特別和藹,你放心。”
看著自家的大白菜被豬拱了,誰能甘心?鄭仁聽到謝伊人的話后,心里更是忐忑。
越是對自己姑娘和藹可親的老丈人,越是對女婿挑鼻子挑眼的。
“算了,別想了,跟我去醫院。”蘇云拉著鄭仁就走,“老板,你擔心個毛線。你說說你,年少有為,不到三十就是諾獎候選人!”
“……”鄭仁也不知道自己擔心什么。
或許平時除了急診大搶救之外,自己沒有什么事情是想著一定要做到的。
心態平和慣了,一旦遇到這種只允許成功,不允許失敗的事情,一下子就傻逼了。
“婦科你認識人?”鄭仁不想談這個話題了,生硬的把聊天的方向轉到另外一個角度。
“來912都快兩個月了,連打掃衛生的阿姨我都熟,也就是你!”蘇云鄙夷說到。
“我跟袁副院長、葉處長、林處長更熟一些。”鄭仁今兒的脾氣有點暴躁,平時不肯懟人的對話也開始懟起人來。
“……”
這天,沒得聊了。蘇云拉著鄭仁,出門上車。
“你和那家老板還有聯系?”
“嗯,買過幾次豬肝。”
“哦,原來你偷偷練過啊。”鄭仁笑了。
蘇云惱怒,看著鄭仁,額前黑發像是長槍大戢一般怒張,“你也肯定偷偷練,只是我沒抓到而已。”
鄭仁嘿嘿一笑,算是默認。
不練習,誰能直接登頂?又不是帶著穿越的記憶,也不是有宿慧的那種天才。
只是蘇云想要抓到自己練習,就沒那么容易了。
兩人回到912,一路去了婦科。
這里鄭仁不熟悉。
有關婦科的手術,介入科倒也會會診之類的。但和tips手術沒關系,介入科本身有一套自己的程序,也輪不到鄭仁出面。
所以這是鄭仁第一次來912婦科。
矮胖老板站在走廊里,見鄭仁、蘇云趕了過來,馬上迎過去。
“云哥兒,鄭老板,你們來了。這個時候把你們折騰來,真是不好意思。”矮胖老板笑呵呵的說到。
“沒事。”蘇云笑道:“什么情況?”
“這不是大何的媳婦生病了么,說是要急診手術,還要輸血什么的。大何直接懵逼了,在病房哭呢。
我也沒什么主意,大何剛來帝都,時間短,沒什么積蓄。但錢不是事兒,我給拿也無所謂,就是讓您來幫拿個主意。”
蘇云哦了一聲,“我去看看。”
“云哥兒,大夫看起來有些不對勁兒,吞吞吐吐的。要不然,我也不會給您打電話。那面準備手術了,大何看不出來,我覺得要出大事兒。”矮胖老板念叨著。
大事兒……鄭仁心里回想婦科的各種罕見病。
“患者叫什么?”
“齊曉娟。”
“我去看一眼,您在這兒等我。”蘇云倒也客氣,他直接走了進去。
“呂總,值班呢。”進了走廊,蘇云就笑瞇瞇的和一個三十多歲的女醫生打招呼。
“云哥兒,你怎么來了?”呂總見到蘇云,笑顏如花,臉上的緊張、憂慮煙消云散。
“剛剛有個患者,齊曉娟。說是要急診手術的,她愛人的老板我熟悉,這不是來看一眼什么情況么。”蘇云一邊說,一邊往醫生辦公室走。
呂總會意,也走進醫生辦公室,關上門,小聲說到:“是齊曉娟那個患者吧,云哥兒你可算來了。他家老板真滑,我抓他想問問能不能擔事兒,那人似乎看出問題,都不跟我說話。”
蘇云連連點頭,矮胖老板的確是這樣。
他盯著呂總的眼睛看,觀察著每一個細節。
呂總被蘇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霞飛雙頰。但心里有事兒,即便和男神在一起,也沒什么興致。
“云哥兒,坐下說吧。”呂總道:“這位是鄭老板吧,真是年輕啊。”
“怎么回事?”
“患者是輸卵管妊娠破裂,大出血,要急診手術。”呂總說到:“我詢問病史,送她來的男人說是接電話,然后就走了。”
“……”鄭仁猛然想起吃飯前在急診科遇到的那對親密的“兩口子”,怔了一下。
輸卵管妊娠,不常見卻也不少見。在海城,遇到極端情況,一晚上能碰到一兩例。
可是鄭仁心里已經有了隱約的猜測,不會這么湊巧的。有可能就是坐輪椅來的那個女人……
“然后呢?”蘇云皺眉,問到。
“后來我詢問患者,說了診斷,患者直接就怒了,說是不可能,別空口白牙誣陷她。”呂總很無奈的說到。
“后來我找醫務處值班的科員來,最后講了好多遍,不做手術人就死了,她見開始輸血,也有些害怕。加上送她來的男人沒了影,就告訴我她愛人的電話。”
事情開始漸漸清晰起來,鄭仁和蘇云不約而同的都沉默下去。
“患者跟我說,她老公先出門打工,她說是去外地,結果也來了帝都。這事兒千萬別和她老公說……”
這事兒……鄭仁嘆了口氣。
還真是不好說,難怪矮胖老板說醫生吞吞吐吐的,可能有大事兒。做買賣的人,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很強的。
“你準備怎么辦?”蘇云還是很冷靜,問到。
“找醫務處解決,領導說怎么弄就怎么弄,剩下的就不管了。”呂總說到。
這也是正常解決問題的辦法,不是最好的,卻是最長用的。
至于現在醫學倫理學考試里的那些題目,要是換到臨床,不根據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出題的人早都被打死了。
“手術什么時候上?”
“醫務處的小徐去請示上級領導了。”呂總說到。
急診搶救,家屬都在,卻上不去手術臺,這種詭異的事情在臨床不算是罕見。
和大何交代實情,你愛人是右側輸卵管異位妊娠……
啥是異位妊娠?
就是懷孕了,沒長到子宮里面,長在輸卵管上了。
為啥懷孕?
我們醫生怎么知道你愛人為啥懷孕……
要是這么如實交代,大何還不得炸了?
鄭仁馬上想起來常悅成名一戰,和殺人的兇手聊了好久,把他說的痛哭流涕,最后棄刀自首。
要是換了自己,這時候估計也只能看著患者躺在病床上,沒法手術。
還是等上級領導的批示吧,反正遇到這么一個患者,肯定是很糟心就是了。
正說著,呂總的電話響起來。
“喂,您好。”
“哦,好的,那我就這么交代了。”
“嗯嗯,我盡量,不過需要保衛處的人在場。”
說完,呂總就掛斷了電話。
“云哥兒,正好你來了。”呂總一臉慶幸,“醫務處說,如實交代病情,但最好和患者其他家屬說。”
“……”鄭仁和蘇云都是一陣膩歪,自己怎么就成了其他家屬了呢?
蘇云隨即笑了一下,“我去叫人來。”
“誰啊。”
“誰找我來的,就叫誰過來。”蘇云決斷……不知道是不是明快,但快就是一定的了。
遇到這種事兒,他也不愿意出頭。
只是泛泛之交,最后什么情況都不一定,沾上一點都是大麻煩。
很快,矮胖老板被叫到辦公室,蘇云探頭探腦的看了一下,門外沒人,這才關上門。
矮胖老板終于被叫進來,一臉忐忑。
他能猜到出了大事兒,大何的老婆剛來帝都就住院,自己破財是肯定的了。
不過大何手藝好,自從他來掌勺,自己店里的生意比以前好了很多。這人不能放走,寧肯破財也心甘情愿。
只希望人沒事兒,能救活,就能把大何給留下來。
但他猜測,肯定不會只有交錢這么簡單,要不然醫生也不會那么為難。
他心情忐忑的聽呂總說完之后,馬上證實了心里的猜測,臉有些扭曲,憤怒起來。
短暫的憤怒之后,矮胖老板隨即沉默下去。
憤怒是無意義的,首先要想怎么解決事情。
說還是不說,怎么說,這都是問題。
“老李啊,你說說這事兒怎么辦?”蘇云在這種時候,是絕對不會懟人的,他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如同春風一般,撫慰人心。
“云哥兒,我咋知道怎么辦。”矮胖老板苦笑,搖頭。
“按照我們醫務處的意見,是要和大何說實情的。”蘇云道。
“那可不行!”老李直接否定了這個說法。
大何那火爆脾氣,說不定直接操刀就進來了。至于之后會發生什么,腦補一下就讓人不寒而栗。
“那你說怎么辦。”蘇云道:“雖然現在輸著血呢,但只能熬一會。1個小時后不上手術,人估計就保不住了。”
“保不住就保不住,有什么大不了的!”矮胖老板不屑的說到。
“你看看你,坐下,坐下。”蘇云連連安撫,“老李,這可不是解決問題的態度。
要么你現在轉身就走,留不留住院費用都無所謂了,我估計住院費也用不到。
呂總,你疏散一下病房里的患者、患者家屬,一會要是大何鬧起來,別傷到無辜群眾。大何……估計這輩子就廢了。”
聽蘇云這么說,矮胖老板的氣勢馬上煙消云散。
“別,云哥兒,我再想想。”他苦惱的想到。
“老李啊,我也知道,你就是個老板。下面員工家屬出事兒,你跟著跑前跑后,還想著交住院費,已經仁至義盡了。”蘇云先把矮胖老板捧起來。
“云哥兒,別把我捧這么高。捧的越高,摔的越狠。”矮胖老板馬上說到,“花點錢,是無所謂的。大何人老實、能干,我也愿意幫他。”
說著,他頓了一下,一臉愁容。從口袋里摸出煙來,想要發給鄭仁、蘇云。
“這是辦公室,不讓抽。一會辦完事兒,我陪你出去抽。”蘇云連忙制止。
“唉,連根煙都不讓抽……”
“問你怎么辦呢。”蘇云把黑鍋順理成章的甩給了矮胖老板。
“我哪知道怎么辦。”矮胖老板愁眉苦臉的,誰知道只是住院,竟然牽扯出來這么大的事情。
一瞬間,他心里想到,寧肯是癌癥都要比這種破事兒強不是。
自己一個飯店老板,能有什么主意。
沉默了1分鐘,矮胖老板抬起頭,問到:“云哥兒,咱是哥們。”
“別介,酒桌上咱是哥們,現在我真沒辦法幫你拿主意。”蘇云也是油滑,根本不接招。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矮胖老板說到:“你們院里面一般碰到這種情況,都怎么辦?會發生什么事情?”
“一般情況,要是帝都本地人,找娘家人來說明情況,直接手術,瞞著男人也就是了。”蘇云開始說到:“要是外地人,也要找直系親屬,其實都是要瞞住當事人的。”
“可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就他們倆在這兒打工,你多少也懂點法律。患者愛人在,有知情權。我們沒辦法就這么把人拉上去做手術。”
“跟他說是闌尾炎呢?”
“手術出事,怎么解釋?”蘇云否定了矮胖老板僥幸心理。
“……”左想右想,都是為難。矮胖老板又深深的嘆了口氣。
還不讓抽煙,他只好把煙叼在嘴上,雖然沒有點,還是使勁兒的抽了兩口。
“云哥兒,剛才讓你一打岔我都忘了。咱是哥們兒,你給我一個辦法,我肯定照著做就是了。”矮胖老板聞到淡淡的煙草氣息,人精神了一點,思緒也清楚了些。
皮球又踢到蘇云的腳下。
遇到這種問題,只要略精明點的都不會招惹麻煩。
但畢竟是急診急癥,再耽擱下去,人怕是真的就救不回來了。
蘇云沉思了幾秒鐘,權衡利弊,見這么拖下去也不是辦法,總是要解決的。
“老李,一會你把大何給叫出來,咱們和他實話實說。”蘇云道。
辦公室里一片沉默,大家都不說話。
齊曉娟的愛人,那個叫大何的,呂總剛剛見過。彪形大漢,一臉兇煞之氣。
這要是情緒失控,沒十個八個人,怕是按不住他。
就算是按住,還能按一輩子?
“好話好說,要是不行,也得跟大何說先簽字手術。至于你們兩口子的事兒,事后你們自己解決。到底是離婚還是怎么地,和咱們沒關系。”蘇云道。
“那要是他鬧起來怎么辦?”矮胖老板還是有顧忌。
“要是我自己在,估計得下重手。但這不是還有老板在么,我倆出手,他折騰不起來。”蘇云道:“沒帶刀吧。”
“來看媳婦,帶什么刀。”矮胖老板瞄了瞄鄭仁和蘇云的身材,和大何對比一下,有些不信。
“抓緊時間吧,等他情緒穩定了好簽字。”蘇云道:“咱們可以說到天亮去,患者肚子里還嘩嘩出血呢。”
“行,那就這么辦。”矮胖老板不知從哪來的勇氣,直接應道。
呂總還是想等保衛處的人上來再說,但一想患者的病情,也沒什么主意。
既然有人拿主意,那就跟著走好了。
不管是盲從還是信任,總之在這種左右為難的時候,有人站出來拿主意,其他人都會聽從。
蘇云看向鄭仁,無聲的詢問他的意見。
鄭仁仔細盤算了一下,這個辦法雖然不說有多好,但畢竟能解決問題。
真要是大何也不簽字,直接走了,找醫務處的人來做視頻,院方出面也就是了。
無論怎樣,都比患者愛人在醫院,卻不知情要好得多。
現在要做的,就是在大何情緒爆發的一瞬間把他給遏制住。
應該沒問題,鄭仁想了所有可能性后點了點頭。
“那我去叫患者家屬。”呂總站起來說道。
“我膽小,先撤了。”矮胖老板苦笑,“云哥兒,鄭老板,你們多擔待。大何同意手術,要花多少錢告訴我,我去繳費的口等著交錢。”
鄭仁笑了笑,揮揮手,讓他離開。
一個飯店的老板,能給交錢就很不錯了。至于再多的,還能做什么?
可醫院憑啥就要面對這些個爛事兒?
唉,沒辦法,鄭仁心里嘆了口氣。
很快,一臉兇相的大何跟著呂總走了進來。
他身高一米八左右,二百多斤的體重,沒什么贅肉。雖然才是四月天,他卻只穿了一個灰色的背心,舉手抬足之間肌肉虬張,全身迸發著一股子力量感。
大何臉色黝黑,幾條橫肉在臉上縱橫,睥睨之間兇神惡煞一般。
“云哥兒在啊,咦?鄭老板也在!”大何進門后愣愣的打招呼。
“坐下說,來,坐我這面。”蘇云笑道,拍了拍他和鄭仁之間的椅子說道。
大何沒想有什么問題,直接坐了過去。
呂總見黑塔一般的漢子坐在鄭仁和蘇云之間,還是覺得不安全,她往門口挪了挪,又瞟了一眼門,這才猶猶豫豫的拿著術前交代簽字書說了起來。
但大何沒有想象中異常的表情,臉上努力擠出來討好的笑容。
雖然長相特別兇,但他很擔心自己媳婦的病情。
在大何看來,似乎他越是卑微,醫生就會越高興,手術做的越好,術后恢復越快。
他盡其所能的做著自己能做的。
鄭仁看見大何的表情和狀態,卻沒有大意,全神戒備,默默的坐在一邊。
感受到大何的卑微情緒,有些詫異,但心里塞塞的。
之前想象的各種嚴重情況都沒有發生,大何安靜的聽完了手術交代,詢問手術的風險問題。
呂總也有些詫異,她雖然故意把一些關鍵詞盡量弱化處理。可是妊娠這種詞,不是很明確么?
不知道是最好的,只要簽字手術,手術平平安安的下來就行。
當醫生,不光累人,還累心啊。
幾分鐘后,呂總交代完畢,也給大何做了一些講解。手術的風險不大,但是有可能要切一側的輸卵管。
這是破壞性手術,有可能影響到日后的生育。但大何卻不在意這個問題,他只是反復的詢問手術能不能安安全全的下來。
這一點,蘇云把話給接過去了。
他告訴大何,手術沒有百分之百保證的,但自己會上去看,爭取沒事兒。
大何憨厚而卑微笑容始終沒有改變,最后他用哀求的眼神看著蘇云,無聲的懇求他。
“來,簽字吧。”呂總一大塊石頭落了地,她拿出來各種簽字單放到桌子上,“這是授權委托書,這是大病歷簽字,這是溝通簽字,這是術前交代。”
一大堆書面文字把大何給弄暈了。
他拿著筆,咧嘴道:“大夫,我識字少,能不能不寫字,按手印怎么樣?”
“我寫,你照著描就可以了。”蘇云拍了拍大何,說道。
“那謝謝您了云哥兒。”大何咧嘴一笑。
蘇云把患者家屬應該寫的各種字都寫下來,大何照著一筆一劃的抄了上去。
結束!
幾個人都長出了一口氣。
沒想到竟然會以這種波瀾不驚的方式解決問題,只是大何他真的明白了么?
先不管誰對誰錯,誰是誰非。醫生么,治病救人,人活了,醫生的職責……MD,鄭仁心里罵了一句,這算是醫生的職責?
雖然心里這么想,有些堵,但畢竟解決了問題。
術前準備早都完成了,呂總拿著病歷夾子,帶齊曉娟直接去了手術室。
鄭仁和蘇云站在走廊里,看見大何殷切的在齊曉娟身邊安慰著,憨厚的笑臉怎么看怎么都比那個俊俏的小伙子順眼。
等送進手術室,大門關閉,鄭仁和蘇云這才真正的放了心。
“大何,你在這兒等著,我們換衣服進去看看。”蘇云笑呵呵的說道。
“云哥兒,麻煩了。鄭老板,麻煩了。”大何也不會說什么感謝的話,只是挨個給兩人鞠躬。
壯碩的漢子像是大樹折斷一樣鞠躬,一股無可奈何的想法在鄭仁心里蔓延。
兩人下樓,蘇云拿出手機給矮胖老板打了個電話,隨后帶著鄭仁往交住院押金的地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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